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偷来浮生
她这一次终于握住了陷入痛苦中无法自拔的清水裕树的手腕，一滴澄澈干净的眼泪沿着她清美白皙的脸颊滑落，滴落到了美少年青筋暴起的手背上。
“所以现在就由身为老师的我来拯救陷入了迷茫彷徨的清水同学，好吗？”
倘若有旁人亲眼目睹到这一刻的画面，一定会误以为看见了善良的神明大人得以显现而为祂正在蒙受苦难的子民悲戚落泪！
清水裕树同样感受到了那一颗融化在他皮肤表面渗入身体的眼泪，他冰冷僵硬的四肢终于渐渐感受到了温热的气息，反射映衬在泪珠上的耀眼光泽瞬间便成为了他眼底仅剩残存的光芒。
然而他的理智并没有随之消散，而是想到了酒井家、黑野组两大庞然大物的恐怖如斯，那便是在这个阶级分明的岛国足以比肩神明般的存在，又怎么能是有栖美枝子一个小小的保健老师能够解决摆平的？
他要是松了口，才是白白葬送了在他最绝望痛苦的时候……唯一一个愿意伸出援手帮助他的有栖老师。
以酒井美奈那个女人的吝啬狠毒，再加上黑野雪绘的冷漠残暴，看着就没什么脑子的，只有满腔热忱的有栖老师还不被她们毁得连渣子都不剩了？
清水裕树他自己已经深陷泥泞漩涡了，绝不愿再拖累波及到像是有栖老师这样无辜的人。
美少年从这个心怀大爱、怜悯众生的女人温暖的掌心抽出手腕，他扯着有些僵硬的唇角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我很感谢老师能陪我说这么多话，老师帮我交房租的钱我之后一定会还给你。而且如果我真的遭受了像是校园霸凌这样不公平的对待，我当然也会联系老师的。
但我这里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明天我也会照常去学校上学，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老师你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219.不堪回首＆罄竹难书！清水裕树无比愤恨的控诉！
有栖美枝子整整二十年的光阴几乎都耗费在了星野神社磨练心性、洁净肉身，她超然脱俗的崇高地位注定了她不必流连于世俗，也是一朵不谙世事的高山之花。
但这并不代表她真的什么都不明白，星野神社的登山长阶日日来往的信徒络绎不绝，那些抱着困扰、罪孽、渴望前来祈求神明大人庇佑的人们往往都抱有着一个不可告人的隐秘。
就连看着有钱有势的岛国权贵们都不例外，高居深山隐居的圣女有栖美枝子最初被那些肮脏丑陋的人心欲望吓得不轻，再到后来见得多了，又逐渐变得麻木，几乎成为了她的一种认知。
这片传说被得到了神明恩泽的土地，世世代代生活在上面的子民却并不感到幸福、快乐，就连身为圣女的她都从未见过神明，更没有听到过所谓神明的指引。
她更是明白一旦撕去外面那层光鲜亮丽的皮囊，人心的阴暗丑恶远远胜过她在经书中看到的那些来自地狱的邪魔。
即便如此，美枝子依旧相信着神明的存在，只是祂大抵是迷失了，正等待着信徒们的寻觅与拯救。
这段或许会很漫长的时间里，美枝子将会履行她的职责，替神明大人救赎祂深爱着却又深陷苦难的子民们。
而当有栖美枝子看到明明深陷泥泞却还是不愿意接受她的援助的美少年清水裕树，他那双干净漂亮的纯黑眼瞳已然染上了一层灰暗绝望的阴霾。
哪怕绝望之中看到了一丝光明，仍旧流露出那种挣扎着的恐惧与无力，这无疑是受到了压迫与欺辱的征兆！
这一刻无需多言，美枝子全部都明白了，也知道她应该做些什么了。
她那具被束缚着的柔弱身体突然迸发出令人措手不及的力量，重新握住了清水裕树的手腕。
这一次他们掌心相贴，像是搭建起了一条连通彼此心房的桥梁，自美枝子身体里涌出的源源不绝的温热很快就温暖了清水裕树寒冷僵硬的四肢。
女人那双微微湿润的眼眸荡漾着慈悲怜悯的光泽，她一语戳中了清水裕树感到犹豫担忧的症结。
“清水同学是在为老师担心吗？害怕老师被那些在你的背后胁迫控制你的权贵盯上了？我没有看错清水同学，你真的是有个很好很听话的孩子呢！”
“既然有栖老师猜到了，就不要再做那些飞蛾扑火的事情了，她们一旦知道了老师你的存在……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清水裕树沉声恐吓道。
