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师小姐不想写日记 第103章

“但是铃音真的超——帅——”遥一个侧身，搂住铃音的脖子抱了过来，“好帅！好可爱！人小小的却感觉像成熟的大姐姐！我长大后要成为铃音姐姐那样的人——”

“沙耶你帮忙管管她！”

“没关系。”沙耶对铃音比了个拇指，“超帅的。你放心好了。”

“沙耶？！”

然而遥的症状显然不是特例。自从早上的事件之后，调查队里的每个人几乎都把铃音当成了这只队伍的“新队长”，对她又是恭敬又是认真，准备过程中的大小事务都要向她报告、请示一下，弄得铃音不得不抓来遥和沙耶帮自己的忙，免得自己真的担下这个沉重的担子。

万里川小姐对这件事的结果很满意，她在晚餐时间时悄悄对铃音说，如果自己真的被调查员们推上了顾问的位置，那龙城那边的面子上就很过不去，到时候倒霉的还是她自己。

“这是鸣神庭定下的事，我不能随便乱来。”她有些倦怠地说，铃音感觉她身上的烟味更重了，“但拒绝他们又会伤同事的心……唉，大人的世界啊……”

那位小修女则是很喜欢铃音的处理方法，据她所说，这种方式非常符合她自己的信条——如果还能真的扣调查员们的奖金就好了。只有谢莉尔在知道她们真的是专业的亡灵法师后，开始变得不大愿意和铃音说太多话，就连笑起来的样子都变得勉强了。

而剑圣白晓——

她还是一个人默默待在那里，跟着大家做差不多一样的事。在听说白晓好像对自己有兴趣之后，铃音偶尔也会悄悄观察一下这位剑圣小姐，有时她确实会用一种略带好奇的眼神看着自己。原本铃音还会认为这目光是“审视”和“研究”，但听了九夜的话后，她总觉得剑圣小姐看起来有点呆呆的……

到下午的时候，完整的行动手册已经送到了每一个人（包括白晓）的手里，进入咒诅荒原的小队成员都要熟记和遵从上面的内容。做到这一步，三位顾问小姐的任务就全部宣告完成，只等进入荒原之后再随机应变了。

当天晚上，调查队的人忙着进行最后一步的器材校准和物资清点，铃音、遥和沙耶则把握着最后一晚的放松机会，在她们三个的帐篷里开起了小小的睡衣派对。

遥放出了她寄存在契约信物（一枚纹章）中的亡灵，那是个手持大镰刀，皮肤发灰的小女孩，被遥称作“糖霜”，据说还会帮忙制作甜点。虽然三人都早就习惯了实验室里的人类尸体，不过遥还是向她们保证，这是“通过正规渠道捐赠的遗体”，“符合一切法定程序”，绝不是自己通过非法手段获得的。

铃音也向两人展示了自己那个未完工的“蛇蛇一号”，沙耶似乎对水面下的灵态巨蛇很感兴趣，提出可以帮铃音做有关它的研究。只可惜这足以吓死一般人的睡衣派对被突然闯入的九夜打断，巫女小姐关掉元素灯，把三位不想早睡的少女全部赶上了床。

——明天一早，她们就将进入那片危险的无人区了。

第九十九章 死去的原野

第二天清晨。

太阳还未把天空照亮，铅灰色的天空沉重地压在头顶，似乎连咒诅荒原外的世界都变得死气沉沉了。调查队的十六人全副武装地聚集在营地中心，准备向着荒原深处进发。

他们看起来只携带了一些武器和随身物品，但那些军用级的空间储物器中已经装满了调查用的器材、充足的魔法物资和生活用品。按照铃音她们的计划和先前的调查经验，小队不会使用交通工具，而是选择徒步深入荒原。在小队的前头，能听见一位巫女在说话：

“——因此在大部分情况下必须根据顾问的指示行动。剩下的话就请顾问们来说吧。”

大家都把视线转向了铃音，遥也笑眯眯地用胳膊肘捅了捅铃音的腰。后者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

“既然昨晚已经演练过了，各位一定要记清楚手册里的内容，绝对、绝对不要擅自行动……嗯，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啦，大家都是老油条，我们直接出发就好了！”

调查员里传来一阵善意的笑声，小修女微笑地看着铃音，谢莉尔则低头盯着自己的脚趾。铃音略微犹豫了一下，主动对在一旁呆立着的剑圣小姐开口了。

“嗯……剑圣小姐？哪怕是剑圣小姐也不能擅自行动，没问题吗？”

