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师小姐不想写日记 第124章

“人偶师，雨宫铃音。”

“将活着的灵魂囚禁在人偶的躯体里，玩弄死者与尸体，你不曾感到心中有一丝愧疚吗？”埃德加质问道，“我今晚并不想对你施以制裁，至少请你不要挡在圣光的面前，再犯下更多的罪恶。”

“哎呀，怎么一上来就说教。”铃音叹了口气，“好吧，那我也没有……嗯……拦圣光的路的意思。不过你们那么多人追一个小女孩子，是不是有点不大好啊。”

“这么说，你只是路见不平？”埃德加沉声问，“如果是这样，那这就是一次天大的误会。请你把身边的邪恶之物交还给我们，她非常、非常危险。”

铃音略微侧过头，在她看清对方的容貌与身体特征之前，那白色头发的女孩子就迅速躲到了铃音背后，探出一个头来瞪着埃德加。

“呃，抱歉……”铃音迟疑了一下，“你是说……”

“不要被她的外表蒙蔽了。”埃德加厉声说，“那是个危险的创造物，哪怕是为了你自己的安全，也请快点把她交给我们！”

如果不是埃德加刚刚还指着铃音，对自己的队员说“别被她的样子骗了”，这话听起来的可信度大概会稍微高一些。铃音闭上一只眼睛，说道：

“嗯——好吧，这话怎么说来着……”

埃德加皱起眉头，他感到时间紧迫，却不得不看着面前的少女慢悠悠地斟词酌句，这太让人烦躁了！不过，铃音很快就一本正经地咳嗽了一声。

“尽管制裁邪恶是必要的，但若是不加思考，就随意帮助他人‘制裁邪恶’，也有可能犯下大错。换句话说，我要是不听你的任何解释就将她交出去，那也算是‘邪恶’。”

“……此话有理。”埃德加深吸一口气，他诚恳而认真地向铃音说明起来，“你身后的那位少女并不是人类，而是由一位亵渎生命与灵魂，为一己私利使用魔法的大罪之人所创造的危险兵器。以她一己之力，就足以毁灭半座城市。这并非她的错，但我们也是为了终结她的痛苦而来的。”

“——这和我知道的事不一样啊。”

铃音轻声说。这句话让气氛再次剑拔弩张起来。埃德加微微眯着灰色的眼睛，他能感到面前的少女也在酝酿着某种力量，如果有必要的话，自己并非不能在这里拔出宝具……

“队长！”

忽然有人大声说道，埃德加与铃音的注意力立刻转向了他。那人用手指着铃音的身后，大声说道：

“目标已经不见了！”

“哎？！”

“什么？！”

这两人一同转过视线，刚刚那个白发的女孩子已经不翼而飞，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埃德加抬起头，终于在雾夜中捕捉到了什么东西。

“目标上船了！”埃德加吼道，“确认目标，别让她离开那艘船！”

第四章 白月号顺流而下

白色的女孩子转眼间消失不见，连铃音都有点慌了神。以如今铃音的敏锐程度，要从她身边突然消失可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如果把那女孩子弄丢了，自己回去该怎么像海蛇神交差啊？

还好，对面那个圣堂教会的第什么什么执行部小队队长的眼力颇好，迅速找到了他们的目标。顺着这队长指着的方向一看，铃音果然也看见雾气中有一团东西在歪歪扭扭地飞舞，看起来竟然像是一群黑色的蝙蝠。

再定睛一看，蝙蝠居然还飞向了那艘“白月号”——那是铃音她们前几日搭乘的炼金炉明轮船，算得上是银鱼河上数一数二的大船了。倒不如说，琉璃和薇薇教授还待在那艘船上呢！只是这艘船从血月要塞出发，沿着银鱼河由北向南行驶，要是那个白色的女孩子上了这艘船，可就与自己的目标南辕北辙了。

「怎么办？」抚子无声地出现在铃音的身旁。

「没办法了，追着她上船吧。」铃音叹了口气，“那么，嗯，那个……后会有期！”

也来不及跟埃德加多客气，铃音一挥右手，那只灵态的巨蛇静悄悄地消失，而无数阴影组成的蝴蝶遮盖了铃音的身体，带着她消失在夜色里。在影界中穿行时，铃音回头看了一眼岸上——浓重的灰雾已经遮盖了圣堂教会的骑士们，一个也看不见了。

