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师小姐不想写日记 第104章

“我们都没有观测到其他的群落，”万里川正在匆匆熄灭自己的烟斗，看来她是抽着烟等待两人回来的，“情报的准确性还是相当高的。”

“真难想象那么一大队全部都是蛇脑袋……”

遥似乎又起了鸡皮疙瘩，她抱着自己抖了抖。连长期和尸体、怪物打交道的亡灵法师都觉得它们恶心，实在是很难想象她到底看到了什么可怕的画面。谢莉尔则完全没有上午那种讨论这件事时的从容，她面色发青，一直在忍不住转身去干呕，看来是真的被吓坏了。

“我们真的要把它们引过来？”她虚弱地说，“当真……？”

“这是最好的方法，”铃音看着这个红发的记录员，觉得有些好笑，“除非你希望我们之后连觉都睡不安心？”

“我们直接跑！”谢莉尔说，她努力直起腰来，“我瞬动的水平也还可以的！难道它们有我们跑得快吗？”

「然后等着后勤队的人全部变成亡灵？」抚子讽刺道，铃音抿嘴一笑，可惜其他人听不见抚子的话。

“计划已经定下来了，戴维斯小姐。”万里川疲倦地说。

“它们又不是那种行动迟缓的低级亡灵，”南希微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就像铃音说的那样，最好的方法就是安全地解决它们。这不是挺好的吗？我已经很久没有净化过亡灵啦。”

净化？铃音看了一眼南希背后的巨剑，心想着砍成肉酱大概也算是一种净化。

谢莉尔没有再说什么，但她棕色的眼睛里满是怀疑，似乎在说“那么简单的计划也会有效”？不过，至少她没再提出什么意见了。

“我去通知后勤组，队伍要在黄昏前扎营。”九夜俯身鞠了一躬，便走向了在记录各种数据的调查小队。趁大家都在取便携的、可以在边走边吃的各式食物时，铃音悄悄来到了白晓的旁边——这位剑圣小姐捧着一个饭团，看起来好像边走边发呆。还好荒原上没有树，不然铃音觉得她一定会撞上去。

“剑圣小姐？”

“……”白晓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在叫我吗？”

“是啊。”铃音说，她也取出一个饭团，两三步跟到白晓的身旁，和她并肩前进，“只是想告诉剑圣小姐，今晚可能会让你加入战斗……真的出了意外的话。怎么了吗？”

“不，只是很少有人叫我‘剑圣小姐’。”白晓诚实地说，“大多是‘白晓大人’、‘剑圣大人’之类。”

“还有‘小白’？”铃音问，可能是没怎么听说白晓的威名，又听了九夜之前的话，她倒是没感觉白晓有那么不好接近，“我听奥妮安前辈是这么叫你的。”

“嗯。那位大人也这么叫。”白晓没有吃面前的饭团，她微微侧过脸，在这么近的距离，铃音也确认了她眼睛里的意思——那确实是“好奇”和“在意”没错。只不过，白晓本人好像没有意识到这点。

“叫‘剑圣小姐’确实也有点奇怪，”铃音思索着，“但是剑圣小姐被叫‘大人’大概也叫腻了……怎么叫好呢……‘晓姐姐’？‘阿晓’？总不能也叫‘小白’吧？”

铃音的语气里带着点玩笑意味。对于这几个称呼，白晓微微愣了一下，很明显地变得有些无措。思考了好一会儿，她才老实地从铃音给出的选项里挑出了一个：“‘阿晓’就可以了。”

“真的没问题吗？”铃音笑了起来，她决定还是不要在九夜面前这么叫为好。

“嗯。别人叫我剑圣，我都觉得有些怪怪的。”白晓说道，“我没有做什么，也不像别的剑术大师一样有流派、招式，只是挥剑而已。”

“总觉得听起来像‘我这次考得不好’似的……”

“不过，雨宫小姐……”

白晓似乎想要问点什么。就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了遥的声音：

“铃音——快来帮忙看看营地规划——”

“来了！”铃音赶紧说，“我们之后有空再聊吧，剑——唔，阿晓。”

她笑了笑，在白晓的视线中对她挥手，去找其他学校的两位小法师了。

第一百零二章 自杀式冲锋……？

“雨宫小姐……”

“怎么了？”

“虽然我们不是在怀疑你，但这真的会有用吗？”

“你就放心好啦！”

在入夜之前，这片不祥而凶恶的无人区中架起了一片营地。

塞贡正在沉入地平线，血红色的光斜斜地投在黑灰色的原野上，把细小石块和枯木的影子拉到无限长。空气中一片死寂，而远处的天边，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地面上蠕动爬行。

