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师小姐不想写日记 第91章

“我？我没有呀，我只是在闲逛。”铃音说。

“我看到你别着刀，还以为也要去参加舞台剧。”水月微笑着说，那笑容像极了看自家孩子的母亲，“哎呀……既然如此，我想委托你帮我做一件事。”

“委托什么？”铃音立刻警觉起来，“我告诉你，如果又是让我把什么鬼东西送回它该去的地方，我可——”

“不是。”水月又忍不住笑了，“不是那种很麻烦的委托。我是说，如果你有看到海云的话，希望你帮我照看一下她。”

“照看海云？”铃音愣了愣，“海云最近怎么啦？”

她们所说的“海云”是最后一位侍奉海蛇神的巫女，本应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去世了。上个学期末的时候，铃音在琉璃月海岛的中央经历了一些复杂的事，那之后，巫女海云就作为守护灵留在了琉璃月学院。

哪怕是拥有笼目之眼的铃音也几乎从没看见过海云，作为一位不大能长期存在的守护灵，海云简直比塞西莉亚还要神出鬼没一百倍。

“没什么特别的，她除了在岛上闲逛，就只是和我待在一起。”水月说，“不过，她这两天好像突然在意起了某件事，我问她她也支支吾吾的。我知道她也许有些不好跟我说的困难……”

“你希望我帮帮她？作为朋友？”铃音问。

“嗯，如果是个小忙的话。”水月悠闲地说，台上传来一声龙吼，又一个玩家被喷成了焦炭，“不会太麻烦的，如果是麻烦的事，海云不会瞒着我。”

“好吧，既然这样……我昨天看到海云悄悄跟着某个人呢。”

“悄悄跟着？”

“是个魔法师协会的执法队成员，叫法月，”铃音回忆着法月在幽灵花门口闲逛，海云跟在她背后的样子，“海云飘在她背后——喏，就是那边那个。”

铃音一指场地外围，那个将外套系在腰间，二十来岁的女性正站在走廊里，她似乎正在与一位扎着侧马尾的娇小女生对话，仔细看的话，那人好像是……

“我去和她聊聊！”铃音立刻站起身，心里想的却是可以从七濑口中问问琉璃的情况。

“那就拜托你咯。”水月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欣赏台上大发神威的黑龙。

第六十八章 幽灵花出击

“……所以还是没法再往我那边……”

“真的已经没有别的巡逻人员可以用了！”七濑斩钉截铁地说，没注意到从背后偷偷接近的铃音，“你就没办法一个人吗？”

“学生太闹了！”法月烦躁地说，“炼金系的学生在我那边放了一个巨大的烟花，我根本——”

“炼金系哪来那么多人？”七濑不由得皱起眉头，“她们已经开了女仆咖啡厅，办了魔药体验铺——”

“因为炼金系好就业啊。”

铃音忽然从背后出现，把七濑吓了一大跳。铃音笑眯眯地搂住七濑的脖子，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在七濑挣扎的时候，铃音把头转向了法月：

“怎么了呀？”

“安保人员不够了。”法月摸出胸前的笔记本翻了两页，“我们被派来确保蛇花祭上学生们的安全，但学生们给我们添的乱比她们带来的乐趣多多了……”

“法月小姐以前也是在琉璃月读书吧？”铃音笑着说，“难道你就没有像这样闹过？”

“忙着读书。”法月闷闷地说，咬了咬笔头，“我一次都没参加过蛇花祭。对了——”

她抬起头，好像刚发现面前的人是铃音似的。铃音疑惑地回望过去，此时七濑正被压在了自己胸前，在“虽然有一点软、但果然还是没有任何窒息能力”的地方挣扎，弄得铃音忍不住抖了一下，她赶紧用双手捧住七濑的脸，把她拉离了自己的胸口。

“我记得你的导师是幽灵花教授。”法月继续说。

“嗯，是啊。”铃音隐约感觉话题正在移向自己想要了解的方向。

“我听说她……嗯……很久没指导过学生了。”

“差不多。”铃音点点头。

“你有听她说过过去的学生的事吗？”法月注意到铃音的表情，补充道，“只是问问。”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铃音反问道，被按住脸颊的七濑停止了挣扎，好奇地听着两人的对话。法月的表情一时间变得阴晴不定，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好一会儿之后她才终于放弃，慢吞吞地说：

