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露级四番舰
“可能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让她选择离开了你……我很抱歉，当初我们来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利托里奥斟酌了一下用词，从牧野的情绪变化她隐隐约约察觉到，面前这个男人似乎是抱着将极北舰委员会视为救命稻草，甚至不惜提出对舰娘武力威压这样的话的决心而来——
哪怕对方实际上是用烧菜贿赂，上面的话语不过是口嗨而已。
而当她浑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果断而利落地切断了那名来自东方的IJN驱逐舰少女在这里的可能之时，那根让牧野一直抱着的水面上最后一根稻草，沉了。
随着那根浮于水上的稻草的沉没，他的精气神就像是被抽走了一样，化为那水上浮沉而破碎的泡沫。
消失不见。
这份亲眼目睹奔着希望而来的人忽然一下子发现面前的光只是深渊折射的假象，当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已经身处深渊之底而陷入绝望给予了利托里奥的内心沉闷的打击，如若自天穹落下的重锤砸在地上，再坚硬的岩石亦是要阵阵龟裂。
她见过这样的人——
在海滩上苦苦守候着自家舰娘归来，最后等到的却只是因为深海活跃期而传来的噩耗，由此发出令晴天阴霾，大雨倾盆的哭泣声的提督，她见过不要太多。
但那个时候她伸出手，却没法把他们从深渊里拉回来——
可面前的这个男人不一样。与她此前见过的那些提督完完全全不同。原本的他虽然故步自封，但好歹走在一个保守同时却安稳的地方。
他那尴尬的平静，其实是被自己的到来而打破的——
虽然确实错在牧野的身上，如果他安安单单直接做个提督，把舰娘收入麾下并且登记好，哪里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毕竟规矩立在那里总是要遵守的。
不存在说你有些特殊情况就给你特殊对待，那么人人都可以特殊对待，你说因为幼小舰娘对你的爱而不得不炼，宪兵队难道能给你特殊优待么？
像那东方舰的有个提督叫桑奇仕，因为建造不出别的舰娘而天天在镇守府里抱着死库水和幼女，你说能给他特殊对待不抓他进局子么？
不还是三天两头蹲小黑屋。
但同样不能否认的是，其平静的生活，确实是因为自己而终止的。
可好在有一点——
这里是极北舰。
时雨不是被提督苦苦盼着归来的舰娘，而牧野也不是会因舰娘沉没而陷入绝望深渊的提督。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屏递到牧野面前。
“这是什么？”
“极北舰近三日的出入记录，三日内时雨没有出过极北舰。”
紧接着她又滑了一下屏幕，另外一张表格呈现在牧野面前：
“这是极北舰层间电梯使用记录，同样没有时雨的出入记录。”
“也就是说，她一直待在第一层，没有离开过。”
“虽然调用监控来观测所有交通路线监控情况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从今天开始下达到各个电车站口注意留意黑发的IJN舰娘时雨并不是一件难事。”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段，再看牧野时，却发现男人已经坐直了许多，眼神也不像此前那样黯淡无光。
“靠你一个人找一个舰娘，是很难的事情，但是加上我们这边的协助，相信可以简单很多。”
一句一句话，就像一块块台阶，让那已经站在深渊下的男人有落脚的地方，能够重新走向平地——
这些话并非无作用的。
牧野的嘴角艰难地动了一动，他不是什么傻子，舰娘的心情也都看得懂。利托里奥那几乎写在脸上的内疚与努力挽回的样子当然读得出来。
而且她说的也是事实——
再怎么难找，至少时雨不会彻底地消失，也没有被齐柏林扔到海里喂鲨鱼。
至少人还在。
只是藏在一个他暂时看不见的地方，很快就会出来。
“你的七天时限，我也给你取消了，毕竟你也是肯定要当提督的人。”而利托里奥终于抛出了杀手锏，狠狠地将那拴在牧野身上最大的枷锁给砸碎。
“时限……取消？”
“嗯，原来是到八月一为止，现在不限期了。你找到时雨了就赶快带她去登记，别让我们等太久，我们这有消息就会立刻通知你的。”利托里奥快速地说着，随后匆匆走到牧野身边，几乎是半拉半推的将他提起，推向门外。
“还在这里愣着干什么，时间那么宝贵，不去找人？”
而被推到走廊上的牧野终于反应过来，猛地转身，用力向利托里奥鞠了一躬，紧接着便奋力跑向走廊的尽头。
直到男人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了，利托里奥才叹一口气，慢慢从门口踱回桌前。
“姐姐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帮这个人……”罗马扶了扶眼镜，露出有些费解的神情。
她是确实不明白。
而纳尔逊亦是这样的神情，相比罗马带着姐姐加成的认知，她对利托里奥的认知要更加全面，也更加清楚利托里奥是一个多么沉稳的人。
很多时候的温柔只是因为沉稳到了清楚地看到没有必要去焦躁或是发怒，只要平静地看着，事情自然而然就会有转机。
她沉稳的就像是科莫湖的水，静静地凝视了太多的名人，将其阅历尽皆纳入深邃的一千三百英尺深的湖底，无论如何都惊不起波澜。
而利托里奥，这位事实上的极北舰最核心舰娘只是慢慢拉开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小口小口抿尽之后，才开口说道：
“或许只是因为……他做的饭好吃？”
这一言而让会议室陷入恒久的寂静——如果没有那呜呜呜的闷喊声的话。
利托里奥回过头，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被她们绑得结结实实，因为嫌吵怕抢食而塞住嘴扔在角落的波拉。
