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师小姐不想写日记 第199章

“你还好吗？”抚子面色苍白地在她身旁坐下来，帮铃音擦掉头上的汗，“先休息一下再说？”

“……不，先听我说。”铃音摇摇头，“‘月火’根本就不存在。”

卷五 穿越境界之钥 : 第四十四章 又闻杜鹃鸣

一片死寂，狐妖小姐迷茫地张了张嘴。

“可是，什么不存在……明明月火刚刚还降神在铃音小姐的身上……”

“是啊，铃音现在不还是被凭依的状态吗？”琉璃指了指铃音头上的耳朵，“月火想占据铃音的身体，然后凭依在铃音身上……应该是这样吧？”

“我换个说法，”铃音闭上眼，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月火‘曾经’存在过，但后来已经不存在了。在神话时代之前——也就是传说中的‘湮灭危机’发生时，月火就已经死了。”

“湮灭危机……也就是十位月神坠落的那场灾难？”莉娅也在铃音身旁坐下，“可是，月火不是的确在历史上出现过吗？今天我跟清和一起去查阅了很多历史资料，月火的足迹几乎踏遍了每个时代……”

“而且就像铃音猜测的那样，”清和低头回忆着，“月火出现的时间，跟‘植物枯萎事件’的时间是吻合的。基本上，只要植物枯萎事件发生，就能在各种记载上发现月火活动的痕迹。”

“那我确认一件事吧。”铃音重新睁开眼，对上了清和疑惑的视线，“历史记录中，有没有关于月火的外貌的记载？”

“请容我回忆一下……‘狐耳狐尾’每次都有出现，记载也比较混乱……”

“只要说其中一次就可以了。”

铃音说，琉璃正在轻声念着解读，帮铃音弄干净身体。清和显得更加困惑了，她张了张嘴，说道：

“嗯，那我就选记得最清楚的一次好了。书上说她‘双瞳似血’、‘发色如火’，看上去仅有十一二岁……”

“但是，”铃音慢慢地说道，一点都不对这个答案感到惊讶，“海蛇神告诉我，她在十三日圣战看到的月火是‘青发青眼、十六七岁的少女模样’。”

“……哎？那，是我看到的记载出了问题……？”

“不，不是的。”铃音摇摇头，“月火，并没有自己的身体。”

“什么？”

“月火并非是‘不伤、不死、不病’的狐神。她在湮灭危机就已经死去，灵魂、力量和意志在星脉之中漂流。但是，在月火的意识消散之前——她留下的那个仪式起作用了。”

“拜月仪式？”

“是的。拜月仪式的真相，并非‘获得强大的力量’，而是‘成为月火’。”铃音心有余悸地用手按着自己的胸口，感受着自己的心跳，“拜月者奉献自己的生命，让月火降临到自己的身上——然后，月火便能重新行走在大地上。”

“……铃、铃音小姐……你到底在说什么啊？”纱世不断地摆着双手，“拜月仪式——那个仪式不是让狐妖获得强大力量的仪式吗？而且，曾经也有许多许多狐妖成功——”

“那是个骗局。”铃音有气无力地说，“并非获得力量，而是成为月火本人。执行仪式的人会在仪式中死去，随后月火重生。在仪式中，我看见了月火的记忆……她并不是活着的狐妖，她没有身体，是个漂流在星脉之中的幽灵……”

“所以，史书上说她‘不伤、不死、不病’也是个谎言。”抚子停顿片刻，继续说道，“月火只是真的死去，回归到星脉之中，然后通过拜月仪式换了一具新的身体罢了。”

“……不仅仅是人需要用面具来扮演神，”清和喃喃地说，“不具形体的神要作为人类显现时，面具也是不可缺少的手段……”

“这就是为什么她每次都在拜月仪式后出现，而且每次都有着不一样的外貌。”铃音越说越激动，她感到自己身体正在逐渐恢复力量，“现在我们知道，为什么无论如何都无法找到月火了——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身体！她一开始就藏在星脉里，注意到我、随后凭依我。月火本来就没有身体，所以根本就不会留下自己的空壳，也不会被魔法和墙壁阻拦！她是推理小说的破坏者、名侦探的杀手，因为月火真的是个没有形体的幽灵……没有侦探能抓住一个幽灵！”

“那么，一个月前月沙城的植物枯萎事件又是怎么回事？”莉娅立刻问道，“究竟是谁主持了拜月仪式，吸取了星脉里的生命力？”

“恐怕是月火本人。”铃音看向纱世，对她说道，“纱世小姐，我在月火的记忆中看见了小时候的你，还有强行终止仪式的你的母亲。这就说明，虽然月火没能占据你母亲的身体，但她那时候的确恢复了意识。没有身体、漂流在星脉之中的时候，月火因为缺乏力量，都是处在沉睡状态的。”

