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特罗娜的旧日见闻 第18章

作者:橘赭Juzer

其实餐厅在平日里并不会准备如此多样的菜式,考虑到这是在逻各斯院,西赫琉既想让午宴显得丰盛一些,又不能表现出旧社会的奢靡风气,所以他觉得将地点定在西座的文员餐厅最合适,既不会显得拘谨严肃,能够让这群年轻人感受到逻各斯院城堡的生活氛围。对于一个逐渐衰老的人来说,下午时段的困乏的不可避免的,西赫琉一般都在这时吃午饭,然后再回办公室打个盹,等天黑之后再处理公务或者读书学习,他今天能抽出空来和这群年轻人说说话,也实属不易。

“你是伊芙·哈维因,还有这位应该是林辛·威各托。”执政官西赫琉竟然一眼就认出了这两位他一直想见的年轻人,而伊芙和林辛也的确好认,一个是漂亮的小姑娘,另一个是健硕的小伙子,两人被人点了名,于是走到了西赫琉面前,西赫琉打量着两人,笑着说道:“之前很多人都和我说,现在的年轻人对剑术都不感兴趣了,因为现在已经不是靠个人武力的时代了。但一个人能学到的东西终究是他自己的,很多人都对你们两人的剑术赞誉有加,而年纪轻轻能够有这样的水平,这足以证明现在的年轻人还是有很强的意志力的。”

伊芙此时见到这位大人物,反倒没了当初收到邀请函时的紧张情绪,或许是因为身边都是熟人的原因,不知道当初茂奇把多门克和俄略金邀请过来一起爬山时,是否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意志力确实很重要。”伊芙说道,“但对我来说,能够坚持下来,对剑术的热爱也很重要。”

“说得没错。”西赫琉点点头,“练习剑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很多人都在长时间的重复动作中消磨了最初的热情,对一件事的真正热爱,是得经受考验的。”

西赫琉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又和另外几名年轻人说话,他以前从未见过这群年轻人,却都很准确地叫出了他们的名字,这让众人都有些受宠若惊,激动地无以复加。

伊芙混在人群里,用手指戳了戳现在紧张到说不出话的林辛,她刚想对他说点什么,却从视野里瞥见了坐在身后休息区的梵比鸠。

梵比鸠刚才参与座谈会时还那样积极,现在却又悠闲自得地坐在那里看戏?伊芙对此疑惑不解。

新生代佼佼者(其四)

执政官要去吃饭了。

伊芙实在是忍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在执政官离开之后竟破天荒般地主动接近梵比鸠,坐到了他的身边。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伊芙问他。

梵比鸠本来还想故作镇定,可一听到伊芙发问,就不免得意地翘起了嘴角,说道:“你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你真的是本地人吗?”

“别说废话,快告诉我,你和那位执政官是不是有什么关系?”伊芙继续追问。

林辛站在他们旁边,想说话,却又闭上了嘴。

“确实有一些关系。”梵比鸠说,“我们都姓波郎万。”

伊芙心想果然如此,可听他承认之后,还是有些意外。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林辛已经离开了。

“这么说你是执政官的孙子?”她问。

“梵比鸠是我的儿子。”

伊芙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禁吓了一跳,她一抬头,就看到西赫琉正端着餐盘站在他们对面的桌子前。

伊芙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却又听他说:“不用拘谨,请坐。我经常听茂奇提起你,也听梵比鸠提过你,啊,对,还有多门克,还有罗兹、安法他们,你看,他们都是我身边的人,都认识你,可只有我从未见过你,我工作实在是太忙了。”

伊芙朝他笑了笑,想说点什么附和他,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她一直都觉得,不会说话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说。

“你可以把我当做长辈,就像面对安法和罗兹那样……”他一边吃着饭,一边和伊芙说话,“我这个儿子虽然调皮了一些,但品行还算端正,最重要的是,他可是对伊芙小姐你一见钟情呢。”

“父亲,我的事就不劳烦您操心了。”梵比鸠听他提起这件事,就有些着急了。

“操心?不操心,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挺有意思的。”西赫琉笑着问伊芙:“梵比鸠以前的那些事,你想听吗?”