“——啊，”她好像突然就回过神了，“嗯，我会遵守命令的。”

这一下把大家可吓得不轻，放眼整个东国上下，除了鸣神庭的那位大人，还有谁敢“命令”白晓？铃音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脸，还好九夜替白晓圆了回来：“白晓大人不会忽视其他队员，会以团队为核心行动的，请大家放心。”

该说的也都说完了，小队走出营地，向荒原那条“边界”走去。铃音回望了一下营地，发现一些其他的驻留人员正在目送小队，两位黑发的妖精也轻轻招着手。

“铃音铃音，”遥凑到铃音的身旁，“她们好像是在对你道别诶？你们关系很好吗？”

“算是认识吧。”铃音也对妖精招了招手，跟着队伍走向了那条边境线。

荒原的边界是一条极其清晰的线。在线的这头，泥土与杂草中充满了夏日的生机，而跨过线后，地面里的一切事物好像全都“死了”。

没有风，天空中也没有云，夏季的大地本应会变得异常炎热。然而，就连塞贡似乎都无法照亮这片死去的大地，日光像被一层墨玻璃过滤过似的，变得发暗而毫无热度，暗得像是阴天一般。周围能看见一些枯草，不知道已在这里留了多少年。

“呜，真讨厌啊……”遥小声抱怨道，用双手搓了搓自己的上臂，“我感觉毛毛的……”

「如何？」抚子向铃音问道，「你感觉怎样？」

「说实在的，真让人不舒服……」

咒诅荒原中的“安静”和铃音印象中的“安静”完全不同。事实上，哪怕是连五感敏锐的铃音都觉得安静的时刻，其实也有着诸如极远处魔法实验的轻微振动，微风拂过月棕树之类虽然听不见，但却能“感受到”的背景音。

然而，现在简直是有人把整个世界的声音关掉了似的，除了队员们的交谈和脚步声以外，荒原上的一切都是悄无声息，铃音努力想要倾听远处的其他声音，但却什么都感受不到。咒诅荒原的安静不是“安静”，而是远远凌驾于那之上的“死寂”。这种庞大的死寂压在所有探险者的精神上，像一块压迫人心的巨石。

这里的一切都死去了。

“按照日志里的调查，咒诅荒原里虽然能正常施用元素法术，但却无法呼唤出元素精灵。”遥捧着一本日志，复习着里面的内容，“似乎就连元素精灵也死了……刑侦和调查中常用的与精灵沟通的手段也用不上了。”

沙耶举起手，一团火焰腾得从她的掌心出现。看来不像铃音，她似乎不用解读就能轻松施用这些元素魔法。

“死了。”沙耶说。

“什么死了？”铃音没懂她的意思。

“元素法术死了。”她仰头看向铃音，“没有灵性。”

这孩子说的话真是有点难懂啊……不过，铃音看着沙耶手中的那团火焰，不得不承认自己也觉得它燃烧得有些古怪。缺乏了无处不在的元素精灵的参与，法术就会变成这种样子吗？

刚进入咒诅荒原的这段路非常顺利。依靠着上次的经验，小队很快就找到了通向古城出云的那条大道。这条道路看起来格外平整宽阔，足以承载各式的交通工具。交通的发达象征着城市的发达，三百年前的出云城必然是一座繁荣的城市，然而深渊领主的亡灵法术毁灭了一切，只剩下这条被定格在三百年前的道路。

小队暂时在这里停下了。调查组的几人熟练地架设着魔法仪器，记录着收集到的数据，沙耶则无言地漂浮着，一动不动地盯着远处的仪器不放。冒险者协会的谢莉尔小姐一边写着什么，一边在队伍中到处走动，好像因为荒原中的环境而变得格外烦躁。她心神不宁地来到了铃音她们身边，大概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走到哪儿了。

“唉……”

“怎么了？”

铃音问，谢莉尔吓了一大跳，她看到面前的铃音，表情立刻变得有些瑟缩起来。但不论如何，这位年纪已经二十有余的记录员还是正常地回答了她：“我在记冒险日志，呃，沙耶——不是，那是另一个——铃音小姐。你知道的，这是我的工作。”

万里川小姐叼着烟斗，正在盯着这边看。就在铃音想要随便回复谢莉尔两句时，调查组那边却跑来一位工作人员，有些急切地递了一卷文档过来。

“顾问小姐！”她有些着急的说，遥赶紧帮这位调查员顺了顺气，“请你们一定要看看这个——”

