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虚子同学沉默不语
她们穿过半个校园，随后登上了一座塔楼，站在了狭窄的螺旋楼梯上。地面的楼梯自动向上升起，发出石质建筑才会发出的隆隆震动。等到铃音已经开始有些头晕目眩的时候，螺旋楼梯终于停了下来，将众人带到了塔楼的顶端。
“到了。‘客星’调查部。”
沙耶说。客星调查部的入口是一扇古老破旧的木门，一块褪了色的、用古语写成的暗银色牌子镶嵌在木门上——铃音看向门旁，果然发现挂着一个写着东国语与通用语的木牌：“客星”调查部。
沙耶用手敲了三下门，木门迅速地就打开了。但是，门后却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响动——还有位少女正急匆匆地在后面说话：
“抱歉！稍微等一下，稍微等一下再进来！马上就可以了！”
铃音的嘴角忍不住开始抽搐，但沙耶可不管这么多，她砰得一声打开木门，震得旁边的名牌都开始震动。房间里的女孩子发出“哇、哇——”的喊声，不小心把手中的一叠文件摔到了地上。
“哇啊啊啊啊对不起！！”
“白波小姐。”沙耶转向铃音，对铃音伸手介绍摔在地上的女孩子，“客星调查部部长。白波同学，这是客人。”
“对、对对对对对不起……”
吃痛的少女从地上爬起来，她扎着一根猫尾巴般的纤细麻花辫，带着一副破破烂烂的眼镜。文件散落在这间还算宽敞的房间里，落在书架、观测窗、四周的工作台上、以及在更高一层的、指向湖面的“天文望远镜”旁。黑发少女胡乱摸着自己的眼镜，那上面又多了一条裂纹，透过那根裂纹，少女总算用棕色的眼睛和铃音对上了视线。
“哇、哇……好漂亮的人……”
“……我来帮你收拾吧。”铃音叹了口气，她现在已经对能在客星调查部中得到多少资料不抱希望了。小铃音挥动雨伞，散落在地面的文件就被奥术魔法整理、堆叠起来，“抚子，能帮忙修一下这孩子的眼镜吗？”
“哼，真会使唤本小姐。”
抚子用灵魂之手取下少女的眼镜，那眼镜坏掉的部分被分解成白色的细沙，随后又重新聚集，顿时眼镜就变得比刚刚体面不少了。
“咦……咦？！修好了……炼金术吗？可是，我没有看到炼成阵……”
少女震惊地看着自己的眼镜，铃音则已经把一旁的环境观察好了。客星调查部被分为两层，一层很显然是工作区，这里放置着摆放了大量文献的书架，各种奇奇怪怪的魔法仪器，以及供人落座休息的工作台。而二层是一个巨大的平台，一架庞大的、被保养得很好的望远镜透过天窗注视着湖面。
这里还有些混乱，很显然少女刚刚正在加紧收拾着自己的私人物品，铃音甚至在桌上看到了一台还没收好的缝纫机……小铃音一挥雨伞，那些文件就好好地堆放在了书桌上。
“好了。”铃音对她伸出手——反正其他人也没有扶的意思，“初次见面，我是琉璃月的雨宫铃音，刚刚四年级毕业。”
“……哇、哇啊。”少女脸红了，她握住铃音的手站起身，“我是白波秋穗……镜渊的二年级学生，也是客星调查部的部长……我能为学姐们做点什么吗？”
“我们需要有关‘世界裂隙’的观测数据，描述了虚空之海的论文或著作也可以。”希尔说道，“麻烦你帮我们找一找。”
“也不用把房间收拾得那么干净，不必为了我们大费周章……”
片刻之后，少女启动了桌上的一套炼金茶具，在四周的书架上寻找起希尔所说的资料。炼金茶具自动地在空气中晃动，煮着一壶红茶；那台缝纫机又堂而皇之地回到了工作台上，开始自动处理着一份黑色的布料。铃音坐在这里，看向角落的衣柜——说实话，比起一个学术研究部门，这里更像是少女的私人工作室。
“我们学院的客星调查部在建校时就已经建立，到现在有千年的历史了。”少女一边垫脚取下一本书，一边和铃音她们介绍道，“但是这门学问一直就非常冷门，学术进步基本要靠突发事件，几乎没有实用性，日常的观测又非常枯燥……所以愿意加入的学生很少。我、我的话，诚实地说，我是想要一间不被打扰的、能让我缝衣服的工作室，所以才报名参加的。”
“结果就变成了部长吗……”
“是、是的……不过，日常的工作和观测我是有好好做的！”
“……衣服也有好好做呢。”琉璃无奈地笑笑，缝纫机仿佛是在回应她的话，发出一声响亮的“咔哒”声，然后换了一张新的布料，“能看得出你把它们保养得很好……都已经有自我意识了。”
