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虚子同学沉默不语
“说说看吧。”铃音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此时塞西莉亚拉着小茜，带着好奇的白雪悄悄离开了，“露世，我说要全力协助亡灵法师协会又不是随便说说的，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商量呀。”
“……嗯，是这样的。其实，我想要借助这次光辉武斗祭展示重编译运动的成果。一直没有人愿意直接加入协会，现在的工作实在是太难进行下去了。”
“我觉得只有我和露世两个人也很好呀~”
“莉、莉莉，不要闹了……”
“是个不错的主意。”铃音捏着头发说道，“不过，这么做也等于是对大陆上的那些人挑衅——露世应该知道的吧？”
“我知道。”露世略有些用力地点了点头，“迟早都是要直面他们的。既然他们做出袭击铃音同学这种事，我们也得做出一些回应才行。如果那之后真的会有什么人，像莉莉安·阿兰斯殿下说的那样暗杀我们——就算铃音同学帮不了忙，我也有让他们伤筋动骨的办法。”
“……唔，我明白了。”
露世那蓝眼睛中的情绪，远比铃音想象的强硬。说实话，与她那副温柔有礼的样子也反差很大。作为对露世的回应，铃音也点点头。抚子在脑海中轻笑了一声——铃音知道她就喜欢这样的女孩子。
“那么，除了展示自己重编译的亡灵法术外，露世的那个‘难以启齿的请求’到底是什么呢？”
“——呼。”
露世深吸一口气，挺直身子说道：
“我想要从铃音同学那边，借走一只人偶。”
第六十五章 两人的想法
“……我明白了，这的确不是一个能毫无心理负担地提出的要求。”
双角鹿街13号，东国旧书店的二楼，铃音正待在亡灵法师协会总部的沙发上。露世坐在一旁，低着头等待着铃音给出答复。至于莉泽萝洁——这孩子似乎一直是那副无忧无虑的样子，一个人在办公桌上让几只亡灵老鼠用笔玩着杂技。
露世的请求很好理解。
光辉武斗祭是最好的展示亡灵法师协会的舞台。但是，如果没能走到武斗祭的后半场，那一切都只不过是空谈。作为魔法师、甚至可说是作为一名战士——露世都很强。但这种强，并不能保证她在武斗祭中能走得长远。
每年武斗祭，能走到十六强往后的学生就全部都是宝具持有者了，由此也能看出武斗祭那激烈的对抗强度。露世并非宝具持有者，无法获得保送进入正赛的资格：这就意味着，哪怕是在运气比重相当大的预赛中，露世也有被淘汰的风险。
从今年开始，大陆上相关组织已经对重编译运动充满了警惕。现在，圣堂教会还未从圣女叛乱中缓过来，其他组织也才刚刚阻止起一些简单的试探行动——等到之后，亡灵法师协会要面对的风险只会越来越大。
782年的光辉武斗祭，可能会是绝无仅有的、吸收新成员的机会。为此，露世已经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在武斗祭上展现重编译后的亡灵法术的力量。如果能得到铃音的帮助——如果能暂时使役那三只强大人偶的其中之一，武斗祭的胜算会高出许多。
「——而且还能借此机会向大陆展现你对她们的支持。」抚子轻笑着说，「哎呀，一举两得。」
「我看你现在对人类脑子里的那些小九九已经挺熟悉了？」铃音无奈地说。
「铃音老师教得好。」抚子随口回道，「露世这家伙其实心机很深，就连在班级里和你打招呼的时机，她都是专门计划好的——本小姐觉得为了那个目标，她可能什么都会去做。」
「……我挺担心她的。」
「是吗？本小姐倒是挺喜欢她的。比起这个，你打算怎么办？帮还是不帮？那可是你的人偶，但帮的话，她欠你的人情可能这辈子都还不清咯。你觉得值得么？」
铃音皱着眉头思索着，露世用手轻捏着裙摆，铃音可以清晰地捕捉到对方的心跳声——露世和铃音之间拥有的筹码差距太大，这时候隐藏紧张，基本已经没有意义了。
两人的处境并不平等。这不是交易，而是在请求铃音的投资。
“……人偶师的人偶，是非常、非常珍贵的。”铃音最后说道，“把它们借出去，无异于把我的一只手给借给你。”
“是的，我知道。所以这个请求我也提得非常艰难……但，我还是想请您考虑一下。”
