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师小姐不想写日记 第153章

铃音接过菲因手中白纸，那张纸的手感让她不禁有些晃神。刚一触手时，铃音还以为手中的纸不是实体，自己只是抓住了某种冰冷的液体罢了；然而，从指尖处却没有传来任何湿润的感觉……随后铃音才意识到，自己只不过是碰触到了一缕寒冷的空气罢了。她用两只手指捏住纸张，那张纸的上端并没有随着重力自然下垂，而是像某种柔软的海生物一般微微飘摇。两人阅读着纸上的情报，抚子紧紧抓着铃音的手臂，几乎弄得铃音有些生疼。

“……”

仅仅片刻过去，那张纸就像墨水一般崩解成了两种符号。这两种符号消散到空气中，转眼间就消失了。

“上面的内容都记住了吗？”菲因有些局促地问。

“记住了。”铃音点点头。

“……记住了，这份文件本小姐会保存起来的。”抚子说，她的双眼还盯着那些飘散到空气中的符号看，“这些东西是什么？总觉得有些熟悉……”

“这是我们世界的法则，是‘有’和‘无’，‘零’和‘一’。“这两种符号就是‘信息’，不管是我们知道的、还是我们不知道的，一切事物都是由它们组成的……不说这个了！代行者大人，你心里有数了吗？”

“我不好说自己明白没有。”铃音有些犹豫地回答，“但……也算是稍微放下了一点心。至少我还有时间对付圣堂教会，至少我不用被一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东西打乱计划……”

“代行者大人只要心里有数就好……那菲因就放心了。”

女孩松了口气，一时间地下室中没有一个人说话。不过沉默没能持续多久，菲因就有些疑惑地开口了：

“菲因还没有被放逐到虚空之海里，是因为滤网还撑得住吗？”

“你问本小姐，本小姐哪知道啊？”抚子不耐烦地说，她用手一拍桌子，“既然你还没有走，就留在这里做点事！”

“咿！”菲因被吓得往后一缩，“知、知道了！请随意调遣菲因……不管是什么菲因都会做的！”

“哦？什么都会做？”抚子挑了挑眉毛。

“什么都会做……作为菲因对之前的事的歉意……”菲因好像从抚子的眼神里读出了什么，紧张地用双手抓住椅子边缘，“哪、哪怕是——”

“不需要！本小姐家的铃音对你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没有一丝一毫超过人之常情的喜爱！”

“别随便替我说明具体的审美标准啊，”铃音忍不住插嘴道，“虽然我的确不是萝莉控。”

“代行者大人这么一说，忽然就有点可疑了……”菲因小声说。

“啊？！”

“这么一说，塞西莉亚那个银发妖精就很危险啊。”抚子挑了挑眉毛，“你家乡那个付丧神也比萝莉好不到哪里去……月沙城的小奈特特别黏着你……啧，这么一说，你给本小姐的身体选的型号也有点不对劲啊？！”

“你那身体是照着我自己做的！要说萝莉控也是你和琉璃两个人萝莉控！”

“哦？”抚子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这就是说，你承认本小姐和琉璃一样，也是——”

铃音把脸扭到了一边去，看起来忽然有些局促不安。正当抚子坏笑着靠近她时，菲因忽然说：

“那个……到底要菲因做什么……”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突然对我们发动攻击，”气氛被打断的抚子深吸一口气，“本小姐和铃音的临时据点直接就消失了？”

“那、那个难道不是因为代行者大人没有控制住火力……”

“还敢狡辩！”

“咿咿咿对不起！！”

“你家老大的代行者和向导，现在正被这个世界的愚昧的土著攻击。”抚子双手抱胸，“你身为心之妖怪的下属，却在这个紧要关头攻击同事！要是上司的食粮收入减少了，你该当何罪！”

“菲因知错了哇啊啊啊——”

“很好！那现在就马上出去，把这个城市里所有和‘圣堂教会’搭边的骑士、教众和信徒全部都肃清了！”

“你别吓唬她了，抚子。”铃音伸手捏住了抚子的脸颊，“真让她做这种事，普拉维亚城真的会血流成河的。不过菲因，如果你真能帮我们的忙的话，请……”

然而，铃音的话音还未落，菲因的身周忽然散发出剧烈的法与理的搏动。目不可视的丝弦震颤、波动着，这位穿着旅行者斗篷的小女孩的身形也随之开始模糊，似乎马上要像刚刚那张纸一样消散了。

“哇、哇啊……菲因会尽快回来帮代行者大人的！”

