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师小姐不想写日记 第199章

刺探型。

那是菲因在尽可能避免信息泄露的情况下，为铃音与抚子所总结的“侦察兵”的类型之一。除去刺探型外，还有“破坏型”与“隐蔽型”——

破坏型是指一抵达目标世界，就会立刻开始运行，对代行者发动毁灭性打击的侦察兵，旨在于收集信息的过程中造成不可逆的创伤，为后续即将到达的部队创造方便。

“隐蔽型”的侦察兵，则会在抵达目标世界后尽可能地隐藏自己，并且不断地向后续的部队传送代行者的各方面情报。对抗隐蔽型侦察兵的要点，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寻找到它的位置，并且予以破坏。

而“刺探型”，则是先隐藏自身，随后突然发动攻击的型号。通过与代行者的战斗，它能获得比隐蔽侦查更加具体、更加有效的情报，由于每一次战斗都会导致情报泄露，击破这一类侦察兵的重点是“初战即胜利”，在它第一次发动攻击时便将它破坏。

然而——

刚刚的菲因，似乎并不想贯彻这一行动方针。

“……除了型号以外，每个侦察兵个体都有自己独有的‘侦查程序’。”铃音问道，此时抚子正在帮忙给她缠上新的绷带，“你刚刚推开我，是因为知道了它的特殊能力吗？还有，那家伙去哪里了？”

“它应该是暂时撤退了。至于把代行者大人推开的原因……嗯，在‘异常’发动袭击的时候，菲因确实确认了它的型号。”

“——等一下，你叫它什么？”

“‘异常’。”菲因思考了片刻，“嗯……异常、错误、漏洞、故障、缺陷，随便代行者大人想喊它什么，每一个都是它的名字。”

“不是——我们现在可以叫它的名字了吗？”铃音感觉自己接受了过多信息量的大脑一跳一跳的疼，“不用担心信息泄露，不用担心被它追杀了吗？”

“从它出现在代行者大人面前的这一刻起，信息泄露已经没有意义了。”菲因对铃音摇摇头，“‘信息泄露’只是它侦测代行者大人所在位置的手段，而当它确认了代行者大人的位置后，无论如何，‘异常’就会从主巢中派出主力军队。换句话说，它们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一时之间，几人之间的气氛异常沉重。远处的山坡上，开始有魔法师协会的人在道路上奔跑，似乎是在前往千鸟家查看情况。

“那么，这个侦察兵——这个‘异常’，它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菲因的数据库中有这个型号的全部信息。”菲因说道，“就是因为这样，菲因才要推开代行者大人，不能让它和代行者大人接触。它体内的程序是‘人造天敌’，能够记录与自己作战的人的战斗方式，并且演算出绝对克制那一战斗方式的方法。然后，这个记录就像其他被侦察兵获取的情报一样，会被上传到主巢……”

“……这就是说？”

“这就是说，如果代行者大人真的以全力跟它战斗的话——正在前往这里的‘异常’的军队，会全部成为‘专门用来搜寻并歼灭代行者大人’的个体。不管代行者大人被什么样的东西所保护，不管代行者大人藏在哪里，军队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在代行者大人的身旁……那样的话就真的完蛋了！”

“所以你才会推开铃音……可是，如果本小姐没理解错的话，”抚子慢慢地说道，“对抗这种侦察兵的最简单方法，就是让一个牺牲品来击退它。”

“是的，”菲因认真地点点头，“这是最经济的办法。可是，先别说代行者大人愿不愿意让一个牺牲品来保护自己，就算愿意，这座城市根本就没有多少人有能力杀死它。”

“——那，刚刚跟它战斗的琉璃岂不是很危险？”铃音紧紧抓住腰间的刀，感觉自己已经开始冒汗了。

“我刚才没有用全力。”琉璃沉默片刻后说道，“和‘异常’对上的时候，我为了试探它的力量，只用了千鸟流的剑术。”

“那现在正在从主巢赶来的军队，可能已经是这个‘千鸟流’的杀手了。”菲因说道，“而且，它们会标记所有保护代行者大人的人……现在，代行者大人的恋人大人，也已经成为‘异常’的敌人了。”

“那怎么办？”抚子咬着手指说道，“有可能打败那家伙的，只有铃音、琉璃、清兰教授和那条海蛇，这是琉璃说的吧？难道……”