“这就是说……”琉璃犹豫着说，“纱世小姐的母亲强行中断仪式，一方面救了自己，一方面也创造出了一个特殊的月火……一个拥有自己的意识、但是却仍然漂流在星脉之中的月火。”

“我好像明白了，拜月仪式的本质是吸取星脉中的生命力，以此来获得力量、重塑意识。”清和急忙说道，“对于活在星脉中的月火而言，举行拜月仪式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所以，她很可能是为了恢复力量，才吸取了月沙城星脉中的生命力——”

“然后，月火通过星脉愈疗仪式注意到了我，于是抓准机会，凭依在了我的身上。”铃音闭上眼，“我主持拜月仪式确实能逼月火现身，但其实这件事正如她所愿。因为一但仪式完成，我的身体就归她了。”

“——不行！”虹弥纱世尖叫起来。她尾巴上的毛根根直竖，脸上的表情也因为愤怒扭曲起来，“她怎么能——怎么能撒这么大的谎——咱家不能相信——”

“……纱世小姐？”

“咱家的母亲死了，甚至差一点就要变成她了！”狐妖用双手扯着自己的头发，“铃音小姐也差一点——就差一点——如果不阻止她的话——”

“但是，我们要怎么打败一个没有身体的敌人？”抚子反问道，“她没有身体，甚至也不是铃音能看到、能抓住的那种灵体。在跟我们战斗之前，那只九尾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有一个办法。”

就在此时，莉娅忽然开口了。这位妖精，这位世界的园丁开口说道：

“我知道一个办法。”

“什么？”铃音问。

“让铃音妹妹——进到星脉的内部去。”

卷五 穿越境界之钥 : 第四十五章 燃烧殆尽

沉默寡言的雾子坐在车夫的位置，驾驶着歌枕家的马车在夜色中飞驰。铃音、莉娅和纱世坐在马车内，等待着马车抵达目的地。铃音无言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面具，那面无表情的“月火”与自己对视着，在月光下让人有种正在微笑的错觉。

“她们没问题吗……”铃音轻声说。

“就相信抚子妹妹和琉璃妹妹吧。”莉娅说，她捏了捏铃音的脸颊。

“大小姐会解决的。梓也在。”

驾驶着马车的雾子说道，于是铃音也不再开口了。马车正在穿过月沙城，重新前往市中心的居民区。现在已是782年，戴安娜的月光照耀着街道，庆祝新年的人们很多都已经动身触发，准备去参加一大早的海蛇神祭——但对于铃音来说，现在并不是去睡觉的时候。

“抚子很生气呢。”铃音说，“因为莉娅大师说‘只有铃音一个人能进去’，她发了好大的火。”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要跟铃音妹妹一起去星脉内部……但如果灵魂和意识没有身体作为锚点，很快就会被‘河流’带走的。”莉娅摇了摇头，“铃音妹妹是特殊的，你的灵魂和肉体实际上是同一回事，因此才可以安然无恙地进入星脉……”

“……小铃音还在维修。这次进去，可就没有‘二重身’帮我挡住攻击了。”

“所以铃音妹妹必须自己面对月火。”莉娅低下头，“我知道很危险……可是铃音妹妹又只有这一条路可选。铃音妹妹，在星脉内部，你一定一定要戴好面具，那个假面与‘月火’之间已经建立了联系，如果没有那副面具，你是不可能在星脉的河流之中找到月火的。”

“……我会记牢的。”

清和与梓，抚子与琉璃——她们四人还留在举行拜月仪式的现场，试图稳定因为仪式而变得不安定的星脉。而铃音、莉娅和纱世，现在正在一路返回纱世的面具店，取另一件至关重要的道具——

“第二张假面”。

按照莉娅的意思，尽管身为“世界园丁”的妖精可以引导他人进入星脉内部，但却无法在法瑞兰以外的地方将星脉内部的人重新带回现世。所以，铃音若是想找到回来的路，就必须要有一个“引路人”。

而引路人——也必须戴着假面，才能让扮演了“神”的铃音重新显现。如果没有假面，神就无法显现，这就是神代仪式的铁则。

“纱世小姐，你真的还有那种……具有神性的假面吗？”

“嗯，不是咱家自夸，但咱家的确制作过几副那样的假面。在面具店里，有不少可以被称作是杰作的面具。”纱世低低地说道，“没想到，咱家的面具居然能用在这样的地方。这真是奇缘喏……”