“……好，下回可别再找什么不靠谱的强盗了，”铃音无奈地笑笑，“也别用攻击来打招呼了——我们毕竟是同事。”

“嗯、嗯……谢谢，代行者大人。”

“还有，虽然我不知道是谁教你的。”铃音从身边拿起了一支笔，“以后别再说什么‘菲因什么都可以做’了，多重视一下自己的身体——我这话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说不定你的价值观更接近这个世界的妖精……你知道妖精吗？”

不过，后面的话铃音就不知道菲因有没有听见了。在法与理的震颤、丝弦的波动中，菲因模模糊糊地对两人挥了挥手，随后毫无征兆地、突兀地消失在了空气中，徒留一丝余波。

“可算送走这个麻烦精了。”抚子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知火仰起头无声地鸣叫了一下，仿佛在同意抚子的观点似的，“铃音，你今晚还打算做什么？说真的，人偶那边本小姐可以控制，你去睡一觉吧。”

“好主意。”铃音有些困倦地说，“不过睡觉之前，我要先把今天的事写进日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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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号上午八点没定时，我下班回家补，之后这样的意外我就不额外通知了……

第八十二章 作案现场

“这真是太不幸了，马维娜女士……”

“没事，房子中没有什么特别贵重的财物。”那位衣着得体，面部已能明显看出时光痕迹的女性说道，“比起我的那间房子，没有人受伤才是最重要的。”

普拉维亚城中心城区，到处伫立着小楼的居民区中，有一片空空如也的平地突兀地夹杂在其间。这片平地上本应有着一座优雅别致的小宅邸，但如今只有无数纸张焚毁后留下来的灰色灰烬。城间的微风一吹，这些灰烬便吹得漫天都是。

一条由法术拉出来的警戒线围住了这片平地，阻止了好奇的居民们的视线。数十个衣着各异的成年人聚集在平地旁忙碌着，有的人身着魔法师协会的制服，正表情严肃地在那片灰烬地面上施法；有的人则一幅记者打扮，显然很想开口询问、采访，但是被几个普拉维亚城的城卫兵瞪着，只好缩着脖子，用笔在小本子上唰唰得记着什么。

正和马维娜并排站立的，则是一位看起来身材瘦弱、年事已高的神父。这位神父身着美德教会的长袍，一脸忧虑地看着那片地面。

“真是万幸，万幸。”神父叹了口气，“真没想到‘二重身’居然追着受害者来到了市中心，唉……真抱歉，美德教会这两天也忙得有些焦头烂额。”

“您别这么说，马丁神父。”马维娜摇了摇头，“受害者怎么样了？”

“我们的修女说她情绪暂时稳定下来了。”

两人看向一旁，就在这些成年人的旁边，有几个修女围着一位只有十几岁的褐发女孩，小心地给她喂着热粥。女孩的身上披着一件暖和的毯子，她的头上有一对明显的犬耳，正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看来她多半是一位魔兽混血儿了。

“不把她带去安静的地方吗？”马维娜看了看四周，“您看，这里到处都是记者……”

“我们也想这么做，但现在不行。魔法师协会的调查员还要和她聊一聊，确认她已经安全了……您知道的。不过，多亏了您宅子里的那个防护措施，这个女孩才没有出事……可以说是您救了她一命。”

“也多亏了那个防护措施，‘二重身’的痕迹被烧得一干二净了。”就在此时，忽然有位青年向两人开口搭话了——他穿着一身魔法师协会的制服，身上到处都是灰烬，看起来灰头土脸的，“马维娜女士，您刚刚说这玩意儿——把宅子烧得一干二净的玩意儿——是谁布置的？”

“是雨宫女士，雨宫铃音。她前几日在普拉维亚城办事，正好住在我的这间宅子里，”马维娜回答，“机会难得，我便请她替我翻修了一下防御措施。”

“这雨宫女士又是东国哪里的大人物？”调查员恼火地说，“来普拉维亚城也不向魔法师协会知会一声，我们应该招待一下的。她还在城里吗？”

“哦……不是，您误会了，她只是琉璃月学院的学生。”马维娜有些忍俊不禁，“但她前日就已经坐马车，和同伴离开普拉维亚城了。”

“活见鬼了。”调查员嘟囔道，“琉璃月的学生？名校的学生没一个好惹的……我今年夏天遇到过一个光辉之城的学生，银色头发，个子就比我女儿大一点，身边还飘着本厚书。”

“您说的是把城郊的深渊恶魔冻碎的那位吗？我也有印象。”马丁神父笑了，“我和她一起去的。”