很快，铃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船舱的阴影里，重新转身回到了甲板上。她匆匆地在水手与乘客们之间走过，发现大家都在惊恐地讨论着刚刚码头上的骚动。河雾还在弥漫，铃音稍一晃神，发现自己差点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唉哟！”对方也吓了一跳，“小心点！这见鬼的雾真是……啊，这不是雨宫小姐吗？”

铃音抬头一看，总算发现面前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他戴着一顶船长帽，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面前的这人是“白月号”的船长，是个一惊一乍、说话大大咧咧的男人，他在银鱼河上工作了快四十年，如今都已年过半百了。自从在血月要塞上船后，铃音她们就一直住在贵宾舱里，也因此和船长熟悉了起来。

“布朗船长？”铃音仍然在寻找船上的其他人，“这是怎么了？”

“哎，那么大动静你都没上甲板啊？”船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码头上好像有人打起来了！又是金光又是爆炸的，真不知道什么人在打架，我货还没卸完……哎，你不是说今晚要在科索沃斯下船吗？”

铃音尴尬地咳嗽一声：“……我改主意了，可能要在船上再待一会儿。船长，你要是在船上看到陌生人记得小心点，可以先来找我们……你知道的，我毕竟是个魔法师。”

“哎呀，那就劳烦你了。”布朗船长顿时笑了起来。像这些在船上遇到的厉害人物，经常能帮船解决一些麻烦问题，甚至充当船只的保镖，“不过今晚我们也不开船，雾太大了，舵手看不清水面……这码头上也不知道是个啥情况。”

“……是啊。”

铃音抬头看了看雾气中的白月号，若有所思地说。这艘船优雅地在夜雾中沉浮，而铃音隐约感到某种力量包裹住了船只……哪怕是一只蚊子穿过结界，圣堂教会的人都会知道的。

当天晚上，铃音重新回到了船舱之中。她对着教授的舱门想了想，最后决定先进自己的舱室瞧瞧，结果一开门，她就发现琉璃和薇薇都在里面，一副收拾好行李的样子，不由得苦笑起来。

“计划变了。”铃音顺手带上舱门，“薇薇教授，我们要找的人现在就在这艘船上。”

“哦？”穿着白色连衣裙的薇薇眨了眨眼，用手扶着大号遮阳帽的帽檐，“怎么，铃音已经把她带上来啦？”

“……铃音怎么去和别人战斗了？”琉璃则显得敏锐地多，她伸手扶着铃音的肩膀，担忧地上下检查了一下后者的身体，“码头上的骚动是你吗？”

“说来话长，”铃音叹了口气，“我们要找的那孩子被圣堂教会缠上了。我刚刚就和圣堂教会的人对上，算是没真的打起来。”

“哦……”薇薇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哎呀，这不奇怪。太好玩了。”

“……到底哪里好玩了啊。”铃音感觉头大了起来，“总之，那孩子似乎被圣堂教会的人困在这艘船上了。最好的办法是我们赶紧找到她，想办法带着她出去。”

“如果真是这样，那现在的情况有些麻烦呢……”琉璃轻声说，“白月号的航线是自北向南，这一路过去就要去阿尔玛王国了，可我们的目标是把她带回学院……”

“按照我对圣堂教会的理解——”薇薇教授自顾自点着头，“哪怕我们找到那家伙，也没那么容易下船咯。而且不但是她，我们也遇到麻烦了。”

“教授，这话的意思是？”

琉璃好奇地问道，薇薇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自己学生的肩膀。

“你没事，琉璃。主要是我们——”她伸手指向铃音，“一个会亡灵法术的人偶师。”又指了指自己，“一个活人偶。圣堂教会恨透我们了。”

尽管在东国并没有自己的势力，但铃音对圣堂教会还是了解一二的。这个教会中虽然有不同的教派，有的激进、有的寻求改革，但思想在大方向上却是接近的：反亡灵法术、反恶魔、反危险的魔法，认为魔法应该受到管制。薇薇这种造物会被“净化”，让她得到“解救”，而铃音这种邪恶的魔法师嘛……

“……那我们怎么办？”铃音思索着，“我估计一时间下不了船，圣堂教会的家伙怕是把这艘船围得水泄不通。当然最大的问题是，我们找不到那孩子躲在这船的哪里了……”

“嗯……用朔月试试？”琉璃提议道。

“今晚试试吧。其实刚刚雾气太重，我还没看清楚那孩子长什么样呢。”铃音摸了摸下巴，“光看到是个白色头发的女孩子了……这特征可显眼了，应该不容易看漏。”