毕竟是在东国，被用心使用的物品通常都会拥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特性。白波秋穗骄傲地停了挺胸，随后把那些文件放在了铃音与希尔面前。
“这里就是学姐们需要的资料了！还有，那个，那个——！”
“怎么了？”铃音有些奇怪地问。
“雨宫学姐！我有一个！严肃的请求！”秋穗大声说道，面色涨得通红，“请、请让我好好摸一摸你！！！”
“哎、啊，哈？！”
已经开始翻阅文件的希尔抬起头，用那双清澈的绿色眼睛看着铃音。铃音被对方突如其来的请求弄得有些混乱，看着秋穗的表情，她也跟着有些脸红了。
“摸、摸一下是，什么意思……”
“我、我我我看见雨宫学姐的第一眼，就知道！雨宫学姐！是我命中注定要遇到的人！！”
“哎？！”
铃音更加混乱了，琉璃也有些惊讶地用手捂住嘴，微红着脸看着她们的对话。秋穗深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
“或者！应该说！我觉得，我诞生在这个世界，就是为了遇到雨宫学姐！请务必接受我的请求！”
“——这、这么沉重吗？！”
“就是这么沉重！”秋穗虽然很害羞，但已经向前一步、抓住了铃音的双手，“雨宫学姐，你、你你你简直是……是完美的！不管是气质、面容还是头发，不管是完美的腰围与臀围、谦逊的胸围，万中无一的肩宽，臂展，还是腿长——”
“……哎？嗯？”铃音没从对方说的话中反应过来。
“请务必答应我！这是我一生一次的请求！！！”
“一生一次的请求！一生一次的请求，居然要用在摸一摸我之上——？！”
“没错，只要能摸一摸雨宫学姐，哪怕我明年就立刻投身镜湖，回归湖神的怀抱也在所不惜——”
“容本小姐打断一下你们两个。”抚子适时地说，“你摸一摸铃音，到底是要做些什么？”
“哎？”秋穗因为抚子的声音愣了一下，虽然她并不知道发声的人是谁，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为了测量雨宫学姐的身体数据，然后为雨宫学姐做一件完美的衣服！”
“……完美的衣服？”
“嗯，完美的衣服！”
“我、我支持！”琉璃大声说道。
在秋穗那坚定的表情，以及琉璃那让人不忍心拒绝的眼神下，铃音一个脱力，靠在了自己的椅背上。
“……你摸吧。”
“好耶！！！”
第十五章 调查的结果
这一整天，客星调查部内的大家都在各玩各的。
秋穗同学好好地将铃音的全身上下摸了一遍，得到了她想要得到的数据。铃音本担心秋穗做些什么奇怪的事，但这位镜渊学院的学妹还真就非常专业地、不带一丝杂念地摸了一遍铃音。看她专心致志的眼神，铃音只能强忍着不要表现出什么奇怪的反应……
身体数据是记下来了，甚至还被对方称赞“为了数据准确专门换下内衣，雨宫学姐超级敬业！”，搞得铃音整个人瘫在椅子上，花了好多时间去平复自己受到的精神伤害。
琉璃和沙耶都在读书，偶尔，琉璃还会向沙耶问一些去年在咒诅荒原的问题。希尔自顾自地埋头查阅资料，而铃音在重新取回意识后，也和她一同翻阅起客星调查部的大部头——只有原本的部长，开始在工作台上忙着忙那，指挥着缝纫工具们飞速地制作衣服。
到了中午，秋穗同学请大家在部室中吃了午饭，自己又在吃了点东西后飞速地投入到工作之中。因此，当下午过了一半，铃音她们还在寻找自己需要的资料的时候，秋穗就已经举起自己的那件衣服，大声宣布自己的胜利：
“完成了！！”
“……好快。”
“好、好漂亮！”琉璃双眼放光，铃音用手扶额，感觉她又变回了当年那个喜欢看自己穿各种衣服的学生会长，“铃音，现在就换上吧？换上吧？”
……在琉璃的注视下，铃音又是害羞、又是不情愿地接过秋穗手中的衣服，用朔月为自己拉起一间用影子构成的临时更衣室。她浑身僵硬地瞪着面前的那件衣服，好一会儿都没有动。
「怎么了？」
「……从没穿过这种衣服。」
「没事，马上就穿过了。」
「这种好害羞啊！」
「这就害羞了？本小姐觉得很好看，很健全啊。」
「可是！」
不论铃音和抚子在里面说着什么，那个由影子包围而成的、像茧一般的更衣室中一直没有人出来。直到湖面上的天光明显开始变暗时，小银龙才抬起头来：
“铃音，你不能一辈子在里面不出来。”
“……”
“再晚一会儿，我们就该回去了哦？”
在躁动不安的秋穗与琉璃的眼中，黑发少女满脸通红地拉开影子的帷幕，从里面探出头来。
虽然出自东国的裁缝，但铃音身上的衣服完全是西式风格的——不如说，那就是一件晚礼服。由轻纱织成的蓬蓬裙若隐若现地覆盖住了少女腰部以下的身体，只露出两只纤细的小腿、以及被包裹在圆头小皮鞋中的白皙双足。
