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娘终末旅行 第160章

　　“鸭子？”

　　“啊。”

　　“完了，牧野先生真的哑巴了！”

　　“别急，问他别的看看。”秋津洲毕竟主厨，熟悉食材，刹那间便想出了下一个菜：“那提督，我们今晚要捞的虾，该怎么说啊？”

　　“歪簪。”

　　这次终于不是哑巴了。华夏语系的姑娘总算回过神，文月还轻笑着念：“我还以为牧提督在背假名呢，阿怡呜诶哦，哈黑呼还吼。（あいうえお、はひふへほ）”

　　而像哥特兰、齐柏林这些海外舰才是真的两眼一蒙圈，完全无法理解牧野叽叽咕咕说的是什么。

　　“方言，方言。”牧野笑着道，侧过头，再去望那转眼间要消失在身后的粼粼的湖光。

　　他找武藏问过路，现在的铁轨路和当年有着很大的区别，比如这沿着太湖的一段，当年就是没有的。当年只有一路的青野农田，鱼田混杂，一根一根的电线杆子与行道树飞一般消失在身后，而过了居民区又是一片的旷野。

　　记忆里的花田，便在那旷野之间。

　　还好武藏给了回复，这一段路虽然不同，但后面的铁轨却是连在一起的。毕竟她也没有那个闲情心思专门铺设一条私人的轨道，甚至现在的这一段铁轨都是以前废弃、重新启用的。

　　由于此后的路上有东方舰的停靠点，因此铁路也得拐回过去的道路，穿过杭，在地图上画一个7，一路沿着海边一直到厦门，这就是今后的路线。

　　一路平静，一路怡然。这确实是和平的年代，但这和平只是混乱狂潮的表象。十余年前的深海总攻将一段混乱的时代终结，这份终结由人类的败北宣告。

　　但人类毕竟还在，平静也会被再次打破，与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一样，这是必然。

　　自深海出现至今，人类曾经活动的痕迹虽然没有被彻底抹去，却也消散了七七八八。少了钢筋铁骨的重楼，少了直入云霄的铁塔，少了夜里遮蔽星辉与月光的霓虹灯，世界越来越呈现它原本的模样。

　　牧野忍不住去想，如果这一趟旅程就这么终止，停在这片他的故土，在这自然的风光中定居下来，似乎也是一件非常不错的事情。

　　不用去承受深海席卷而来的压力，不用让自己心爱的姑娘们奔往前线，没有沉没的风险，如果有一支笔让他的旅程画下句号，似乎在这里终止才是Happy End。

　　但这终究只是幻想。

　　不是同一辆火车，但却是朝着同样的方向，与十余年前那个少年带着一只懵懂的驱逐舰走过的路一般，他又一次走上了这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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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

　　第一更！

第255节 二四四. 花田笑

　　脑海里幻想了无数遍这样的场景，但是真当这幅场景到来的时候，牧野却觉得有些措手不及。

　　他是在无意中发现的，早上起来喝了一碗皮蛋瘦肉粥，给U-511和六驱分荷包蛋、顺便讲故事的时候，向窗外瞥了一眼，便看到了那片盛开的花田。

　　时为四月。

　　放肆的绚烂的开着的花，在春风中的蓝天白云下猖狂地摇动着，一大片一大片地，不像是花，反而让人想到碧波的浪，一层又一层，起而落，落而起。

　　翠绿的树木连成一片，绿丘、绿野、绿溪，比当年的绿意更胜出不知多少，将那金色的浪包在其中，像是海底的沙滩，将层层的浪一托再托。

　　哐啷——吱！

　　车停了。

　　牧野被震醒了，他放下手里的粥碗，目光穿过叽叽喳喳闲聊着的姑娘们，径直地找到了牧雨申。

　　她在窗边。

　　少女坐在窗边，手臂撑在窗台上，头倚在臂弯上，将脸颊的软肉挤压出一些，目光柔和地望着窗外。

　　小火车的窗关得严严实实，不像当年的窗户会打开一道缝，漏进风，将她的发丝吹乱。

　　棕色的发才洗过没多久，现在是最柔顺的状态。那个柔弱的、又有些毛毛躁躁的小姑娘消失不见啦，已经成了矜持的、会梳妆打扮的少女了。

　　她随身的小包里也有着一个放化妆品、护肤品的小包，就像一般的女孩一样，虽然她不化妆，连口红都不抹。

　　牧野不由得有些恍惚。

　　他记得那年的火车厢里，她从睡梦里醒来、痴痴地看着窗外的神态，与现在并无二致。他记得那年的小姑娘细弱的胳膊，以及不凑近耳边就听不到的说话的声音，记得她跟在自己的身后，一步一步算着距离，不敢走近也不敢离远。

　　那一个个画面争相地从记忆的潜渊里蜂拥而出，一块一块地拼接着，直到那个都没到自己的胸口，会仰着头对着自己露出羞赧笑容的小姑娘重新站在自己的面前。

　　“司令官——”

