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散人
“也就是说,你是一个变数。我讨厌变数,因为这代表着坚实大厦上的裂痕,但看在你将我们的司辰带回来的份上,我会听听你的想法。”
白色的主教前进至L行,恰好落在黑色的小兵前,和白方的骑士并列。
“如果我说我诞生于1996,梦想是crush on you。广州混血,初中黄毛,高中体育生,大学是山东大学的rapper,大二当了两年兵,回来当教官。我眼神纯真、目不识丁,妈妈生的,口头禅是泰裤辣,最近雪花飘进我双眼,阁下当如何应对?”
李林张口便来,抓起黑方的骑士向前一放,正好落在距离白色主教还有两格的位置,和黑方的三个小兵形成掎角之势。
康斯坦丁刚被李林的胡言乱语引得微怒,目光定睛一看却注意到黑棋和白棋之间,局势瞬间变得胶着。
这位权力者才真正抬起眼,仔细看了一眼李林,开始回想起李林所说的话。
“诞生于1996年,看来是同样见证了世纪末的大暴雨。crush on you......是说迷恋着维尔汀,以至于愿意为她前驱,就像是骑士一样?有趣。混血,昭示了自己并非纯正的血统,黄毛,意味着难以驯服的野性,体育生,表示自己经历过锻炼。大学在明帝国的山东就读,说明他的神秘术与言语有关,是关于古老儒教的无形之术?”
康斯坦丁一时间没有回答,思绪如同狂流一般跟进思考:“当了两年兵,参加的又是哪一场战争?”
一时间,李林的话像是饱含深意,句句都像是在对她示威。
不过这些“威胁”,在她的眼里更像是小猫炸毛一样,不值一提。
“你想看看我的应对方式吗?”康斯坦丁女士微微一笑,伸手敲了敲桌面,“那现在,你就见到了。”
银白色的墙壁翻转过来,令人头晕脚软的气体从房间角落里喷涌而出,康斯坦丁女士巍然不动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中带着漠然的审视。
身穿白色外套,头戴玻璃罩子的卫兵们从翻转的墙壁后面走出来,他们荷枪实弹,训练有素。
门外,维尔汀和z女士正在等待,却看见门骤然开启。
一队沉默寡言的卫兵压着李林走出来,李林双臂被他们压在身后,头颅低垂像是失去意识,完全没有反抗能力。
维尔汀刚想走上去,就被z女士压住:“别轻举妄动!”
维尔汀死死盯着李林,牙关紧咬,像是极其不甘。
而在只有她才能看见的角度上,李林微微睁开了眼睛,对她露出一个揶揄的笑。
......
在基金会内部的汇报中,对待抓捕亚伯拉罕·李林的过程记录如下:
“亚伯拉罕·李林是第一个被捕的,当时亚伯拉罕·李林接到康斯坦丁女士的通知要去她办公室。他刚走进吸器大楼的第十五层,他身上携带的奇物就被扒下来留在门外。”
“亚伯拉罕·李林当即感觉事情有些不大对头,但也没在意,当他快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专门对付他的卫兵们已经走了过来。”
“十几名训练有素的干事将他在办公室地板上扭住的时候,亚伯拉罕·李林惊慌失措,一边大声说,‘我是来陪维尔汀的,你们要干什么?’一边拳打脚踢,奋力进行反抗。
“基金会的干事们各个身手不凡,亚伯拉罕·李林很快被他们制服,扭着双臂压到了禁闭室。”
“在禁闭室里,等待着他的康斯坦丁女士把《吸器基金会工作管理条例》念了一遍,还没等康斯坦丁女士念完,亚伯拉罕·李林突然大吼一声,挣脱电椅的束缚,向着五六步远地方的维尔汀扑过去。”
“维尔汀是吸器基金会的司辰,亚伯拉罕·李林一旦冲过去,打伤了她,这还了得?康斯坦丁女士久经沙场,不慌不忙地冷眼旁观看着亚伯拉罕·李林的疯狂举动。”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旁的z女士反应迅速,猛冲上去把亚伯拉罕·李林扑倒,死死地把他摁住,捆在了电椅上。”
“根据监视他的卫兵们汇报,亚伯拉罕·李林在禁闭室里能吃能睡,身手十分矫健。”
634 就好像回到了家一样
众所周知,这种组织内部发布的报道,无论怎么修改,都带着一股歌功颂德的味道,自然也免不了修饰和美化。
在吸器基金会的宣传中,他们的禁闭室考虑到了兼具人道和教育的作用,旨在对精神而非肉体进行处罚。
当然,就亲身体验过的人而言,以上这些话全都是放屁。
基金会禁闭室的格局是和别处的不同的,与其说是单纯的禁闭室,不如说这是疗养院和禁闭室的结合体,只不过这其中拘禁的除了暴雨症候患者,还有不服管教的神秘学家,濒临失控的超凡者。
基金会满以为将李林关在这里,会杀一杀他的锐气。
他们不懂李林在永城疗养院磨砺出的一身本事而妄下论断。
禁闭室里,李林暗自握拳,眼神坚定:做一行爱一行,他是要成为监狱王的男人。
想到这里,他说做就做,对着隔壁的墙壁开始有规律地敲击。
“别他妈敲了。”
隔壁传来低哑的回应。
有回应就是好事,李林眼睛一亮:“你能把我怎么样?”
