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回忆录 第109章

作者:一隅屋檐

  “有一点你说错了,蛇。”乌鸦看着陈默说。

  “愿闻其详。”

  “在你来之前,我就有对你有两个猜测,一,你是感染者,二,你不是。”她说:“我的确会承认自己感染者的身份,前提是,猜出这个身份的人也得是一名感染者。”

  “如果我没猜出来呢?”

  “队长这么蠢,不管你是不是感染者,我都不敢上你这艘船。”乌鸦毫不客气的讽刺。“黑钢的任命是一回事,怎么做,是我自己的事。”

  “不论如何,我的目的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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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萨尔贡怪人小队:五花八门的可怜虫们

  瓦伊凡联盟控制区内的黄沙与荒漠是这片土地除却移动城市外最常见的景象,巨大的人工造物不知疲倦的在大地上行走,唯一不变的是头顶的广阔天空,星辰在落后的时代里越发耀眼。

  事情的进展比陈默预想中的还要顺利,尤其是在表明了彼此感染者的身份,算是建立了并不稳固的初步基础。

  乌鸦看起来像是个比较好说话的人,当然,陈默不会忘记在门口时她藏在门后那柄银色的短刀,以及进门之后她始终若即若离靠近武器的手指。

  当陈默问起剩下的三名队员时,她简要的向陈默简绍了一下她所知道的消息,相比较陈默手里的资料而言,她所了解的要详细一些,这大概也是斯曼会建议陈默先来找她的原因之一。

  队伍里剩下的三个人。

  远程支援,职业狙击手,代号独眼狼,据乌鸦所说,人如其名,对方的情况和她类似,也是在感染了源石病之后被派遣到萨尔贡驻地,而他的情况比起乌鸦还要复杂一些,能力尚不清楚,但在此前接受过生物科技的改造医疗手术,似乎与他的源石技艺有关,大概是手术的原因,本人性格的不是很好打交道,据说人缘也不是太好。

  重装盾卫,代号灰熊,丰蹄族,正统乌萨斯移民,性格少见的温和,家族似乎与乌萨斯早些年的大暴动军方有所牵扯,血脉能力强劲,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但在哥伦比亚,一个乌萨斯移民并不怎么受人待见,被派遣到萨尔贡的原因可想而知。

  术师,代号震暴,萨卡兹人,性格孤僻以及……行为怪异。

  提起震暴时,乌鸦没有提及太多,也没有解释震暴的怪异,她对这名术师知道的不多,但光是萨卡兹三个字就足以说明一切,在黑钢任职的干员,萨卡兹人不能说没有,但屈指可数,不仅是黑钢,很多安保公司都不太愿意和萨卡兹人打太过深入的教导。

  因为传统理念。

  震暴在黑钢内的情况和待遇从中可见一斑,他会被打发到萨尔贡并来到这个感染者小队的原因也不用太多的解释。

  有时候出生能决定很多的事情,一个安稳的环境,一个富强的国家在某些人眼中是遥远而又美好的奢望。

  “了解的不少嘛。”

  陈默放下手里的那叠印着一名戴兜帽干员相片的资料,看向依靠在窗前的女人,话语里不无赞叹。

  作为情报人员来看,乌鸦的能力很不错,那笔小费没有打水漂。

  “打发时间罢了。”乌鸦无所谓的笑了笑,背靠着窗台抱起手,柔和的灯光下,她身后是陷入夜色的边陲小城。

  她的目光落在陈默桌前的资料上:“你准备从谁先开始?”

  陈默垂下视线看着依次摆放在自己面前的三份资料。

  他的目光停留在术师的身上。

  “就先从他开始吧,我希望今晚就能搞定。”

  “但愿。”乌鸦不太看好。

  陈默选择了萨卡兹,偏头看了看乌鸦。

  “有什么建议吗?”

  “没有。”

  乌鸦摇了摇头,陈默正将三份资料合拢,站起身。

  “不过我有些好奇,我原本以为你会先从乌萨斯人身上起手。”

  “没分别,我对萨卡兹没什么成见,不管是乌萨斯人还是萨卡兹人,在我眼里都没区别。”

  “哦?”乌鸦疑惑出声,微微仰起下巴。“因为感染者的身份。”

  “不,因为人被杀,就会死。”

  陈默的话语意义不明,乌鸦稍微没有反应过来,陈默已经走到了门口,回头看着身后的乌鸦。

  “有什么要准备的?”