　　“电……”

　　他喃喃地说着，一步一步向前，一步一步向前，手下意识向前伸出，将将摸到她柔软的发丝的一刻，却被一只手轻轻捉住。

　　“卷乃先生。”

　　泡影破碎了。

　　他回过神，手指尖刚好触在牧雨申的脸颊上，而少女将小手塞在了他的手心里，这才将他唤醒。

　　“啊，不好意思。”

　　他连忙道歉：“只是看你看的出神，想恶作剧一下。”

　　“这里很美的说。”

　　牧雨申却没有对他的辩解做出任何质疑，转而继续看着窗外，喃喃道：“卷乃先生，我好像来过这里。”

　　“你来过这里？什么时候？”牧野忽然感觉心揪了起来，他匆忙问着，浑然没有发现自己连语气都凌乱了。

　　“在梦里。”牧雨申一手托着下巴，脸上露出笑容，“我站在高高的山丘上，从上向下望，远远地就看到了这样一片金色的海洋。”

　　“我在想，呀，怎么会有金色的海的说，我可以在里面游泳么？然后我就向山下走，花田好像越来越近了，但是我却一直都摸不到它，怎么都够不着。我想往前跳，但低头才发现，原来我一直站在山顶，没有动过。”

　　“以前几年经常做这样的梦，现在都不做了。如果不是卷乃先生带我来这里，我都想不起来的说。”

　　她安静地说着，安静地望着窗外，目光没有一丝波动，只有无限的柔和。

　　“现在看到，才发现，真的看到的比梦里的，还要漂亮好几百倍的说。”

　　牧野愣愣地看着她，嘴唇嗫嚅着，他忽然很想问牧雨申还做过什么样的梦，有没有梦到鸣蝉的夏天，有没有梦到高草地。但他又怕，怕她真的梦到过那些，也梦到那无边的乌云，梦到滔天的怒浪，梦到深海泛红的双眸。

　　“牧雨申，你要不要下车去看一看？”

　　他忽然开口说道，话音落下，少女的眼眸中是无限的惊喜。

　　“现在不是吃饭的时间吗，卷乃先生，吃完饭就得继续发车——”

　　牧雨申的话骤然停止，因为牧野已经抓住了她的手，紧接着将她带起，拉开车门，在众目睽睽之下，向着那片金色的海洋跑去——

　　柔和的风带着雨后泥土湿润的气息，落脚之处一步一个软坑，泥泞的地却没能减缓二人的速度。少女穿着凉鞋，脚背与小腿和冰凉的泥土轻触，忍不住发出阵阵的惊呼，但随即她就被牧野背起，缩在男人那并不宽大，但却坚实的后背上，向着花田前进。

　　一百米，八十米，五十米，三十米，十米——

　　短短的距离，明明可以悠哉悠哉走过去，但他却用尽全力跑着，甚至没有任何停步地迹象，径直地撞进了那金色的浪花里，紧接着脚步一顿，坐倒在了花丛中。

　　他闭上了眼。

　　一切都静止了，没有风声，没有花香，没有冰凉的触感，只有少女细细的呼吸落在耳垂，一下一下，在惊喜的情感中仓促而无法遮掩。

　　紧接着有什么声音响起，哐啷，哐啷。急促地连连响起，沉重而有力，一下一下地自耳边擦过，很快消散在远方。他扭过头去，那是一辆远去的列车，窗口趴着棕发的小姑娘，以及一个一身旧军服的少年。

　　牧野睁开了眼。

　　他躺在泥泞中，少女半趴在他的身上，双手撑在他脑侧，垂落的发落在鼻尖与脸上，那张与列车里小姑娘几乎一致的脸庞带着满足的笑容，接着她低下头，用鼻尖轻轻蹭着牧野的脸颊。

　　“谢谢你，卷乃先生。”

　　她轻轻地说着。

　　但仿佛还有一个声音响起——

　　“谢谢你，司令官。”

　　他没有开口，在脑海里轻轻回答：

　　“约定的事情，我做到了。”

　　远远的地方，时雨站在车厢门口，望着看不见人影的花田，轻轻叹了一口气：

　　“真是不让人省心，哥特兰，麻烦去给牧野先生拿一套备用的衣服，还有牧雨申的。”

　　她说完，脸上却忍不住微笑。

　　“牧野先生，你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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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的贼拉跨，但还是写出来了。

　　应该还剩一个总结的尾声，今天没有就是明天。

　　其实脑海里还有一个沙雕版的：

　　牧野：“电……”

　　牧雨申回头：“电已经死了！你选的嘛，偶像！”“你知道我这十三年是怎么过的嘛！十三年！我每天都在……”

