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橘赭Juzer
伊芙知道最近会有人来找她,但没想到俄略金居然亲自来了。
“我原本是想安排你在九月节假时动身去清水堡,但南芬想让你提早一些,以便能留出一些时间回庄园……”俄略金开门见山地说。
[174]指路的白马(其二)
“清水堡这个地方,大体上是处在克利金的西南角,离奔龙堡还算近,所以我建议你直接从这里出发。现在正是好时节,如果再晚两个月,海水上涨了,恐怕你到时还要坐船。”
“那我现在该怎么过去,骑马?”伊芙问他。
“可以骑马,从这里出发的话差不多要走上二十多天。”回答她的不是俄略金,而是雨切。
“您知道路?您怎么会知道?”俄略金疑惑地问,“按理说,很少会有外人知道清水堡这样一个地方,而约联群岛地势复杂,一般人就算拿着地图比照,也难将这些岛屿和其名称对应起来——难道说,您是从当地来的?”
“我是从洛明各来的,不仅如此,我和那位长公主关系也不错。”
伊芙见他说得如此轻浮,便忍不住瞟了他一眼。
“原来如此,那就难怪了。”俄略金听他这样说,于是对他更敬重了一些,“所以,还未请教阁下的大名?”
雨切并未回答——和平时一样,他将视线转向了伊芙。
“他叫雨切·厄洛。”伊芙回答说。她见俄略金仍在看自己,于是又补充道:“雨切是瞻隆苑的一名骑士,也算是我的朋友。”紧接着,她转头又向雨切介绍:“这位是俄略金·西恩耐,如今逻各斯院的首席魔法师,魔武督战队的主要负责人。”
如此,两人便在伊芙的“引荐”下认识了对方。
“伊芙小姐这次去清水堡,您打算作个陪同一起前往?”俄略金试探地问。
“夫人心里总牵挂着小姐,所以多个人总会让她安心一些,不过,我不能替小姐拿主意……况且,这件事还是由您主张——”
“能有一位值得信任的人陪着去,的确会好很多。”俄略金笑了笑,“这样更好,如果您的确认得路,我这边也能轻松点。”他拍了拍自己身边年轻法师的肩膀,对伊芙说道:“忘了介绍了,这位是阿先冬·拉灿,他是我的助手,你们以前也见过面。我原本是想让阿先冬带你去……可最近实在是有些忙不开,若能省点人力,简直是帮了大忙了。”他的语气客气得有点浮夸。
“其实,长公主也曾嘱托过我,说如果有机会了,一定要带小姐去一趟清水堡……”雨切说——温兹娜也的确这么说过。
“这也是我的想法。”俄略金点了点头,“使用魔法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无论如何,伊芙走这一趟理所应当——阿先冬,把信给我。”
年轻法师从内衬的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那信上带着逻各斯院研究院的火漆印。他将信交给了伊芙,并说道:“这是安德文纳——也就是我的老师——要交给希歌妮的信。小心收好,在交给这位魔女之前,别让任何人触碰到这封信,更不要拆开信封。”
直到伊芙点头答应之后,他才松开捏着信封的手。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伊芙问他。
“越早越好。”俄略金回答道,“圣丰岳与清水堡两边我都打好招呼了,你只要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
伊芙松了口气,她现在倒是期盼着有一次这样的旅行。由于最近心情有些沉闷,她很想离开奔龙堡一段时间,不论去哪都行,权当是散散心。
事情谈妥之后,伊芙与雨切便离开了房间。赫普涅德的办公区域与霍黎恩府邸相距不远,而好巧不巧的是,出门时就有一位熟人出现在伊芙的眼前——而因为这个人的出现,她心中刚刚生出的好心情便瞬间转化成了一股怒火。
穆兰涅站在楼侧的拐角处,她所处的位置其实并不显眼,但伊芙仍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位前魔女的注视。
