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回忆录 第114章

作者:一隅屋檐

  “不知道,大概是从某个地方找来负责维护的工程师。”

  “那我们能确认东西就放在里面了。”陈默点了点头,将匕首插回腰后:“他有没有说那些外地人住在哪里?”

  “呃……”

  萨麦尔没开口,人已经死了。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怎么接近那里。”萨麦尔转过话题:“他们的守卫很严密,几乎有一大半的人都围绕在那个区域,我们可以尝试着突入,如果离得够近,对方根本来不及阻止我们。”

  “但之后我们也别想出来。”陈默反驳:“而且你这个主意是建立在我们能够突入进去的前提下,我们在山上的时候已经观察过,那里被做了加固,进去唯一的铁门会成为我们第一道阻碍。”

  “最坏的结果会是我们被挡在门前,活活耗死,对方也会注意到我们的目的,提前对你们的发起进攻。”陈默说:“我知道你的想法,萨麦尔,我们不是为了送死才来这里的,完成任务才是我们的目的,我不怀疑你对你领主的忠诚,但我认为忠诚不是为了死去,而现在我们已经进来了。”

  萨麦尔轻呼了一口气,他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做出退让。

  “那么,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做?”

  “我刚刚听说这里有从外地来的工程师,我觉得我们的任务该做出些调整。”陈默说:“我们这里正好有两个外地人。”

  “你是说伪装成工程师?”

  “如果我们能找到他的位置。”陈默按住耳麦:“你听到我们的对话了吧,独眼狼。”

  “我正在找……”

第四十六章 晚上好

  披着伪装布的独眼狼趴在砂岩上。

  戈壁夜里的温度骤降,冰冷的夜风夹杂着碎砂打在人脸上,那滋味并不好受,但他习以为常。

  他面对过比这更艰难的环境,又何止是雪地和沼泽。

  仅剩的左眼凝视着机械弩的瞄准镜,比起望远镜而言他还是跟习惯于手里武器的眼睛,这会让他感觉安心许多。

  随着手指的细微调动,瞄准镜的倍率不断放大和缩小,整个下方据点的全貌映入他的眼底,每一点细微的举动都逃不过他的观察。

  他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喜欢在暗处里掌控一切的感觉,聆听风声与呼吸,也喜欢弩箭划破空气的呼啸,命中标靶后的轻响和内心的喜悦与成就,更喜欢队友口中的称赞。

  不过那个该死的感染者新队长从来没有称赞过他一句。

  但没有关系。

  他曾一度以为狙击手的职责就是成为队友的眼睛和后援,如今他依旧这么认为,哪怕他已经失去自己的一只眼睛。

  他从不后悔自己当时做出的决择,虽然成为感染者后的那一段时间让他感到迷惘,不知道自己今后该何去何从。

  他考虑过退出黑钢,放弃作为狙击手的职业,但源石病是无解之症,即使他愿意放弃自己的职业生涯,这种病痛仍旧会伴随他,一直到他死去。

  于是短暂的考虑之后,他终究没能放弃这份职业,因为他从小就出生在一个制造传统手工弓弩的家庭,这种武器几乎伴随了他的一生,从出生,到上学,再到后来成为黑钢的狙击干员,几乎已经融入了他的生命,来到黑钢之后,他又见识了许多不同工艺生产出的弓弩,包括那些专业的测试设备,以及具备和传统弓弩截然不同构造的机械工业产品。

  更为精准,更为遥远,也更为强大。

  他觉得这种武器也该伴随着他死去,而不是放弃,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的墓碑能是手里的弓弩,而非他不熟悉的石块。

  “找到了!”

  独眼狼的声音在无线电内响起,他的视线内是一个正和守卫争吵的老头。

  “目标在你们左上的木质阁楼,距离大概一百米,目测有两队守卫,十七人,训练间隔十五秒,楼顶哨兵七人。”

  “干得不错。”陈默毫不吝啬的夸赞了一句:“我们接下来靠过去,你注意情况。”

