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被剧透柴刀了谁还谈恋爱啊 第61章

作者:樱坂

  但他今天度过到此时——临近下午三点,阳光还很耀眼,教室里不需要打开室内灯也足够明亮——已经比过往一些日子躺在床上前都累了。

  他不想再多么严谨地按照什么什么准则行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将一切都梳理清楚。至少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如此去做的精力。

  “你不希望猫屋田因为此时的选择而留下遗憾。”他依旧是用陈述的口吻,如此对眼前已经避开视线的飞鸟井说。

  “每当北樱吹奏部再前进一步,这份遗憾的份量便就越深。”他说,“你清楚西本老师改用《明日春》做自由曲具有相当的可行性,并且一旦度过关东大赛,必然在全国大赛上得到比《华丽舞曲》更好的成绩——但你不想接受。”

  飞鸟井还在沉默,他的话也没有停下。

  “倘若这种结果成为现实,你便势必会面对‘猫屋田对吹奏部来说其实可有可无。’的意识洪流,时时自忧——即使除了你以外没有人这么想。”

  “还早着呢。”飞鸟井吐字僵硬又执拗。

  “但并非不可能。”他陈述道,“距离验证结果只剩两个月时间,两场比赛而已。”

  “……为什么你要说这些?”飞鸟井重新看向他。

  “突然想说。”他浮于表面地一笑。

  他无比擅长这种笑容——把嘴角抿起,微微眯上眼睛,收敛起任何会传达信息的神情,也因此不会露出任何破绽。

  它可以干净,可以纯真,可以真诚……它所会传达出什么消息都与他自己无关,全由看见它的人会如何思考。

  飞鸟井盯着他细细端详,突然把腿伸过来,抬起脚,踩到他的鞋面上,力道慢慢加重。

  “奇怪。”她自言自语,“真有实体,不是幻觉。”

  “痛不痛?”她问他。

  “你说呢?”他用力把脚抽出来。

  “痛就对了!”她快活道,“谁叫你让我不开心——今天一定是我今年整个夏天最糟糕的一天,像噩梦一样。”

  “说不定是最好的一天。”他阴阳怪气,脚面残留着痛感。

  “才不会。”飞鸟井咬牙切齿。

  “我现在是小号组组长,开解组员不是应该的?”

  “这可就自称上啦?组长大人——”飞鸟井嫌恶道,“你说那么多话还不如给我买个甜筒冰淇淋有效果。”

  “想吃什么口味的?”他立刻站起身。

  “啊?唉!我说着玩——”

  他已经朝田村那边走了过去。

  “硬要说的话,草莓!”

  “田村同学呢?”他想出去透透气,从吹奏部里脱身出来,从关于吹奏、小号、自由曲、《明日春》等等如此这般的一切繁杂中暂时脱身出来。

  干些别的事,哪怕是去港口找点体力活干都乐意。

  “吃冰激凌影响练习。”田村吹完一遍,一口回绝。

  “麻美喜欢吃原味的!”飞鸟井的声音远远传来。

  “……”田村向飞鸟井瞪去,回过神,又对他请求,“除了原味,再买一支柠檬口味的,我会付钱。”

  “不必,都算我请你。”他摆手。

  “我不喜欢欠人情,影响练习。”田村的思考方式多少有些问题——有某种资质的人是不是都这样?像精神病患者。

  他一时无言。

  买冰激凌要走出校门,但也不远,只隔着一条街道。

  他在樱树树荫下尽可能放慢脚步,深呼吸,放空思绪,注意聆听周遭的声音。

  听树叶沙沙摇动,听体育场的吆喝,听校舍各处遥遥传来却又清晰可闻的吹奏练习声。

  不去思考其背后的含义,只是尽收耳中。

  他走出校门,听汽车碾过马路,听商业街什么店放的什么歌,听冰淇淋店长问他要什么口味的。

  “我说,小子!”店长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这已经是我第三遍问了,实在想不到的话就让在你后面等着的女孩先买。”