然而在这毛骨悚然的气氛之中，却出现了一幅颇为滑稽的画面：一座可拆卸的炼金竖塔像桅杆一样立在原野上，战斗组、后勤组的几位成员坐在这竖塔的一个小平台上，表情显得尤为别扭。而在这层平台的更上一层，三个顾问小姐分别拿着望远镜、大功率元素灯和炼金喇叭，活像是在一艘航船上冒险。

“顾、顾问小姐……”

“好——大家请听我们指挥——”遥拿着喇叭，对下面的队员们说着话，“我已经警告过了哦！它们看起来很恶心的哦！”

她们现在倒是不担心这种噪音会引来新的敌人了。先不说那玩意到底会不会通过声音索敌，把那支亡灵群引到营地本身就是大家所定下的计划。既然它们迟早有一天会找上门来，还不如主动出击消除后患呢。

在这个便携炼金塔的下方，是小队草草架设的营地。小修女南希、记录员谢莉尔和巫女九夜三人就站在营地前。金发修女自信地拄着那把巨剑，像门神一样挡在营地入口；谢莉尔面色有些发白，但还是单手持着一把军刀，默默等待着亡灵群的到来；而九夜还是那副面若冰霜的样子，站在身边一动不动。

这三位拥有接近战能力的战斗人员是营地的后手，在她们背后，还站着一位东国的护国剑圣。如今的这幅阵仗，别说来的是一群亡灵，哪怕来的是一只正规军队，恐怕都要考虑绕道而行。然而在场的每个人都深知一个道理：在这种危险区探险，最重要的不是剿灭，而是是“减少损耗”。

一场场战斗下来，这位用了些道具，那位花了点魔力，站在前线的队员受点小伤，谁手里的武器出点损坏，这些损耗在得不到支援的荒原中逐渐累积，最终导致可怕的后果。因此，实际阻挡即将来袭的亡灵群的不是这几位门神，而是顾问们制定的那个“计划”，花费最小的代价清理掉亡灵，这才是小队的目的。

“可是那个计划听起来也太简单了……”

没等有的队员嘀咕完，远处那团蠕动的东西忽然加速了起来。举着望远镜的铃音立刻用手肘捅捅身旁的沙耶，少女手中的那个高功率元素灯立刻打向那个方向，照亮了来犯的敌人。遥清了清嗓子，喊道：

“开火——！”

在灯光下，那原本在出云城活动的亡灵让大家一阵反胃。和上午看到的不同，头重脚轻的它完全趴在地上，以一种完全反关节的姿势飞速爬行。这些亡灵头上那一大堆扭动的蛇类让这幅画面变得更加恶心，像是一大堆介于爬行动物和昆虫之间的东西正朝你迎面冲来。

然而，本以为会面临亡灵大军的队员们不禁愣住了——虽说“大军”也是“大军”没错，但是这些亡灵完全是一只跟着一只，像排队的蚂蚁一样发动攻击，给这恐怖的画面增添了一丝奇妙的喜剧效果。震惊归震惊，训练有素的队员们还是瞄准沙耶手中灯光照亮的方向，大声念出属于自己的解读。

“掠过高空的流星！”

“我向石之女王祈求——”

“飞弹！”

或长或短、或者根本没有解读的一大堆奥术飞弹发射了出去，在法术的制导下全数打在了第一只亡灵上。数量的暴力压倒了亡灵的身体强度，它没在地上冲出几步就被打得粉碎，而当第二只踏着同伴们的尸体走上来时，第二波魔法飞弹也如期而至，撞在它的脑袋上。

“干得漂亮！开火开火！”遥兴奋地给下面的队员打气，而好久没有机会宣泄火力的小铃音也呼呼地甩着雨伞，像机枪一样发射魔法。

所有人忽然觉得迎击敌人前的焦虑突然变得有些好笑：大家得到的指令确实是“用魔法飞弹攻击来袭的目标”没错，可有谁想得到上午那种可怕的亡灵并不是扎堆冲锋，而是一只一只地过来排队接受枪毙？

“哦哦……”

小修女仰头看着从头顶飞速划过的“流星群”，不由得感叹起来。她重新拔起巨剑，活动活动身体做着迎敌准备，而谢莉尔显然已经惊呆了，她露出又是兴奋又是害怕的表情：“为什么它们会这样过来？”

“不知道，肯定和顾问小姐上午让我们放的‘饵’有关。”南希轻松地说，“谢莉，不要太放松哦。”

“一队回去休息！”遥拿着喇叭说道，“二队上来用二级火力开火！”

