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师小姐不想写日记 第90章

“啊？”铃音吓了一跳，“法月小姐是我师姐？！”

“不是导师，只是学生。我在琉璃月教过许多届学生了，她是其中之一。”幽灵花转身去书架，身后飘过一道清苦的草药味，“朽木昨日来找我，问了有关她妹妹的事。”

“她、她妹妹？”

“朽木心是在法月六年级的时候入校的，她自幼患有绝症，次年八月底的时候便去世了。”幽灵花翻阅了一下手中的学生档案，“心有亡灵法术的天赋，在我的班上上过课，法月便是来问我她上课时的情况的。”

“然后呢？”铃音总觉得不大能明白。

“心虽然体弱，但一直非常乐观开朗，也有许多朋友。”幽灵花回答，“我把这些告诉法月，但她似乎并不满意，只是没有开口罢了。今日又在门口，恐怕是在犹豫是否又要找我吧。”

“哦……”

铃音只花了一点时间好奇法月的想法，就转头把注意力移到刀上了。她虽然心里认为这个话题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但还是不免有些好奇。

还是专心去为抚子工作吧。

第六十六章 向伟大人偶师迈出的第一步

铃音真的没有想到一切会这么顺利。

通过一个简单的法术放大幽显一心的影响力，再把一团从魔眼中放出的灵魂和自己暂时连接在一起，抚子就能暂时寄宿在这个“延伸”出的灵体之中。

尽管这一切都要借助那把刀，尽管这灵体本质还是铃音的一部分，但抚子好歹拥有了类似灵体的五感。做完这一切后，铃音无力地欢呼一声，没等抚子仔细感受一下接触世界的乐趣，累得不行的铃音就趴倒在实验台上，解除了魔法。

「喂。」抚子不满地抱怨。

「我真的没力气施法了，放过我吧。」铃音嘟哝着，她低头一看手表，猛然发现已经傍晚了，「都这个点了！我一天就吃了包里带的小半个饭团！」

「你出门往地上一躺昏迷过去，就会有一位妖精把你接回家喂食的。」

「代价似乎有点大……」

幽灵花不在实验室，可能是去外面做什么了。铃音感到自己饿得难受，她抱起自己的刀，静悄悄地离开小屋——天色还没黑，但整个琉璃月学院似乎都已经压抑不住祭典前夜那种狂欢的气氛，到处都是欢笑和对话声，铃音甚至远远就看见两个女孩子躲在教学楼背后的长椅上，肩并肩亲昵地靠在一起。

如果女孩子之间的友情变质，你是能看得出来的——想到百合说的这句话，铃音忍不住微微一笑，向着食堂跑去了。

当天晚上，铃音本想再让抚子“出来”看看，结果却被抚子拒绝了。她说“本小姐不想被打断，所以深夜再说”，因此铃音只好一个人待在宿舍里写完教授们布置的作业。

吉莉埃尔直到很晚才回到宿舍，她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带有东国风格的女仆装，显得比平时还要活泼可爱。她又是兴奋、又是害羞地提着裙摆，向铃音展示自己的这身衣服，一副期待对方夸奖的表情。

“炼金术专业的学生帮忙做的！”吉莉埃尔开心地说，她换下那身不算合适的巫女校服后，铃音简直有些认不出她来了，“铃音同学明天要来玩哦！听说她们做了一些外国的点心——”

看着面前这位有着蓬松金发的女孩子将手搭在柔软的胸前，对着镜子左转右转，铃音不由得意识到吉莉埃尔比上次见面时似乎又成长了不少，叹着气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就像塞西莉亚戳中的痛处那样，雨宫铃音的家庭条件不是很好，一两年前就不大长身体了。

「上辈子明明还挺高的……」

「你就保持这样别长了。」抚子笑眯眯地说，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奇好，「虽然她大概不会有琉璃那种等级，不过还是比你——」

“这么说，你没有和亡灵系那边的学姐一起做妖怪屋咯？”铃音向吉莉埃尔发起问题，打断了抚子的话。

“我和魔药和炼金那边的学生比较熟啦，”吉莉埃尔说，像女仆一样正正经经地坐在铃音旁边的地上，“亡灵学的学姐们应该是铃音同学更熟吧？”

“我——”

铃音一时语塞，从去年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她几乎一直在追逐着某个的目标前进，根本不用说和什么“亡灵学的学姐们”认识了。这种生活方式好像成了她的习惯，哪怕现在，铃音也一头埋在为抚子制造容器这件事上，这个目标的学术要求实在太高，和社交有关的事似乎都被有意无意地放弃了。