伊芙很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尤其是表现出明显的愤怒,她总认为向别人发泄怒火是一种不成熟的行为——但现在,她却几乎是愤怒到了极点。
伊芙跳下了台阶,想也没想地就冲到了这灰发少女的面前,此时穆兰涅还愣在原地,而伊芙却已经伸出了手,揪住了对方的衣领——她比穆兰涅要高一点,两人的身高在这半年内几乎都未发生过变化。
“你还敢出现在这里!”伊芙咬牙切齿地说。
穆兰涅惊奇地看着她,一言不发。在她看来,伊芙就像一只红着眼睛的兔子——看似凶狠的举动,其实却是出于一种自我保护的目的。
雨切赶了过来,待看到伊芙对面的少女时,却又不知该做点什么。
“伊芙,我现在也算是改过自新了,咱们以后好好相处……不行吗?”穆兰涅笑着说道。她的目光中似有讨好,又像是在挑衅。
穆兰涅的话并未起到安抚作用,伊芙稍一用力,就将她从地上举了起来,并按在了她们身后的墙上。
此时,穆兰涅其实还未想明白,为何此时伊芙的反应会如此强烈——她的愤怒中似乎还暗藏着羞恼。
“喂!”另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阿斯德看到了这边的情形,正快步跑向这里,但靠近时,却被雨切挡在了外面。
在年初的那次剿匪行动之后,有件事至今依旧在困扰着伊芙——在那次魔法对抗中她差点被对方杀死。半年多以来,每当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这件事时,同样的情形又会在梦中重临:她梦见自己被一支冰戟贯穿胸膛,梦见邪恶的魔女在对她笑……她总是被这样的梦境惊醒,然后大口喘着粗气,安抚着自己麻木的胸口。这件事伊芙从未向任何人说起过,但触碰死亡的恐惧却在她的心里不断酝酿——事后回想时所产生的一些感触,恐怕要比当时事情发生时更让她觉得难过。
“有话好说,伊芙。”有雨切在旁阻拦,阿斯德只能好言相劝,“穆兰涅并没你想得那样坏,她也在后悔当初犯下的事……她的本性是善良的,我最近一直和她在一起,可以向你保证——还请原谅她吧……”
“她在我眼前杀了两个人。”伊芙说道,“就算我可以原谅她,但我和那两人不熟,至少还没熟到能替被害人谅解凶手的地步。”
“那你打算怎么办,是想替他们讨回公道?”穆兰涅却是戳穿了她,“如果你对那天的事仍觉得气不过,那就大方说出来,这也没什么丢人的……”
“我确实有些生气。”伊芙此时也稍微冷静了一些,她松开了手,将穆兰涅放回到了地面。刚才有那么一瞬,她确的确有一种想揍对方一顿的冲动,但这终归也只是想想——如今穆兰涅可是霍黎恩的养女。“你以后最好别干什么坏事。”她说罢,又转过头看向阿斯德,“我真想不明白,一个杀人凶手,居然还能在圣丰岳的地盘上到处溜达。”
“抱歉。”对于伊芙的诘问,阿斯德只能这样说——他明白,不仅是伊芙,圣丰岳中有很多知道内情的人也同样对霍黎恩的处置方式感到不满,而曾经的他也是如此。
“或许他们也并非没有措施。”雨切走到伊芙身边,对她解释道:“这位女士……现在至少是被限制了使用魔法的能力。”
伊芙刚才就看到了穆兰涅脸上挂着的那些金属钉,她以为那些只是装饰。
“咱们走吧。”发泄了一通后,她自己也觉得无趣,所以也不打算继续逗留了。
临走前,穆兰涅却又对伊芙说:“圣丰岳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早点离开吧。”
伊芙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看向了她身旁的阿斯德。
“看来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伊芙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两天后,伊芙收拾好了行囊,打算在这一天的清晨出发。她从泰特罗格那里借了匹马用来赶路,而这匹马是圣丰岳特有的战马品种之一——早在一个世纪以前,圣丰岳骑士在征战中总会准备两匹马:一匹耐力超群,用于跋涉;一匹勇猛有力,用于厮杀。泰特罗格借给伊芙的这匹马,便是以耐力著称的图罗安战马——它有着烟色的长鬃,青灰色的背脊,因起源于图罗安高原地带而闻名。