  “还用你说。”独眼狼不爽的回应,没能掩盖他嘴角的得意。

  富尔福曼气愤的关上大门。

  他今年已经五十七岁了,以他这个年龄在维多利亚已经足够成为一名孩子的祖父,但他却没能达成这个成就。

  年轻时他的妻子曾和他一样为维多利亚的皇家军工厂工作,直到一次工业事故带走了萨莉亚正值夏花般的生命,也带走了他的美好。

  妻子的死给了他沉重的打击,以至于让他忽略了对儿子的关爱,成日将自己沉浸在事业和酒精里以忘记伤痛的他从来没有好好地和自己的儿子有过交谈。

  他从来不会过问自己儿子的成长,也不关心他遇到了什么,即使当儿子兴高采烈的拿着自己做好的手工给他看时,他也只会简单的说上两句就匆匆离开。

  他没能看到儿子失落的表情。

  他仿佛有忙不完的工作,有做不完的事情,没有片刻的喘息,也从不为谁停下。

  没有将妻子的死迁就到儿子身上的他,同时也没有给过他的儿子最需要的东西,他不明白自己的儿子在想什么,他不关心,但不代表他不会在乎。

  在儿子失落时他没有给过鼓励,在儿子陷入青春期的迷茫时,他没有给过劝告,在儿子烦恼时,他也从未尝试过开解。

  当其他家人齐聚圣诞时,他没有回家。

  当儿子生日时,他还在研究室里工作。

  毕业典礼上从没有出现过他的身影,又从何处去寻找几张他和自己儿子的合影照片呢,除了小时候他刚出生时,父亲脸上洋溢的笑容。

  他后来从来没有再笑过,他遗忘了,也自然会失去。

  直到小富尔福曼因参与了【+

  “我只想让您为我感到骄傲。”

  在儿子的笔记上看到了这样一番话以及儿子这些年来的想说却没能说出话的他痛哭流涕,他应该感到庆幸,因为萨莉亚的儿子,即使拥有像他这样一名不合格的父亲,依然保持着纯洁的心灵。

  他就像他的母亲一样温柔。

  富尔福曼辞掉了工作,陪在儿子的身旁,他想要弥补,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来为儿子寻找治愈源石病的方法,可他没能找到,那些声称能够治愈源石的医疗机构全是骗子,他们只能缓解,但依然无法治愈。

  几年下来,缓解需要的金钱早已掏空了他的积蓄,他戒掉了酗酒的毛病,搬离了原本位处于上城区的房子,他尝试寻找新的工作,他的资历让新工作很顺利,但往往在听说他需要照顾身为感染者的亲人后,对方都婉言拒绝了他,除了工厂的器械外,他什么也不会,哪怕只是简单的洗碗工,也被嫌弃年岁过大。

  于是后来有人找上了他,介绍的人是他过去的一位同事,对方听说了他的经历后为他找到了一份工作。

  他们承诺将负责小富尔福曼的医疗,但作为交换,他得为他们工作。

  他同意了,他已经走投无路,没有不同意的理由,所以后来他就来到了萨尔贡,随着三台蒸汽甲胄一起,作为随行维修的工程师。

  但除了他本人外,那些被找来的家伙根本称不上工程师三个字,连学徒都比他们要聪明,他一连提出了好几次他需要的是懂得源石工业体系的人,哪怕是学生,但那些人却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只会一遍又一遍的催促。

  “该死的萨尔贡人!他们根本听不懂人话。”气愤想着的他忍不住低声骂道。

  房间的门再次被推开。

  “我说了,你……”

  刚想要开口喝骂的他注意到进来的人是穿着黑色制服的不明人士,喝骂的话语停在嘴边。

  穿着士兵打扮的萨麦尔转身关上房门。

  陈默看着对面的老者,伸手竖在唇前。

  “晚上好,先生,我和我的朋友想请你帮个忙。”

第四十七章 阴险

  富尔福曼的谩骂停留在嘴边,取而代之的是惊讶,如果他不傻就会明白面前的三个人绝不是什么好人。

  饱经风霜的脸上怒意和惊讶缓缓平静。

  站起的富尔福曼又重新颓然坐回椅子。

  “你们不是这里的人吧。”他的目光在三人身上的制服上短短停留了一瞬。“我不知道我这个没用的老头子能帮你们什么忙。”

  “当然,我们的目标不是您,而是您手底下的东西。”

  “那些甲胄?”

  “我们想毁掉那三台甲胄。”陈默说:“不过我现在忽然改变了主意,作为维护的甲胄的工程师,您应该有能力让他们变成一堆废铁吧。”

  萨尔麦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陈默的意思。

  他蹙起眉,凑到陈默耳边低声问。

  “你是想……你这样可能会让我们暴露。”

  萨尔麦并不蠢,他当然知道陈默是想留住那三台甲胄,比起摧毁而言,只是动动手脚让甲胄无法使用和摧毁的效果是相同的,领地的战士之所以没有进攻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忌惮甲胄的势力,但如果甲胄无法使用,对方根本来不及在领地的战士进攻之前转移。

  可萨尔麦并不信任面前的工程师。

  “想想看,萨尔麦先生,如果你们能得到那三台东西,争夺的实力天平就会向你的领地倾斜,你们将掌握主动权,付出更少的牺牲,而你的领主也会很高兴你能为他带来这种优势。”陈默轻轻拍了拍萨尔麦的胳膊,蛊惑道:“这可是大功一件啊,想想族人和战士的家庭,难道你忍心他们失去家人,风险和机遇是并存的不是吗?”