伊芙点了点头,回答:“想听。”

“记得还是几年前,有一段时间我看到小梵一直闷闷不乐的……当时好像还是夏天,我就问他怎么回事,然后他也不说,我起初是担心他被人欺负了,于是就派人暗地里看着他,结果呢,就发现他那几天一直坐在沸蒙大图书馆里发呆,等后来才看明白,原来他是在等你出现。”

梵比鸠趴在桌子上,用手撑着头,算是认命了。

“说起来还挺有趣,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还挺高兴,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原来我儿子都到了这种年纪了……”

说到这里,伊芙听到身后有人在发出窃笑声,她回头瞄了一眼,就看到多门克与俄略金二人组坐在那,周围还坐着几名年轻人。

“再后来,他就问我——追求女孩子要怎么做?可这方面我也不擅长,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晚才成家。”西赫琉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饱含爱意。

“好了父亲,这个话题已经到头了,如果再说下去,您的儿子以后可能就没法再面对伊芙小姐了。”梵比鸠语气恳切地请求。

“好,不说了,我不说了。”西赫琉笑着摆了摆手,“伊芙,你这样冰雪聪明,肯定明白做父亲的为什么要说这些。”

“我能理解。”伊芙连忙点头。

“你年纪应该是比小梵大几岁,他现在虽然知道主动学习、懂的也不少,可论成熟,论为人做事,他还差得远,如果他身边能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同龄朋友,我就能放心许多了。”

“我会照看好他的。”伊芙一开口,就有些后悔了,这句话听起来总感觉有点……不太合适。

确实,在旁观者眼中,伊芙与梵比鸠此时坐在一起,就像一对正在见家长的小情侣。但想归想,他们却不知道,西赫琉与茂奇曾经还就这件事讨论过,要不要把这两人撮合在一起,但后来又觉得实施起来过于繁琐(首先要过的就是南芬这关),便非常果断地打消了念头。

在众人的围观中,西赫琉一边与伊芙说话,一边吃完了午饭,从他这不按常理的作息时间不难看出,执政官的性子几乎是随意到了极致,甚至都有些让人担心他在处理公务时是否也是这样。

执政官西赫琉走后,多门克又带众人参观逻各斯院的办公区,这个时间段不算忙,这一大群人进进出出的倒也没什么影响。

约五点多钟,多门克终于说出了那句让伊芙期盼已久的“路上小心”,也就是说可以回家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去找回自己的马,就听林辛说,茂奇已经将马带到威各托宅邸了,也就是林辛家,安法·威各托长老今晚邀请茂奇和伊芙去他那里暂住一宿,马车现在已经停在内城城门口了。

安法邀请她过来似乎是有正事的,结合今天的行程,看来这一切早就安排好了。

吃晚餐的时候,只有安法、茂奇、伊芙和林辛四人,安法对伊芙说道:“克利金中南部的伊刻林省有个叫奔龙堡的地方,现在算是一所学校,我们一般管它叫‘骑士院’。”

“您想推荐我去那边上学吗?”伊芙问。

安法点点头说:“没错,不过去之前有些事还是要商量一下,问问你的意见。”

“请说。”伊芙放下了手中的叉子。

“骑士院虽然没有本地的第二学院为人所熟知,但那里却是在为逻各斯院培养人才,奔龙堡现在是由两部分组成,一个是圣丰岳骑士训练所,另一个则是德·卢珐哲学学院。”安法看了眼自己的孙子林辛,继续说道:“原本宾墨是想送林辛去军校的,但我觉得他这个性子不太合适,就想着把他送到骑士训练所去,正好你们也能做个伴,所以我想问问你,是更想去训练所,还是哲学学院?”

“这两边都是学什么的?”

“先说说骑士训练所——往前数大概两三个世纪,圣丰岳骑士团在西海岸诸国中独立出来,以奔龙堡为基础组建了骑士国,骑士训练所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兴起的,当初是为了培养贵族,后来也训练守军,训练所主要培养的是骑士的战斗技巧和坚韧意志,另外也注重医学和草药学,同时还教授战术和兵法。而哲学学院是由本国人德·卢珐创立的,从创办至今也有六十多年了,听名字你也能看出来,这里主要是研究哲学和哲学史的,不仅是新逻各斯派,还有其他派系,包括承喻教的经院派与综合魔法学会的鹿汀派等等,而除了哲学,这里还教授世界史、法律、地理等,而且这里的数学学科也非常有名。”

“哲学学院的毕业还需要测试吗?”伊芙现在有些头疼了,骑士训练所听名字就知道,去这里肯定要吃不少苦头,而哲学学院……虽然伊芙对世界史有点兴趣,但同样需要学习和熟记大量的知识,压力也不小。

“那当然,笔试就不用说了,还有与校长面对面的答辩环节,不过以你今天的水平,那肯定会是优秀毕业生。”消息传得可真快,明明是上午发生的事,安法却已经得到了记录座谈会的书面文本。他问伊芙:“你决定去哲学学院?”