连续几日的晴朗天气,使得伊刻林省的气候重返炎热,趁着晨间气温还算凉爽,伊芙和雨切骑着马出了奔龙堡。
奔龙堡市的南边是一大片湿地,他们需要从东面绕路前行,而接近中午的时候,空中出现的一片影子吸引了他们的视线。
这一天,祸革曼宁注意到伊芙离开了奔龙堡——看少女的样子,似乎是打算出远门——因而这头龙追了上来,于此地截住了他们的去路。之所以选择在郊外,是因为这里地形开阔,又鲜有行人,能够让他这庞大的身躯站得住脚。
看到这头逐渐靠近的始祖龙,伊芙的脸色有些古怪,她勒停了马匹,在原地等待着祸革曼宁的靠近。即便是训练有素的战马,在见到一头庞大的龙降落在自己面前时,也仍旧会不停地踱着步子,似乎时刻都在准备逃离。
“伊芙,你准备离开了?”祸革曼宁的声音仍是那样的响亮,他的“语气”像是在质问。
“抱歉祸革,因为这次走得匆忙,我忘记和你说了。”伊芙连忙解释道,“出去办点事,不会离开太久的。”
“你还会回来。”
“对,最长也不过两三个月。”
“你要去哪?我可以送你去,这样更能节省时间。”
对于祸革曼宁的提议,伊芙觉得有些难以回答。虽然这一人一龙经常同行,但伊芙从未想过,要像使唤一匹马一样去使唤一头龙。对她来说,祸革曼宁更像是一位玩伴——他们从不要求对方为自己做什么——通常,他们只在有共同目标的情况下才会一同行动,且从不涉及利益。
“谢谢,不过……还是不用了。”伊芙讪讪地说。
“那好吧。”意外的是,祸革曼宁并未追问理由,他只对她说道:“路上要小心。”
这头龙偏着脑袋,眼球微微转动,雨切能隐约感受到他的注视。半雪莫从未接触过“龙”这种生物——龙在人类眼中即是灾厄的象征,这种说法总会让人误以为,他们是天生无情的生灵,是自然界中无法调和的不和谐音。
“我会注意的。”伊芙点头答应道。
“所以,他是值得你信任的人。”祸革曼宁说。他指的是雨切。
“大概是吧。”伊芙看了身旁的雨切一眼,又问祸革曼宁:“你想认识一下他吗?”
雨切胆识过人,伊芙觉得,也许他和祸革曼宁能谈得来。
大部分人都不愿意与龙这种生物打交道——伊芙也想过要为祸革曼宁找几个朋友,但周围人却都缺乏意愿,即便是喜欢读《爱芒·瓦尔馨德》的艾薇拉也表示,自己十分惧怕这种生物,并不愿与这些异族产生接触。
“嗯……伊芙,我得向你坦白。”祸革曼宁抬起脑袋。伊芙与雨切坐在马背上,只有仰着脸才能看到他那颗巨大的头颅。祸革曼宁犹豫片刻,说道:“其实——要分辨你们人类的样貌,对我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你们的面部差异在我看来是及其细微的,所以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我几乎都无法区分。”
听了祸革曼宁的话,伊芙显得极为震惊——与这头龙认识了这么久,她却从未发现对方还犯有如此严重的脸盲症。
“但你能认出我……是不是?”伊芙用不确信的语气问他。
“当然,不过起初并不是靠着‘相貌’,你的外形,步态,气味,以及声音……虽然是有点难认,因为你们总穿着同样的衣服,但只要注意到这些特征,我就不会认错。”
和人类相比,祸革曼宁的用辞有时会更显直白,但伊芙倒是很能将就——一头从未真正融入过人类社会的龙,能做到善解人意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而“委婉”的界限从来都是从实践中得来的,不能对此强求。
“辛苦你了。”她有些感叹。
“其实也没想象中的那么难……算了,时候不早了,这些事咱们以后再谈——要早去早回。”说完,祸革曼宁张开翅膀,像是踏着无形的阶梯,轻盈地迈向了天空,然后飞远不见了。
在祸革曼宁看来,人类是一种非常脆弱的动物,他们要靠房屋避雨,要靠树荫遮阳,要穿衣才能维持体温,而即便是这样,却也仍会突然间莫名其妙地死亡……