“那现在只能按兵不动咯？”薇薇教授兴致盎然地说，一点也不像是刚刚收拾好行李，又要重新再把东西一件件拿出来的样子，“唉，完美的海滩假期总是伴随着遗憾……我得回去换一件衣服咯。”

当薇薇教授离开房间的时候，铃音终于转过头，忍不住向琉璃问道：

“你说她要是换了一身兔女郎，我明天该怎么和布朗船长解释？”

第五章 成功……了？

一夜过去，铃音和琉璃的舱室被黎明的第一束光照亮了。

前往搜寻目标的影之蝶们还没有回来。琉璃独自一人窝在被子里睡着，她的怀里空空的，似乎有人悄悄溜了出去。她们定下的舱室隔音很好，因此琉璃并没有被外面的声音惊醒——看她睡得正香，应该还要一会儿才能醒吧。

从被子中溜出去的那人还在房间里，只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地板”上。在舱室的地毯上方，有一面圆形的水镜微微悬浮着，这面水镜并没有倒映着房间中的家具，反而向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圆洞，容纳了一方不算大的空间。

铃音就在里面。她跪坐在一把太刀的面前，左眼如同磷火般微微发光，聚精会神地做着某件旁人看不见的什么事。环绕着这把名为“幽显一心”的太刀，地面上杂乱地摆放着许多奇妙的物质——有的是盛放液体的器皿，有的是看起来质地轻巧的金属，有的甚至只是一捧粉末罢了。

尽管摆放杂乱，它们的位置似乎遵循着某种奇妙的规律，显出一丝和谐来。铃音微微叹了口气，与往常的每一天一样，她向自己的同伴发问了：

「你准备好了吗？」

「本小姐当然是一直准备好的。」抚子说，但铃音感觉自己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紧张，「材料真的都已经……」

「准备好了。虽然这个形体还不具备完整的机能……」

「本小姐没听说过这种事！」

「不是那个意思，意思是你还只能飘来飘去，对现实的影响还比较有限。」铃音叹了口气，「但是你能显形，有自己的样貌，还能和其他人面对面交谈。剩下的机能我会在年内全部做完，那你就算是真的拥有身体了。」

「拥有身体就能对你做各种事了是不是？」

「……别满脑子奇怪的东西！」

抚子暂时不说话了，铃音知道她是真的很紧张，只是用这种方式来发泄一下情绪罢了。好一会儿之后，抚子才虚弱地说：

「让本小姐看看那个材料……」

铃音依言伸出手。在略显黑暗的室内，少女的手上裂开一道无形的缝隙，随后，一些几乎透明的雾气从中涌出，漂浮在铃音的手掌上。尽管第一眼看上去，会觉得这团在铃音的手中的东西是雾气，但仔细一看便会发现，它们其实是由无数细小、透明的沙粒所组成的。这些沙粒在铃音的手心自由地汇聚、变形，显得格外缥缈。

名称：魂之沙

交易点数：60

说明：

一捧无垢的细沙，万物最初的形态。当祂最终苏醒时，世界将再次化为沙土。

「60点呢。」铃音说道。

「上司不是因为八岐那事给你发了30点吗。」抚子没精打采地说，「存款45，一加一减，手上还有15……」

两人叹了口气。她们实在很难昧着良心去说它“便宜”，但是一想到这是制作抚子身体必要的材料，就只能忍痛花了这笔钱。想到以后抚子能真的陪在自己身边，哪怕遇到危险也能并肩战斗，铃音的心情顿时又好了起来。

「好啦，那么我就开始了。」

「——等下！本小姐还有个问题！」

「……你今天怎么这么麻烦？」铃音有些哭笑不得，抚子平时可不会这么磨磨蹭蹭的，「好吧，有问题就问。」

「身边突然多出个本小姐，你要怎么和那两个人解释？尤其是那个大胸会长。」抚子急匆匆地说，「你们……那样的时候本小姐……确实……也在旁边……」

「……我们没做到那种地步！」

「那也很不好说！不行，现在还太早了！不能就这样告诉她！」

「好好好我知道了……」铃音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最开始是你自己说琉璃不会在意这个的。嗯，虽然我也觉得那样有点不太好。好吧，那我们就对一下口供，你没有身体的时候意识不太清楚，而且寄宿在其他东西上。」

「……寄宿在什么上？」

「土豆吧。」

「哈？！本小姐杀了你哦？！」

「土豆不是挺好的吗？土豆和能力强大的AI很搭哦。」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抚子不满地说，「还是寄宿在你的身体里好了！就说绝大多数情况下本小姐都是睡着的！」

