玫瑰帝国 第65章

　　看着这条行进路线，夏洛特也很快便意识到了问题所在——部落民的主力挑选的行军路线过于刁钻了。

　　这条路线自博南公国的银翼大营开始。银翼大营位于帝国与博南公国西部共同边境线的最北端，它的背后则是不仅仅有博南公国的土地，还有博南公国与帝国皇帝直属领土的交界线。

　　除了银翼大营这颗钉子以外，这条交界线是常年不设防的，交界线上不仅没有军队，大部分地区还人烟稀少。它就像是一条几乎空白的走廊，一路指向博南公国背后的白金城。

　　“简直不可思议，这一次来犯的部落民中肯定有非常熟悉奥兰帝国的将领或者智者……”飞利浦伯爵长叹道。

　　这条走廊非常狭窄，恐怕博南公爵和利奥波德皇帝都不曾意识到它的存在。能够准备找到它的人，不仅需要深刻了解奥兰帝国的地理，还需要知晓帝国与奥兰公国的基本布防情况。

　　“这次的部落民确实很不一样，他们居然有斥候。”

　　夏洛特也说道，以往劫掠博南公国和绿原公国的部落民大多都像是一个个村庄的村民拼凑起来的团伙，虽然作战依然凶狠，但毫无组织度可言。但这一次，部落民不仅有了严谨的行军规划，还有了简单的组织分工，已经有了大致的军队的轮廓。

　　此时，夏洛特有点好奇，那位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巴夏王到底是怎样的人了，如果能有机会见上一见倒也不错。

　　不过，夏洛特紧接着又摇了摇头：“但这不是我们现在需要管的事情，我们现在需要的就是立刻离开这里。”

　　“嗯。”飞利浦伯爵点点头对安德烈说道，“去通知公爵夫人，我们立即上路，没有收拾完的行李也不要再收拾了。”

　　安德烈点点头，立即去通知罗茜。

　　另一边，白金城内。

　　得知巨鹰传来的警报后，玛丽皇后，哦，现在是皇太后了，立即便向皇家狮鹫骑士团传递命令，要求骑士团长达威德·博扬从边境抽调十只狮鹫回援白金城。

　　事实上，除了绿原公国和博南公国这两个一直倚靠着坎裴山脉的公国，大部分奥兰贵族对部落民其实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在他们的思维中，部落民大概就是一群茹毛饮血的野蛮虫豸，想踩的话，抬起脚就踩扁了，更没人会觉得一群虫豸能够攻陷固若金汤的白金城。

　　真正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的大概也只有博南公爵一系的贵族们了，部落民完全穿越了博南公国的防线，让博南公爵和他的从属贵族们大失颜面。

　　对于其他奥兰贵族们来说，亨利皇帝当众宣布要褫夺绿原公爵的头衔这件事情远比部落民入侵来得更有话题性，更能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愚蠢！”

　　须发皆白的乌罗什·林达尔瞪着相对而坐的亨利皇帝，斥责道。

　　“是，是何塞·梅勒菲尔德先推倒我的……”

　　亨利梗着脖子争辩着。

　　他褫夺绿原公爵头衔的命令直接被掌玺大臣乌罗什给驳回了，这个老头子拒绝给亨利的敕令盖印，反而把亨利一通怒骂，并要求亨利以私人名义写一封信件向何塞·梅勒菲尔德道歉。

　　“绿原公爵推倒您，确实是他无礼，但您知不知道奥兰帝国的开国君主林哈德·霍洛温为什么册封绿原公爵这些封臣？”乌罗什反问道。

　　“因为林哈德陛下需要贵族们为他治理这个庞大的国家？”亨利犹豫地说出了标准答案。

　　“不，”乌罗什一口否决了这个答案，“因为林哈德陛下打不过这些大贵族！”

　　“您打得过他们吗？”乌罗什又问道。

　　“我……”亨利不知该如何回答。

　　“您也打不过他们，所以您还是赶快把这封私信写了吧。”乌罗什说道。

　　“不，不可能，我绝对不可能向何塞·梅勒菲尔德道歉！你不要做梦了！”