在大家逐渐熟悉攻势的这段时间，亡灵群的进攻中断过两三次。换上来的二队是施法能力更强的一批，其中就包括万里川茉莉。他们手中的飞弹变得远比之前密集，很快就把推进的亡灵压了回去。

太阳还未落入地平线，亡灵群就已经“尸”横遍野，到处都是它们发灰的残骸和肉块。小队中的成员虽然法术造诣算不上顶尖，但毕竟都是调查组中的精英，甚至连一位受法术位限制的法师学徒都没有。在队伍的火力之下，亡灵群终于暂时停息了，尽管顾问们还未宣布战斗结束，但有的人已经长出了一口气。

“铃音铃音，”遥把喇叭拿开，小声说道，“数量好像对不上啊。”

“少了。”沙耶说。

“什么意外都有可能，”铃音也小声回答，“那就得轮到我们出场了……”

没等她们对话完，地平线那边忽然出现了一大排黑色的东西。沙耶将元素灯的光一打，一大堆蛇头亡灵像洒落一地的芝麻一样，密密麻麻地向着营地爬来。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准备迎接冲击！”遥赶紧举起喇叭，“一二队一起开火！”

——

锵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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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摩卡画的哦，这个明天会上传成新封面！

第一百零三章 荒原的第一夜

“别愣着啦，快开火，开火！”

遥的声音从喇叭里放出来，下方的队员们赶紧再次念出解读，像之前一样释放法术来击退这一大波亡灵潮。然而，这一次飞弹的效果就显得不是特别有效了：由于亡灵们基本是一股脑地冲进队伍的射程内，总有一些飞弹会打在无效的目标上。没两下子，蛇头亡灵们就越过了同伴们留下的尸体，像某种害虫一样冲了过来。

“二队换成轰炸模式！”

亡灵群进入了另一种魔法的有效打击范围内。万里川茉莉所在的位置火光一闪，一个橙黄色的光点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蛇头亡灵之间的地面上。随着光点落地，一团耀眼的球形火焰在地面上炸开，随着它的光芒逐渐熄灭，太阳也渐渐落入了地平线之中。

“按计划施法，不要太勉强自己！”遥赶紧用喇叭敲着栏杆，此时下方的二队队员也跟上了两发火球术，“漏掉的交给我们！”

再怎么说，这批亡灵也没有按照一个火球术就能送上天的密集阵型冲锋——真要那么方便倒好。修女南希猛得拔出巨剑，身上开始缓缓发出一明一灭的金色光芒，谢莉尔此时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慌乱，而是面色惨白地举起了军刀。

但就在此时，遥那被喇叭扩大后的声音传到了下方。

“九夜小姐——可以把那个放出去了——”

巫女闻言，把刚刚从袖子中取出的御币收回，拿出了一枚纹章。这枚纹章上面有一个简笔绘制的糖霜蛋糕，好像是出自遥之手……

奶白色的魔力光闪过，一只手持大镰刀、皮肤发灰的亡灵女孩从纹章内的契约空间中走了出来。它那毫无生气的眼睛扫了扫四周，谢莉尔登时用刀指向女孩，声音一下子变尖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把这个女孩怎么了！”

“放轻松，记录员小姐，”铃音的身影静悄悄地出现在她的旁边，几只影之蝶飘然散去，“那是‘我们’的亡灵，合法合规。”

“你居然说‘我们’的亡灵——”

下一刻，拿着巨大镰刀的小女孩几步冲向亡灵群，而那蛇头亡灵里居然有几只开始倒戈，开始攻击自己的队友——铃音抬头一看，沙耶高举着的手中散发着厚重的黑雾，她正在按计划和铃音、遥一同组成第二道防线。

很不幸的是，三位顾问小姐的“战斗损耗”恰巧是整只小队中最低的。沙耶的法术能反过来控制弱小的亡灵，铃音和遥则根本不需要自己走上前线，因此拦截漏网之鱼的任务理所当然地到了她们的手中。

经过一波火力轰炸的亡灵又被内斗削减了不少，铃音略微一挥右手，随着黑夜潜入阴影的蝴蝶们就又拉住了一批亡灵的脚步，让它们只能在原地挣扎。遥饲养的那只名叫糖霜的亡灵女孩挥动镰刀，和炼金塔上的队员们将最后几只蛇头亡灵彻底大卸八块。

当最后一只亡灵被飞弹打成筛子后，整片荒原又回归了死寂，只不过，现在这死寂却让大家分外有安全感。修女南希微笑着把巨剑放回身后，伸了个懒腰。

“呀，干得漂亮。”