“是啊，那几天我们去城外调查都得穿长袖……这个姓雨宫的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附近的元素精灵都被烧得不见踪影。法术刑侦科的家伙什么痕迹都没找到，我们还指望靠痕迹追踪‘二重身’呢。”

“也算是这位雨宫小姐救了受害者一命。”马丁神父拍了拍调查员的肩膀，“好了，没有人受伤就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您说的是。但是能把房屋防护措施触发到这种程度，那个二重身恐怕……”

几人正在讨论的时候，那边的犬耳女孩忽然打了个喷嚏。马丁神父赶忙走到她旁边，在神术的作用下，女孩总算暖和了一些。

“现在感觉怎么样？”

马丁神父半跪下来，握住女孩的手，青年调查员则拿着笔记本记录着什么。对方很明显地露出害怕的表情，想要把身体缩回来。

“别怕，”她身边的修女好言安慰道，“这里不会有人因为你长了可爱的耳朵就伤害你的，别怕。”

女孩张了张嘴，好半天之后，她才小声开口了。

“不会……？”

“真神教育我们，智慧生物皆平等。”马丁神父笑着说，“别担心，我们只是想问问你的身体状况。”

“我……我有点不记得了，但……我从昨天晚上的时候……”女孩断断续续地开口，“我感觉我在这里……但是又在其他地方……然后，然后有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追我……我很害怕……”

“现在还会有这种感觉吗？”马丁问，随后老神父补了一句解释，“就是你说的那种，自己好像正在其他地方的感觉？”

女孩摇了摇头：“不会了……但是，在其他地方的时候，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追我……”

“你先去休息吧。”马丁神父说，“先带去教会里照顾几天，然后送回家？”

“她是趴在马车的干草堆里溜到城里的，马丁神父，你记性真的不行了。”修女叹了口气，“这孩子没有家，我们在考虑要不要送她去……唉，您就把这事交给我们吧！”

几个修女叽叽喳喳地把马丁推开，带着女孩往教堂走去。老神父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没听懂您刚刚问的话……”马维娜疑惑地说，“她是被‘二重身’缠上了？”

“‘二重身’会变化成受害者的形态，找机会杀死受害者，然后再取而代之。”老神父有些忧虑地说，“它和受害者之间的意识会联通，如果纠缠久了，受害者会逐渐不知道自己是谁，正在哪里……大家一直在追捕这只魔物，那个女孩的意识附到二重身身上的时候，大概被吓到了。不提这个了，您要不要——？”

马维娜和老神父一边聊着天，一边沿街远去。就在此时，一个记者袍子下的手动了动，转身向相反的地方走去。在他的衣袖里，圣光十字的徽记微微闪烁了一下。

第八十三章 敌人的对策

那位记者走在小巷之中。

城市之中鲜少见到行人，大多都是正在巡逻的城卫军和希望抓住二重身、大赚一笔的冒险者。不过，记者却轻车熟路地在每一片影子中穿行，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直到多余的眼光越来越少、圣堂教会的彩绘玻璃近在眼前。

记者每穿过一处阴影，身上的衣装就改变一次。等到最后，他已经不再是健步如飞、身材笔挺的年轻人，而是一位年事已高、略显驼背的神父。圣堂教会的老神父一路走到教会门口，从虚掩着的大门走进去了。

“神父。”

——圣堂教会里并不像昨日那样繁忙热闹。开口的人是埃德加，他坐在教堂内一张长桌边，面对门口阅读着一卷羊皮纸，教堂里只有他一个人。

“埃德加队长，有关雨宫铃音的情报，有新的进展。”神父把手放在胸前，鞠躬行了一礼，“不过，恐怕并非是好消息……”

“不必自责，”埃德加抬起头，“说说看吧。”

很快，神父便将城中心发生的火灾、二重身在火灾现场附近的袭击向埃德加全数交代清楚了。埃德加看着手中的羊皮纸，似乎正在思索。

“雨宫铃音很显然是逃走了，在那之前，我们获得了许多条线索，都将她的住处指向了那间被焚毁的房子。那间宅子是城里一位著名的炼金原料商名下的，雨宫铃音似乎正受这位商人的庇护……如今住处被破坏，我们暂时失去了她的踪迹……”

“……嗯。”埃德加沉吟道，“她本也不可能这么容易束手就擒……如今她应该是去了一个更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了。”

“埃德加队长，您不考虑对那位炼金原料商动手吗？”神父问道，“只要您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尝试从她口中……‘问出’一些东西。您知道，我们很擅长隐秘行动。”