铃音想要说些什么，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阵由远至近的呼喊声。她忍不住皱起眉头，探头看向马车外——居民区远处的天空冒着红色的火光，一时间让常明的戴安娜都变得有些诡异。

“发生什么了？”莉娅好奇地问。

不知为何，铃音的第六感现在开始拼命地报起警来。她一下子抓住纱世和莉娅的手，喊道：

“抓紧了！——雾子小姐，我们在店门口集合！”

三人的身躯消失在一群黑色的蝴蝶中，从影界穿行而出的铃音还未站稳，就听到身旁的纱世传来了让人揪心的尖叫。

“纱世小姐？怎么——”

铃音抬起头，然后感到自己的心跳像拜月仪式时一样停了。狐妖那间小小的、藏在居民区之中的面具店被烈火所吞没，木材断裂的噼啪声和建筑坍塌的碎裂声回响不绝，火舌贪婪地吞噬着狐妖小姐几十年来的作品与财富，让它们化作一股股青烟。旁边的居民们刚刚才从建筑内逃出，似乎从着火到火势发展到如此地步，只花费了一点点时间而已。

“雏！”

铃音吼道，无形的巨蛇应声而出，它张开巨口，水波如同浪潮般随着它的身体扑向楼房，将火焰、火源和废墟全部淹没在水下。顿时间，大量的白色蒸汽如同爆炸般喷出，已经脆弱不堪的楼房也整个倾倒下来。当巨蛇消失时，那间面具店已经只剩下了一地冒着水汽的、焦黑的木炭。

“……”

虹弥纱世跪倒在面具店前，似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莉娅伸手去扶住狐妖，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维娜从瞬动状态中退出，出现在铃音她们身旁。

“铃音小姐、莉娅？！还有纱世小姐——我刚刚把特拉弗斯他们的收尾手续办完，就发现居民区——”

“是魔法火焰。”铃音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发冷，“‘焰噬术’或者别的什么……有人闯进了纱世小姐的面具店。”

“在这个时候？”莉娅有些脱力地说，“可我们现在就需要面具！”

“……算上千鸟家的命案这是第二次了，恐怕那几个派阀里有想要给我使绊子的家伙……”铃音的声音压得极低，旁边的人都有点听不清了，“只要让我知道你是谁……”

“千鸟家的……？啊不管了！”莉娅有些混乱地甩了甩头，“铃音妹妹，月火的事可能不能再拖了！她都已经在你身上降神过一次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好！”

“我知道。维娜小姐，麻烦你照顾一下纱世小姐，她现在受了很大打击。”铃音转过身，面色有些不太好的维娜点点头，伸手帮忙扶起狐妖，“莉娅小姐，这件事还不至于无法挽救。至少月沙城里，还有一副面具是具有神性的，而那副面具现在就在海月神社。所以我们现在上路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哎？！既然这样，为什么不一开始就——”

“因为它本来是要用在其他地方的。”铃音回答，此时，雾子驾驶的马车在面具店的废墟前停了下来，“我说的就是琉璃要在海蛇神祭上戴的，用来扮演‘最后一位巫女’的面具。”

“……可、可是，海蛇神祭很快就要开始了！”

“是的。”铃音向莉娅伸手，“看来，我只能在海蛇神祭上进入星脉，而琉璃来负责当我的引路人了。”

————

缺乏睡眠到要出问题了，第二章晚点再补……

卷五 穿越境界之钥 : 第四十六章 海蛇神祭

“纱世小姐的面具店被袭击了……”

海月神社的鸟居前，琉璃有些为难地听着铃音的报告。抚子站在两人旁边，老是忍不住去看沿着山路前往海月神社的大量行人。

“当务之急还是铃音的事。”琉璃用手撑着下巴，“月火的事现在万分危急，实在等不到纱世小姐再做出一副面具了。”

“换句话说，全月沙城里只剩下一副能用的面具。”铃音用手悄悄指向一下崖顶的神社，“扮演海蛇神的巫女的面具。”

“……海蛇神祭马上就要开始了。”琉璃低头看了看时间，“不知道铃音要花费多久时间……没办法了，就按铃音说的，让你在海蛇神祭上进入星脉吧。”

“所以到底怎么做？”抚子也凑到两人身旁，“真的要让铃音一起进去吗？琉璃有身体也就算了，本小姐为什么不行——”

“抚子，莉娅小姐已经解释过了……”琉璃也轻轻叹气，“我知道很危险，我知道那是九尾狐……可是，现在就是只有铃音一个人能进入星脉，我们只能从其他方面帮助她。”

三人都沉默了，片刻之后，琉璃还是说：“我也很担心。”

“好啦，别那么沉闷！”铃音拍拍胸口，“我肯定会平安无事地回来的，跟以前每一次一样。”