「……好好好。」

铃音忍着笑，平时通常是抚子挖苦调戏她，现在难得有立场倒转的时候，她当然要多欺负抚子一下。深吸一口气后，她重新睁开眼睛，将手中的细沙倾倒在面前的刀刃上。

没有解读、没有征兆。枫红色的魔力光微微亮起，依次将地面上的材料点亮了。原本用肉眼无法看见的灵质材料也被这魔力光点亮，如同液体一般在凭空出现的纹路上流淌。在铃音的身周，一些新的材料不断出现——它们早早地被布置在这里，只不过普通的眼睛看不见罢了。

一切繁杂的准备工作都早已结束，一切心血与时间都已经在幕后倾注完毕。那些材料在魔力的作用下缓缓分解，居然都化成了与铃音面前那捧细沙相同的物质。这些沙粒如雾般在铃音身旁飘荡，最终在“幽显一心”的上方汇聚成了一堆。

铃音撩起左手的衣袖，露出自己的手腕。她没有让肩膀上的小铃音来动手，而是取出了一把银匕首，咬着嘴唇，在手腕上划出一道血痕。

鲜血滴落在细沙之中，与它们相互交融。尽管这点失血量对如今的铃音而言并不算什么，但她的面色却好像比之前更显虚弱苍白了。只有这样，那细沙才能拥有铃音的特质，与铃音一体两面的抚子才能真正独立存在。那细沙再次悬浮到空中，汇聚成了一团不规则的球体。

“好了，抚子。”铃音轻声说，“来吧。”

房间中的魔力光暗了下去，一切回归寂静。渐渐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铃音的面前，房间中的心跳声由一变成了二。下一刻，抚子头一次地、在铃音脑海以外的地方说话了——

“……怎么真的是个土豆啊！！！”

第六章 背道而驰

“解释清楚！你立刻给我解释清楚！”

“……噗哈哈哈哈！”

不顾自己手腕上的伤口，铃音一个人在水镜的空间中笑得前仰后合，好一会儿才捂着肚子坐了起来。她擦掉笑出来的眼泪，和面前的“抚子”对上了视线——那团枫红色的“魂之沙”汇聚成了一个不是很规则的椭圆形，正如抚子所说的，很像一个土豆。

“我要订正一下，”铃音努力板起脸来，“这不是土豆，是卵。”

“卵你个头！”

地上的“抚子”气愤地左摇右晃，随后忽然化作灵体整个消失，又重新出现在了半空中，对着铃音砸了过来。铃音笑着把这个“卵”抱在怀里，看起来倒颇像某种玩偶抱枕。

“抱歉抱歉，我没想到没能把它搓圆！我发誓我本来是想让它看起来像个卵的！”

“哈——？！你居然敢对本小姐做这种事！骗子！身体呢？本小姐的身体呢？！”那个球体在铃音的怀里晃动起来，“难道本小姐要用这种形象和别人见面？！连小铃音都会笑我的！”

那倒不至于，小铃音看向她的视线还是很怜悯的。铃音清了清嗓子，用手拍了拍这个“抚子蛋”。

“好啦好啦，你先听我说。”

“要是没解释清楚，本小姐就要用这个新身体把你的胸彻底砸平！”

“别担心，只要两三天就孵出来了。”铃音安慰道，“你还记得‘元素中毒’吗？我不能刚做出一个身体就把你丢进去，让你满世界跑，那样你很容易病重不起的。抚子也不想刚刚有身体就在床上躺十天半个月吧？”

“……本小姐记得这回事，”那个蛋在铃音怀里说道，“因为世界上到处都是元素，如果不适应的话，就会产生中毒的症状。”

“对，所以你会先以‘卵’的形式出现，记录和熟悉世界的环境。”铃音拍了拍怀里抚子的蛋壳，“当一切就绪的时候，卵就会自动孵化成我为你设计的人形——设计图你也看过啦。”

“哼……这还差不多。”抚子好像放下了心，但语气里似乎仍然有些不满，“但你居然不提前和本小姐打个招呼……无期徒刑！”

“是是是，一辈子陪你啦。”铃音笑眯眯地说。

“还把本小姐做成了土豆！”

“都说了是卵！……算了，对不起。是有点像土豆。”

“你！”怀里的抚子蛋又晃动起来，“不行，不许现在把我介绍给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