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师小姐不想写日记 第104章

除此之外，铃音还注意到了身体上一些奇妙的变化：她似乎不需要进食也没关系，吃饭只不过是人类时代残留下来的习惯和欲望罢了；身体对吃下去的食物倒还有做着消化的工作，可做着做着食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只留下其中魔力和能量；抚子怂恿铃音在手上划了个小口子，结果当天下午，它就在灵魂和魔力的作用下自我恢复了……

怎么想都不像个“人类”，完全是异于人类的某种“东西”。当然，若只有这些，铃音自然早已做好了觉悟，只需坦然地去习惯和接受罢了。但……

为什么总感觉别人对自己的态度好过头了？

舰长和警卫们用老父亲一般的眼神看着自己，乘务小姐的眼神躲躲闪闪，孩子们围在自己旁边拉着衣服不放，哪怕说他们只是在感谢“救命恩人”，也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

再怎么说，铃音可是个掌握着一般人难以想象的神秘力量的货真价实的法师。比起亲近，大家对她的态度肯定会更倾向于敬畏才对。

最终，这个怀疑在当天晚上到达了高峰。之前在餐厅的那对姐妹敲响了铃音的房门，向救下自己的铃音表达谢意。原本的对话还很普通，可聊着聊着，她们的目光似乎根本离不开铃音，甚至也变得像乘务小姐那样支支吾吾，还开始无意识地伸出手，想搭在铃音的肩膀上——

在脑内警铃大作之时，铃音迅速向两人道别，把她们推出了自己的房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铃音背靠着门，伸手摸着自己的脸和身体。从今天早上看到乘务小姐开始，她就觉得自己肯定有哪里不对劲——莫非这个“门”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潜在效果，会给自己上个永久有效的魅惑术？那也太可怕了吧？

「……噗。」

「你刚才绝对笑了！」

抚子忍不住大笑起来，铃音气呼呼地背对房门坐下，双手抱胸等着抚子的解释。等抚子终于笑够了，她才咳嗽了两声：

「本小姐也不知道，只能猜一猜。」

「哈？」

「你的外貌没有发生变化，身上也并不附有某些种族具有的提高吸引力的能力和魔法。硬要去解释的话，只能认为和“门扉”本身的性质有关系了。」

「你说我的性质……」

「有一个猜测，像人类这种智慧生物，也许天生会受到境界、边界和门这种概念的吸引。」抚子思考着，铃音能感到她在哗啦啦地翻阅着契约中的资料，「有门便想要打开，有境界便想要跨过，这就是智慧生物的天性。」

「换了我的话，至少也会抱有一点敬畏什么的。」铃音不满地说，「想想看，面前有一扇门，而我不知道门后的东西是什么，那不是应该害怕才对吗？我还以为我身上会拥有某种神秘的气场！让看到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感到畏惧！……小说里经常这么写。」

「问得好，」抚子若有所思地说，「本小姐觉得，“门”的这种吸引力是取决于他人对你的态度的。对于本身就喜欢你，对你抱有好感的人来说，自然会产生想要“接触”的欲望；而如果世界上有人把你视作邪恶的魔女之类的，她应该也会像你说的那样感到恐怖。」

「你的意思是说——」铃音迅速跟上了抚子的想法，「重要的是别人自己的情感，我的体质只是提供了一个导向而已。比如觉得我很像自己女儿的舰长，感受到“门”的吸引之后，可能会觉得这是对女儿的宠爱；比如因为我救了她而很感谢我的那个女孩子，可能会觉得这是因为她……」

「喜欢上你了。对，本小姐也觉得像。」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最后铃音说：「人类真是擅长攻略自己。」

「可不能这么说，」抚子笑眯眯地回答，「从结果上看，你不觉得“喜欢你的人会非常想把你摸个够”很有趣吗？」

「……这有趣吗？」

铃音怀疑地问，抚子忽然在铃音的背后显形，贴到了她的耳边：

「比如说，整整一个月没见到你的琉璃，会做什么呢……」

「？！」

「……推~门~而~入~」

铃音抓起床上的枕头，抬手对背后的抚子就是一砸。最后，这场枕头大战以根本没法用枕头砸到灵体、并且被抚子只靠单手就按在床上的铃音的惨败告终。

那之后，铃音就一边熟悉着与以往不同的生活，一边在飞空艇上度过了旅途的剩下几天。在房间里休息时，铃音发现了一些新能力的使用方法——她空间手链里特别贵重的那些东西都被封入了“门”的背后，“幽显一心”也被封印在了左手，随时可以被铃音召唤出来。