  “……草莓、原味、柠檬、西瓜,”他唤醒自己放空的大脑,组织了下语言,“各来一支。”

  “啊——好、好……早说嘛!”店长重新耐心起来。

  拿到甜筒,一手两支,比来时快一些地赶回吹奏部,表面还是开始融化了。

  飞鸟井接过之后第一时间先咬一大口,冰得哈气,吃得心安理得。

  田村看见他手里的甜筒,先出了门,回来时多带来一个人。

  

  “麻美说有甜筒吃……”铃鹿向他挥了挥手,尴尬地一笑。

  “柠檬。”田村从他手里拿过属于她们的冰激凌,微微偏黄有果冻碎粒的那支给了铃鹿,着重声明,“我买的。”

  “不是井上同学——”铃鹿还在奇怪。

  “我付了钱。”她又说。

  “一般都是这样吧?”

  “飞鸟井就没有付钱。”

  “那是我赢得的!”飞鸟井在与冰激凌搏斗的同时还不忘插嘴。

  “对御子应该有帮助——”田村还想说些什么,但铃鹿似乎早已预料到了,先一步捂住她的嘴。

  “啊哈哈……”铃鹿向他讪笑。

  “什么帮助?”他吃着西瓜甜筒,靠近飞鸟井的位置,问。

  “木瓜,牛油果,奇异果,柠檬,西柚。”飞鸟井言尽于此,像报暗号一般对他说出五个水果。

  “我要吃原味的!麻美!”铃鹿受不了了,脸蛋红红的,“冰淇淋能有什么作用啊!”

  “下次买水果给你吃。”田村很实在地承诺。

  “不要——”

  他用手机在网络上查询了下飞鸟井说出的那串暗号,顿时了然。

  “明白了?”飞鸟井终于打赢了冰淇淋怪兽,开始对脆筒下口了。

  “明白了。”他不由得看向铃鹿和田村,对比观察,被迫性地接收到了无用的新知识。

  “明白就好。”飞鸟井道。

  “那你不也应该——”他以怨报德。

  “……”飞鸟井又踩起他的脚,不算痛,出手干净利落,语气简洁有力,“去死!”

  他还算欣慰。

  在新晋组长的努力下,小号组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起来。

第92章 井上君,小祈和天野小姐谁更漂亮呢?

  被吹奏部霸占为练习场地的远不止假期里的空闲教室。

  校舍背面的拐角处、最高一层链接新旧校舍的连廊、有着大型桶状蓄水池的天台……

  一切校园里的犄角旮旯处,都有概率在经过时听到某一种吹奏乐器的练习声。

  只有每天固定的几个时间段,才会集中吹奏部教室里。

  傍晚《明日春》的合奏效果并不好,除了少数几人,几乎所有部员都带着明显的生疏感。

  而与练习《华丽舞曲》时的状况不同,现在留在管弦乐团里的,都是在四五月的选拔中胜出了的成员。

  其他部员早已不再参与今年比赛相关的社团活动,要么练习吹奏技巧和其他曲子为下一年准备,要么把精力侧重给学业。

  “也就是说,尽管都是从零开始,现在没有了‘一旦吹不好就无法参加比赛’的忧虑,更还有‘与其练好新曲子不如捡起《华丽舞曲》’的思绪干扰,大部分成员泄气才是合理现象。”