“塔防游戏”有惊无险地结束了。队员们都忍不住发出欢呼，庆祝着这场完美的胜利，至于谢莉尔对三位顾问更加阴沉的眼神，则根本没有人去在乎了。

大家升起火堆，把那些用空间魔法加固后的军用帐篷固定好，收起那个起到了关键作用的便携炼金塔。队员们端着刚泡好的热茶，靠着帐篷或围坐在火堆旁聊着天。这绝对是一场很鼓舞士气的胜利，尽管小队一进入荒原就面临着严峻的挑战，但在顾问们制定的计划下，居然在几乎没有损耗的情况下消灭了这样一支危险的亡灵群，大家是绝不会感到不开心的，就连谢莉尔也是如此，她已经拿着纸和笔，兴致勃勃地到处找人采访了。

在遥用便携的炼金炉捣鼓着什么时，万里川小姐端着一杯咖啡走到了铃音身旁。此时铃音正在营地边缘用魔眼扫视着亡灵群的残骸——里面似乎连一丝灵魂都没有。很奇妙的是，这些残肢碎块的状况虽然很惨烈，但是却没有亡灵经常会有的那种腐烂臭味，在这片荒原里，似乎连腐败的过程都死去了。

“哟。”万里川用那独特的沙哑嗓音打着招呼。

“怎么了，万里川小姐？”

“只是想过来跟你说一句‘干得漂亮’，”她疲倦地笑了笑，“怎么做到的？”

“没什么奇怪的原理，”铃音呼呼吹着杯中的热气，吐着刚刚不小心被烫到的粉色舌头，“只要让它们一个个过来送死，原本的大群亡灵就没有威胁了。我们送出去的‘饵’就是用来让亡灵群不断分流的——虽然没想到它们居然会像那样排成长队，应该是那个亡灵有跟随同类爬行的习性。”

铃音对万里川伸出一只手，手指间垂下一个诱蛾灯造型的月长石吊坠，那上面散发着浓重的灵魂气息，所有的“饵”都是它的仿制品。

“……你还真是有很稀有的东西呢。”对方有些惊讶。

“没什么啦，校长送的。”

“顾问们可靠的感觉真不错，”她又笑了笑，默默喝了口咖啡，“我确实有点累了。后勤组现在特别信任你，基本上都把你当成‘队长’了。”

“明明遥学姐和沙耶也是顾问啊。”铃音觉得有些好笑。

“但她们不像你那样擅长出面指挥。”万里川小姐抿着咖啡，“这种感觉还挺神奇的……我前几次进荒原的时候，一直是他们的队长。”

“抱歉，”铃音迅速说，“我不是有意——”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在意。”她举了举咖啡杯，“我也说了，早就希望能休息休息了。雨宫小姐在营地里吃点东西吧，我得带后勤组的人去打扫一下战场——你知道的。”

“没问题吗？”

“没事，这活是我们的专长，很快就能搞定的。”

万里川茉莉最后对铃音点点头，就招呼了一下后勤组的大家，队员们很利索地放下东西，带上工具就往那边走去。遥照料着炼金炉，开心地对九夜说“一会儿给大家一人一份”，小修女好奇地观察着炉子的火焰。而铃音的视线在营地中扫了扫，果然看见了坐在营地边一块大石上的白晓，少女想了想，穿过营地向这位剑圣小姐走去。

第一百零四章 “不要怜悯死者”

白晓独自坐在那块石头上。

昏暗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照亮了她像是被刃物一刀裁短的长发，还有雪白的披风和透着一层淡淡灰色的左眼。铃音从营地旁又取了一杯热茶，她本以为剑圣小姐会像她想象中的世外高人那样冥想沉思，没想到白晓只是看着手中一根细长的东西发呆。

在白晓收起它前，铃音只隐约看清它像某种发簪——而白晓也不大像是会用发簪的人。铃音爬到石头上，端着两杯茶在白晓旁边坐下了。

“嘿咻。”

“……唔。”

白晓也反应了过来，她看着铃音，一时间好像不知道该叫她什么。于是铃音在不大平坦的石头上垫了块坐垫，转头说道：

“叫我铃音就行啦。”

“嗯，铃音。”

“你还真好说话哎。”铃音只觉得白晓很好玩，她给对方递出一杯热茶，“这个给你。”

“谢谢。”

白晓接过茶杯，两人自顾自喝了一会儿。月光、营火和原野本来会是挺有情调的组合，可惜咒诅荒原里没有风，月光给人的感觉也不那么浪漫，只有背后营火的噼啪声和少女们的对话声有些实感。铃音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就问白晓：

“阿晓——我真这么叫你咯？”

“嗯，没关系。”

“你之前有事想问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