按照抚子的说法，她可利用的“门”后的空间会越来越大，在未来的某个时间，也许铃音还可以在境界线的那头修建自己的家呢。

当七月悄悄过去，属于太阳的“塞贡之月”的第一天到来时，这艘押送着邪教徒的飞空艇终于抵达了龙城。

卷三 逝者的回音 : 第八十五章 环龙衔星之城

“我们真的快到了吗？”

“是的，法师小姐。舰长清晨确认过我们的位置，等穿过这片云，您就能看到龙城了。”

八月第一天的上午，飞空艇身周的魔法微微发着光，保护着船上的旅客。铃音则靠在飞空艇甲板的围栏上，看着船舷外浮过的流云。

飞空艇即将抵达龙城的空港，乘客们都在收拾自己的行李，没有到甲板上来。而铃音的随身物品要么在空间手链里，要么被封在了门后，因此她早早就等在这里发呆了——说实话，总呆在飞空艇上还是有点腻的。

“您是第一次来龙城吗？”

乘务小姐问道，她好像已经在这几天里“适应”了铃音，能像以往那样带着营业性微笑和铃音对话了。只不过，铃音可以肯定她和自己对话时的物理距离比最开始近了不少……

“嗯，我第一次来。这次是为了学校的活动来的。”

“那么您恐怕是……琉璃月学院的学生？”

“对啊。”铃音微笑了一下，“不过这艘船上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知道鸣神庭那边会有什么反应……”

“乘客们要接受笔录和调查，主要还是由舰长负责说明情况，不会太麻烦您的。”

铃音点点头，她没再说话，只是思考着什么。片刻之后，她伸出右手，一道无形的裂隙微微打开，那把被奥术魔方封死的邪教徒匕首就悬浮到了空气中。作为这次袭击的证物，无论怎么看，这把匕首上的亡灵魔法都不像是凡俗之物，硬要说的话，它反而更接近……

“法师小姐，”乘务员忽然说，“可以看到龙城了。”

匕首忽然消失不见，铃音也看向了乘务员指着的方向。随着飞空艇向前飞行，云雾逐渐散去，东国的首都显出了它的阵容。

才第一眼，铃音就倒吸了一口冷气。最让她震惊的不是地面上的“龙城”，而是真真切切地在天空中悬浮的数座“岛屿”。这些浮空岛上都有着建筑的轮廓，一眼便能看出是供人居住的地方。其中一座岛屿上就远远能看见飞空艇进出，那就是属于龙城的飞空艇空港。

“全是浮空城！”

“浮空城很难向东国全域推广，至今也只有龙城和龙城周边的城市才有。”乘务小姐微笑着说，也许是对身为普通人的她也知道魔法师所不知道的事感到有趣，“我们一路过来也能远远看见几座浮空城，那时法师小姐在房间里，没有看到呢。”

铃音看着这幅画面，仍然沉浸在震惊之中。她确实听说过东国的浮空居住区面积在全大陆都能排上第二，仅次于那座超然而传奇的法师之都“千塔之城”。但她没想到的是，这些浮空城居然大多都聚集在龙城的附近，在奇诡的云终山前以某种规律悬浮着，显出一种人类绝不可能拥有的壮绝艺术感。

视线掠过那座被青色与云雾覆盖的云终山，铃音看向了浮岛的下方：在云终山南部的平原上，一座呈现出完美圆形的庞大城市伫立其中。从铃音所在的飞空艇上，她只能看见城市中心的典雅宫殿，那正如铃音听到的传说一般高大，不像是供人居住的殿堂，而像是“龙栖之处”。

“那里就是鸣神庭了。”乘务小姐说道，从这里看去，鸣神庭的龙栖殿宛若明月，被空中作为星斗的浮空城所包围，“法师小姐能看见龙城周围的卫星城吗？那里有一半是魔物居住的，还有一部分根本不住人，只有被魔法师们保护的田地。云终山一带的生存空间不够人类和魔物发展，是始皇‘太一’和如今在位的‘那位大人’采取了诸多措施……”

铃音没有认真听乘务小姐说下去，她知道龙城的传说和历史：东国的第一位王名为“太一”，传说她在古语魔法帝国陷落之后，人类与魔物争夺生存空间之时走到台前，和自己的朋友一同领导双方放下争端，建立了如今的东国。如今在位的“那位大人”正是她的朋友，是遵守和她的约定，在下一位值得为王的人类出现前治理东国的。

“法师小姐，您看得见那个吗？那是什么？”