　　在干嘛，不晓得。

　　完本感言是写完番外再发还是写完正文发啊poipoi

第256节 二四五. 尾声

　　杭州，绍兴，宁波，台州，温州，福州，泉州，最后到厦门。

　　火车一路晃晃荡荡，自花田之后再无波澜。

　　舰娘的记忆或许真的只是与其舰装绑定，牧雨申到最后也没有想起身为舰娘时的记忆。没有那些狗血的桥段，牧野心里松了一口气，却又有那么一些遗憾。

　　毕竟如果技术允许的话，他这里是真的有一套可以调用的舰装提供给牧雨申，让她重新变成舰娘的。

　　不过这样也避免了许多的尴尬，至少大家还能够正常的相处……只不过牧野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牧雨申对自己好像更加地亲近、或者说依赖了点。

　　甚至晚上起夜后抱着枕头差点跑上了他的床。

　　过往的杭城一半泡在了水里，钱塘江与西湖汇在了一起。在这里牧野他们罕见地遭遇了深海的主动袭击，因为钱塘江与海洋相连，有深海摸进来不是奇怪的事情。

　　但可惜的是这批深海找错了对手，刚刚从水里冒出头，就被黑漆漆又粗又大的460顶在了头上，炮声震耳欲聋，武藏潇洒地撩着头发，回到车头继续开火车。

　　这让人不禁咂舌，要保证铁路能够安稳通车，或许也只有武藏这样实力的战列舰舰娘才能做到。

　　四五月的天也没有什么符合时令的水果，虽然路过了台州温州，但牧野他们也没吃到蜜桔与杨梅。小火车并不在此处做停留，哐啷哐啷地就出了浙地，直奔闽地。

　　一路皆算是沿海，海鲜在食物的比重里越来越大。福州泉州之后，终于是到了火车的终点站，厦门。

　　“今天我们就到地方了。”武藏特意在午饭的时候停车，走进车厢，坐在刚刚支起的火锅边，望着那一盆盆处理好的食材，肚子里发出一声响亮的饥饿声：“哟，今天的东西很丰盛么。”

　　“海鲜火锅啦，酱料自己调。”牧野递给她一个小碗，“也没什么新花样好做，还是火锅最方便，容易填大家的肚子。”

　　起初武藏还是一个人在车头里自己解决食物的。牧野曾经到车头去看过，俨然是一个豪华包间，除了火车用的东西之外，厨房烤炉空调大床等等应有尽有。按武藏的话来说，战列舰就是要大口吃肉，她的舰装空间里装满了优质的牛羊猪肉，战斧牛排M12眼肉等等美食博主视频里的食材在她这里都是一吨一吨的，没事的时候就自己在车头烤肉。

　　然而又一次武藏走进了火车的车厢，吃了一碗牧野秘制鱼片涮粥，从此以后三天两头前来蹭饭。当然武藏也不好意思白嫖，明明是牧野他们付给她的旅费，却是她来白吃白喝，那火车之旅一半的伙食费不就该退回去了吗？

　　于是武藏那一空间的高端食材，纷纷入了牧野的锅。

　　“下午我们就直接到旅馆，接下来你们只要等到东方舰回来就行了。”武藏正咬着一块鱼肉，烫的说话都含含糊糊，一边抹着漏出来的汤汁，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日历：“唔，大概，五天？东方舰应该就到了。”

　　“好。”牧野点头，“我们交的钱是包括了旅馆费用的吧？”

　　“包括在内的。”武藏回应着，“多少提督想住这旅馆都没机会，也就是你这儿有赤城加贺打招呼，本来我也应该躺在旅馆里舒舒服服的，不用跑这么一趟……”

　　她的话说着，却是越来越轻了。

　　牧野也不由得沉默了。

　　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提督在陆地上行走的越少，对陆地的眷恋也就越少，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可能会有人反驳，就是因为一直不去，所以才会更加想念。但如果是这样，脑海中幻想的陆地便会越发美好，当实际看到真实的陆地之时，巨大的反差感甚至能够让人心理崩溃。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

　　新一代的提督对陆地或许还能有些许感情，但下一代人，那些在方舟上出生的人，便只能在课本、视频里看到曾经陆地的风光。但这些东西现在的方舟舰上并非没有，要高楼有高楼，要电动有电动，吃的喝的也没见少多少，穷人还是没多少钱，贫富差距该大还是大。

　　对他们来说，视频里的世界，与他们所处的地方，并没有任何区别。

　　我们姑且不论深海何时会再次袭击，将人类这最后的方舟也击沉。就算人类能够在这方舟上苟且，一代一代，今后的人类，还会对陆地有所感情么？

　　当然，前提是深海不会进攻——

　　牧野忽然笑了，他从火锅里捞起一支通红的螃蟹，温和地说道：“想那么多干嘛，我自己能够和自家的姑娘们好好活着已经足够了。”

　　“后人的死活，说实话，与我无关。能在此苟且每分每秒，都已经是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