注视着这只傻傻的重巡舰娘三秒钟，她慢慢将头挪了回去。
算了，装作没看到吧。
————————
“你好，这里是绝对不会按时上班的万事屋，有什么需要的请等到我们上班再——”
“是我，牧野。”
“哎呀牧哥！我就说这声音为什么如此充满气……”
“有消息了么？”
牧野捏着手机，又一次打断了电话那头寺内三石的碎碎念。
“这个，一环已经搜索完了，没有。”
而寺内三石也收起嘻哈的样子，认真道，“我们现在在一环的边缘，认识的舰娘都问过了，甚至还请航母舰娘放过飞机找过，也没有踪迹。”
“如果要继续扩张范围到二环的话，需要花费的时间肯定要超过时限……”
“没事，放开找。”牧野爽快地道。
时限是让他最焦虑的东西，利托里奥的慷慨无疑让压在他身上最大的那块石头直接消失不见。
如果只是找人的话，只要不怕麻烦，地毯式搜索，一块砖一棵草地摸过去，那总能找到的。
“可算上第二层的范围，雪风也得花更多的力气，这个价格是不是……”
“劳务费八万，你找到了，再加十万。”
“好嘞牧哥。”
那边寺内三石利落地答应了下来。
事实上如果不是雪风真的需要消耗大量的精力，他就不收钱帮忙找了，反正每天闲着也是闲着，在外面走说不定还能捡到一些资源，回家又能开锅小灶。
从极北舰委员会出来，是正好下午五点。寺内三石那传来的消息一环没有，那也就没有必要再在一环浪费时间。
而U-511，牧野也没有接走。
“接下来几天会很辛苦，也不好玩，所以就不带U酱过去了。”
他站在齐柏林家门口，对面前那脸上讪讪地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航母舰娘说道。
“啊，好的，U酱我们一定会照顾好的。”
“麻烦你了。”牧野点了点头，正要转身走，忽然听到身后的齐柏林轻轻地“啊”了一声。
“还有什么事么？”他回过头看，却发现齐柏林双手捏着围裙的边，嘴巴微微张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啊，那个，那个。”
航母舰娘白皙的面庞渐渐地带上了一点嫣红，承受着牧野疑惑的目光，她越发无法直视着对方，最后猛地低下头，大声说道：
“admiral，请务必加油！”
——从她的嘴里，那个牧野怎么都想不到会蹦出来的词就这么轻飘飘地飞了起来，落在了牧野的头顶。
然而牧野却没有流露出多少奇怪的神情，只是嘴里轻轻重新念了一遍这个词：
“ad……miral？”
他再抬起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这个词先留着，日后再说。”
随后他转过身，挥挥手，消失在了齐柏林的视线之中。
“齐柏林姐姐也想让admiral当admiral嘛。”
U-511的小脑袋从门后探出，伸手抱住了还在门口张望着的齐柏林。
而德意志航母舰娘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伸手摸了摸U酱柔软的脑袋。
“嗯，你的欧根姐姐也想哦。”
“还有哥特兰，她也想。”
她牵起U酱的手，带上门，走入室内。
“不过啊，看来我们都慢了一步。”
————————
来！哩！
第161节 一五六. 明确的心意
回家的时候天还是亮着的。牧野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过在正常天应该黑的时间黑下来的天了。
不过很快这样的日子就要结束了，再过上一段时间，就是整日整夜地黑。
昼夜无光。
海上的日子其实是枯燥的。只能够庆幸他们乘坐的是名为“方舟”的黑科技，能够享受到如正常在陆地上的生活。吃喝玩乐，样样都没有区别——
渐渐地适应，渐渐地习惯，渐渐地接受，渐渐地不再去想念。
最后这一切都成了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日常。
如果说唯一缺的地方，大概是能够用来跑动的地方实在不够大，还有就是没有旅行的乐趣。
当乐趣成为了生活的必须必要品，那乐趣也就不再是乐趣了。
下了电车，走在回家的路上时，牧野看着那一直就没有亮过的路边的街灯，忽然有点好奇，黑夜下的极北舰究竟是什么样的。
是像过往繁华城市里那东风夜放花千树星如雨，还是郊外乡村那点点的路灯，遥遥地连成一线，在漆黑的海上闪着孤寂的光。
啊，应该不会有那么孤单的漆黑，时雨不是说了么？要去看极光。
要和牧野先生一起看极光。
脚步拖拖拉拉地，慢慢悠悠晃晃荡荡，不长的路走了好久。没有舰娘在身边督促着，生活似乎就是这样的懒懒散散——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多么勤快的人，如果真的勤快的话，当年也不会变成那个样子。
在监狱里的时候牧野不是没有想过，那个时候到底有没有更好的解法，让自己不落入这样的境地——答案其实是有的。
就算不让电出击，靠着补给的资源勤建造几次，肯定能造出其他的舰娘，然后以此为基业，再去攻略1-1,1-2，按正常提督的开荒速度来说，很快就能拉起一只六人的舰队。
但前提是不接济那些流浪路过的舰娘——
要狠下心去拒绝那些伤痕累累满面疲惫的舰娘，实在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毕竟那些都是很好的姑娘。
有时候牧野也好奇，为什么自己会和舰娘结下不解之缘——哦，确切地说，应该是为什么会和舰娘的饭结下不解之缘。被一航战抓去小食堂当伙夫，给形形色色的舰娘做饭，在孤岛上慷慨拿出自家并不多的资源给流浪舰娘补给做伙食——
哪怕时隔十三年重新拿起一些资源混搭着做一碗汤，都能轻松折服一只驱逐舰舰娘的胃。
想了一圈，结果思路又回到了时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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