听见乘务员的声音，铃音看向那个方向，果然发现了两个奇形怪状的飞行物。她眯着眼睛端详了好一会儿，终于确认那也是飞空艇，只不过型号很小，看起来像是隶属于鸣神庭的。

“鸣神庭那边来接我们了。”铃音说。

果然，当她们更接近龙城时，两艘由鸣神庭派出的军用飞空艇就与客艇接舷了。从两艘船上下来的人，几乎都穿着一种很像羽织的白色袍子，走起路来有种奇异的飘逸感。他们有的人一看便知是魔法师，有的人则配有剑或枪，但衣服上都印有一样的环龙衔星的东国符号。

「这都是附过强力防御魔法的衣服……龙城也太有钱了吧。」

铃音对抚子窃窃私语。此时，一些显然是魔法师协会的成员也来到了客艇上，后面甚至还跟着几个——美德教会的神父和修女？等这些奇奇怪怪的“杂牌军”全部下船后，抚子才补上自己的猜测。

「大概是特种部队之类的？」

舰长早已在甲板上等了许久，在从“军舰”上下来的人们前去看管那个邪教徒、接受乘客们的笔录时，舰长和他们的队长便开始交谈了。正当铃音有些尴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要过去说明一下情况时，有人忽然叫住了她。

“请您等一等，雨宫小姐。”身后传来了冷冰冰的少女声音，“负责接您的人是我。”

铃音回过头，看见了一位差不多比琉璃还高的黑发少女。看见她的第一眼，铃音就立刻联想到了雪岭湖中的坚冰：少女扎着高高的长马尾，同样黑色的眼睛像是夜色中的冰湖，眨都不眨地注视着铃音。她没有穿那件白色的袍子，从勉强过膝的裙摆、介乎于侍女和女仆之间的黑白衣服上看，少女实在是和铃音印象中的“龙城侍女”不符。

“您叫我‘九夜’便可，”黑发少女说，曲下膝盖对铃音微微鞠了一躬，“跟我来吧。”

卷三 逝者的回音 : 第八十六章 抵达龙城

很快，铃音发现这位自称“九夜”的少女在领着自己往其中一艘军用飞空艇上走。她有些好奇地回头看了看飞空艇上的人，他们似乎都没注意到这边。

“嗯，九夜小姐……”

“就九夜便可。”对方重复道。

“好吧，那、那九夜。”铃音只好顺从对方的意思，“这是要接我去哪儿？”

“鸣神庭。镜渊学院和国立魔法大学的代表昨日都已就位，您是最后一个抵达的。军用飞空艇要比客艇快很多，我的任务是早点把您带到龙城。这是鸣神庭下发的证明，请您看一看。”

简单解释完这些，又检查了铃音手上的那份鸣神庭卷轴后，九夜站在两艘飞空艇接弦的位置，伸手请铃音上去。铃音只好放弃和舰船上的人道别，跟着九夜登上了飞空艇。这位冷若冰霜的黑发少女对留在舰船上的工作人员说了几句话，就领着铃音来到了甲板下一间简单的会客厅中。

“招待不周。”九夜说，让铃音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事发突然，只能这样接您来龙城。”

“没事没事。”九夜的说话方式让铃音有些不自在，她推了推面前的椅子，“你不坐下来吗？”

“如果您觉得可以的话。失礼了。”

九夜终于在铃音面前坐下，但坐姿也没有一丝放松的意思，看起来不像休息，反倒像随时准备迎战了。此时这艘飞空艇缓缓发动，铃音看向舷窗外，那艘客艇很快就被甩在了背后。

“有关船上那个邪教徒的事怎么办？”铃音问，“我应该也有一些笔录要做，还有一份证据在我手上呢。”

“这也是我来接您的理由。正在对邪教‘十二翼天蛇’发动剿灭行动的魔法师协会和美德教会的管理人员一致决定，比起间接阅读您的证词，不如直接和您见一面。证词和证据，稍后直接由您上交即可。”

“……是这样吗。”

铃音挠了挠脸颊，面前的少女没有像飞空艇上的人那样自然而然地贴过来，让铃音悄悄松了口气。但除此之外，她也有些好奇面前这位神秘少女的身份——她不像是魔法师协会的成员，也没有美德教会或者鸣神庭军队的制服，是怎样的身份才能让鸣神庭把为铃音引路的工作交到她的手上呢？

“虽然有点失礼……”

“您请问。只要在我职权范围内的，我都会回答。”

“能告诉我你的身份吗？只是有些好奇。”

“我乃侍奉‘那位大人’的巫女，目前依那位大人的指示，随行于另一位大人身边。”

“——你是龙神巫女？！”

铃音又吓了一跳，她已经数不清自己被吓了几次了——真应了抚子的那句话，来到龙城的自己还挺乡下人的。

龙城的“她”、龙城的“那位”、龙城的“那位大人”，这些词都是在指如今统领东国的，受东国人民尊敬的领导者。她不是魔物或幻想种，不是继承了龙之血统的别的生物，而是货真价实的、完完全全的“世界长子”，纯血的巨龙。正是她作为始皇太一的友人，协助太一建立了东国。