“……以前的‘每一次’，本小姐都是在你旁边的……”抚子抱怨道，“一开始还以为只要像以前一样附在你身上就好了！什么星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反过来说，如果你没有自己的身体，我就连星脉都进不去，只能在这里等死了。”铃音安慰她，“没事的，我又不是没你不行。”

“……哼，你最好不是。”

“还是想想怎么把铃音带进海蛇神祭吧。”琉璃担忧地说，“再怎么说，这也是月沙城一年一度的大型活动……莉娅小姐是怎么说的？我们到底要怎么做？”

“仪式台上有可以躲的地方吗？”铃音问。

“有一座海蛇神的雕像，后面应该能躲两个人。”琉璃说。

“我和莉娅会先躲在哪里，”铃音点点头，“琉璃戴上面具的时候，就是我进入星脉的时机——然后，我要在琉璃摘下面具之前回来。所以，琉璃要尽可能地戴久一点……”

“我一定会戴着的。”琉璃顿了一下，“我会想尽办法延长戴面具的时间。如果铃音回不来，我就一辈子戴着它。”

“你要是真在星脉里走丢了，本小姐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抚子恶狠狠地说，“追你追到天涯海角，然后把你的灵魂抓出来放进史莱姆的身体里！”

“……别说傻话，你们两个都是。”铃音勉强微笑了一下，“在仪式结束前，我就把月火解决给你们看。”

利用朔月，铃音她们很快便来到了崖顶。海月神社前的广场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不，“很多”这个词用得实在是委婉了些。各种各样穿着新年衣服的人在神社内外穿梭、祈愿，希望海蛇神保佑新年一切顺利。不管往哪个方向看，都只能看见来往的行人…铃音还以为全月沙城的人都来这里了。

“走这边。”

琉璃拉住铃音的手腕，带着她轻车熟路地在人群中穿梭。抚子嫌自己被挤得难受，一眨眼就重新变回灵体消失了。当穿过正殿、进入内殿后，四周的人群总算没再让铃音那么窒息，她抬头一看，千鸟家主、夕和许多自己见过或没见过的人都在这里，等待着琉璃的到来。在铃音被其他人问些什么之前，琉璃就轻轻推了推铃音，低声说：“这里交给我。”

铃音无言地点点头，她也来不及跟认识的人打招呼，转身就内殿的侧门绕了出去。举行海蛇神祭的地点是崖顶，人们很快就会从外面聚集到崖顶的平地前，自己必须在那之前躲在海蛇神的雕像背后。

“……好多人啊。”抚子说道，她又重新出现了。

“全月沙城的人都在……不过现在也不是考虑会不会在市民面前惹出麻烦的时候了。”

“那个妖精和大小姐在那边。”

抚子指了指，铃音果然看到莉娅和歌枕家的主仆三人。莉娅匆匆跑了上来，刚一见面，她就说道：

“面具带好了吗？人偶也都带上了吗？还有，应该跟琉璃妹妹交代过戴好面具的事了吧？”

“嗯，人偶就在我的身体里，事情琉璃也知道了。”铃音点点头，“莉娅，观众很快就会过来了，我们现在就得到雕像后面就位。”

“如果千鸟家里的哪个蠢货敢打扰你，本小姐就把他碎尸万段。”抚子说，“一定要给本小姐完整地回来！”

“……铃音！”清和犹豫着说，“如果你遇到麻烦，我会让雾子和梓在海蛇神祭上制造混乱，给你多拖时间的，所以……”

她没能把接下来的话说完，但看见铃音的微笑后，清和还是努力笑了笑。莉娅拉起铃音的手，随着青绿色的魔力光一闪，闪现术便将两人带到了雕像的背后。这里的视野很好，能看见下方被月光照亮的月沙海、也能看见微微泛白的海平线。风相当大，铃音努力按住自己被吹得乱糟糟的黑色头发，跟莉娅一起等待着仪式的推进。

很快，人们的喧闹声就逐渐小了下去，似乎海蛇神祭已经正式开始。铃音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猜测可能是神社的人用魔法将装水的器皿搬到了仪式台上——她实在忍不住，探出一点点头看了一眼，马上就看见琉璃身着巫女服，披着一件雪白的千早走上台来。一时间，铃音竟然看得有些入了神。还好莉娅从背后悄悄拽了她一下，将铃音拉了回来。

“稍微再等一下，”莉娅小声说，“等琉璃妹妹戴上面具……”

“人好多。”铃音也小声回复她，“要是被发现了可不妙……”

随着几声清脆的铃声，由笛子和某种弦乐器演奏的悠扬乐声传来，铃音和莉娅紧张地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