但始祖龙又有些羡慕他们,因为他们总在忙,总有做不完的事——他们不入深海遨游,却比鱼儿过得更舒畅,他们不上高空飞翔,却比鸟儿活得更自由。
[175]指路的白马(其三)
事实上,在伊芙参与的那次模拟作战中,森阿坦与诺瓦河这两处虚构的地点也是有出处的——他们的原型来源于通特尼北部的两座城邦。克利金一共有十一个邻国,而通特尼正是其中之一。通特尼是一个小国,地处西约联平原的南端,那里与莫彻斯克平原隔着一片低矮的山脉(奔龙堡附近的那片湿地也可以算作是处于西约联平原的范畴内),戈贡的故乡就在那里。
邻国间的矛盾总是大同小异,通特尼与克利金之间有一些领土纠纷,但同时又有一些战略上的合作——一个世纪前,克利金颠覆了西海岸诸国的势力,而同时,却也将他们的立场与主张一同继承了下来。在这种形势下,如今通特尼与圣丰岳势力的交好似乎不可避免,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圣丰岳实则却并无外交权力——他们需要通过审查所或复仇会作为中间人来达成目的,而其中的风险和收益,也由他们各自承担。
代达茵河算是克利金与通特尼的领土分割线。这条河西端连通着起始海,而东部则与硕半海的下游河一同汇聚至通特尼境内的一座咸水湖中。这条河是一条时令河,且随着季节的改变,河流的流向也会发生周期性的逆转——春季平稳时,河水会向西流向起始海;在冬季时,起始海水位上涨,海水将会倒灌回东部的咸水湖中,这种状况通常只持续两到三周;而到了夏季多雨时,河流流向则会随着大陆的倾斜而逆转,重新流向大海;等到了秋天,湿热的空气向着东南移动,西约联平原变得干旱少雨,于是河流也止歇了。
在八九月份时,代达茵河的水位较低,有时甚至会接近干涸。雨切与伊芙两人骑着马,穿过了克利金的边境,踏入了通特尼的领土。烈日当头,他们披着圣丰岳的骑兵纹印斗篷,以此来对抗这炎热而焖蒸的天气,蒸汽凝结的露水在斗篷下摆处汇聚,随着马儿的不断奔驰,在他们身后卷起了淡淡的冷雾。
在代达茵河河床的附近,生长着大量矮小而干硬的植物,这些植物通常有着紫褐色的茎杆,针状或厚实的叶片,那些叶片上凝结着细小的盐卤结晶,从远处看,这里仿佛是一片结了霜的雪地,冰晶点点煞是好看。
从这条路走,或许可以少赶几天的路,但缺点也很明显:附近几乎都是荒野,很难找到落脚的地方,两人几乎只能在野外露宿。不过这倒也不算问题,伊芙和雨切都是打猎的好手,而淡水的获取——在一个魔法盛行的世界则更不成问题。
一天下午,两人像平时那样寻了棵大树——这里的树大部分也是光秃秃的——他们在树荫下略作休息。伊芙看到雨切靠坐在树干上写信,于是便凑过去看。
偷看别人写信不是一件道德的事,但伊芙其实又看不太懂他写的文字。克利金语和洛明各语都起源于西海岸古方言,口语上有着许多相通之处,但从书面文字来看却差异甚大——克利金文字大多采用的是弗兰托-哈坦字符,而这又与建国时的一些倾向有关。
“我在给一位弓箭手朋友写信,这人很有意思。”雨切主动说道,“她是一位精灵,而且枪法很准。”
“枪法?”
雨切的话引起了伊芙的兴趣。
“对,我从没见她用过弓箭,她只用射弧枪,或者暗器。”雨切向她解释。
“为什么呢?”
“一位精灵能在王室身边做事,本来就很叛逆……谁知道呢,可能她是想叛逆到底。”
“精灵长什么样?我还从没见过精灵。”伊芙又问。
雨切朝伊芙笑了笑,他往一旁让了让,让少女在自己身边坐下。
“我也是第一次见……也不清楚精灵是不是都长这样——这人名叫安列芙,很漂亮的一个人。她的耳朵要比我的更长一些,头发微卷,翠色,肤色差不多和你一样,性格有些高傲,但我不知道她这态度是不是只针对我,毕竟我也算是雪莫,有些偏见那也正常。”他无奈摇了摇头,又说道,“不过人倒是不难相处……您真的从没见过精灵?”
“真的,前几年我一直住在沸蒙,在那边很少能看见亚族,可以说,连雪莫人都很少见——除非是过节的时候。”
“其实……我倒是觉得,如果您能有两只尖耳朵,和精灵的样子大概也差不太多。”
“你指的是样貌?”