“——我一直跟幽灵花教授学，所以不怎么熟悉啦。”铃音最后说。

“我还以为铃音同学肯定熟悉呢——”

吉莉埃尔笑眯眯地说，完全没有注意到铃音的犹豫。铃音顿了顿，问道：

“小百合呢？”

“她在忙呢，一直没出现。”吉莉埃尔说道，她看了看时间，“呜哇……好晚了，我明天还要早起！铃音同学，我先去睡咯！”

“嗯，晚安。”

吉莉埃尔离开房间，铃音坐在矮桌旁的软垫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拖着沉重的步子去浴室里洗澡。等穿着睡衣的铃音慢慢吞吞地躺回床上、关掉元素灯的时候，她才觉得没有琉璃躺在身边的时候，自己的房间真是冷清得吓人。

“……”

「好了，」抚子说，把铃音吓了一跳，「把本小姐放出来试试吧。」

「哦、哦……」

铃音一整天都有些情绪低落，差点忘了自己答应抚子的事。她取出幽显一心，把它放在自己的身旁，随后念出解读、把魔眼中的灵魂放出。很快，她便感到身边有了一团实在的、有个和自己类似轮廓的半透明形体。如果没有笼目之眼，恐怕什么都不会看见吧。

“你能操控它发声吗？”铃音抱着一定的期望问道。

「还不可以，」抚子说，似乎正好奇地抚摸着身旁的被褥，「没有那种操作精度……但这就已经……」

抚子的声音停了，铃音有些紧张地等待着她的下文，片刻之后，抚子说：「能躺下来吗？」

「唔？好……」

铃音依言躺下，面对着自己面前的那把刀、那团灵体。似乎抚子也在她的身旁躺了下来，面对面看着铃音。随后，铃音颇为害羞地感受到抚子隔着睡衣抚上自己的腰身，来回揉捏着自己的身体。等抚子终于摸够了，她才伸手（灵体的算作手吗？）搂住铃音，铃音犹豫片刻，也伸手抱住了面前的灵体，像抱住一个抱枕。

「你还好吗？」铃音问。

「很……神奇。」抚子轻声说，都忘了要装出那副高傲的样子了，「没想到拥有五感是这样一种感觉……被子的触感、你的触感，别人的身体原来是这样散发出热量的，呼吸会像这样吹到我身上……」

铃音没有打断抚子，只是任凭她感受着这个崭新的世界。抚子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气声，随后，铃音感到她将脸埋在了自己的脖颈间。

「我以前总担心你只是随口说说……」

「嗯。」

「有点不敢抱太多期待。」

「我懂。」铃音笑了起来。抚子没有继续说什么，但在沉入梦乡之前，铃音似乎隐隐约约听见了一声“谢谢”。

第六十七章 蛇花祭的序幕

铃音睁开眼睛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今天就是蛇花祭了。

窗外很热闹。怀中的抚子因为没去维持魔法而消散了。但果不其然——铃音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人给束缚住了。

“……”

“……”

短暂的沉默。铃音在装睡，背后那人在轻柔地呼吸，像是生死决斗的两个剑士在等待出刀时机。逐渐地，那双柔软的小手环着铃音的腰，不大不小的一对小兔子贴在铃音的后背上，温暖的热气在耳边吹拂。而原本抚摸着小腹的手掌一路向下——

“有破绽！”

“呜哦？！”

铃音抱着面前的刀一个翻身，坐在床头柜上的小铃音一挥雨伞，无数条奥术绳索将背后的塞西莉亚绑了起来。银发的妖精那青涩的身体被魔法吊在了天花板上，她对面前的铃音眨着翠绿的眼睛，还算有料的身体被奥术绳索勒得格外显眼。

“你以为我不会有所防备吗？”

铃音穿着纽扣被解开几个的睡衣，抱着刀瞪着塞西莉亚，小铃音用雨伞拍着手掌，一副“抓到你了”的表情。

“只是和铃音姐姐交流感情嘛。”塞西莉亚晃晃悠悠地说，她正被吊在半空中缓缓转着圈，“铃音姐姐都寂寞到抱着刀睡觉了！我觉得我有义务陪一陪你！”

“我那是魔法实验。”

“呜呜……都怪我工作太忙了冷落了老婆……”

