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师小姐不想写日记 第39章

铃音满头问号，但七濑已经把她丢下，小步跑回了学院里。少女只好和大家一起登上了甲板。随着船只起锚，琉璃月学院的轮廓逐渐远去，她感到有些莫名的怅然若失，就在此时，抚子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铃音，你看那个。」

「什么？」

铃音定睛一看，发现港口上有一位身形模糊的巫女。巫女深蓝色的眼眸与月沙海一色，她正向远去的铃音挥手道别，随后回身飘起，向着岛屿中心的方向飞去。

「这也不错，是吧？」抚子说。

「……是啊，」铃音赶紧擦了擦眼角，「抚子，这学期……辛苦你了。」

「你以后还得麻烦本小姐很久很久呢。」

两人沉默片刻，随后一起笑了起来。铃音转过身，走到了自己的朋友之间。

第三十一章 月银色的不速之客

在这无星无月的十三月，有一辆马车正在平原上行驶着。

夜空中不见戴安娜与阿尔忒弥斯的踪影，唯有地平线远处的灯火与马车前的元素灯静静闪烁。想要在这样黑暗的夜晚中行驶，不但车夫要技术过硬，还要求马车也质量上乘。可这辆灰扑扑的老旧马车却行驶得异常平稳，似乎有某种微风附着在马车的车轮上，让它能在黑夜中如履平地。

更让人感到诡异的是，尽管马车前方并没有任何马匹，空气中却不断传来平稳而有节奏的蹄声，道路上的砂石随之飘扬。而原本应坐着车夫的位置更是空无一人，只有一道缰绳不时甩动，像是在驱使着那匹无形的马——

仔细一看，才能发现坐在车夫位置上的并非活人，而是一只小小的人偶。这人偶看起来少女模样，黑发红瞳，身着和服，身边还插着一把红油纸伞。它颇为神气的用两只小手拽住缰绳，看起来就是马车的“驾驶员”了。

从人偶背后的车中，传来少女懒懒的阅读声：

“这是在比神话时代还要久远的以前，创造了神话时代的神话。传说创世之初，曾有十二轮明月高悬于天，每一月都有不同的月神照耀大地。无星无月的十三月到来时，月神们的化身便从妖精之都法瑞兰出发，以双脚丈量世界……”

读着面前这本绘本的少女像极了驾车的人偶，她穿一身黑底蝶纹振袖，靠在一张舒适的软沙发上。在她的面前还有两位朋友面对而坐，对着一桌的卡牌苦思冥想。

严格来说，只有其中一位在苦思冥想就是了。

“我，我……那就……召唤它……”

“那就触发荆棘的效果损失生命值，千鸟会长就输了。”

“根本没办法啦！”

琉璃脱力地瘫在桌上，头上代表生命值的数字迅速归零，她侧过头看着阅读绘本的铃音，继续听少女阅读大家耳熟能详的神话故事。

“然而，湮灭之战的到来摧毁了一切和平，巨龙们仰天嘶吼，妖精哭泣悲歌。十二轮明月接连陨落，半数龙王化作‘元素’之法与理，世界之卵将灾难包容其中，最终破壳而出。在世界诞生之地，妖精们于仅存的双月之下立下誓言——这是通历元年，神话时代的开始。”

铃音合上绘本，幽谷百合扶了扶自己的红框眼镜。

“这是历史都无法记录的远古时代，”百合说道，“恐怕亲眼见过那个时代的妖精都早已化为古树，在法瑞兰沉眠了。”

“那龙呢？”铃音问。

“不知道，我们这辈子难道见过很多次龙吗？”

“也许记得这件事的龙也没有多少了。”琉璃会长说，又重新将面前的魔法牌收好，“而且……嗯……其实龙大多又懒又闲，根本找不到它们在哪里的。”

“好无聊，我也想当龙——”

铃音往沙发上一躺，就来来回回地滚动起来，她那身单薄的和服稍微一动，就完全贴上了少女青涩的少女曲线。百合倒是完全没把注意力放在那边，但琉璃会长不知怎么的眼神乱飘，最后甚至直接用手捂住了脸，完全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要不要学画画来打发时间，”百合说，“写小说也行。”

铃音把头埋在软垫里含糊不清地应着，心里却已经抱怨起“我又不是没试过”、“当作者的下场我可是看得很清楚”和“劝人写作天打雷劈”之类的话。好一会儿之后，马车里的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真的好无聊啊。”铃音说。