“我妹妹很久以前在琉璃月读书，我想问问她的事。”

“那为什么现在才问呢？”

“……”法月又看了一眼铃音，“经过去年发生的一些事后……你知道的。”

她有些古怪地耸耸肩，显然是觉得自己一开始就不该问铃音这个问题：“算了，别介意。我去工作了，蛇花祭玩得愉快。”

“喂！”

见法月转身离去，铃音想跑过去问个明白，结果却突然感到脸上传来一阵拉力，痛得她被迫转过脸来。刚刚被铃音蹂躏了半天的七濑正怒气冲冲地拽着铃音的脸，单手叉腰站在她面前。

“我不是玩具！”七濑的脸都要鼓起来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冲上来揉了一顿，什么话都不说就要跑！”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铃音赶紧向七濑求饶，“我错了！我一会儿请你吃午饭！我现在有事想找法月所以——”

“我吃过了。”七濑说，“很急吗？”

“倒也没有那么急……”

“那就先放一放，我马上要去忙了，现在有话想跟你说。”七濑凶巴巴地瞪了一眼铃音，放开铃音的脸后转过身，“跟我过来。”

“什——”

七濑带着铃音拐了个弯，找到了一个舞台剧小组的衣柜，她打开衣柜，伸手把铃音拽了进去，啪得一声关上了门。随着一阵轻微的噼啪声，七濑手中亮起一团光球，照亮了两个人十分接近的脸。

“……”

“……”

「为什么最近的女孩子都喜欢把我拉到衣柜里？」

「也许是哪本书上写着的交涉技巧吧。」抚子懒洋洋地说，因为铃音答应随时佩戴着幽显一心，她已经不再计较人形气球的事了。

七濑显然没想到两人会这么近，这让她显得很不自在。学生们的喧哗声被关在了衣柜外，七濑咳嗽一声，认真地开口了：

“我想跟你谈谈琉璃姐的事。”

“真的？”铃音立刻来了精神，“我也想问问你呢！”

“你也——？”七濑愣了。

“我和她根本连见面的时间都没有！”铃音理直气壮地说，“我想问问她都在做什么，不行吗？”

“因为琉璃姐作为学生会长有很多事要处理。”七濑露出有些不耐烦的表情，“你……你们两个怎么谈恋爱我管不着，不过……不如说就是因为你和琉璃姐的关系……”

“你到底想说什么嘛？”铃音无辜地说，讲话磕磕绊绊的七濑又羞又怒，给铃音的肚子来了软绵绵的一拳。

“琉璃姐最近真的很累，”七濑嘟哝着，“她和你从月岩山上回来之后就一直很忙，最近还有蛇花祭。你知道吗，我们学生会的成员是不能作为正式参加者来游玩蛇花祭的。”

“你现在不就在逛——”

“正式参加！”七濑瞪着铃音，“真正的蛇花祭从夜晚开始，每个正式参加的学生都会被赐予‘最适合她’的头花！拥有头花的学生才能参加各种活动，才能在海蛇神大人面前跳舞。学生会有太多事情要做，是没空参加活动的，也不会被授予头花。琉璃姐太累了，我一直希望她能作为学生享受一下蛇花祭……她今天又焦虑又紧张，早上一直在翻箱倒柜的，好像弄丢了什么东西一样，我很少看到琉璃姐这幅样子……”

“唔。”铃音应了一声，她知道琉璃的心情肯定和自己很像。可自己的另外一种心情又有谁明白呢？没有琉璃，自己和这个世界间的距离一下子变得这么遥远，简直像从白雪纷飞的街道上看屋子内的派对一样，疏离得难以置信。

铃音知道，哪怕琉璃现在回到自己身边，这种空虚感也不会消失了。

“而且她很关注你……”

“琉璃很关注我？”

“嗯，她工作的时候偶尔会绕去你上课和休息的地方看你一眼。”七濑又瞪了铃音一下，铃音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了她了，“我觉得琉璃姐一直在关注你……她肯定明白你的想法的。”

“唔，”铃音只好转移话题，“那么七濑找我是为了？”