尽管布料是黑色的，但蓬蓬裙中却晕开了一层又一层的虚无缥缈的紫色，让少女仿佛身处夜空之中。向上看去，一朵黑蔷薇别在腰际，为少女单薄的身躯做了些许点缀。黑色的衣料则一改裙摆处蓬松的感觉，反而紧紧地包裹住少女，勾勒出出铃音盈盈一握的腰身与微微挺起的胸部。尽管实在没有什么料，但在衣物恰到好处的托举下，居然也能撑起柔和可爱的曲线。
而最让铃音害羞的、就是胸部以上的设计——可以说，这件晚礼服在胸部以上没有任何布料，少女的半边胸部、锁骨、肩膀与脖颈甚至上臂连成白得耀眼的一片，与下身夜空般的礼裙完全相反，让人根本移不开视线。那双并非武者所有的、柔弱无骨的手臂则被一双黑色的蕾丝长手套包裹住，透过半透明的布料，能看见些许少女光滑的肌肤。
最后，将铃音那黑色的头发扎起的，是一团近乎透明的黑色轻纱。黑色轻纱如雾般在少女的后发处飘荡，恰到好处地平衡了上半身衣物的空缺。而一朵黑蔷薇与腰际的花朵照应，作为头花别在了铃音的一侧头发上。
深沉的黑色，半透的黑色，虚无缥缈的黑色，以及夜空般的深紫色。若要放在一般的服装设计上，这绝对算得上是配色失败，可铃音本人的眼睛却点亮了这身晚礼服——暗红色的双瞳在衣物的衬托下微微发亮，照耀着身上的云与夜。
“怎……怎么样？”铃音连耳朵都红了，小铃音坐在几只蝴蝶上，得意地抱起胸来，“实在太复杂了，我不太会穿，所以一直让抚子帮我查资料，最后还得让小铃音帮……为为为什么一言不发地在那里留影啊？！”
琉璃和秋穗取出留影水晶，一个劲地在对铃音使用留影术。铃音根本不知道该把手放哪儿，只能拼命按住本来就很长的裙摆——她前世今生加起来这么些年，一次都没穿过晚礼服！就算上次去阿尔玛王国的时候心血来潮换了一身洋装（前世说法），也绝对没有露出过这么多的肌肤，绝对没有变成这种一站在人群中，就会吸引所有人目光的样子！
人群的目光是铃音这类人的毒药……
而且……诚实地说……秋穗的技术确实很好，铃音都有点认不出镜子中的自己了。
“秋穗同学，你现在已经成为我第二尊敬的老师了！”琉璃认真地握住秋穗的手，“秋穗同学……不，白波老师，以后也请务必承接为铃音设计衣服的业务……！”
铃音一手刀打在琉璃头上。此时，希尔合上手中的书，轻轻打了个响指。
“铃音，我已经把内容都记录下来了。你现在要看吗？”
“不了……穿着这个，我稍微有点静不下心来。”铃音别扭地说，“而且也不能让沙耶同学一直在这里陪我们了，她晚上还有飞空艇要赶……我们在回去路上再说吧。”
“嗯。那么，沙耶、秋穗，今天感谢二位的协助。如果下次有什么需要的资料，请向光辉学院寄信，我一定会尽量帮助你们的。”
一直在看书的沙耶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秋穗则用力地点头回应：“魔法师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还、还有，也感谢学姐们今天能来！”
她迅速给琉璃塞了一张纸条，琉璃也迅速把纸条给收进空间袋。铃音看见了两人的小动作，但是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于是干脆放弃了：
“……我换身衣服就出发吧。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才不要穿着这件衣服在学院里走呢！”
尽管琉璃多般抗议，但铃音还是换回原来的衣服，从背后推着她离开了。沙耶似乎还有一些事要在学院中办，于是和铃音道别之后就坐着书飘走了。这位曾经的顾问同事也要去光辉学院做交换生，既然开学时也能见面，就不必在这时候依依不舍了。
离开那扇古老而漫长的拱门，坐上学院门口的小船。做好心理准备后，她们一路向着湖面驶去，离开了这座有千年历史的魔法学院。希尔坐在船上，自然地翻开了资料：
“今天还是有所收获的。”
“……抱歉，基本一直在让你工作。”
“我本人就对资料有兴趣，没什么大不了的。另外，虽然我不会像妖精那样为‘美’出价，不过那身衣服的确很好看，完全值得这样的努力。”
“……………………”
不管又开始满脸通红手舞足蹈的铃音，希尔把书翻到下一页，让上面显示出一些文字来。