“还好吧。”百合应道，“至少可以打牌。”

“明天就到上原城了，”琉璃安慰着没精打采的铃音，“这也是多亏了铃音租的这辆马车……不然还要两天才能到呢。”

“去年回家就是这样。”幽谷百合说，“马车很小没法睡，入夜之前还要赶到城里，白天颠得都要吐了。要是下个雨刮个风，还得在破旅馆里待两天。”

“嗯……不过铃音去年肯定更辛苦吧？”琉璃试探性地问，“毕竟上原城还在暮港地区，冬樱镇……”

“这个倒也是啦，但无聊就是无聊嘛。”

如今，三人正行驶在东国最大的平原之一——暮港平原上。从月沙城向北穿过雨林、翻过山脉，并继续在这片平原上行驶数天，就能抵达百合的家乡上原城。

这座贸易之城建立在河流交汇之处，是暮港地区的内陆交通枢纽。如今，三人打算在上原城稍作停留，让百合带她们稍微游览一番，购置些重要的物资再向冬樱镇出发。

“真期待上原城的十三月贸易节啊——”铃音重新坐在椅子上，她抓了一块蛋糕，含糊不清地说。就在此时，马车忽然缓缓停了下来，前窗的人偶敲了敲门板，把小脑袋探进车内，对铃音挥了挥手。

“怎么了？”铃音有些疑惑，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响，震得三人忍不住脖子一缩。铃音拍了拍有些耳鸣的耳朵，她费力地站到沙发上，拉开了马车的天窗，向外探出头去。

“这是怎么……”

遥远处能看见几团明亮的火光。在漆黑一片的夜色中，有一道小小的银色身影连续在空中消失、出现，最后踩上马车的车顶，迎面对上了探出头来的铃音。两人都愣在原地，露出了那种微微张开嘴的，有些可爱的呆滞表情。

那有着银色短发的女孩右手戴着白纱长手套，左手握着一把奇妙的白银长弓，她手腕一翻，白银长弓就化为光点消失在空气中。尽管已是冬日，女孩却身着一件白色的祭司连衣短裙。这身白底银边的连衣裙上身无袖，可以一眼望尽女孩微微隆起的侧乳，而下身则开了高叉，几乎将女孩软乎乎的大腿根都暴露在空气中。

与这副梦幻般的打扮相匹配，女孩本人有着一对微微从银发中探出的尖耳朵，她的左眼是柔和的苍翠绿色，右眼却如月银般明亮，在无光的黑夜中，那眼睛简直像是十三月的月光。

“妖精？您……您哪位……？”

妖精女孩刚想回答，远处就传来破空之声。她于是向下一跳躲开流矢，和少女一起摔进马车的沙发上中，以公主抱的形式躺在铃音的怀里。在大家的眼神中，这银发的妖精一口咬在铃音手中的蛋糕上，旁若无人地咀嚼了起来。

“……唔，是美少女。”

还咬着蛋糕的妖精看着铃音，含糊不清地说。

第三十二章 抵达上原城

“？”

“？？”

“……？”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马车内的三个人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这样傻傻地看着躺在铃音怀里的妖精女孩。银发妖精咬下一口蛋糕，歪着脑袋打量着铃音——

“嗯，琉璃月的美少女。”

“不是您到底哪位啊？！”铃音被怀里的这妖精弄懵了，感觉自己丢也不是抱也不是，“什么情况？外面在干嘛？你在被袭击吗？”

“在下塞西莉亚·伊万斯。”妖精又咬了一口铃音手上的蛋糕，她的两只眼睛都已经恢复了苍绿色，看不见刚刚的银光了，“喜欢的东西是蛋糕，座右铭是蛋糕好吃。”

“……然后呢？”

“有缘再见，啾。”

妖精女孩在铃音的脸上亲了一口，随着月银色的魔力光亮起，她在闪现术的作用下消失，又出现在马车的车顶。妖精娇小的身影再次化作一道模糊的银光，消失在黑夜之中。

“我是不是没睡醒？”铃音捂着自己的脸颊问道，两位同伴步调一致地摇起头，此时马车头顶的天窗还开着，呼呼灌着冷风。铃音又低头看向手上剩下的半块蛋糕，嗅了嗅自己的衣袖。