“那清水同学知道老师的身份吗？怎么就能断言我没有办法从你身后那些人的魔掌中救出你呢？”
美少年一时愕然，他瞪大了血丝密布的双眼，又仔细打量看着无比淡定从容的有栖美枝子，心里忍不住敲起了鼓。
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就在他最绝望无助的时候，就恰好有人声称有足够的能力救赎他，带他脱离苦海？
就算这是他生不如死的这两日以来最渴望期盼的画面，可一旦真的发生在眼前，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的。
清水裕树从不信奉神明，便想到莫非是母亲在天之灵庇佑了他？
可一想到他所遭受的那些肮脏污龊的事情被天上的母亲全部收入眼底。他想死的心又再度变得强烈。
“老师能在野高任职，当然是家境不菲，可要是妄想和真正的权贵斗争，还不止有一家，恐怕也是回天乏力了。”
思灼良久，清水裕树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愿让好心肠的有栖老师淌这一趟浑水。
“竟然还不止一家？那他们到底对清水同学做了什么事情……”
美枝子脸色一阵发白，不敢想下去了。
如此坚强勇敢的清水同学都能迫害成了这副模样，想必定是些人神共愤的可怕事情。
她抬起头，正色道：“无论那些人的地位身份有多么不可一世，哪怕到了足以视人命如草芥的程度，老师也不打算放弃清水同学！”
“有栖老师你……”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清水同学了，但还请你一定要替老师保密，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知道我的身份。”
“我、我明白了。”
清水裕树呼吸骤然急促，他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竟有点儿相信或许他的人生可能还没有真正走向穷途末路的地步。
“清水同学知道星野神社吗？”
“当然知道，我的母亲一直都是这间神社的信徒，哪怕那时候病重都要登山去参加一年一度的祈神大典。”
清水裕树点了点头，换做旁人……他绝对不会透露出有关他母亲的事情，可是他总归还是觉得有栖老师似乎是不一样的。
那天在走廊里遇到了昏迷过去的有栖美枝子，拨开散落遮掩住脸颊的头发，看到了女人那张脸的时候，他就感到了一股莫名的温和亲近。
像是喝下了一捧甘甜的清泉水，心底的烦躁杂思都在那一瞬间得到了洗涤，是一种相当神妙又奇怪的体验。
再见到有栖美智子的时候，这种感觉并没有消失，更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竟然是这样吗？或许我还见过清水同学的母亲呢！”美枝子抿唇轻笑，清丽干净的面容令人感到十分亲和。
“什么意思？有栖老师也是星野神社的信徒吗？母亲她年年都要去神社为我祈福，有一次还见到了那位据说能聆听到神明指引，但很少外出的圣女大人，回家后高兴得好几天睡不着觉呢。”
美枝子语气平淡，像是在诉说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
“那如果老师告诉你，这位圣女……其实就是我呢？”
“这……这怎么可能！有栖老师这是在报复我要赶你离开，所以拿我逗乐子的么？”
“老师，这并不好笑。”
清水裕树心中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破灭，他脸上的表情也肉眼可见的失望了。
“老师不会放肆到拿这种事关神明大人的事情取乐，更不会拿清水同学对我的信任当作儿戏！
清水同学前段时间难道没有听过星野神社的圣女要沉入俗世修行历练，就连今年的祈神大典都因此取消了，而我又恰恰是以一个毫无经验的老师身份在这个时间点进入了考核极为严厉苛刻的野高，这难道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这也可能只是巧合啊，能这么轻易地加入野高，万一有栖老师是哪家的权贵子弟……”
清水裕树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忽然意识到如今能与酒井家、黑野家并驾齐驱的名门望族又哪里有一个“有栖”这样的姓氏？