  乌鸦回过神。

  “不用。”

  她随意从衣柜里取出一件大衣披上,走过来时,拿起放在桌上的刀鞘插在腰后,大衣遮住了黑色的刀身,只留下一小【-<

  小城已经进入夜晚,没什么繁华可言,除了几家通宵达旦的雇佣兵酒馆以满足这些外乡人的愁绪,大多数本地人实在没有想象中的阔绰。

  路灯灯光昏暗,年久失修的闪烁,灰扑扑的建筑渡上一层若隐若现的黑影。

  两人并肩走在夜色里,小城不大。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没看见你的武器?”

  “没带。”

  “在这地方没武器可不安全。”

  “没关系,我口气很大。”

  他的话语里带着些玩笑,令乌鸦想起初见时自己带些轻蔑的话语。

  她侧目看了陈默陷入昏暗的侧脸一眼。

  “心眼也不大……”淡淡的说,又补充:“但底气也不小。”

  军靴踩过满地的沙土和皲裂的水泥路面,沉缓脚步在夜色里异常清晰。

  “习惯用什么?”

  “刀……吧。”稍微有些犹豫,想起刀就不免想起钱包里的欠条,和没来得及告别的朋友,可脚步却不会停下,走进昏沉夜色。

  “看来不止,这么说刀术不错了?”

  “还行,没怎么系统学过。”

  “听说你以前还在训练中心当过一段时间近距离格斗教官。”

  陈默脚步停顿了一下,没有否认。

  “是有这回事。”

  他不介意和新搭档简单的熟悉一下彼此,但这种突然之间针对性的问题,让他有些上心。

  乌鸦似乎是看出了陈默的迟疑,缓缓解释道:“别紧张,听到这个代号时我就有联想起这个名字了,毕竟当初行动部的事情动静不小,你的事也不算什么太大的秘密。”

  “按理说,以你在黑钢的人脉就算感染了源石,也应该不会混的像我这么惨吧?”她的语气有些揶揄:“怎么还会被打发到萨尔贡。”

  “在总部束手束脚终归不是滋味。”陈默回答:“不如离得远些,清净。”

  “假话,算了,就当是这样吧。”乌鸦无所谓的语气,狼女孩的双手插在大衣的包里。

  “别总说我,说说你。”陈默说:“既然知道感染了源石病,怎么不留在哥伦比亚找办法治疗,我记得黑钢会提供一笔费用,还跑到萨尔贡。”

  “原因嘛……”她嘴角动了动,拉长了声音沉吟,后续轻描淡写的说:“治疗费用太高,周期长吧,我拿了那笔钱,但没听说哪家医疗机构能彻底治愈源石病,觉得到了那天与其拖着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不如趁着还能动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死法,再说……我也习惯了,要真躺下来,反而会不自在。”

  习惯了作为佣兵四处厮杀的日子,也习惯了自己能活蹦乱跳的身影,没有那头狼会甘心让自己无法动弹的病死在床上,哪怕她已迟暮。

  她的话语很轻,却很清晰,在略显沉重的话题中带着一种无奈,以及无奈下的洒脱和随性。

  成为感染者的人大多会走向两个极端,而这两个极端中的其中一方会使得人们对感染者的感观越来越差,没人能阻止一个将死之人在面临等死的恐惧中爆发自己压抑已久的情绪。

  他们没有恐惧,也没有担忧,因为他们本就注定了要死。

  但乌鸦是另一种人,另一种接受了这份命运而选择安然处之的人,她的生活态度和过往没什么不同,但选择萨尔贡这种偏远落后的地方能帮她免掉不少世俗的麻烦。

  她会对陈默的到来直言不讳的表达自己的不信任情有可原,因为他毕竟是感染者,他也很清楚黑钢处理感染者的方式,一个非感染者的队长会如何面对自己的队员,她不愿意冒这个险去对一个陌生人的正常人谈及信任。

  换成陈默也不愿意,没人愿意。

  兴许连她也没有注意到,成为感染者后,横跨在感染者和普通人之间的沟壑已然不知不觉在她心中展开,毕竟,人心才是世间最大的魔鬼。

  “真好,如果我到了那天,也想选个自己喜欢的死法,不过我更想死在我的老家。”

  “老家在哪儿?”