「原来妖精身上真的有花的香味诶。」

「……你跟个痴女一样你知道吗？」抚子对着铃音的头顶来了一发手刀，让少女整个脸砸进了蛋糕里。

第二日一早，马车里的三人用魔法简单洗漱了一下，纷纷换上了暖和的外套。离开月沙城数日后，炎热魔力带的影响逐渐衰弱，冬季也开始展示出它真正的威力来。

上原城的四季远比琉璃月要分明，大家刚刚从马车上下来，平原上吹拂的寒风就让琉璃打了个喷嚏。这位学生会长拉紧了身上厚厚的羽织，在清晨的阳光下打着哆嗦。趁边上人不注意，铃音念了句解读，把她身周的寒气驱散了。

“谢、谢谢……”琉璃会长说，“这里真是冷啊……”

与她不同的是，身为本地住民的幽谷百合早已准备好了合适的外套，正安稳地躲在衣服的包围之下。而一直生活在冬樱镇的铃音就更不可能怕冷了，她在和服外披上的羽织是几人中最单薄的，让大家看了都直打哆嗦。

“真是的，冬樱镇还会更冷哦。”铃音说道，她发现琉璃的手冻得有些发红，于是用双手包住了它，帮对方哈着气，“琉璃会长这样子可怎么去我家玩呀。”

“……！！”

“琉璃会长？哇啊……突然抱过来很挤的。”

“呜呜，铃音真暖和呀……”

“多谢款待，多谢款待。”在琉璃搂着铃音的脖子将她抱在胸前时，百合莫名其妙地插嘴道，“不过千鸟会长得把铃音放开了，因为士兵就在前面等着检查我们的身份呢。”

“啊！对哦。”铃音从琉璃的怀里钻出来，在手链中摸索着文件，而琉璃则因为百合的视线有些扭捏。在她们的马车前，几位身着锁子甲，手持长枪的士兵正清点着那些车队里的货物。

身为一座平原城市，上原城几乎没有可以依赖的天险，也没有接受敬奉、庇护人类的幻想种，因此必须自己想办法保护自己。仰头看去，三人的身前就是上原城高大坚实的城墙，这堵城墙保护着这座城市免受魔物的攻击，也让偶尔会出现的流寇望而却步。铃音她们来到城门前时，士兵向她行了一个驻枪礼。

“抱歉，请出示你们的相关证明，”与其他城市不同，他讲一口带有东国口音的通用语，“如果没有证明的话，我们要检查一下你们的行李。”

“我从琉璃月学院返乡，去冬樱镇的途中经过这里，”铃音摸出几封信件，“我身边这位是琉璃月学院的学生会长，她有公务在身，要和我一同去冬樱镇的，这是我们的校长写的信，还有这是马车和相关魔法物品的证明——”

“已经确认，那就不必再检查了。”士兵草草看了一眼信上的印章，铃音看见他眼睛下方有着厚厚的眼袋，“两位法师小姐，祝你们在上原城过得开心。这位也是……？”

“也是从琉璃月回来的，我住这里，住北城住宅区。”幽谷百合给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校徽，“今年怎么这么严？往年只检查商队的货物的。”

“您也是本地人啊？”士兵松了口气，对幽谷百合开始大倒苦水，“每年贸易节的时候就忙得昏天黑地的，昨晚还有只商队在野外被袭击了……那可是要送去贸易节拍卖会的车队！”

“有商队被袭击了？”琉璃会长轻声问道。

“是啊，”士兵讲着讲着就又用回了东国语，“叶音家商会的，好像是被好几队不同的人袭击的！还好他们的保镖厉害，货没被——”

“嘴巴这么大小心长官骂你。”他身边的同事警告道，“好了，三位小姐快些进去吧。上原城的治安在暮港地区也是顶尖的，请放心享受我们的贸易节。记得魔法马车要去找魔法师协会登记，不然可能会被贴罚单。”

三人于是穿过上原城的南大门，来到了这座城市之中。刚一进门，道路两边就传来了各式各样的吆喝与交谈声，远处一幢幢砖石小楼依次排列在宽阔的大道两端，一路延伸到远处的市中心，还在城门口的商队的马匹们晃着尾巴，瞪大眼睛看着铃音那辆无人的马车。

“虽然可能是我过度担心了，”琉璃有些忧心地说，没怎么像铃音那样好奇地东张西望，“你们还记不记得昨晚那位妖精女孩……”

“千鸟会长担心她和商队被袭击的事有关？”百合问道。

“嗯……”

“好啦琉璃会长，别担心那么多，”铃音笑着说，把一张贸易节的宣传单塞到琉璃面前，“十三月贸易节！暮港地区闻名的节日呢！我们可以买一些魔法道具，给我自己挑一把新的刀，再去看看拍卖会！”