“反正是不想去训练所。”伊芙回答。

旁边的林辛听她这么说,似乎有些沮丧。

安法点了点头,说:“那就先这样定下了,改天我会把骑士院的详细情况和课表托人捎给你,时间还早,你可以慢慢想。”

因为伊芙是第一次来威各托宅邸,晚饭后的散步时间里,林辛就带着她在宅邸各处参观,威各托宅邸有一片面积很大的训练场,里面训练器械齐全,让伊芙十分感兴趣,可当林辛问她要不要试试的时候,她顿时沉下了脸,升明节庆典那次与林辛的对练似乎已经让她产生了心理阴影。

伊芙与茂奇在第二天上午返回庄园。

骑士院是在明年春天接纳新生,离现在至少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在这三个月当中,茂奇一边教她学习温兹娜赠予的那本施法书上的文字,一边以此给她制定新的剑术训练计划,有了魔法或武技的剑术又是另外一种套路,但对于基础还算扎实的伊芙来说,想要快速入门并不算难。

茂奇为这本厚书订做了一个鹿皮口袋,能将这本书严丝合缝地塞进去,挂在腰带上,或者像背挎包一样拴根带子背起来,使用这本施法书时,只要用手隔着鹿皮触碰书本,便能够念咒施法。茂奇的意思是,她现在最好把手半剑换成武装剑,这样只用一只手拿剑,战斗时就能更加灵活高效一些。但伊芙不这么想,她对茂奇说:“我和谁都不想起冲突,有能逃跑的机会我就不会去硬拼。”

茂奇虽然也部分认同了她的说法,任凭她继续使用手半剑,但还是把武装剑的训练计划一并教授于她。精湛的剑术并不是三个月速成出来的,且要日复一日地练习,不进则退,伊芙就算去了骑士院,也依旧需要按照训练计划时常练习。

茂奇为这本施法书专门写了一套音标,夹在书页里作为提醒,由于这本书的内容实在是太多了,他只能先挑重点让她学习,施法书的吟唱与普通人的施法过程不同,因为不涉及到咒文的语法和框架,因而施法过程更为简短,也算是一种优势。伊芙问过他关于施法书和温兹娜的事,对于自动施法书,茂奇说这本书是第三纪元的炼金产物,数量稀少,用途不明,他半开玩笑地说,一定是哪个口吃的天才为了弥补自身缺陷所以才发明出来的。而对于温兹娜,茂奇的态度就有些古怪了,能看得出他不太喜欢这位高深莫测的长公主,至于为什么他又不想对伊芙说。

达克仁夫妇在外人看来,其实也称得上是怪人了,因为他们从来就没请过家庭管家,家里的佣人也不多,一关系到生活上的事都喜欢亲力亲为。等到明年春天,或许伊芙与茂奇都会相继离开波云庄园,而鲁格又时常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不出来,茂奇怕妻子觉得孤单,就把在东部城居住的一位表姐请了过来。因为信写得早,这位表姐在元旦前就风风火火地赶到了沸蒙,其效率之高让茂奇倍感吃惊。表姐比茂奇大一岁,也将近五十了,人长得矮胖,是个行动派,想到什么立即就会去做,从不拖沓。有钱人的亲戚也是有钱人,表姐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都挺贵重的,伊芙和鲁格每人都得到了一支金尖钢笔,说来也巧,伊芙要去外地读书了,礼物选得很恰当,但表姐是不知道这事的。而南芬原本有些忧郁的情绪也因为她的到来而烟消云散了,并不是说表姐有多么会安慰人,只不过是因为她太能折腾了,表姐拖着她进城买东西、拿着设计稿让裁缝给她做衣服,又或者是在家做东部城风味的糕点美食,一天到晚忙个不停,让南芬无暇再去担心什么了。

表姐那特有的感召力与自信心不仅征服了波云庄园里的这一家子,同样也征服了沸城中的许多人,来了近一周的时间,认识的人就比伊芙五年里加起来的还多。表姐能说会道,坦率而不带有偏见,那善于交际的性格就如同现在的东部城一样朝气蓬勃,很难想象她比茂奇年纪还大。