“那位大人”严格来说并非幻想种，但按照东国大地自古以来的传统，她一样要被尊称为神，接受与幻想种一样的敬奉。鸣神庭的龙神大社，就是由龙城居民所建立的侍奉“她”的神社，而能进入神社中工作的巫女，也被称作“龙神巫女”……

……可面前这位少女哪里像巫女了？

“怎么了？”

“不，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没有巫女服……”

“龙神巫女在客艇上出现会引起骚动。”九夜回答，“但如果这能让您更好地辨识我的身份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穿上。”

“啊，那倒不必……”

只要铃音不说话，九夜也一言不发，这让飞空艇上的气氛变得很难熬。当飞空艇开始减速，似乎接近了目的地时，九夜起身对铃音鞠了一躬，离开房间去换衣服了。

很快，身着巫女服的九夜就回到了会客厅内。龙神大社的巫女服古典而庄重，白色千早罩于红白的薄衣上，长裙下摆及踝、只露出穿着白色袜子的双脚。唯一能显示出一些“妖精与龙的审美”的特征的，恐怕只有它奇妙地贴合身体曲线，微微地附着于九夜身上这点了。

“很快就要抵达龙城了。”九夜对铃音微微躬身，没有再次坐下，“请您听一听接下来的安排，稍稍做些准备。”

“好、好的——不会有什么讲究吧？”

“飞空艇会直接将我们送至北城门空梯，我则带您去鸣神庭与剩下两所学校的代表汇合。”九夜的声音仍是冷冰冰的，“您与两位代表相互认识一下，随后，此次行动的负责人会来与你们见面，谈论有关这次行动具体内容。白晓大人虽并不在乎繁琐的礼节，但仍然请您对她怀有最大限度的尊敬。”

“哦、哦……”铃音听得一愣一愣的。

“那之后，魔法师协会负责将白晓大人、我与你们一同送至目的地。有关这次邪教徒事件的情况，也请您一并与魔法师协会交代。”

“等等，”铃音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些什么，“九夜和我们一起去吗？而且我们今天就要去目的地，这么急？”

“这是鸣神庭的安排。”九夜只是这么回答，“而我如今是白晓大人的侍从，自然会跟随你们一同前去。”

铃音没有问“行动”具体是什么，“目的地”到底又在哪里，但对还没来得及在龙城待上半天就要出发这件事感到惊奇。等自己和另外两个代表熟悉，又等那位负责人交代完行动，怎么都是下午了吧？在黄昏时出发的话，难道这次仲夏试炼的目的地离龙城很近，当天就能往返？

怎么可能呢……

飞空艇开始缓缓降落了。铃音帮肩膀上的小人偶调正了位置，而不知不觉中，九夜居然悄无声息地绕到铃音的背后，帮她整理起衣服上的褶皱。当九夜的手指碰到自己时，铃音下意识地缩了缩。

“好了，”九夜用那冰山一样的声音说道，手好像在铃音的肩上多放了一会儿，“您随我下船吧。”

卷三 逝者的回音 : 第八十七章 学院代表们

九夜所说的“北城门空梯”，指的是北城门内一座可供飞空艇停靠的小型站点。当地面上的龙城居民需要前往浮空岛时，便会从类似的站点搭乘飞空艇出发。

而铃音也算是见识到了“首都”的繁华。

载着九夜和铃音的虽说是“马车”，却不是由马拉的。在马车的前头，是一只质感类似“纸张”的，漂浮在半空中的生物。它看起来没什么力气，可当九夜和她交代了目的地后，就立刻又稳又快地载着她们前往鸣神庭了。

铃音看了看其他马车，发现它们有的由一样的纸人拉着，有的则由木质或石制的机关兽带动，样式千奇百怪，唯独没有真正的马。询问九夜后，铃音才知道这些拉马车的魔法造物都由“龙城道路交通局”统一管理——龙城城区内是没地方饲养大量马匹的。

道路宽敞而整洁，似乎都是以鸣神庭和龙栖殿为中心，成轮辐状向外延伸出来的。街道上行走着的不只有人类，到处都能看见生有魔物的耳朵或尾巴的人——除了混血魔物，也有化形成人类的魔物。龙城虽然是人类居住的城市，但由于离魔物居住区很近，不少有事在身的魔物会化作人形，临时来龙城中走一趟。

“国立魔法大学在外城，”九夜看到了铃音的视线，说道，“是作为单独的卫星城市修建的。龙神大社在鸣神庭内，但我们不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