  “龙门。”

  他们又谈起各自的家乡。

  乌鸦来自叙拉古,她是这么回答的,一个盛产杀手和黑帮的地方。陈默说他的家乡没那么混乱,很繁华,繁华稳定也允许本分的感染者定居。

  他说他觉得自己就很本分。

  乌鸦对龙门适度的表示了些向往。

  “那你怎么不回去。”

  “有机会的话。”陈默说。“等我攒够了钱,就回去学门手艺开个小店安心等死。”

  话题再度转到源石技艺上,不过两人都没有提及太多。

  就这样断断续续的聊着天,一直持续到转进一间隐藏在巷子里的铁门面前。

  “就是这里了。”乌鸦说。

  巷子里有些积水,一旁堆放着居民丢弃的垃圾,淡淡腐烂的恶臭,几只干瘦的野猫在矮木板楼顶上穿梭,蹲在房檐盯着下方的两人,幽缕色的双眼在晦暗月光里闪烁着诡异的光。

  巷口的灯照不到深处,房壁的阴影遮住了大半月色。

  他们停留在铁门前,乌鸦没有动作,看起来是不准备敲门。

  陈默抬手叩响了房门。

  不多时,门被打开,露出了门后一个头上长着漆黑犄角和纤细长尾的黑发萨卡兹,穿着略微臃肿和破旧的黑袍,里面隐隐露出黑钢的制服,但……有些旧了。

  猩红的瞳孔淡漠的凝视着站在门外的两人。

  他就像是乌鸦介绍的资料里所描绘的那般孤僻,沉默寡言,惜字如金,陈默表明了自己的来意,没被拒绝后跟着走进了房间。

  油灯的灯光微弱的可怜,房间狭小又杂乱,不如说是拥挤,因为太过狭小,简陋的木板床,灰黑的法杖放在床头,房间内只有一张椅子。

  压抑的令人窒息。

  和乌鸦这名感染者的住处比起来,他更像是一名感染者。

  “请……请坐。”他将唯一一张木椅推到陈默面前,望着陈默,声音干硬而枯涩,像是挤出了极大的力气才说出两个字,又像是长久不太开口说话所以显得生疏。

  乌鸦依靠在墙边,陈默坐在椅子上。

  他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和身后的乌鸦,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没……意……见。”

  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没有任何讨价还价,也没有任何疑惑,他只是简单的点了点头,令陈默感到诧异,以至于靠在墙边的乌鸦都露出稍显惊讶的表情。

  他和乌鸦对视了一眼。

  陈默说了他和乌鸦感染者的身份,没有隐瞒的必要,也避免之后因此出现分歧。

  乌鸦没有阻止。

  “我还有她,我们都是感染者。”

  “嗯。”萨卡兹轻嗯了一声,没有后续的话语。

  气氛一时间显得有些僵滞。

  “你有什么要求和意见现在可以提,虽然我不一定能够帮你实现,但可以试试。”陈默打破了僵滞。

  “没……没有。”他缓缓说,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因为……法术的……仪式,我的……某些……行为会……怪异。”

  “没关系,你们萨卡兹的法术仪式我多少了解一些。”

  “那……就好。”他轻呼了一口气:“我……需要……做什么。”

  “担任小队的术师,我在资料里看你的法术和爆破有关,具体施法流程你要比我清楚,所以需要你提供法术侧应和可能的战术攻坚。”

  他转头看了看床头的法杖,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说定了。”陈默伸出手,震暴迟疑了一下,握住了陈默的手掌:“欢迎你的加入,震暴,我们还有两名队员,介意一起走一趟吗。”

  他的表情从始至终都保持平静,不能说是平静,而是习以为常的漠然。

  陈默和乌鸦一起走出小屋。

  乌鸦转头看了一眼从身后跟着出来的陈默,又越过看向灰暗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