“那太冒险了，随时都会引来魔法师协会和美德教会的注意。更何况，我不认为雨宫铃音会在这种地方露出马脚，她要么布置好了陷阱，要么就根本没有把自己的情报泄露给那位原料商。”

“那，这……”

“没关系，神父。我有更稳妥的办法。”埃德加声音平静，“我们先聊一聊别的——聊一聊那个‘二重身’。”

“……您为何突然谈起‘二重身’？”神父的表情显得有些吃惊，“那个在城市里肆虐的妖魔吗？它的确对一些市民的生命安全造成了影响，可……圣光在上……我们现在正在面对另一位大敌啊。”

“您还记得昨日我们救下的那个男孩吗？”

“那个被二重身缠上的孩子？”神父问，埃德加点头，将手中的羊皮纸递了过去。神父仔细阅读着那张羊皮纸，眉头一而再、再而三地皱成一团。片刻之后，神父有些惊愕地抬头，看着埃德加。

“您是说——你的意思是——”

“那个孩子告诉了我们很多事。二重身是一种模仿‘宿主’，通过诅咒来袭击宿主，试图取代对方的妖魔。”埃德加说，他重新取回那张羊皮纸，轻轻抖了抖，“那个男孩……他说自己有时好像在自己身上……有时却身在它处……他的意识附身在二重身上的时候，看到了一些东西。”

“‘有看不见的蛇正在追我。’”神父重复了一遍羊皮纸上的话，语气仍然有些不可置信，“天呐……圣光啊……您该不会是想说——”

“没错。我认为雨宫铃音专门派出了她的某个强大的造物，去城市中追猎二重身。”埃德加双手交握，沉思着看向圣堂教会的大门，“事实上，第三小队已经全部出动，去寻找二重身了。”

“我不明白，她为何要做这种事？造物是她重要的战斗力，近乎分出自己三分之一的实力，去做一件和对抗我们无关的事……”

“未必是无关的，神父。我有一些猜想，但暂时还没有得到证实。”埃德加回答道，“但我们不能让她顺利推进自己的计划。”

两人沉默，片刻之后，神父深深叹气。

“啊……圣光在上，请宽恕我们……”

“神父？”

“这座城市中有妖魔横行，有雨宫铃音这样的大敌，掌权者却如此无能。罪孽啊……”神父颓然地在椅子上坐下，“昨日平白无故遭受袭击的男孩，看起来在城市里流浪了许久，连饭都没怎么吃饱过！那些美德教会的信徒却在花精力安置一个魔兽混血儿……魔兽混血儿！人类的小孩尚且无家可归，居然还照顾杂种的幼崽！哪怕把那个长着魔兽耳朵的女孩赶出去都是仁慈！”

埃德加没有回答，他只是用灰色的眼睛注视着神父，眼瞳似乎在微微闪烁。就在此时，两人所处位置的下方忽然传来一声遥远的、凄厉的尖叫。神父猛得站起身，埃德加摇摇头，示意他坐下。

“您别在意，是我自作主张，拜托兰诺去维护审判室的隔音神术了。教会囚禁的那些妖魔和下等生物都还在。”埃德加说，“说到这个，我完全同意您的意见——您提到的那个女孩应该被作为诱饵来使用，毕竟二重身仍在肆虐，城市里的人类们……”

“不谈这个了，不谈这个……”

“圣光教育我们，哪怕是净化污秽，也要分出轻重主次。”埃德加说，“您年龄大了，请冷静一些——我刚刚说，我有一个更稳妥的办法逼雨宫铃音出来。”

神父慢慢坐回椅子上，他闭上眼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我们只需要等待。”

“等待？”

“是的，不知您注意到了没有——寻求破局之法的不是我们，而是她。”埃德加沉声说道，“只要我们的信使将她的情报送至另一座教会，雨宫铃音的名字就会在整座大陆的圣堂教会中开花，她必须、必要且必然要试图阻止我们，并且要在信使真的离开前结束这场战斗。”

“——对了，所以她才会也派出自己强大的同伴作为信使。”神父喃喃地说，“她寻找二重身，也是希望那妖魔的力量对自己有所帮助……也许她的住处是真的被二重身所袭击……”

“我们要冷静下来，一边阻止她在这座城市里的所有尝试，一边尽力将信使派出去。”埃德加说道，“只要等待被逼到死路的雨宫铃音主动出现在我们面前……”

一阵铠甲声打断了埃德加和神父的对话，两人看向教会门口，一位圣堂骑士冲进教堂，他的表情沉重而焦虑。看见埃德加后，骑士站直身体，行了一礼。

“埃德加队长，”他颤抖着说道，“我们的信使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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