　　亨利拍案而起，烦躁地走来走去。

　　乌罗什却看着亨利，面色丝毫不为所动，缓缓开口道：“有一个道理，我教过约瑟夫皇帝，也教过利奥波德皇帝，现在看来，我也需要教给你。”

　　亨利疑惑地停下了脚步。

　　“你如果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那就需要学会向你的对手，你的仇敌乞求原谅，哪怕是厚颜无耻，哪怕是卑躬屈膝。”乌罗什沉声说道。

　　亨利脸上的怒容愈盛。

　　乌罗什毫不畏惧地与亨利对视着，那双苍老的眸子却如同鹰隼般犀利。

　　时间逐渐流逝，亨利咬着牙，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怒容在对视中渐渐收敛。

　　终于，亨利重新坐回了乌罗什对面，低下头，拿起了乌罗什备好的纸笔。

　　白金城外，西南方。

　　一双大脚踏破了风雪。

　　经过三天没日没夜的行军，巴夏终于透过风雪隐约望见了远处了一条黑线，他知道那就是奥兰帝国最宏伟的城市——白金城。

　　“终于到了。”巴夏几乎挂满了冰碴子的脸上露出了畅快地笑容，“如果奥兰帝国真的是伊格的地盘的话，那我可真要感谢祂了。若不是这场大雪的掩护，我们绝对无法如此顺利地穿越博南公国。”

　　“王，大家已经走得疲惫不堪了，要不要先休息一下？”一名部落领袖向巴夏闻讯道。

　　“休息？当然可以休息。”巴夏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将所有部落分成三个梯次，一个梯次攻城，另外两个梯次休息。”

　　“王，可这……”又有一名部落领袖想说些什么。

　　巴夏一瞪眼打断了部落领袖接下来的话：“我可以让你们休息，奥兰人会让你们休息吗？你们如果不想铺天盖地的狮鹫骑士踩碎，那就给我立刻准备攻城！”

　　说完，巴夏不再听这些部落领袖们的怨言，转头喊道：“半脸！”

　　“王。”一个几乎比巴夏高出了一整个头的混血巨人瓮声瓮气地回应道，他只有右半张脸，他的左半张脸仿佛被撕掉了面皮，森白的骨骼和牙床暴露在外，使他看起来凶戾可怖。

　　“你带领你的部落和这两个部落作为第一个梯队，首先攻城！其他人休息，补充饮食。”巴夏指着刚才说话的两个部落领袖，说道。

　　“是！”

　　被称为半脸的混血巨人回答得没有任何犹豫。

　　在混血巨人的压迫下，刚才还有些怨言的两位部落首领只能遵从命令。

　　夏洛特一行人从飞利浦庄园出发，行进了小半日时间，迎头便撞上了一群鸟人。

　　“夏，夏洛特，你不要怕，哥哥我会保护你的，这些鸟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安德烈举着剑，将下车查看情况的夏洛特和蕾妮保护在身后，一边咽着口水，一边安慰妹妹道。

　　夏洛特看了眼自家老哥颤抖的长剑，翻了个白眼，懒得吐槽这个从没有上过战场的家伙，皱起眉头观察起战况。

　　不过，如果抛开战斗经验和那份凶性不谈，安德烈的话也不算是吹牛。这些鸟人的战斗力确实不强，尚未觉醒的侍从骑士们也能与它们过上几招。但是棘手的是，这些鸟人会飞。

　　在肉翅完好的情况下，这些鸟人们可以半空中俯冲下来，突然抓伤车队中没有铠甲保护的一两个人，然后在梅勒菲尔德家的骑士们反击之前腾空逃走。

　　骑士和骑士侍从只能用弓箭反击，但战果寥寥，他们携带的箭矢也比较有限，很快就会用完。

　　“小姐，是我鲁莽了，引来了这些鸟人的报复。”雷恩·纳萨兹单膝跪，惭愧地向夏洛特道歉。

　　“不，这不是雷恩骑士你的问题。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鸟人应该只是走岔了路，才和我们撞上的。”飞利浦伯爵凭借着自己的战斗经验做出了判断，但接着他又说道，“不过，散兵居然能走散到这里，这也说明了这一次部落民真的是大举入侵了。我们这样一直被拖延行进速度也不是办法，前面的部落民可能更多，而且天就要黑了，天黑之后我们会更加危险的。”