铃音往塞西莉亚的头上一敲，妖精扑通一声摔在床上，然后挪动到床边。铃音一边抓起床头的发圈，一边走向浴室，打算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再去理会塞西莉亚。

“铃音姐姐记得穿得好看点——”

“干嘛？”

“今天还想在蛇花祭上跟你跳舞呢！”

“我拒绝。”铃音哼了一声，但还是从衣柜里抓出了自己最好的那套振袖。

很快，塞西莉亚便跟着铃音来到了宿舍的走廊上。和宿舍外面一样，宿舍的走廊也一样忙忙碌碌，几个同学抱着大箱子跑来跑去，还有一只病恹恹的小蜥蜴窝在学生头顶，无精打采地吐着火。铃音和塞西莉亚一同离开宿舍的样子一下子就被好多学生看见，她们发出小声的惊呼，红着脸往远处跑去。

“这根本不合理，”铃音生气地说，她看见两个穿着女仆装的女孩子一路跑走了，“我和琉璃出房间那么多次她们都没觉得有什么呢！”

“哎呀哎呀~”

塞西莉亚又把双手背在背后，略微倾下身来笑眯眯地看着铃音。铃音没理会她那玩味的表情，取出怀表看了看——她其实不知道今天该做些什么，琉璃约她见面的时间是蛇花祭的晚上，但现在还是上午。

也许去跟着百合和吉莉埃尔看看吧……铃音想到，她一路来到百合的宿舍，发现吉莉埃尔正穿着昨晚那身女仆装，抱着一叠文件敲着门。

“铃音同学！”她兴奋地跟铃音挥手，完全没注意到背后有一个一年级的女孩子抱着大纸箱冲了过来，“我正要去找——”

“小心！”

此时百合的门开了，跑过来的女孩子、吉莉埃尔和百合一起发出尖叫，从纸箱中、百合的手中、还有吉莉埃尔的怀里，大量的同人小册子、画集和文件散落一地。跌落在地的三人捂着额头，每个人都泪眼模糊。

「看起来真疼。」抚子幸灾乐祸地说。

铃音的目光却被地面的那些册子吸引了：有的是小说、有的是漫画，还有的只是画集，无论哪一份，都是以女孩子与女孩子之间的恋爱为主题的。其中一本画集封面上的两个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那个一年级的女生不断地鞠躬道歉，幽谷百合慌忙在地上摸起几本漫画，她的样子显得奇怪极了：戴着红框眼镜，镜框后有明显的黑眼圈，刘海用发箍一口气撩起、露出白皙的额头，耳朵后面还别着一只画笔。被两面夹击的吉莉埃尔状况最差，她疼得只能发出呜呜声，根本没空管自己地上的那些文件。

“幽谷学姐抱歉！！”

那个新生手忙脚乱地说，她把属于自己的那些画集收集起来。铃音揉揉眼睛，她终于确信其中一本画集的封面是自己和塞西莉亚，而画面上的铃音正在以她自己绝对不会露出的深情款款的表情凝视着塞西莉亚，用手挑起对方的下巴——

“这啥——？！”

“！”那个新生终于发现了身旁的铃音和塞西莉亚，一下子变得满脸通红，连手上的画集都丢在了地上，“那、那个是……是……”

“她们的同人创作。”百合无精打采地说，此时吉莉埃尔正吸着鼻子，颇为可怜地整理起地上的女仆咖啡厅文件，“我说过让她们别直接画现实中存在的人物的。”

“我觉得挺好的呀，我很喜欢。”塞西莉亚笑眯眯地说，将手里的一叠原稿交还给百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铃音似乎看到她递回去的原稿薄了一些。

“塞、塞西莉亚小姐也喜欢吗……嘿嘿……”那个新生显得很开心，“这是我们连夜赶出来的！真好呀，要是幽兰老师也愿意画两位就好了……幽兰老师肯定也觉得铃音学姐是攻——”

“那个，我们两个还在这里呢。”铃音忍住了想把全世界的这种画集都集中起来用不知火烧成灰烬的冲动，“小百合，你不介意的话，今天我想去你和吉莉埃尔那边打发——”

“幽兰不会在故事里强调攻受的，”百合看起来根本没听铃音在说什么，“女孩子之间的恋爱关系是超越攻和受的刻板印象的。”