  合奏练习过后,飞鸟井见田村的脸色不太好看,或许是觉得他也会失望,在回小号组教室收拾东西的时候如此说。

  他明白这一点,也懂得如何在不改变更换曲目这一决定的同时如何避免争论。

  但总归身份不同,他不是西本,不是拍板做出这一决定的执行人;他也不是天野,没有能够改变西本想法的声量。

  他现在是刚加入吹奏部的新成员,是吹奏部小号组的组长。只能以吹奏部成员身份的方式来进行行动。

  某种角度上说,和其他吹奏部成员一起抱怨现状才是正常反应。

  飞鸟井收拾东西的时候,窗外刚刚显出澄红的夕阳。田村没把小号装进盒子里,而是一直拿在手中。

  他在走廊看着天边发呆、飞鸟井背着小号下楼时,田村提着小号向天台上走去。

  天野难得主动向他发来消息,问他有没有时间,希望能见面聊一会天。

  他说眼下要去医院,言外之意算是推托。

  北樱小号组组长的回合结束了,现在只要他走出校园半步,就打定主意不再和吹奏部沾上半点关系。

  他收起手机,背着小号,走出校园,在电车车站等待前往竹田母亲所在医院的电车。

  坐在站台处的长椅上,眺望着络绎不绝、几乎每隔一分钟便驶来的绿色列车,吐出无数人再慌慌张张地吞进无数人,匆匆驶去。

  他不思不想,早已错过了不知多少班列车,就这样度过十多分钟,专心地用目光追随着这番光景,迷失在这种反反复复一如平素中,麻痹了时间感。

  人们不知来自何处,源源不断地赶来,自觉地整齐排队,秩序井然地走进列车,被运往某地。如此众多的人在这个世界实实在在地存在,如此众多的绿皮列也实实在在地存在。

  如此众多的人被如此众多的列车若无其事、井然有序地运来运去。如此众多的人各有各的去处与归宿。

  他在目睹这一过程的过程中,萌生出莫名的恍惚感。

  他是否也正坐在其中一辆绿皮列车上,通往某个他必定要前往的去处。

  他坐在某一节车厢,那车厢上又有某些同行的乘客——这是必然的,他有这种直觉。

  而列车总会在半途停靠,同行的乘客也必然会上上下下。

  但他却始终坐在这辆列车、这节车厢上……

  不。就现状而言,他已经下车转站了。

  他回过神,在又一辆绿皮列车驶来停靠之后,涌进车厢。

  现在的他是竹田的合租朋友,在竹田没有时间的时候帮忙照顾她住在医院的母亲,他想。

  但事情总不遂人愿。

  当他走出车站,走进医院,来到竹田母亲的病房时,天野正照顾着竹田母亲用医院提供的深口盆泡脚,手中削着不知哪里来的苹果。

  “看来是下不了列车了。”他走近过去,心想。

  “列车?”天野竟然还有读心术?厉害厉害。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只和天野说自己去了医院,哪家医院和去做什么都一字未提,更不用说竹田母亲的具体病房了。

  “那天我看着你去找竹田同学,知道你今天是来了这里,上来之前在医院前台问了竹田阿姨的病房号。”天野答。

  “假如我没来呢?”他接着问。

  “我来看望的是竹田母亲,买了苹果和梨。”天野说。

  “得得……”他甚至打了个哈欠,实在有些累了。

  哈欠结束,他对这股愈演愈烈的疲倦感莫名其妙。

  以往也不是没有忙起来的时候,却只有这次,让他感到格外疲惫。

  

  力气就像水从胶袋上扎出的细孔流淌出来一般,从身体中泄漏出去。

  他看着天野把削好的苹果递给竹田母亲,看着竹田母亲的目光在他和天野两人身上周转。

  “天野小姐是找井上有事?”竹田母亲问。

  “嗯。”天野大方点头,“有些关于社团的问题。”

  “社团?”竹田母亲极有耐心,平和地聊天。

  “我和井上同学都是钢琴部的成员,上次说看到井上同学去找竹田同学去看您,也是我、井上同学和其他钢琴部的部员一起来看望钢琴部的老师……”天野说到这里,全是真话也全是假话,脸上露出不符合她风格的微笑,“看来在他心里您要更重要些。”

  “哪里……”竹田母亲也笑了,“那时我都还不认识井上君。”

  重要的是竹田同学——这话应该这样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