他紧接着想起听母亲说过一个极少人知道的隐秘，也就是清水家还未败落前才得以知晓一二。
清水伊织告诉他，掌管了星野神社七十余年的当代宫司的姓氏便是有栖，而她从山下收养来培养成巫女的孩子都会随之更名改姓。
但当地乃至岛国姓“有栖”的不在少数，高高在上的星野神社并没有严令禁止相同姓氏的出现，据说是为了保护历代从巫女中脱颖而出的圣女大人能够更好地隐遁尘世历练。
这些巧合似乎一点点全部都有了解释，清水裕树抬起头，用震惊的目光看向眼前气质特殊且向他面带微笑的女人。
“如果清水同学还不相信的话，老师可以现在就把衣服脱下，给你看看后背上象征着圣女身份的朱砂印，这便是我当年重现了昔日神迹而被选中为圣女后自发浮现出来的印记……”
眼看着有栖美枝子二话不说就解开了胸前的一颗纽扣，清水裕树大惊失色，一把握住了女人的手，制止了这太过冲动的行为。
“那清水同学这是相信我了？”有栖美枝子那一双水润的眸子直勾勾地盯住清水裕树。
美少年忽然意识到他竟然握住了当今岛国被无数教徒信奉、地位身份无比崇高的圣女大人的手，就算是酒井美奈、黑野雪绘这类天之骄子都无法与其相提并论啊！
匆忙之中急忙松开手，清水裕树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疑虑，又实在想不明白有栖老师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难道就是为了帮他而去送死么？
“有栖老师还有没有一些其他的证据，这种太过私密的就算了……”
“不知道这个行不行？”
清水裕树抬眼看去，美枝子亮出了她下山前新买的手机，那里面存了一张她跪坐在蒲团上唱念祷词的照片。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披着遮掩身形的白纱，也没有带面具，照片里她那丰腴肉满的体态一展无余，的确不太像是人们印象中圣女该有的样子。
这也是为什么美枝子宁可垮下半边肩膀的衣服露出美背，也不愿意把这张有些羞耻的照片拿给清水裕树看。
好在清水裕树压根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而是被周遭那些古香古色、神韵悠长的神社布置吸引力注意力，以当初清水家的实力，他当然能看到许多普通信徒看不到的神社内部，而照片里的一砖一瓦都几乎与他印象中的如出一辙。
只可惜他只去过一次星野神社，也没有见过所谓的圣女。
但眼前看到的一切，便足以证明有栖美枝子所言非虚，她真的是星野神社的当代圣女，传闻能够聆听到神明指引，甚至牵引神迹降临的女人！
“我、我相信有栖老师了。不对，我应该喊您……”
“没关系，还是就喊我俗世的身份吧。”
看到清水裕树松口，美枝子立刻熄灭了手机屏幕，以免清水裕树发现照片里的她和现在的她长相并无不同，身材却天差地别的错漏。
难不成到时候她还要解开那些白丝带缠绕着的束缚，给清水同学看看全身不成？
光是想想，有栖美枝子就觉得罪过，她的双腿不自觉地夹紧，呼吸微微发烫，很快又重新归于平静。
“既然清水同学相信了我的身份，那现在能告诉我老师到底是在背后压迫掌控了你吗？那天傍晚的黑色轿车到底带着清水同学去了哪里？以至于把清水同学折磨成这副可怜的样子？”
清水裕树深呼吸了一口气，思绪神回到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当中，然后他的声音因为痛苦而变得微微颤抖起来。
“老师，她们……她们一个是酒井家，一个是黑野组，是几乎垄断了一黑一白两道的庞然大物，从那天傍晚开始……”
话说到一半，清水裕树强忍住快要变得哽咽的声音，就对这两个恶女罄竹难书的诸多恶行一个字都说不下去了。
“而学生正是受到了酒井家的大小姐酒井美奈的诓骗欺瞒，才沦落到现如今的地步，她更是伙同了黑野组的少主黑野雪绘对我实施了惨无人道的……”
220.不堪回首＆清水裕树的逃脱计划
听到终于对她敞开心扉的清水同学几近哽咽。才将这些天发生在他在身上的种种事件完完整整地诉诸于口，从大山中走出来的有栖美枝子实在是大受震撼，捂住嘴巴久久不能出声。
“这……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荒唐可怕的事情？竟然还是在这片受到神明恩泽的土地上。她们……她们就不怕受到天谴吗？”