露世的心跳声变快了。虽然目前所见识到的铃音的战斗方式并不多，但露世已经敏锐的看出，铃音相比起控制大量召唤物的人海战术，更倾向于控制少量人偶的精英战术。对于这种人偶师来说，单个人偶的价值是极其高的——少掉一个人偶，很可能意味着许多战术无法成立。
就像铃音说的那样，借出自己的人偶，无异于把一只手给借出去。
至于亡灵法师协会能给出的回报，已经不需要露世再次重复了。现在对铃音重复那些要求，无异于一位蹩脚的推销员——重编译的亡灵法术原比现代的亡灵魔法先进，而铃音若是像这样帮助协会，在未来肯定会得到大量的第一手资料，对她自己的研究是很有帮助的。如果亡灵法师协会借着这次机会迅速扩大，铃音以后也能更多地利用协会的影响力。
说到底还是对未来的投资。如果失败，亡灵法师协会连这两年都撑不过去。
「如何？」抚子笑眯眯地问。铃音不禁觉得对她来说哪边都无所谓，反正自己的搭档只是想看着自己苦恼的样子罢了。而且，铃音在一开始就已经想好了答案——
“本来也就说好要全力帮助你们了，”铃音笑着说道，“我愿意把我的力量借给你，露世。”
露世只感觉眼前一片眩晕，她面色苍白，整个人靠着椅子软了下来。小铃音拍着少女的肩膀，等待露世冷静下来。
“实在太感谢……”
“你还是先喝点茶休息一下吧。”铃音苦笑着说。
借出人偶的最大风险——就是在光辉武斗祭中的战力缺失。然而，铃音参加此次武斗祭的主要目的，是从那位神秘的魔女小姐手中换到知识与魔法。对铃音来说胜负并不关键，只要自己不要什么都没拿出手，就被别人偷袭下场就行。
其次，露世有展示“雨宫铃音愿意借给自己力量”的意愿，铃音本人也有想要展示“愿意将力量借给亡灵法师协会”的想法。当年的牧骸姬不敢明确给予她们帮助，就有担心她们受到牵连的缘故；如果铃音能明确地将两人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并且在武斗祭上展示某些人绝不敢敌对的力量的话……
自己就能省心不少。
至于露世和莉泽萝洁欠下的人情，以后也许还有让她们帮忙的机会。比如说，未来一定会来找自己的、表现出合作意愿的格伦拜尔德……
“铃音同学，就算是你想要让亡灵法师协会成为你个人的所有物，我们都不会说什么了。”
“道谢的话就不必了，我们还是谈一谈具体怎么做吧。”铃音无奈地摇了摇头，“露世，事先和你说好——我的人偶，可不是一般人类能够驾驭得动的。这不是我想要炫耀或是自夸，而是一个明明白白的事实。如果露世做不到，那将人偶借给你就太过危险了。”
“这一点我也有思考过。”露世将手按在胸前，“我的魔力量是超过平均水平很多的，而且，我本人对操控亡灵也很有心得。当然，我也绝不会为了发挥人偶的全部力量，做出超过自己能力极限的事……我会十分谨慎地使用人偶的。”
“嗯……请把手伸过来，露世。”
铃音说，露世略微踟躇片刻，将手放在了铃音伸出的手上。手指上让人心猿意马的触感一闪而过，随后，露世就看见一只由阴影构成的蝴蝶停在自己的手背——那生物好像将身躯浸入了自己的灵魂之内，一种难以忍受的、怪异的受入侵感占据了露世的身体。少女有些难耐地夹紧双腿，忍受着蝴蝶的刺探。
终于，蝴蝶离开了露世的手背，铃音左眼中的磷火也消失了。
“……我明白了，的确是能勉强驱使我的人偶。”
“呼……”露世大大地松了口气，“铃音同学愿意借给我的，是哪一只呢？”
“我接下来说的话，露世和莉泽萝洁请严格保密。当然，这些信息在之后的武斗祭上肯定会被全校师生总结出来，但哪怕是为了你们好，有些情报也要绝对保密——这不仅是我的要求，还是学院长大人的要求。”
“……我明白了。”
在这里提到学院长，露世看上去显得略微有些吃惊。但是她很快就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铃音的意思。
“小铃音我无法借出，战斗用的人偶一共有三只，‘朔月’、‘不知火’和‘雏’。”铃音说道，“你看见的蝴蝶就是朔月，主要的用途是防御和机动——如果露世能同时控制成千上万只蝴蝶，也可以用它来获取情报。”
“嗯……”
露世的神情有些微妙。除非有着某种天赋，不然铃音说的这件事根本是不可能的——也许换了莉泽萝洁的话，还有些机会吧。
“然后是‘不知火’。如果不是露世你的能力确实出众，我是绝对不会把它借给你的。因为不知火的破坏力很强，一但不够谨慎，它能够造成非常可怕的破坏。不过即使不发挥它的全部力量，不知火也是可以用来飞行的。”