“等下午放风的时候,我会出来揍扁你。”隔壁的男人冷冷回应。
下午还能放风,这么人性化?李林眼中露出狐疑神色,感觉腿上有些痒痒的,低头看见裤腿上正爬着几只软体动物。
这些软体动物看上去像是蚂蟥和百足的结合体,身体边缘伸出锐利尖刺,刚才李林的感觉就是来源于此。
“这是什么?”李林好奇地伸手捏起来,揉搓一番,“手感颇为独特,好似肉包子。”
虫子难以承受李林的恶趣味,当场被捏成一团肉酱。
伴随着虫子的死亡,一些原本就在禁闭室里生存的小生物开始骚动起来。
基金会当然不会让受到惩处的人安然度过禁闭期,这些学名叫做摄铅鳞虫的小生物,会摄食一些金属物质来壮大自己,它们不会吃人,但是会在饿极了的情况下分裂,如此越来越多,令人望而生畏。
直到它们遇到了好奇的李林。
隔壁和对面就遭了殃。
李林好奇的声音完全无视了铅镍合金的隔层,如同魔音一般灌入他们的脑海中。
“这是什么毛?”
“这是什么品种的老鼠?”
“这是吃什么长胖的?手感肥而不腻,甚是有趣。”
摸完小生物还不够,李林还要去摸摸电门,每摸一下就发出一惊一乍的叫声。
“这是留了多久才通电的?平常你们在用什么东西维护它啊?”
摸完电门李林又伸出手穿过栏杆,拍了拍隔壁的墙:“这里面关的是什么人?能想着等会出来揍我?”
李林拍墙的举动引起了隔壁的暴怒,他也学着李师傅的样子伸出手臂想要打,只可惜穿过栏杆很不容易,他刚伸出一截,就被李林抓住手腕卡在了门缝里,然后被李林一下一下地拍打。
“这是吃的什么,长得如此丰满?手感好似弗洛伯毛虫,漂亮得很呐。”
李林像是有一百双手,发散式地到处摸来摸去,伴随着复读机一般的询问: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且不说隔壁被李林祸害到卡在墙里的倒霉蛋,单是李林乐此不疲的复读,就让同在禁闭室的狱友们痛不欲生。
叫骂声、拍打声此起彼伏,只可惜对于他们而言,狭小的禁闭室大大减少了声音传播,让他们和李林在对线时落入下风。
走廊尽头的门突然打开,披着白色外套的医生手持针管走了过来,周围一瞬间陷入安静中。
他来到李林的门前停下脚步,示意跟随着他的护工开门。
“你们想干什么?”重新坐回拘束椅上的李林梗着脖子质问。
“你这不是废话么?”门在眼前打开,医生竖起针管挤出空气,晃动边上的药瓶,“当然是打针。”
“这是什么针?”李林继续问。
头顶电灯被打开,门暂时被关上。
几个护工站在门外把风,目光凌厉注视四周。
医生不在意地回答道:“镇定剂、神秘惰性药物、还有一些吐真剂的成分......你的剂量可比别人要多三个单位。”
“你们的阴谋是不会得逞的。”李林竭尽全力扭动身体好像蛆虫,目光落在医生胸前的铭牌上,“消灭基金会暴政,让混沌充满世间!”
一时间周围的狱友们直呼大快人心。
打针的过程很快,根据事先说好的疗效,起码能够让被注射者昏睡三天三夜。
披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和扁兜帽的医生从禁闭室里走了出来,拉了拉手套后,将空的针管放回推车上,重新取出新的针管。
医生示意护工开门。
两个身材健壮的护工沉默地走上前,打开门,将李林隔壁的病人按在床上,医生推动针管,目光中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罔顾病人高呼“我已经打过针”的呼喊声和不断挣扎,将针尖怼进病人的皮肉里。
病人眼中带着浓浓不解昏睡过去。
医生挥了挥手示意护工暂且离开,等到无人后,医生将病人裤子褪下,取出针线开始缝合。
护工们并不清楚医生的目标具体是谁,他们只会忠心地执行医生的指令,于是在二十分钟后,这里的十四个人全都陷入了黑甜的昏睡中。
而且当他们醒来后,会倍感愤怒,因为好心的医生帮他们缝合了包皮。
在门口,一个装置在医生胸前的名牌上扫过,跳出绿莹莹的光标:约翰·比克。
这是医生的名字。
护工们推着小推车离开,医生则百无聊赖地顺着白色的走廊继续向前,周围是不同症状的禁闭室,沿途病房的情景映入眼帘。
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传来。
“说来话长,我来到这里之后先是被关在孟菲斯动物园,我吃不好睡不着,每天早上只能吃一根竹子。中午晚上吃一颗笋。每天吃竹子不到四两,饿得全身发软,头都抬不起来。地下室里有一台抽血器,定时自抽,每隔几十分钟就会突然抽一次,让我无法入睡......”