“说回资料吧。首先，客星调查部记录了大量世界旅行者、以及虚空洋流的观测数据，也总结出了许多我们之前不知道的事。研究者们注意到，有许多旅行者尽管并非来自同一世界，她们之间的世界却有相当程度的相似性，只表现出细微的差异。”
“哦……？”铃音竖起了耳朵，安妮告诉自己的“前世记忆”的确与自己的了解有一小点出入，难道说，她们的家乡并不在同一个世界，只是在文化近似的世界中？
“……按理来说，如果虚空之海中漂浮着许多世界，这些世界不应该表现出如此大的相似性。”琉璃说道，她显然在认真听着希尔的发言，“至于世界中的文化、政治，更应该是有一点意外就会完全不同的东西，相似度很高什么的……”
“对这个现象，调查部有给出一些假说，但都没有具体的证据。”小银龙继续说道，把书翻到了下一页，“调查部提出的理论很多，但缺乏验证与观测手段，参考性并不高。但是，她们在世界裂隙上的观测却相当值得参考。”
“这才是我们的重点。”抚子也插嘴道，“就听这个。”
“说没什么用。与其告诉你们‘大多数世界裂隙都开向环绕着主位面的元素位面’，或者‘世界裂隙出现的密度可以成为法与理活跃性的参照数值，呈现出一定的周期性’这种内容，不如直接让铃音读一读数据。”希尔将手中的书递给了铃音，“铃音，这是那些开口朝向世界外的世界裂隙的数据，我已经整理好了。”
在希尔书上，用清晰工整的字迹写下了一篇夹杂着总结与数据统计的论文。不论是图标、表格还是计算，希尔都已经提前帮铃音做好了。有些惊讶和感动地接过这篇论文后，铃音认真地读了起来——越是读，她的眉头就越是皱起。
“……这个数据，非常眼熟。”铃音说道。
“怎么？”抚子问。
“我打开过‘世界裂隙’。”
“说说看。”希尔坐直了身体。
“不能跟希尔说得太全，我尽可能地说。以前，心之妖怪为了避免代行者被‘异常’追杀，曾经在抚子这样的向导身上设下了一个‘禁制’，防止像我这样的人给抚子制作身体，让抚子的数据泄露。”铃音放下厚书，“当时，我和抚子打定主意要打破禁制，但禁制的力量太强，所以我们想要寻求法与理之外的力量。”
“……继续说。”
“从一位血族——一位被称作‘大罪之人偶师’的血族的资料里，我们找到了相关的研究。”铃音继续说道，“借助那个研究，我用了……某种力量打开了‘裂隙’，取得了虚空之海中的能量。”
某个力量。实际上，铃音利用的是被她所杀的，圣堂教会第零执行部第三小队队长的宝具的力量，只有经过法与理的同意，才可能借用法与理之外的力量。不过，铃音不打算再让更多人知道自己做过这件事了。
“换句话说，铃音靠自己的力量打开过裂隙？”
“对。现在我已经拥有宝具，按理说，我也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再次使用那个法术，再次打开裂隙。不过问题在于，”铃音指了指论文上的表格，“这个数据说明，越大的裂隙的存在时间越长，而我能开出的裂隙的大小，恐怕只够我从虚空之海中取一丝气息的……”
虚空之海中的气息，是比各个世界的规则更无序、更“基础”的某种规则的象征。因此只要引入它，就能对规则进行干扰，导致那些规则作用出一些混乱的结果。铃音正是利用了这种性质，才将心之妖怪的禁制所击破的。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就能解释为什么铃音在握住宝具的时候，你的契约提示会变为‘缺乏信息’了。”希尔指出了这一点，“因为你需要宝具的力量才能打开裂隙，而打开裂隙，很显然是研究世界旅行的第一步。”
“没错，但是——”
但是，现在她所需要的不是击破某个精密的锁，而是研究虚空之海、了解虚空之海，直到自己找到在虚空之海中潜航的方法。为此，就必须要打开巨大的裂隙。先不说自己设计的那个打开小裂隙的魔法到底能不能用来打开大裂隙，就算使用宝具，铃音本身也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还不如让琉璃用宝具硬砍试试呢。”抚子说，“感觉比铃音靠谱。
在座众人都是魔法师，自然明白这件事没那么简单。铃音试着握住自己的剑，随后发出一声惊呼：
“……内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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