　　夏洛特也摆了摆手让雷恩·纳萨兹站起身，思索片刻后说道：“既然不能直接南下了，那我们回头吧，飞利浦叔叔。”

　　“回头？”飞利浦伯爵有些疑惑。

　　“是的，”夏洛特点了点头，指着东北方向说道，“我们去鹂堡，然后在鹂堡上船，走琉恩海水路南下，这样虽然绕远了一些，但更加安全。”

　　鹂堡，是位于白金城以东的一座小城，坐落在琉恩海边，是奥兰帝国重要的内海码头与海军军港。

　　琉恩海，就是那个被奥兰帝国和埃迪萨帝国包在中间的大陆内海。

　　飞利浦伯爵稍作思索后，也觉得有道理，便点了点头：“是个好主意，就这么办。”

　　于是，飞利浦伯爵便让侍从骑士们都举起盾牌，护着车队缓缓朝东北方向后退。

　　鸟人们依然不甘心地朝车队发动着进攻，但却也没有能力完全让车队停下来。

　　夏洛特重新上了马车，车队退只白金城附近一处视野开阔的山坡时，同乘一辆马车的莱娜忽然紧紧抓住了夏洛特的手腕，指着马车窗外，激动地说道：“夏洛特，快看那边！”

　　夏洛特顺着莱娜所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条黑线正朝白金城的方向涌去。

　　由于能见度欠佳，夏洛特只能看到黑线，但她不用也能猜到，那是部落民开始攻城了。

　　随着黑线的快速移动，黑线中数个高大的身影逐渐显露了出来。它们有着人类的体型，一个个身形高大，远超常人，而且随着快速的奔跑，它们的身形还在不断地增长，就像是一个个拔地而起的山峰。

　　它们就是巴夏王座下最为凶悍的力量——混血巨人。

　　及至城墙近前，混血巨人们已经拔高至八九米，一脚踏出，大地都在颤抖，一声怒吼，飞雪尽皆四散。

　　其中一个最高的巨人咆哮着，率先一跃而起，那一跃便又有七八米高。

　　看着这雄壮，彪悍的一幕，夏洛特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卢扬城遗址中那些破败壁画记录下的上古传说里史诗般的战场。

　　白金城的城墙平均高度在十八米左右，巨人这一跃便已经要攀上城头了。

　　然而，就在巨人伸出大手准备攀上女墙时，一声弓弦响震得漫天的雪花都停滞了片刻。

　　一道暗淡的青色以肉眼难以企及的速度穿破了雪幕。

　　巨人的身影似乎半空中被按下了暂停键。

　　直到鲜血喷溅，那巨大的躯体才被惯性带着向他来时的方向倒飞出去。

　　“射龙弩真是可怕呀。”

　　夏洛特轻声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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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 第99章第88章 血火白金城（四）

　　只用了一箭，那仿佛从古代壁画中走出来的巨人就被宛如折翼的小鸟一般被轻易射落。

　　夏洛特曾听说鹰之大陆上有些地方的人会将射龙弩称为“毁灭天使”，如今她算是能够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称呼了。

　　白金城的城楼上有着不止一台射龙弩，被它们居高临下地点名，那些强行攻城的部落民们会有怎样可怕的死伤，可想而知。

　　不过，夏洛特也没什么心情去同情那些部落民。

　　巴夏的部落民大军从坎裴山脉出来时，就只带了必要的武器和两三天的口粮。虽然攻打银翼大营时获得了一些“食物”，但随后为了隐藏行踪，他们就再也没有攻打过大型的城镇，自然也没有缴获什么补给。现在部落民身上的食物基本都吃完了。