“我知道这有点为难你，但请你多陪陪琉璃姐，可以吗？”七濑的语气里多了一丝恳求，“琉璃姐今晚约你在后台见面，你一定要来，这对她很重要。”

“我当然——等下，你怎么知道琉璃今晚约我？”

“嘘！”七濑用一只手捂住铃音的嘴，“太大声了！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去和琉璃姐见面。”

“我答应你。我会去见她的，”铃音说，“如果这对琉璃来说很重要，那我就更要去了。”

看到铃音亲自说出这句话，七濑才总算有些放心了。她点点头，铃音正打算离开衣柜，七濑又忽然伸手拉住了她。

“怎么了？”

“那个，”七濑吞吞吐吐地说，不敢和铃音对上眼神，“你要是……心情不好什么的……也可以跟我说啊。”

铃音抬起头，看到七濑害羞但真诚的视线。在这短短一瞬间，铃音脑子里闪过了许多记忆，闪过吉莉埃尔、幽谷百合、七濑和许许多多认识的人，琉璃像一个铁锚，把铃音牢牢拴在这个世界里，把她锚定在这些人的身边。

但琉璃不在。记忆里的大家像是与自己隔了一层砂玻璃似的，连面貌都看不真切。怎么办呢？这要怪自己吗？怪自己眼里只有书、魔法和人偶，忘了身边还有一整个世界吗？铃音张了张嘴，有种想把这一切都告诉七濑的冲动，但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我没事，”铃音最后说，“真的没事。”

当天下午，铃音再没有心情逛蛇花祭。蛇花祭期间的食堂店家都使出了浑身解数，但铃音只吃了一点，就对着面前的盖饭发起呆来，最后将它草草封好之后带走了。不知不觉间，铃音发现自己又走回了幽灵花的小屋，她自嘲地笑笑，随后想起了水月的嘱托和法月的事，于是推开门进去了。

幽灵花果然在实验室里。和以往不一样，铃音走进实验室时幽灵花多看了她一眼，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师徒二人在实验室里无言地做着手头的研究。等到下午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感到心中烦闷在魔法上宣泄了不少后的铃音才终于抬起头，开口问道：

“教授，你还记得我们昨天聊到的法月和她的妹妹吗？”

幽灵花正抽着烟管中的草药，她慢悠悠地呼了一口气：“记得。”

“法月的那个朽木家是不是做过什么？”铃音问，“我的意思是……法月不提她的姓氏，是不是有什么理由？”

铃音看向幽灵花，发现幽灵花也侧过头看着自己。她感到黑色面纱下的眼神有些轻微的惊讶。

“应该有……有。”幽灵花似乎正在一点点地回忆着，“朽木家应是个魔法师家庭，他们专研难以破解的诅咒。大约是法月入学以前，出过一次很严重的诅咒扩散事故。”

“唔。”

“我听清兰谈过此事，影响非常恶劣，但协会定性是意外事故。法月的父母恐怕是死了，只留下她和心，心又身患绝症，家庭环境艰难，我只知道这些了。”

“是吗？”

铃音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她不由得想起幽灵花昨天说的事、法月今天的问题，还有跟在法月背后的海云……有种不大舒服的感觉从她心头冒上来，铃音每次得出不愉快的结论时都有这种感觉，她真希望这不会成真。

“去年琉璃组建‘海蛇神之瞳’，整治有关校园欺凌的事件的时候。”铃音闷闷地说，“是法月帮忙对接的。她负责管那些造成很恶劣影响的欺凌者，若叶也是她押去城里的。”

幽灵花没说什么，铃音其实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但她知道幽灵花在听。

“法月的妹妹病死的时候她六年级，又要养活自己和妹妹，又要准备毕业出去工作，肯定没什么心思能放在妹妹身上。”铃音继续说，“可能朽木心去世的时候她们姐妹都没什么时间在一起。法月又说因为去年发生的一些事她才——她会不会以为她妹妹是被——？”

铃音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这实在让人感到太不愉快了：朽木心拥有的是亡灵法术天赋，她的父母造成了恶性的魔法事故，而她自己又身患绝症十分虚弱。这几条加在一起，实在是太容易被好事和恶劣的学生欺负了……如果导致朽木心去世的因素不止绝症一种呢？