有了这一位能人坐镇波云庄园,茂奇也就放心多了。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伊芙虽然知道去了骑士院之后,生活可能就没办法像现在这么安逸了,但她还是很期待,因为她现在已经准备好了,这是为了亲眼见识这个世界所迈出的第一步。

时间过得很快,屋檐上残留的积雪在暖阳下融化,水不停地滴在石砖上,如下雨一般嘀嗒作响。

临行前的几天,伊芙也开始收拾起行李,为即将到来的远行做准备。她在翻动抽屉时找到了一颗湛蓝色宝石,这颗宝石与曾经哈维因给她的那枚古铜币放在一起,伊芙把它拾了起来,这才想起这颗宝石是姬弦给她的,说有可能是伊芙特罗娜的遗物。

她曾经还做过一个梦,记得是在麝兔山山顶上的那一晚,伊芙想起梦中的情形,于是将宝石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就这样贴了一会儿,却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不禁摇头笑自己蠢,她将宝石放回抽屉,从床上站了起来,可刚迈出一步就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瞬间没了知觉。

楼上房间响起的声音引起了表姐的注意,她一上楼,就看到晕倒在半掩卧室门后的伊芙。

“快来人啊,小美女晕倒啦!”她一边喊着,一边冲了过来。

[29]终结,真相,毫无意义

躺在柔软的床上,耳边传来的是熟悉的噪音。

窗是开着的,风不断涌进卧室,她逐渐苏醒过来。

楼上邻居家的小孩在地板上跑动的声音,汽车驶过马路的声音,麻雀掠过窗台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城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为熟悉的白噪音环境。

伊芙睁开眼,一时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当她看到眼前熟悉的房间构造时,心里涌现出的是一种巨大的挫败与失落感。

为什么会回到这里?五年……这五年的生活难道只是一个晚上所经历过的梦境吗?

如果是梦境,那在这场梦中,她所付出的精力与经营也实在太多了,多到她有些难以接受如今的状况——她已经忘记了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了,究竟是怎样的梦才会造就出如此离奇的情况?

伊芙跌跌撞撞地跳下了床,跑到了窗边,她拉开纱窗探头朝外面看去。窗户的正对面有几栋高楼,而背景则是晴朗无云的天空;低头看去,楼下有一棵金灿灿的银杏树;而视线再向前延伸,远处的街道上种植着两排枝桠茂密的二球悬铃木,被秋风吹拂着沙沙作响。视野左侧能看到几只飘在空中的风筝,她知道,放风筝的人一定是在小区附近广场里。这些景象伊芙都再熟悉不过了。

时间还是上午,房间里很凉爽,阳光贴着窗沿照进来,室内光线很足,此时呈现出的是一种淡淡的冷色调。窗外隐约传来钢琴弹奏的声音,伊芙觉得那曲调很熟悉,但因为以前没有太多接触过音乐,所以不知道叫什么。实际上,那是佩措尔德的G大调小步舞曲,或许练琴的是个新手,曲子本身很简单,却被那人弹得有些磕磕绊绊,听得伊芙十分难受。她听着这调子,脑海中就能浮现出大致的弹奏指法,这说明梦也并非完全是梦,知识是不可能只靠着做梦就能学到的。

一绺头发从她的肩膀滑下。

她低头看去,看到的是自己稍微隆起的胸部,还有那颇具特点的幽蓝色泽的黑发。

她不禁松了口气。看来,自己还是自己,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又不是真正的自己。她现在十分迷茫,不知道现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从屋外的客厅传来手机的铃音,那声音熟悉极了,让她不禁浑身一震。她走到卧室门前,打开了房门。客厅中的装饰与摆设还是她印象中的样子,但又因为相隔太长时间而感觉陌生至极,虽然印象中只度过了五年,可此刻看到这番景象却让她产生了仿佛如同回到童年老家时的那种怀念感,但怀念归怀念,却也不算留恋。随后,她又想起,自己也曾多次梦见过这里,难道这次也是梦?

手机放在桌子上。手机在响。

她如同一个原始人一般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块黑漆漆的玻璃,脑中一片空白。手机在这个时代究竟有多么重要,自然不必多说。如今再看到它,伊芙的内心十分复杂。

她刚要伸手去拿,却突然看到另一只手伸了过来,先一步拿起了桌子上的手机。

伊芙被这突然伸过来的手吓了一跳,而等她抬头去看那接电话的人时,更是觉得惶恐万分,差点就要叫出声来——这不是我自己吗?