有栖美枝子早先就想过不会是什么好事，这些年她为那些豪门权贵唱诵祷文、传道解惑，也见识到了这些表面光鲜亮丽的贵族私底下的蝇营狗苟。
只是她如何都没有想到从头到尾都很无辜的清水裕树竟然遭受到了这么惨无人道的对待，简直是把人命不当命，把神明大人看顾的人间当作了自己的游戏场！
饶是以美枝子多年修身养性练就出来的好脾气，都忍不住眉目含煞，白皙软嫩的双拳捏紧。
她终于明白了宫司大人在她下山前对她的严厉叮嘱，让她务必恪守本心，不要迷失堕落在山下纷纷扰扰的俗世之中，否则定将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这就是山下的世界吗？
“老师？有栖老师！你……你真的有把握得罪了她们也能全身而退吗？”
看到有栖美枝子半天都说不出话，清水裕树不禁有点慌了。
倘若就连眼前这位地位身份在岛国仅次于神明的圣女大人都斗不过酒井、黑野这两个女人，那他除了认命哪还有别路可走，不如干脆狠下心一了百了，以免日后再忍受这份屈辱与痛苦！
“清水同学不必着急，我平日里都是和这些掌管这些家族的真正首脑打交道，对于这些小辈的确是不太熟悉，也不清楚她们各自在家族里的身份地位，可要说她们能奈何得了我……无疑是痴人说梦！”
“这是真的吗？简直、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了！”
哪怕从地狱回归到天堂的巨大落差实在是令人感到难以置信，像是活在了虚无缥缈的幻梦中。
清水裕树仍旧克制住了心头的松懈，他看向眼前面目慈悲又嫉恶如仇的巫女，压低了嗓音再度确认道。
“那老师又真的愿意为了学生我，与她们这两家作对吗？”
美枝子勾唇轻笑，不夹带任何私货、主观意识的语气里是对可怜众生一视同仁的怜悯哀惜。
“无论是作为被神明大人选中看顾、指引这片土地的使者，还是有着教书育人的教师的身份，这本就都是我应尽的责任。不仅仅只是为了清水同学，换作任何一个人，老师都会这么做的。”
母亲说过，星野神社的神职人员从决心侍奉神明大人的那一刻起，就要恪守神社内部的戒律守则，其中一条便是要心怀赤诚……不得满口谎言，那就更不要说身为圣女的有栖美枝子了！
眼下得到了这般信誓旦旦的承诺，清水裕树这才松下一口气，经历过大起大落的心情激荡，体内肾上腺素飙升。他后脑的伤口都开始隐隐作痛。
“能听到老师的这句话，那我就放心了。”
“既然如此，清水同学有什么想法和要求尽管开口好了，老师一定会尽力而为。”
对于身体的异样，面色苍白的美少年却全然未觉，只是低头沉吟了许久。
他那副清冷孤傲的眉眼紧紧扭结在一起的样子都别有许多优美俊气，明明好不容易可以得到救赎脱离苦海，可他又好像陷入了极大的纠结犹豫之中，久久不能释怀。
“老师，我想清楚了。”清水裕树抬起头对上女人关切的目光，几乎是咬着牙才下定了决心。
“自从母亲去世后，我就一直都是一个人，身边没有说得上话的亲人、朋友。既然有了老师的帮助，我大可以换个身份隐姓埋名去一个新的城市重新开始生活，而那群恶女对我做下了那样不可原谅的可怕罪行，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份阴影。
岛国实在是太小了，光是想想今后还要生活在这片与那两个恶女有所牵连的土地，兴许每天都会看到她们出现在电视荧幕前光鲜亮丽的样子，我就怕自己会被心中的仇恨吞噬，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而老师愿意站在学生这边，我就很高兴了，不会再奢求老师能够出手让她们这些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以免连累了老师。所以我想要离开这个生活了十数年的国家，至于要去哪里……我看隔壁的华国或许就很好，这便是我的决定！”
“只是、只是这样吗？”
美枝子稍稍愣了一下，要不是她看到清水裕树眼中爬满血丝的浑浊双眼竟然真的一点点恢复了清明，暂时从无比浓烈的仇恨中挣脱了出来，她断然不敢相信一个这般年纪的少年竟有着如此超脱常人的心性与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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