　　巴夏下令军队补充饮食，还能怎么补充？自然是执行部落民的光荣传统——抢掠。

　　白金城周围有许多村庄，庄园，农场。当然，如今是冬天，农田中肯定没什么新鲜的果蔬，不过部落民们也不挑剔，那些村庄，庄园，农场中的村民，农奴，奴隶就已经是部落民们能够接受的食材了。

　　夏洛特觉得，部落民战士们可能认为贵族的肉质口感更好一些，不然，这无法解释，他们四周越围越多的部落民。

　　“啊啊，救命……”

　　一个年轻力壮的力夫猝不及防被一根黏糊糊的肉舌卷住，然后拖出了由骑士和侍从骑士们在车队周围组成的圆阵。

　　一群饥饿的部落民一拥而上，他们用锐利的爪牙剖开了力夫的肚子，将鲜美软嫩的小肠和肝脏首先掏出来吃掉。

　　“这可真不像是一群部落民。”夏洛特审视着周围的部落民，喃喃自语道。

　　“这，这，这，这还不像是部落民吗？”安德烈指着那分食活人的场面，面色苍白地说道。

　　“我说的不是那个，老哥，你看……”夏洛特抬手，边指边说道，“距离我们最近的一圈部落民是那些长着坚硬鳞片的蜥蜴人……唔，姑且称他们为蜥蜴人吧。蜥蜴人身后，是那些喜欢使用弓箭和投石索的半身人。再往外，还有机动灵活的马人在游弋。然后，天上还有鸟人，随时监控我们的动向。”

　　“这些种族分工明确，各司其职，虽然配合还有些粗糙，不够默契，但已经有了一个优秀军队的雏形了。很难想象，它们就是绿原公国骑士们口中那些连抢劫都抢不明白的乌合之众。”

　　夏洛特抱着手臂感慨着，她当然不会认为绿原公国的骑士们集体撒谎了，眼前的场景只能说明部落民这两年进步实在是太大了。

　　“我们正被包围着呢，你怎么还有心情说这些啊？”安德烈都快哭出来了。

　　“我有没有心情不都是被包围着吗？”夏洛特淡定地回答道。

　　夏洛特知道，安德烈的反应不能怪他懦弱，实在是部落民们分食人类的场面实在是过于惊悚了。

　　虽然骑士和侍从骑士们组成的圆阵，依然在缓慢却坚定地向东北方向移动着，但只要圆阵露出一丝破绽，部落民们就会突然发起袭击，攻其不备，从车队中抓出一两个人分而食之。

　　也有不爱吃生肉的，他们架起火就在车队附近烹饪，当焦香的烤肉味儿飘来，终于有人控制不住情绪了……

　　但不是安德烈。

　　一名年轻的侍从骑士情绪崩溃了，他丢下手中的长枪，嚎啕着脱离了圆阵。

　　负责指挥圆阵的飞利浦伯爵皱起了眉头，但看到那侍从原本身处的位置，却又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呵斥。

　　夏洛特见状也是立即变了脸色，她毫不犹豫地喊道：“加西亚骑士！”

　　贾罗德·加西亚心领神会，从马鞍旁弓箭，一箭将那名侍从骑士射倒。

　　见到圆阵露出破绽，部落民们几乎毫不犹豫，再次发起了进攻。

　　“嘶吼吼吼……”

　　一个背后展现出四片光之翼的蜥蜴人挥舞着夹棒一马当先。

　　实际上这个长着坚硬鳞片的种族并不叫蜥蜴人，他们部落语的名字应该是“海里克人”，海里克就是鳞片的意思，所以翻译成奥兰语就应该叫“鳞人”。不过，夏洛特叫他们蜥蜴人也是有道理的，他们长着鳞片，还会将长长的舌头弹射出来攻击或捕猎，看起来真的很像蜥蜴。

　　飞利浦伯爵身旁一名高大的侍卫立即举盾冲了上去，这也是一位四翼剑术士。

　　两个身体素质超脱常人的四翼术士撞在一起，发出了一声仿佛爆炸般的响声，那恐怖的力量直接折断了侍卫手中的精钢大盾。

　　但好在漏洞被及时堵上了，圆阵没有因为一个人的临阵脱逃而崩散。

　　“嘶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