是以前的自己,那个还是三十多岁男人时的自己。从另一个人的眼中看自己,这感觉着实有些荒诞,伊芙盯着他看,却越看越觉得陌生。

那人将电话放在耳旁,与电话另一边的人交流,他脸上挂着笑,谈得很投入,一点都没察觉到身旁有人。

伊芙没有留意他在和谁打电话,也没有留意他们交谈的内容。大概过了两三分钟,电话被挂断了,手机重新回到了桌子上,而这男人则转身走向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起开瓶盖后朝着阳台走去。

伊芙有些恍惚,这一幕似乎有些印象。她跟了上去,看见男人此时正靠在阳台栏杆上喝着酒,她看着他身后的栏杆,心中莫名地紧张。

“喂,别靠在栏杆上,很危险的。”伊芙这样提醒他,但对方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警告。

她想起自己刚才说话时用的竟然还是克利金语,于是又重新说了一遍,这次说的是汉语。可话一说出口,舌头就像是被蜜蜂蛰过一样笨拙不听使唤,那发音说得连她自己都有些听不懂,明明只过了五年,自己似乎就已经快要忘记这种语言了。

其实这也无关紧要,因为无论她说什么,对方都没有任何反应。

伊芙又向前走了几步,却不小心碰倒了放在一旁的垃圾桶,将垃圾踢得到处都是,不知是不是巧合,那男人只朝这边看了一眼,又继续悠闲地喝他的酒了。

天空蓝得有些鲜艳,像是在发光,伊芙这时才发觉状况有些不大对劲。

男人手中的酒已经下了大半,他此时正侧着头看着外面,从视线方向上猜,应该是在看那些风筝。

但他没有注意到天空的变化。

渐渐地,天空的颜色仿佛侵染到了室内,将一切物质的表面都覆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蓝色。男人这时才发觉周围环境的改变,他四下张望,却仍一无所获。

他想返回室内,却看到身边凭空多出了一个女人,一个漂亮到毋须形容的女人。那女人穿着一件深蓝色长裙,黑色的头发披在肩上,身形高挑而优美,举止投足非常迷人。

伊芙惊得张大了嘴,这女人她是见过的,就在麝兔山那晚所做的梦里,她对此人的容貌印象极深。

男人很慌张,朝后退了几步。

“你是谁,你怎么在我家里?”他大声质问对方。

“你现在是在做梦,所以我才会出现在你家里。”那女人是这样回答的,她的声音优雅动听,而语气却有些随意。

“是吗?”男人愣了愣,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眼前的绝色佳人,问她:“为什么这个梦这么真实,按理说我既然已经意识到了这是梦,那也应该醒了吧?”

“其实人每次做梦都是这样,别看现在你还很清醒,等你醒来之后就全忘了。”那女人语气平静,却显然是在胡说八道。但眼前的状况确实诡异至极,甚至无法用常识和逻辑来解释。男人听她说得这样坚定,而自己却不明现状,最后竟然也点点头认同了。

“那现在呢?我该怎么回去?还有,既然是梦,我是不是可以对你做点什么?”男人笑着问她,他的眼神中带着玩味。

伊芙听到男人这么说,不免有些意外,她在想,那人真的就是以前的自己?如果自己处在这样的情景之下,也会说出这种话吗?

“我们来谈谈吧,以前在梦里一直都是这样。”女人抬了抬手,“请坐。”

两人身后都突兀地出现了一把椅子,男人与女人面对面地坐下,男人感叹道:“以前都是这样吗?为什么我完全没有印象?这也太神奇了。”

“你觉得人生是有意义的吗?”女人没有理会男人的感叹,一坐下就开始发问。

听到这个问题,男人一愣,说道:“一上来就是这么难回答的问题?”

“你可以随便谈谈,说什么都可以。”女人说。

一时间,男人沉默了下来,沉默了良久。

而站在一旁的伊芙也在想女人所提出的问题。人生的意义在于什么?这无疑是一个在各种方面都称得上是终极问题的问题。

“有。”男人说。

“那意义是什么?”女人接着问。

“为什么只有你问我,你为什么不谈谈自己的看法?”

“因为你回答完我的问题会有奖励,别废话了,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