“谢谢你的情报，菲因。”铃音站起身来，琉璃赶忙伸手去扶，“然后别担心，抚子。幽灵花教授教过我，魔法师的战斗就是情报的战斗，只要有情报，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它的能力，接下来，只需要思考破解和反击的手段就行了。”

“……真敢说啊。哼……也好，本小姐也冷静下来了。”

“但是，那个‘异常’随时会再次发动攻击。”琉璃说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不如先回去跟海蛇神大人汇合。”

“说得对。而且，我想到一件讨厌的事……”

“什么？”

“谋杀案发生的时候，‘异常’也在结界里面吗？”

第六十九章 审讯室会谈

毫无疑问地——

这肯定是魔法师协会执法队的审讯室中，招待过的规格最高的人。

在法月、以及小巫女伊吹的面前，一共坐着四人。

海蛇神水月、她的使者铃音、铃音的姐妹抚子、以及千鸟家最小的女儿——琉璃。

受审者的人数是审讯者的一倍，从架势上看，似乎也是审讯者反过来正在受审。法月一反平时那有些随性的模样，过分正经地坐在桌前；而小巫女伊吹则在椅子上扭来扭去，看上去坐立不安。

“那个，海蛇神大人，您之前说要隐藏自己人类的样貌……”

“在千鸟家已经死去的现在，隐藏人类的样貌没有太大意义了。”水月平静地说道，“不过，我希望两位也不要随意将我的形态告诉别人。”

“是、是的……”

“那是当然……”

“那么，调查的情况怎么样了？”

“……内殿中的幸存者，一共是千鸟夏生、千鸟夕、千鸟悠、雨宫铃音、雨宫抚子以及千鸟琉璃六人。”小巫女的声音听上去已经快哭出来了，“您可以证明其中五人没有作案时间，因此千鸟夏生现在正在接受详细的问询和调查……”

“果然是这样吗……”铃音喃喃地说。

“因为内殿被您的攻击波及，因此留下的线索十分有限……初步搜索的过程中，我们只找到了少量、少量……”

“只找到了极少量的人类残骸。准确地说，是一些碎块与内脏。”法月接上了说不下去的小巫女的话，“很抱歉，海蛇神大人。尽管您也在内殿中，但魔法师协会无疑要对这次谋杀案负一定责任。”

“不必，这次事故的责任可能在我与凶手身上，而不在你们。”水月缓缓地摇头，“你们先继续调查这次案件。另外，千鸟家遭受的这次打击，会对月沙城造成非常大的影响，各个商会、还有千鸟家所控制的各个产业都会受到严重的冲击。替我联络月沙城议会，我要在明早参与他们的会议，商讨具体的解决方案。”

“我、我明白了！”

“那么，麻烦两位为我们让出一些时间。”水月说，她的表情忽然有些黯然，“还有……很抱歉让你们看到如此惨烈的场面。”

“海、海蛇神大人，怎么能让您……！”

“明白了，海蛇神大人。那我们先行告退。”

法月不由分说地抓住小巫女的胳膊，带着她离开了房间。等房门关上后，铃音由衷地松了口气：

“太感谢了，水月……我现在的情况很糟糕，恐怕没有接受协会笔录的时间。”

“我尽量转达了一些内容，只能辛苦他们了。”水月转过身，“我很想再跟你们讨论一下这场谋杀案，尤其是你，琉璃……但现在不是时候。说吧，铃音。”

“我被某种生物袭击了。”铃音迅速地解释道，“它是与我的上司——不是你，是另一个——敌对的生物，所以它盯上了我。现在它随时会对我发动攻击。”

“嗯……”水月思索着，“我当时的确察觉到了某种敌意，但……那么，你希望我去击退它？”

“不，没有那么简单。”铃音摇了摇头，琉璃于是接上铃音的话头，尽可能地将几人知道的情报告诉了水月。审讯室内的炼金灯微微摇晃，等琉璃讲完之后，水月已经陷入了思考。

“……从世界外前来的敌人。”

“是的……而且，现在正在准备对我们发动袭击的那一个只是‘侦察兵’，‘军队’还在后面。”

“……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水月的那双竖瞳眯了起来，“那么，去年年底，铃音在准备对抗的就是这个东西……那个时候因为要争取更多的时间，所以你不能让这个侦察兵的信息‘泄露’——所以无法对我交代这件事。”

“就是这个意思。”抚子点点头，“不全是因为铃音是个别扭小鬼所以不愿意麻烦你。”