“……也是呢，”琉璃好像被铃音的笑容感染了，“嗯，听说上原城的烤肉料理很有名，我也想自己上手做一下……”

“那个不行。”铃音和百合异口同声。

“诶？！”

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里，三人一马车消失在上原城的人流中。在她们身后，有个穿着黑色披风，兜帽边缘露着几缕银发的娇小身影看着她们，悄悄跟了上去。

——————

身体不舒服稍微晚了点，明早也会晚点……

第三十三章 幽谷一家

上原城——

那是没有幻想种庇护的，由首都龙城直接管理的“无神守护的都市”。

从上原城向北，就是由暮港沿岸入海的河流“顾海”，顾海河横贯东西，承担起了从龙城至暮港沿海的货运职能。相比起东国随处可见的险峻高山，暮港平原上宽阔平整的大道与随处可见的小镇、村庄大大方便了商人游客往来。自然，坐落于平原中心，道路向四周延伸的上原城可说是暮港平原的明珠，当之无愧的“枢纽”。

近年来，上原城甚至在龙城的授意和支持下开始兴建飞空艇客站，过不了多久，它就将成为东国第二座拥有飞空艇航线的城市。

在东国之中，这座建立在贸易之上的城市也是最有大陆中部、西部风格的人类聚居地。走在上原城的街道上，看着道路两侧众多的西式建筑，甚至会有来到了异国他乡的错觉。

自然，铃音她们走在街上时也能见到来自世界各地的人类或非人类，他们身着西式的铠甲、长袍，用通用语与本地居民相互交谈。而每至十三月的贸易节，上原城的街道上更是能看见商铺遍地的盛况——

“炭烤沙漠巨蝎十银币一只！”

“超好用的驱寒炼金软膏！贴在背后仿佛回到春天！”

“请看这把由光辉之城最有名的矮人锻造师所铸造的无坚不摧的利刃——”

……至于这些推销广告的真实性，就要游客们自己去判断了。

“小时候一到贸易节街上就很挤，甚至会堵住大路，”三人穿行在街道上的时候，幽谷百合颇有些怀念地说道，“一不小心就和大人走散了。”

“现在道路倒是畅通的……”琉璃会长看了看身边商铺展示的巨大烤蝎子，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因为道路拓宽过一次，而且现在也不许商铺摆在路中间了。”百合说道，把盯着商铺不放的铃音拽了回来，“别在小摊上买贵的东西。”

“可标语说那是用——”

“老妈前年在小摊上买过一把花纹钢厨刀，据说能自动保持锋利，第二天它就把自己全磨到菜里面去了。”百合警告道，铃音立刻对那个摊子失去了兴趣。

据百合所说，靠谱的物件最好去通过官方审核的具有店面的商店买，而更贵的东西就要等待“拍卖会”了。这场盛大的贸易节最大的活动，就是由叶音商会所举办的“十三月拍卖会”，在拍卖会上，将会有诸多奇珍异宝被摆上拍卖台，这才是能真正见识到大陆上其他地方的好东西的场合。

话聊了这么多，三人倒也并不打算现在就冲进商店里大买特买，而是准备先在百合的家中安顿下来，再定好贸易节的游玩计划。按照百合的说法，她提前向家里寄了一封信，说明自己有一位朋友打算来家中住几天，因此父母应该已经有所准备了。

就像她对城卫兵说的那样，百合的家位于上原城北城区，铃音找到地方停稳马车后，三人就在这间红砖小楼前停了下来。小楼有三层，自带一个小小的院子，虽然这条街道的其他房子也是一样的规格，但从外观看去，百合的家境显然不会太差。

铃音和琉璃跟着她穿过院子，看着百合打开家门。琉璃看起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但铃音似乎对“和朋友的家里人见面”这件事有些紧张，不时拍着自己的胸口。她脱掉鞋子，和幽谷百合一起——

“想要泡走我的女儿你必须在魔法牌决斗中赢过我！！”

——被一个神秘的中年男人拦住了。

“？！”

“……老爸你干嘛？”

“不用多说了，我的女儿哟！”这位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面色严肃地说，“老爸尊重你的选择，但如果没能通过我这一关，我是不会同意你们的婚事的！”

他伸出手来，在琉璃会长与铃音之间迟疑了一下，随后指在了铃音身上。

“是你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