“我明白了……”
“最后是‘雏’。昨天的模拟战上，你们大概没有看清楚它的样子——那是一只灵体巨蛇，能够随时在灵体和实体之间切换。跟朔月以及不知火一样，雏也是具有神性的。”
“神性……吗。我对神性的了解可能不够透彻……”
“换一个词，”铃音伸出手指，“‘权能’。”
这一次，露世终于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她哑然地看着铃音，不过铃音只是微微苦笑：“而且，雏的权能来自月沙城的海蛇神，以及咒诅荒原之中的八岐。”
“你说八岐？！”
露世从桌边站了起来，铃音知道对方一定会有这样的反应，只得轻轻叹了口气。在这间狭小的总部中，久久没有人说话。
现在，露世知道死去的八岐现在去了哪里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铃音同学。现在我知道为什么昨天的模拟战上会发生那样的事……我和莉莉会保密的。不如说，我们也没有泄密的胆量。”露世最后说，“那，朔月和不知火也——？”
铃音没有回答，但这也就相当于是默认了。露世的表情显得十分严肃，好久之后，她才说道：
“你真的要把一只人偶借给我吗，铃音同学？”
“是啊，我们不都说好了吗？”
“……”
“选一只吧。”
好久之后，露世才谨慎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我选‘雏’，可以吗？”
“当然，我今天晚上会去准备一下，明天再见吧。”铃音露出了微笑，“或者说，下次班课的时候？”
“我送你——”
“不用了，我还得去水银兔给宿舍里的几个馋鬼买蛋糕呢。”
铃音站起身，露世也只好看着她走出房间、带上房门，只留她们两个待在总部了。狭小的房间中安静了许久，只有莉泽萝洁的几只亡灵老鼠玩耍的声音。
“莉莉，你怎么看？”露世轻声问。
“那个，是铃音的‘测试’吧？”莉泽萝洁说道，她从桌面抬起头来，“三只人偶，要选出一只对铃音的战力影响最小的。”
“……是的，我刚刚就是在思考这个问题。”露世摇了摇头，咬着拇指在房间中踱步，“铃音同学可以自己选一个对她影响最小的人偶，但她却把选择权交给了我们……这只能是对我的测试。”
“铃音，一直不愿意和我们签下交易的契约呢。”莉泽萝洁说，几只老鼠也停下来，一起看着来回踱步的露世，“就是‘她尽力帮助我们，我们必须答应三件事’的契约。”
“嗯……如果铃音同学答应了，我反倒安心一些。”
“那就代表她愿意和我们绑定在一起呢。”
“不愿意签契约是理所当然的，”露世用力咬了咬自己的指尖，“目前为止，她对我们的帮助还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想要抽身很容易。现在的情况，如果我们遭到针对，铃音同学也不会被牵连。”
“理所当然会这么做呢。”莉泽萝洁说道，亡灵老鼠跳到了她的头上。
“但她还是卖了我们一个很大的人情……我还是对她非常、非常感激。”露世微微苦笑，“不论她以后有什么要求，我们都要全力满足才行。”
“可是，现在我们还是要自己想办法。”莉泽萝洁歪过脑袋，“铃音，不可能全力帮助我们。我们还很危险。”
“她愿意借出的偶已经是很大的助力了，我希望‘雏’能保护一下我们……”
“还没有借给我们呢。”莉泽萝洁说。
“是啊，但铃音不太可能在这种事上说谎，对她没有好处。莉莉，光辉学院最近还是脱不开身吗？”
“嗯，深渊领主的那个课题组很忙哦。”
“光辉的‘秘银之剑’还是能指望的，但他们只会保护城内的安全……如果出城的话，我们还是有可能被暗杀。莉莉，从今天起，你绝对不能再一个人去城外接收情报了，我们必须一起行动。”
“了解~”
“……我绝对会保护你的。”露世有些苦涩地笑了，她半跪下来，握住坐在椅子上的莉泽萝洁的手，“绝对、绝对会保护你。”
“而且也要保护大家。”
“嗯，也要保护大家。”
“那，今晚可以吃柠檬挞吗~”
“……不行，最近经费有点……”
在只剩两人的总部中，只剩下这样的窃窃私语。
第六十六章 开学第一天
铃音万万没想到，这还只是入学第一周，自己就已经在光辉学院的课上手忙脚乱了。