“……那段注解是多余的。”铃音有些不满地说，“但是，现在最好也不要将这个信息传出去——我不敢保证，如果知道它的人太多会发生什么。”

“唔。你们现在所面对的问题是，‘侦察兵’随时都会再次发动攻击，并且它的能力非常棘手。”水月总结道，在场的几人都点头同意，“我理解了。的确，后续的军队，以及再后续的更多敌人，实际上根本不算问题。眼下……就先讨论侦察兵的对策吧。”

“为什么不算问题？”铃音忍不住问，“我还挺担心未来的……就算击退了侦察兵的大军，以后也会有源源不断的——”

“那个待会再说，侦察兵随时会出现在审讯室外面，然后像猴子扑向香蕉一样朝你扑过来。”抚子不耐烦地说，“水月，你有什么意见吗？”

“唔，我想先听听铃音的想法。”

“……好吧，我有两个初步设想。”铃音只好放弃了那个话题，她也知道，现在是说不得闲话的时候，“只是初步设想！第一个，就是‘风险分摊’，让我、琉璃和水月一起击杀那个侦察兵……”

“这个设想的风险很大。”抚子立刻说道，“如果它把你们三个的情报全部都收集了，到时候创造出一支可以专门杀你们三个的军队，那该怎么办？本小姐之前还想过，要不要让整个月沙城都一起出动，但万一它因此把整个月沙城都识别成自己的敌人……”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初步设想！”铃音赶紧阻止了抚子继续说下去，但她心里也打消了这个想法，“好吧，还有一个办法：有没有可能，让一个人伪装出一种不属于自己的战术……比如说，让琉璃用‘万鸟流’之类的剑术把它干掉，这样的话，来袭击我们的军队就是‘万鸟流杀手’。当然，因为万鸟流根本就不存在，所以它们谁的克星都不是！”

“理论上说得通，但实操起来似乎不可能那么容易。”水月轻声说道，“创造一种与自己熟悉的战术完全不同的战斗方法，然后再用那个方法打败这种敌人……”

第七十章 大逃亡

“说得直白一点，就是‘难如登天’咯。”抚子不客气地说。

“……不仅仅这个问题。”琉璃轻声说，她听了很久，总算是开口了，“伪装出跟自己完全不一样的战术风格，这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即使人可以说谎，剑是不会说谎的——只要一交手，剑就会告诉你对方的状态。”

“……”

的确。

剑会说话——并非是那么玄的东西。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一个人的人格，会深刻地表现在战斗之中。不要说战斗，哪怕是魔法牌、哪怕是大家在桌上玩的小游戏，也足以展现不同人的不同性格。在生死之战中，要完美地伪装出不一样的战斗风格，其难度不亚于“成为另一个人”。

“……对了，琉璃跟它交过手了，对吗？”

“是的……我也多少体会到了它的状态。”琉璃用手捏着自己膝盖上的衣服，“那连我以前肃清过的邪教徒都算不上……它只有一个冷冰冰的目的，没有情感、也没有杀意。而且，我也感觉了它‘侦察兵’的性质，因为它似乎在不断地学习我的技术……比如瞬动。”

“……真是个麻烦的家伙。”抚子叹了口气。

“嗯。但是这个侦察兵最棘手之处，就是把‘求援’的选择封死了。”琉璃用手扶着下巴轻声说，“我原本准备了一个月沙城内的情报网络，可以通过它随时向某些人求援。可是现在的情况，求援很有可能意味着扩大被害面。”

“这连让别人替自己挡刀都算不上，”抚子烦躁地说，“只是无意义地让大家去送死罢了。”

“——嗯，我有一个想法。”就在大家的讨论陷入僵局时，水月忽然开口了，“铃音，其实你天然就适合对付这种敌人，不是吗？”

“……这话怎么说？”

“因为你跟我们不一样，你是‘人偶师’。”水月微微抿起嘴，她干脆整个人窝进椅子里，似乎这样思路能够更加清晰，“我们把这场战斗理解成出牌好了：在跟侦察兵的战斗中出过的牌，等军队来时就无法再出。换句话说，这个侦察兵的本质是‘封印’了你的一张牌。”

“嗯……我理解这个比喻。”

“我就是我，不可能分出半个我，带着半个我的能力去和侦察兵战斗。但你不一样，如果你能用一只人偶击败它，那就只会被封印这一只——换句话说，在抵抗未来的军队的时候，你还有其他的人偶可以使用。”