她那张文档上是一个复杂的表格。表格上绝大部分的数据看起来都很接近，唯独最新的一排不一样，那上面的数字一下子变得十分巨大，几乎是之前的十几倍。沙耶似乎看懂了这个文件，她只扫了一眼，就说：

“单位时间内环境中活跃亡灵魔力流体与休眠魔力流体之比远大于过往观测数值。”

“呃……”谢莉尔一头雾水地拿着笔，“能翻译成通用语吗……？”

“这意味着什么？”

小修女南希已经悄悄钻到了她们旁边，用一闪一闪的深蓝色眼睛盯着铃音。铃音和遥交换了一个严肃的眼神，说道：

“意味着这里之前来过不喘气的‘客人’。”

“很多很多。”遥小声补充道。

第一百章 袭击与计划

几乎是马上，小队里拥有战斗力的几位成员就都被召集了起来，开了场小小的会议。

“……总之情况就是这样，”铃音说，“如果觉得风险太大，现在掉头离开荒原还是来得及的。”

按照顾问组的判断，小队附近几乎肯定有数量庞大的亡灵群存在。对一只想要深入咒诅荒原的调查队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数量庞大的亡灵群，能有多庞大呢？”谢莉尔问道，她好像没有什么危机感，说得很理直气壮，“而且我们不是有无敌的剑圣大人在嘛！有剑圣大人在的话，什么敌人都不用怕，直接往荒原深处走不就好了？”

大家沉默着，没有人理会谢莉尔说的话。好在万里川小姐主动打破了沉默，她咳嗽了两声，慢吞吞地问道：

“我们有对付亡灵群的预案吗？”

“有。”铃音回答，她和遥对视了一眼，“我们有制定过相关的方案。”

“但是我们弄不清楚这个亡灵群落的具体规模，也不知道具体的种类，”遥小心翼翼地说，她还是有些不敢代表顾问在大家面前发言，“所以方案也是有风险的。咒诅荒原的深处可能会有我们想象不到的危险，如果太依赖剑圣大人的力量，在这里就消耗太多的话……”

“谨慎。重要。”沙耶说。

“可是你们不是很厉害的顾问吗！”谢莉尔显得有些着急了，“如果出了这么点事就要离开的话那后面怎么办呀！”

“不要这样，谢莉。”小修女说，她走过来拉住了铃音的手，“我们现在确实有离开荒原，等待时机的选择，这肯定是最安全的。如果现在撤退的话，我们大概要多久才能返回呢？”

“这就不好说了……”万里川小姐叼着烟斗，没有点燃，“不知道亡灵群什么时候离开，也不确定之后会不会再遇到。巫女大人，鸣神庭方面是怎么安排的？”

“有些麻烦。”九夜回答，“鸣神庭还在应对最近的邪教徒骚乱，我们不可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唉……”万里川茉莉叹了口气，困倦地揉了揉眼睛，“这就难办了。说实在的，如果退出去等几天……”

“但也确实有退出去等两天的选择？”铃音提出这点，“如果还是没有变化，就再硬着头皮上？”

“总觉得有点骗自己的意思呢……”遥嘟哝着。

“我不否认是想撞运气啦。”铃音苦笑起来。

一轮讨论无果，大家都把视线移向了一直没有开口的白晓。毕竟，剑圣小姐才是真正的负责人。她用手捏着下巴，花了很长时间才决定。

“我们继续前进。”白晓最后说，“准备执行预案吧。”

既然白晓已经敲定了计划，众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小队所面临的情况和剑圣的决断被传达到了后勤组的八人那边，不论是他们还是战斗组（即三位顾问、三位代表、剑圣和九夜），其实都表现出了轻重程度不同的紧张——再怎么说，也是把自己的安全托付给一个未知的计划啊。

无论如何，小队还是继续向着荒原深处前进了。后勤组的八人待在小队中心，战斗组的大家则隔了较远的距离，以卫星般的方式环绕在小队外围，对中心的后勤组形成了一个保护圈。然而还没等队伍前进多久，铃音她们定下的预案还没来得及实施，远处就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有人遇敌了。

“沙耶！”

离她最近的铃音赶紧靠了过去，坐在书上的少女举着右手，一层黑色的雾气屏障挡在她身前，阻挡住了亡灵的进攻。在她的面前，是让铃音都忍不住皱眉头的怪物——那东西看起来原本是人类，但脑袋只剩下左边一半，剩下一半整个向外“炸”了开来，形成了每一只都有它躯干那么长的蛇类身躯。