“我们的世界都是假的,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世界只是一本被虚构出来的小说,所有人都是像被随意摆布的木偶。”
“我们将打败美苏,率先将非洲人送上月球。我们的后代黑人,将会控制整个世界,消灭白色暴政,世界属于黑人!”
“他妈的,向脊索动物门,开战!向节肢动物门,开战!向软体动物门,开战!向棘皮动物门,开战!向多孔动物门,开战!向刺胞动物门,开战!向环节动物门,开战!向扁形动物门,开战!”
“基金会会长八嘎呀路,负责人八嘎呀路,医生八嘎呀路,护士八嘎呀路,维尔汀八嘎呀路......”
“你们这些都算啥?我记得小时候圣诞节我回小镇老家,有一颗WR102,我以为是室女座GW型变星,和参宿四一起点了,当时一朵星云平地而起,我两眼一黑就晕过去了。醒来整个小镇都没了,还好我是体育生,沉淀两天就好了。”
“出生在幕府你就偷着乐吧!颜值经济也是经济,一个颜值出众的花魁,不比一个身经百战的大将来的差!你们这些乡野武士在抱怨什么?”
医生深邃瞳孔中流露恍然大悟情绪,怪不得康斯坦丁应对起来这么娴熟,原来早有前科。
找到自己的办公室,医生反手关上门,摘下口罩,露出下面苍白皮肤。
是李林。
真正的约翰医生早就被李林扎到昏迷了。
635 你们这群老逼登也就只会装模作样下棋了
负责人办公室。
康斯坦丁依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的办公桌前还是摆放着那一张国际象棋的棋盘,上面的棋子没有人动,自从李林被带走后,这个残局已经让康斯坦丁陷入沉思四十分钟之久。
在她处理完手头上的其他事务之后,她一直凝视着这张棋盘,手中拈着一枚白色棋子,迟迟不能落定。
门被敲响了。
握着保温杯的z女士再度出现在她的面前,z女士看上去是要说些什么,然而康斯坦丁却抬起手制止了她。
“稍安勿躁。”
康斯坦丁摘下眼镜放在桌面上,将手里的棋子放回了原位:“如果是为了我们的司辰而求情......我想这些没有新意的话就不用再说了。”
“倘若你认为这有利于司辰重新回到我们的阵营,我当然不会劝你。”z女士拧开自己的保温杯喝了一口加枸杞的热水,“我们已经做过一次错事,那一次你也是如此得意,得意于将一个十岁的孩子彻底将死......所以她对此怀恨在心。这导致了她在1920年代的罗斯托克彻底和我们断联。”
“——而且她到现在依然拒绝接受任何的身体检查。”
康斯坦丁双手交叠放在桌上。
她想起维尔汀被选定成为司辰的时候,那是一次成熟政客和幼稚孩童之间的博弈。故事起因于基金会对那些有资质的孩童严加管教,因此以维尔汀带头的一群孩子们听信了重塑之手的宣传攻势,决定冲出基金会基地奔向自由世界。
故事的结局令人叹惋,一个颇有主见的孩子当然无法和一位占据上帝视角的政客对弈。
时值暴雨。而基金会对于孩子们的教育方式,是禁止提起任何有关暴雨,或者“浪潮现象”的话题。所以孩子们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
康斯坦丁女士认为唯有一个惨重的教训,才能让维尔汀明白,吸器基金会所做诸事的必要性和正确性。才能让她心甘情愿地成为基金会的司辰(timekeeper)。
所以她刻意放开了所有的门禁,当孩子们在欢呼声中冲向门外的新世界时,一场暴雨悄然而至,除了维尔汀以外的所有人,全部被暴雨冲刷至无,那一届她的同学们只活下来了几个人。
z女士是那一幕的见证人,她试图阻止过康斯坦丁的做法,但一个纯粹的科学家是不能阻挡权力的。
自那以后,维尔汀在1920年的罗斯托克,借助一场暴雨彻底和基金会断联——根据他们的体感时间,这大概有两三年的空白;而根据拉普拉斯运算中心的数据,维尔汀在暴雨中消失了近半个世纪。
五十年里,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这是基金会迫切想要知道的消息,为此他们找到了维尔汀的一部分同伴,而自己送货上门的李林自然也不会放过,成为了他们用来要挟维尔汀就范的筹码。
康斯坦丁女士终于打破了沉默,她对着z女士伸手,示意她过来。
z女士走过去,把保温杯放在桌边,仔细端详那一张国际象棋的棋盘。
残局犬牙交织,康斯坦丁已经进行了一次王车易位,白方的皇后一马当前,已经快要将黑方的一个骑士吃下,当她吃下这枚棋子后,就可以打破黑方的防线,彻底在棋盘上纵横屠戮。
然而黑方的骑士背后有两个互为犄角的小卒,他们如同一把尖刀抵在白方的主教前,主教没有办法前进,反倒堵死自己皇后的前进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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