“……原来如此，这样虽然对战斗有影响，但损失却缩小了……”

“但这里就有一个问题。”铃音皱起眉头，“只用一只人偶，真的有可能敌过那家伙吗？”

“那是你的人偶哎，你问我们？”抚子翻了个白眼。

“但是……好吧，破坏力最强的人偶毫无疑问是‘不知火’，但如果要选单兵作战能力最强的那个，我会选择‘雏’。”铃音的表情有些发苦，“可是，如果让雏跟琉璃一对一战斗的话，我并没有雏可以胜利的信心。只靠一个人偶……还达不到能跟它一战的等级。”

“如果出动两个人偶可以吗？”琉璃问道，“如果同时面对雏和不知火的话，我完全没有能胜利的把握……”

“只看人偶的话的确是这样。可是，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条件——‘人偶师’也必须同时参加战斗。琉璃，要你正面打败雏和不知火可能很难，但如果让你绕过它们，直接击败作为人偶师的我呢？”

“啊……我明白了。”琉璃认可地点了点头，“如果真的让我和铃音一对一，我肯定不会强行去击破铃音控制的人偶，而是会试图绕过它们攻击铃音本人。但没有第三只人偶‘朔月’的保护与机动力，铃音是无法跟敌人进行特别有效的周旋的。”

“……嗯，有趣。”水月居然还捏着下巴，点了点头，“这就是说，铃音的三个人偶看似是三张独立的牌，其实也是相辅相成的……看来，这个方法也不太行得通。”

“‘那个’呢？”抚子问道，“你不是拿到了月火的面具吗？那可是从神代存活到现在的幻想种的权能，是宝具等级的力量吧？如果能把那个做成人偶，应该是打得过——”

“不一定是这样。”出人意料的，水月马上就提出了反对意见，“宝具与权能，这两者的确都是被法与理认可的证明。可是，宝具与权能之间也是有区别的。假设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很强，而另一个人很弱；但对于同一把宝具来说，只要这两个人能使用它，宝具就会展现出同样等级的力量。”

“……因为宝具是‘物件’。”铃音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了水月的意思，“的确，历史上也有后来者继承了宝具，然后发挥出同样力量的故事。这么说来，权能跟宝具不一样吗？”

“嗯。同样的权能，在不同人手中会表达出不一样的性质，甚至会根据使用者的力量产生强度上的波动。即使月火的权能现在属于铃音，铃音也未必能发挥出它全部的力量。”

“——但是，还是有可能的对吧？”抚子赶忙说，“比起刚刚的几个方案，这个肯定更可行是不是？”

“嗯……这也没有错。”水月若有所思地说。

“等一下，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月火的面具制作成强大的人偶，这实在……”

“……其实我也同意抚子的看法，”琉璃终于开口了，“铃音，至少这是目前最有可行性的主意。其他的办法就算能行，风险也实在太大了……还是说，还有更好的主意吗？”

“……可是！”铃音忍不住说道，她也知道琉璃说的是对的，但对她而言，这个计划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我不可能现在对面具说一句‘麻烦你当我的人偶好不好’，就把它变成合适的人偶呀！你们可能以为做灵体人偶是件简单的事——”

“本小姐跟你一起做的啊，忘了？”抚子问。

“铃音，我不是想质疑你的专业啦……”

“可是！做这种事是需要时间的，但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时间是从死神手底下抢来的嘛。”抚子耸耸肩，“开始大逃亡吧，铃音。”

第七十一章 编辑的末路

俗话说——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铃音坐在月沙城郊一间屋内的桌前，双手抱着头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笔和纸。纸上空无一物，干净得像是铃音现在的大脑。与此同时，三双眼睛围绕在她的旁边，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学生会长、护卫、女朋友，千鸟琉璃。

搭档、系统小姐、女朋友，抚子。

面具师、狐妖、场外救援，虹弥纱世。

“……想不出来。”铃音老实地说。

“不行哦，铃音。”琉璃认真地说，“如果想不出来，就没办法对付‘那个’了。必须要在被‘那个’追上之前做出人偶才行。”

“不行！做不到，完全做不到，我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变一个灵感出来？！而且还是在被三个人盯着看的情况下？！”

没错——

雨宫铃音，如今正在一边提心吊胆地等待着“侦察兵”的第二次攻击，一边试图将“月火”的权能制成全新的人偶。

她现在非常——非常地理解小说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