这只头重脚轻的亡灵维持着它脆弱的平衡，头上的蛇身笨拙地撞击着沙耶架起的护壁。少女的右手一抬，一束黑雾倏地刺穿了亡灵的身躯，它的身体中立刻炸出了无数巨大的惨白骨刺，简直像是体内的骨头开始疯狂生长似的，将它整个刺穿、固定在了原地。

“解决了。”沙耶转过头来看着铃音，海蓝色的眼睛连眨都不眨。

“哦、哦……”

沙耶的手段让铃音吓了一跳，但想到她毕竟是正牌的亡灵法师，和学着黑之翼却做着人偶师的自己不一样，铃音也就没说什么了。小队的成员很快聚集到了这只亡灵身边，都对它怪异的头部直皱眉头。

“它穿着出云地区的衣服，”万里川小姐很有见识地说，“肯定是古城出云的人。”

“你是说它以前是人——”谢莉尔的声音发尖了。

“显而易见。”铃音翻了个白眼，这位红发的记录员扭到一旁去干呕起来。那些曾经深入过荒原的后勤队员们挨个查看了这只亡灵，表情都不大好看。

“雨宫小姐。”有位队员小声说，“我们前几次都没见过这种……日志里也没有记录过相关的亡灵。”

“它是怎么过来的？”铃音向沙耶问道，后者看了看远处，目前小队所处的位置还是一片平原，视野良好得吓人，一眼就能看到最远处的地平线。

“一瞬间。”沙耶说，铃音的心沉了一下。

“你是说，它用类似瞬动的方式出现在你面前？”万里川问道，她正俯身观察着这只亡灵头部的蛇。

“不是。”沙耶说，“爬过来的，从地面。”

光是想想这亡灵在地面爬行的画面，所有人就忍不住一阵恶寒。

“你们真的没人见过——？”铃音转头问道，却没想到白晓也站在自己身边，低头思索着。许久之后，这位剑圣才终于说话了：

“我见过。”

“哎？！”

“三百年前我穿过荒原，抵达出云的时候。城里的人大多变成了这幅模样。”

铃音差点忘记，白晓是目前活在世上的唯一抵达过荒原最深处的人类。如果白晓曾在出云古城见到这种东西，那在外围看到它们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我们得动作快了。”铃音下定了决心，遥也点了点头，“大家都先过来！”

第一百零一章 战斗的前奏

咒诅荒原的太阳没有半点热度。

没有风，但这里仍然冷得吓人，似乎空气中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不断地把活物的热量吸走似的。有两位后勤队员裹着厚厚的外套，正走在队伍的最中心。

其中女性的那位颇为年轻，手持一个罗盘似的器械；另一位男性似乎已经年近三十，他戴着眼镜、用纸和笔记录着女性调查员报出的数据。

“不知道战斗组那边怎么样了……东南15-43。”

“希望顺利吧。”那戴眼镜的研究员说，把“东南15-43”记了下来。

“她们是出去侦查了吗？——正南-03。”

“你很紧张？”他扶了扶眼镜。

“……不紧张才奇怪。”

从遇到第一只亡灵开始，小队已经在荒原中行走了整整一个上午。除了无云天空中的赛贡之阳外，没有任何讯息能传达“正午”这一讯息，连温度都没有变得更舒适一些。

战斗力远比他们强的战斗组成员们则分成了两人一组的小队，在保持着有四人在保护后勤组的情况下离开队伍，不知道去外面做些什么了。她们离开队伍时都显得异常谨慎，不惜花费大量魔力和卷轴施用隐蔽的魔法，因此只有当她们回来“换班”，从法术的保护下离开时，后勤组才能再次看见她们。

“……你就相信雨宫小姐她们吧。”戴眼镜的那位也叹了口气。

“我知道她很厉害！可是……”女性放下罗盘，欲言又止，“唉，可是……雨宫小姐还很年轻，计划万一出了什么错，被那么多亡灵袭击……”

“我们还有剑圣大人呢。”

他安慰道，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了。

中午的时候，铃音本人也和九夜一同回到了队伍中。

“怎么样？”

遥头一个跑到两人身边，其它人也都围了上来。铃音和九夜此时正在解除身上的一个个魔法，动作像是在脱下某种特别厚的透明大斗篷，两人看起来都被闷得慌。

“已经按照雨宫小姐的指示，把‘饵’放出去了。”九夜回答。

“不要放松警惕，我还是不知道这件事是否明智。”铃音警告道，“而且我的人偶在这种平原环境下没法飞太远，我不确定那是不是就是亡灵群的全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