亡灵魔法，授课教授是亡灵A班的导师麦劳科夫。第一节课没有寒暄、也没有导言，甚至连教科书都没有翻开，从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开始，教授就一边用奥术魔法在黑板上手写魔法原典，一边直入正题地讲述着优化原典的方式。
那些在琉璃月学院会着重讲述的公式和诗句，麦劳科夫只用一两个简单的名词就一笔带过，似乎在场的学生本来就该能灵活运用这些知识。更让铃音头大的是，几乎全教室的学生们都觉得“理应如此”，因此只是专心听讲，不时低头记两笔黑板上的笔记。
在幽灵花的高要求下，铃音自认为在原典这方面的基础相当扎实，结果还是被这种授课方式打了个措手不及。大陆的亡灵魔法尽管显得破碎繁杂，但其中仍然能窥见古语魔法时代那灿烂魔法模型的一角——所幸有抚子贴心地替她记下魔法原典，至少让铃音没有彻底败给这节课。
等到下课，晕头转向的铃音被教授喊到身边，拿到了一张写满了参考书的纸条。
“一般两学年就能提升一级在大图书馆的权限，因此你应该能借到四层为止的所有书。”教授正在整理教案，头也不抬地对铃音说道，“《尸嵌学派的遗失及还原》要在第五层才能借到，纸条的背面有我的签字，你拿去申请就好。”
“呃，谢、谢谢教授……”
“这本书不用读全，读第三章和第十六章就够用了。”
说完之后，A·F·麦劳科夫就这样离开了教室。铃音连脑子的东西都还没理清楚，就被小铃音提着领子从高塔上拽了下去。
铃音创造的人偶不但是亡灵人偶，同时还是涉及“灵魂”与“概念”、具有相当抽象的要素的人偶——换句话说，对黑魔法原理的理解是必须的。还在琉璃月学院的时候，洛斯米娅教授的那门《非实体概念的本质》就是铃音最害怕的课程，到了光辉学院，似乎也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仅靠五感去观测灵魂是没有用的，亲爱的同学们。”那教授漂浮在半空中，挥舞着长长的袖袍，用做梦般的语气说道，“在用原典赋予灵魂概念的时候，灵魂同时也会反过来赋予原典概念。因此我们可以说，在魔法作用于灵魂的同时，魔法本身也在灵魂的影响下，成为了一种与灵魂具有相同概念的灵魂。再换句话说……”
反正不管教授正着说、反着说，铃音都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这节课结束的时候，教授也相当贴心地给铃音写了一纸参考书单，上面不乏要在五层、甚至六层才能借到的危险魔法书。铃音把纸条翻到背面，果然又看见了A·F麦劳科夫的签名。
“小麦要我多关照一下你，铃音。”教授整个人从椅子上飘了起来，那灰色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浮动，“我很期待在武斗祭上看到你的人偶……”
这句话说完，那教授直接从墙壁穿了过去。早就见怪不怪地学生们收拾书包，一个个从窗边跳了下去。
“放轻松，”某个学姐随手拍了拍铃音的肩膀，“我们也不太听得明白。这门课不是人类、矮人、魔族、吸血鬼、妖精——或者随便什么种族该学的东西。等你学明白了，就该变成教授那样子了。”
就连铃音以为的最轻松、最能放松的实操炼金术课，也没有给她好脸色看。课上的学生们一个个徒手画炼成阵不说，教室里就连备用的炼金设施都没有准备。铃音暗中观察了许久，才终于发现某个弄碎了容器的学生随手在炼金台上画了个新的炼成阵，现场做了个全新的容器……
抚子还不肯出来帮忙作弊。杀了铃音算了。
第一天的课程全部结束之后，铃音就这样精神恍惚的走进了丹特丽安大图书馆。此刻不比暑假，在图书馆里的学生人山人海，光是排队领书就已经排到了天黑——学生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一边排着队，一边随手就将自己的家庭作业解决了。与此同时，铃音还在对黑魔法那门课的作业抓耳挠腮，毫无进展。
到了晚上，铃音最后一个回到三五号宿舍，将空间手环里成山的参考书堆在宿舍的书房里。
“铃、铃音？！为什么看上去就像亡灵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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