“这是邪教！”那个新生气愤地说，完全忘了自己面前的人是三年级的学姐，“幽兰老师是会用身高差营造攻和受的气氛的！你根本就不懂幽兰老师！”

“我相信这世上没人比我更懂她。”百合咕哝道。眼看战争就要爆发，铃音抓起吉莉埃尔和塞西莉亚就跑，妖精小姐好像对身后的场景兴致很高，不时还回头看去。

“你觉得你在床上能压我吗？铃音姐姐？”塞西莉亚坏笑着问。

“能把你吊起来。”铃音回答，她帮忙揉了揉吉莉埃尔还发红的额头，“吉莉埃尔，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吉莉埃尔晃了晃脑袋，“铃音同学，你今天一定要来我们的咖啡厅坐一坐哦！我们开在海蛇神广场的位置，那里是最好的！我今晚值班！”

“我——”

铃音本想说自己今天没什么心情，但看到吉莉埃尔期待的表情，实在不忍心拒绝面前这位金发女仆的要求。她于是伸手摸了摸（比自己高的）吉莉埃尔的头，点头答应了。

“好，我会去看看的。”

“那我就先去忙了！”

吉莉埃尔抱着自己的文件，笑眯眯地离开了。铃音叹了口气，她听着身后百合和那个一年级新生越来越大的争吵声，一下子又感到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她回过头，打算问问塞西莉亚有什么想法。

“西西，你觉得——”

她身旁的走廊没有银发妖精，只有来来去去的学生们。铃音愣了一下，发现这里又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她去哪儿了？」

「她一向这么神出鬼没，不是吗？」抚子悠然地说，「别发呆了，快去逛逛蛇花祭——把本小姐放出来如何？」

「还是算了，」铃音说，「我不想被其他感知力强的学生问我为什么提着一个人形的气球。」

抚子整个上午都没理铃音。

蛇花祭中的琉璃月一反平时那传统的学院气氛，热闹得简直像是狂欢节。铃音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看到招牌、横幅和穿着各种奇装异服的学生。没有一个人穿着作为校服的巫女装，哪怕有，也绝对是被改成了特别的样式——铃音可以肯定，自己刚刚看到有人骑着一根巨大的御币漂浮在树丛中，不知道究竟是哪家的活动。

而校内原本的教室和庭院也变成了活动场所，大家在里面进行着各式各样的游戏。短短一个上午，铃音就看到女孩子们把脑袋凑在一起，看着两个拿着打刀的小人胡乱拼杀，操控它们的学生紧张地都要跳起来；看见有人拿着东国绝对见不到的乐器在临时搭起的台子上敲敲打打，唱着让人莫名想跟着摇头的曲子；还看见几个戴着厚厚眼镜，抱着能把小铃音压死的厚书的女孩子用幻术搭起了一个舞台，学生们能在舞台上看到三百年前十三日圣战的魔法影像。

不知不觉间，铃音就发现自己已经拿着一本琉璃月校园传说小册子、一瓶据说能让人暂时像兽人那样长出动物的耳朵和尾巴的魔药、还有一大盒魔法牌纪念小玩偶。小铃音和那盒玩偶中的提灯幽灵大眼瞪小眼，互相挥舞着手中的东西。

“很热闹，是不是？”

当铃音在一个观众席坐下时（上面的学生似乎正在玩一种叫“DOD”的角色扮演类游戏，掷骰子的声音不绝于耳），身边那个小女孩忽然向她搭话了。铃音转头看到她，差点吓得把手里的玩偶都抛出去。

“水月？！”

“小声。”水月微笑着说，“还有，千万别叫我校长。”

“可是你怎么——”

“只是想参与参与学生们的活动。”水月从铃音手边取过那瓶魔药，好奇地端详着，“我以前确实来过蛇花祭，但和现在完全不一样。那时候大家会请月沙城里的小商贩来摆摊，他们卖祭典面具、卖冰糖苹果和金鱼，学生们还会在夜晚举办祭祀我的仪式。”

“祭祀你的仪式。”铃音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觉得有些好笑，“所以那已经是三百年前的事了？”

“唔，我不记得了。”水月那双金黄色的竖瞳看着台上，此时一只巨龙飞过，把一名玩家的脑袋带走了，“好像是十三日圣战之前了。”

两人看了一会儿大家的游戏，三个惊魂未定的女孩子从台上下来，她们似乎在刚刚的剧本中招惹到了一条黑龙。等三个新的玩家走上台去时，水月开口：

“你好像也很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