  萨尔麦面露难色,显得犹豫不决。

  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能够俘获那些武器,仅仅是为了增强领地的实力,减少战士可能的伤亡,但他一开始就没有抱着这个想法,光是潜入进来实行摧毁风险就已经极大,更不必说还要将东西保存下来。

  “一句话,想不想要!”陈默问。

  “想。”

  他又不放心看向坐在对面的富尔福曼。“但你怎么肯定他会愿意替我们做事。”

  “这就要看他本人了,我相信这位老先生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为了一份工作而把自己的命给填进去吧。”

  他们的后半段对话没有特意遮掩,虽然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进富尔福曼的耳里,面前的青年脸色温和,但话语里近是冷意,富尔福曼毫不怀疑他会动手杀掉自己,如果不是自己恰好有些价值的话。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很遗憾,没有。”

  “年轻人,我不明白,你怎么肯定我不会出卖你们,你有如何肯定我不会为了这份工作付出生命呢,假使我并不是个聪明人,只是个愚蠢又一根筋的老头。”

  浑浊的双眼在简陋的木板搭建的房里注视着对面的陈默,老人沧桑的脸上带着一抹好奇,他没有任何紧张,更何况是恐惧。

  “您不怕死,对吗?”

  “每个人都怕死,而我大概是最不愿意死去的那个。”老人缓缓说,轻叹了口气:“你很自负,年轻人,你说服我了,我老了不愿意尝试冒险。”

  “不,实际上我很谨慎。”陈默摇头:“所以我会派人跟着您,您知道该怎么做,我的人潜伏在附近,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眼里,我可以承受这次任务的失败,毕竟我只是受人之托,如今这个情况仅靠我们几人无法达成目的。”

  陈默指了指他旁的萨尔麦。

  “但如果您失败了,或者说出卖了我们,我想这位忠诚的战士不介意将怒火发泄到您的身上,即使您好运的活了下来,我向您保证,您无法活着走出萨尔贡。”

  萨尔麦脸色变了变。

  “你之前没说这个。”

  “但我这个提议的把握比你说的要高。”陈默解释:“难道你放心让他自己过去,萨麦尔,这里只有你才懂你们的语言,而我们被发现的可能比你大的多,况且你们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好吧。”

  “不过有一句话得提前说清楚,之前我们的合约是摧毁,但要是能够俘虏下来,考虑到你也参与了行动,有你一份,这三台甲胄的价格得算在报酬之外。”

  “我想阿贝德领主很愿意付这笔钱,不过你得保证,在我们发起进攻之后和我一起确保甲胄不会被对方摧毁。”

  ……

  老人带走伪装成卫兵的萨麦尔前往了存放甲胄的区域。

  陈默和乌鸦留在原处等待。

  “我以为你会让老头带着我们伪装成工程师一起进去。”乌鸦压低声音关闭耳麦看着前方藏在角落的陈默。

  陈默扭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也关闭了耳麦,耳机里只能听到依稀的交谈声,大抵萨麦尔和富尔福曼已经和守卫开始接触。

  一切都很顺利。

  “你怎么会说出这么蠢的提议?”

  这个据点能有多少人,作为重点守卫区域的守卫难道还能不认识据点里的工程师,就算他们不认识,

  他又对切换成备用频道对山头的独眼狼吩咐:“独眼狼,盯住他们。”

  耳机内响起独眼狼的回复。

  “所以你现在是把萨麦尔当成棋子给扔出去了。”

  “我有那么坏。”陈默低声:“可别那么说,难道不是萨麦尔想建功立业我好心帮了他一把。”

  “你别告诉我你相信那老头的话。”乌鸦抿嘴轻笑。

  “信不信无所谓。”陈默说:“反正以我们现在的情况是绝对没法潜入进去完成任务的,萨麦尔那番话你也听到了,他不怕死,忠诚,但我们没必要陪着他,不值当。”

  “他要是运气好,那老头说的是真话,我们完成任务白得一笔,不亏,他要是运气不好,他第一个死,我们有机会逃走,大不了任务失败,总比赔上命要好。”

  “……你还是怕?”乌鸦问。

  “你不怕。”陈默不置可否:“他要是真傻愣的冲进去,咱们得和他一起玩完,先稳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