“法月肯定想弄明白这件事，”铃音拍了拍手，喃喃自语道，“契机是去年琉璃的行动，行动的机会是能正大光明来到学院的蛇花祭。所以她才会来询问过去教过心的教授，这么一说——”

这么一说，海云跟着她也是因为发现了法月的行踪？铃音暗自思索着，水月肯定愿意回答海云的一切问题，而作为校长，水月又能从其他教授那边问到很多东西，海云可能就是因此明白法月的心思的。以海云的性格，琉璃月学院中发生过这样让人不快的事肯定会让她很难受，想要弄个明白——

“——所以她才会跟着法月！”铃音自言自语，虽然这句话幽灵花可能听不懂。然而很突然地，幽灵花第一次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应当不是。”

“诶？”

“我当过朽木心的老师。”幽灵花说，“她与学生们的关系不错。”

铃音没有答话，但她心底里觉得幽灵花多少有些天真：有许多欺凌事件都是藏在看似和平的情景下的。如果教授们那么容易看出来，学生们还需要琉璃组织的‘海蛇神之瞳’吗？

“我要如何找到法月？”

幽灵花的这句话则是真的把铃音吓到了。铃音没想到幽灵花会如此重视这件事，她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说：“真正的蛇花祭在夜晚开始，法月是安保人员，她晚上肯定在海蛇神广场。”

“朽木心如此特殊的学生，学校会有档案记录。”幽灵花看了看窗外，现在已经临近傍晚，“我和你一同去吧。问一问清兰，她应该有能够说服法月的证据。”

第六十九章 花与少女

如果你告诉今天早上刚起床的铃音，她今晚会和幽灵花教授一起去参加蛇花祭，铃音绝对会笑你脑子出了毛病。

然而，铃音现在确实跟在幽灵花身后，一路走向作为蛇花祭中心的海蛇神广场。天色渐暗，太阳缓缓西沉，叽叽喳喳的学生们已经逐渐聚集到了广场上，只要经过铃音和幽灵花身边的，无一不向这对不可能的组合投去怪异的视线。

“……”

铃音低着头跟着幽灵花，她只希望大家和自己的朋友去好好享受蛇花祭，而不是像这样盯着自己和幽灵花看。不过，幽灵花则完全没有在意这些，她忽然停下身，铃音差点撞在她的背上。

“唔！对不起，我——”

“没关系，”幽灵花手持烟管，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学生，大家都默契地回避着幽灵花的视线，“现在能找到朽木吗？”

“我不知道，她现在应该也在会场周围了，但我第一眼没看到她……也许我们要找一找。”

“找起来吧，”幽灵花说，她将烟管搭在二指之间，判断着方向，“我们早些找到她。雨宫，你带路。”

“我、我带路？”铃音看了看四周，天色正在逐渐变暗，在广场中央那座巨大的海蛇神雕像下，许多三两成群的学生、同专业组织的活动和流动店铺四处移动。尽管大家都还在期待的气氛中等待着蛇花祭正式开场，但要在这样密集的人群中找到法月，实在是……

“我并不了解蛇花祭。”

幽灵花解释道，正当铃音想说“其实我也不大了解”的时候，赛贡之阳彻底落入了地平线。广场上的元素灯没有像平时那样亮起，随着夜色降临，黑暗短暂笼罩了广场。

“好像要开始了。”铃音悄声说。

忽然，一道淡淡的光从广场的中央升起。铃音最开始以为那是缠绕在海蛇神雕像上的彩灯，随后发现那是数条深绿色的藤蔓，正在沿着水月与海云的雕像向上生长。无数发着月白色光芒的花朵在藤蔓上开放，将黑暗的广场逐渐照亮。与此同时，一轮格外明亮的明月从地平线上升起，将充满魔力与生命力的月光投射到人们身上——是阿尔忒弥斯之月。

“今晚是阿尔忒弥斯！”

铃音忍不住说出了声，很多学生与她有着一样的反应，都在谈论着悬挂于头顶的月亮。然而蛇花祭的开场还没有结束，当海蛇神雕像上爬满了藤蔓与月白色的花朵时，无数微光从雕像上散开，散落在学生之间，照亮了整个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