“样貌是一方面,还有身段。”雨切放下纸笔,看着远处的原野,“不管是人类还是雪莫,又或者是像我这样的半雪莫,在审美方面其实都更倾向于欣赏精灵那样的比例……从咱们的画作和雕塑中就能看出——艺术中的人体,总比现实中的更修长更优美一些,后来我见到了那位弓箭手,这才发现,原来这种身材比例也并非虚构……这次我见到您时也有同样的感觉,您的身段比以前更优雅了。”
有时,雨切会把伊芙同这位精灵放在一起做对比——在临行之前,他曾帮伊芙调试过马镫的长度——他发现,虽然伊芙个头不高,但腿身比却很突出,在同等身高下,伊芙的体形会比常人更显高挑和年轻。从这一点来看,伊芙和安列芙的身段的确很像,不过安列芙又要比她高出很多。
“是吗?那大概是经常锻炼的结果。”伊芙干笑了两声,“不过以前也确实有人说我不像普通人……可能是受了母亲那边的遗传吧。”
“您的母亲?”雨切转过头,看向她那湖泊似的双眸,“温兹娜倒是没怎么提到过——她是怎样的一个人?也是一位精灵?”
“不清楚,她对我来说也是个迷,说到底……我都没有真正见过她。”一说起这个人,伊芙就深感迷茫。
“您以后打算去找她吗?”雨切的眼中泛着光亮。
“应该不会。”伊芙说道,“其实,我倒是有一种感觉:如果她想,那就能马上出现在我面前,如果她不愿意,也可以让任何人都找不到她——我猜她有这样的能力。”自从那次昏迷之后,她越来越觉得,伊芙特罗娜这个人大概还活着,至少是……部分活着。
“是这样吗,”雨切说,“我倒是认为,只要您愿意,就一定能找到她……我在找人这方面比较有经验,我可以陪您去。”说完这句话后,他在心里又暗自发笑——雨切如今三十几岁了,而光是找人,便耗费了他将近十年的人生。
“找她做什么呢。”伊芙笑了笑,“她有自己的事要忙,而我现在也活得不错,这就足够了。”
“那……您还有别的目标?您以后打算做什么?”雨切觉得,人活着总要有一个目标。
“以后?”伊芙想了想,并未直接回答。沉默了片刻后,她问雨切,“温兹娜给了我一块封地,你觉得那里怎么样?”她还记得,雨切说他曾去过那里。
“诺克丁湾。”雨切点了点头,“环境很不错,可以说那里什么都不缺,交通也还算方便,就是稍微有点冷……单薄些的衣裙在那里恐怕都穿不了。”
“冷一点也不错,能让人头脑清醒,而且蚊虫也会少很多。”伊芙将头靠在树干上,通特尼北部的气候让她生厌,在这种天气下,她开始向往起了北国的生活:“天气好的时候就出门打猎,阴天和下雨就去钓鱼,等到天气最冷的时候就窝在家里,围着炉火读几本书,或者弹琴。如果条件允许,还可以邀请几个朋友搬过来一起住……嗯,再养几头雪橇犬,骑马散步时就让它们跟在后面……”她越说越是兴奋。
“好主意。”此时,雨切也沉浸在同样的想象中——在洛明各,他也的确经历过类似的一段短暂时光。
时间在此刻变得悠长。在这片盐碱地附近,不仅生长着小灌木与各类泌盐的野草,也零散分布着一些高矮不同的树种,那些树都有着粗壮的树干。不知名的动物与昆虫藏在这片灰白色的荒原中,奇异的叫声此起彼伏,但只闻其声却不见其形。
太阳正在向西下沉——那里正是伊芙他们将要去往的方向。天气不再燥热,体力与心情也恢复了,两人骑上了马,打算继续赶路。
一缕缕悠长的声响在这旷野中回荡,那声音婉转而起伏,壮丽又富有韵律,好似连绵海浪一般,温柔,却带有一种磅礴的气势。
“嘿——”雨切将双手环在唇边,让这声响亮的呼唤传递向远方。伊芙随着他的视线,抬起头,看到一片变幻的黑雾飘向远处——那竟是一群飞舞的蝉——它们带着那浪潮一般的啸声徘徊在天空中,然后又慢慢散去。
伊芙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一直听到的那些奇异叫声,其实是一种蝉鸣。
“在哈坦有时也能见到这种蝉,它们有点特殊,只在傍晚和夜里叫。”雨切说,“虽然我也叫不上名字,但现在听到这种熟悉的叫声却能让我有种亲切感——就好像有人在你耳边说家乡话一样。”
家乡话……伊芙抬起头,思绪又渐渐飘远。
“你以前住在哈坦?”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后,伊芙问他。
“对,可以说——我在埃尔夫兰出生,但哈坦才是我的故乡。我那时还裹着襁褓,就被父母托付给了哈坦当地的一位剑术师……我跟着这位养父学习剑术,在那里长大成人,后来我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于是就去了北方,去寻找当年被流放的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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