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回忆录 第214章

作者:一隅屋檐

  一种失而复得的幸,一种被背叛的怨,如此时陈默面对陈时,一种身处绝望的怨,一种被记住的幸。

  陈默曾怨恨过,他知道自己不该怨恨,也没有理由去怨恨什么,可他还是不免会去恨,会去怨,恨将他致于此地的魏彦吾,也恨着塔露拉和陈,他总得去恨些什么,才能让自己内心不再那么痛苦,可同时他又会想起她们,于是恨又变成了怀念。

  人是一种很复杂的动物,因为感情也很复杂,因为人们会遇到不同的事物,不同的处境,相应的内心也会为此发生变化。

  陈大概也和自己抱有同一种想法,幼时陈默羡慕着陈,她也羡慕着陈默,如今,陈默不再恨她,她也不再恨我,可就像陈默说的,那种恨不会轻易消失,所以陈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而她又该如何面对自己。

  夹在他们之间的不仅是逝去的时光,还有难以面对的那些过往,一些是只有陈默知道的,一些是只有陈明白的。

  他们不再是孩子了,也因为不再是孩子,所以都变得成熟起来,陈默能面对幼年的陈,却不知现在的陈,又或者:晖洁。

  他只能站在二楼的立柱后,像是小时候那样,小心翼翼的去看着下面坐在大厅一角的陈,他似乎很擅长做这样的事情,以前的时候便有过这样的经历。

  长大后的陈,要成熟多了,陈默也曾幻想过她长大后的样子,如同塔露拉一般,不可避免的幻想着,稍显冷淡,即使是为了融入人群而特意穿着蓝色的礼服,也掩饰不去她那张冰冷的脸,很难见到笑容。

  可陈默想,一但冰冷的脸露出笑容,那该是宛如满山苹果花般的烂漫,又该如同冬日的阳光下融化在枝头的初雪。

  又或者,该是一种冷笑,一种讥讽与不屑的冷笑。

  她不该出现在这里,陈默不希望她出现在这里,她总是这样,不听人劝,一意孤行的去做着一些在别人看来很傻的事情,为了心中所认为的那个信念。

  她是一个坚定的人,她们都是。

  这幅打扮的陈很少见,印象里她不是会精于打扮的人,她冷淡刻板的性格和形象很难让人将她与这些联系在一起,但不能否认的,这样的陈让人意外的同时又带着向往。

  我是否真的能看着她,在去拥抱属于她自己的生活时,遇上一个幸运的能被陈晖洁所爱的男人,一个能给她看的见的未来的人,一个能在往后余生中陪伴她一同老去的人。

  陈默知道,他没办法,他心里一直有太多的遗憾和不舍,一个接一个的到来,让他疲于应对。

  “嗨,真巧啊,又见面了。”

  风笛,就在陈默决定离开前,这个女孩出现在了陈默的身后,陈默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在大厅里舒缓的钢琴乐中走到了他的身后,转过头时,她摆了摆手。

  红色礼服有着长长的裙摆和皱折的裙边,点缀着银色的亮片,女孩儿红色的长发被高高绾起,留下一缕垂在额前,蓝色的耳坠上有银色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画着淡妆,只是那副淡淡的妆容与此刻的盛装很不相搭,让人明显的感觉到她有些不适。

  “又见面了,风笛小姐。”

  “你怎么会在这里?”

  风笛随后踮起脚,目光越过陈默沿着他身后的位置看去,她看到了座在楼下的陈。

  风笛仿佛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你……在看陈陈?”

  陈默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你们是来这里参加宴会的?”

  “宴会?哦,对对,【&

  “怎么不去下面?”

  “其实我不怎么会跳舞啦,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穿礼服什么的,以前只觉得好漂亮,没想到会这么麻烦,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就只好上来随便走走?”她纠结着说完,又惊讶的问:“陈陈她意外地很适应这种环境,是以前就经常参加吗?”

  “我不清楚,老实说,你应该要比我了解。”

  “也是呢,毕竟你们这么久没见了……要我去帮你叫她过来?我很乐意效劳哦。”

  “我陪一个朋友来办些事情,很快就走。”

  “这么急?对了……你看起来也不像是来参加宴会的。”

  没有人会傻到穿着一身便服来参加这样的宴会,来之前,陈默也没想过维娜会带自己来这样一个地方,直到下了车,他才有些纠结自己穿的是否合适,好在伯爵并不是一个注重外表的人,又或者维娜也是这样一副闲散的打扮,让他不好多说什么。

  这场宴会并不是突然起意,不如说,是为了遮掩维娜和陈默的到来而刻意举办的幌子,只是他们两人都不是这场舞会的主角。

  “你的朋友是那天见到的那位?”风笛好奇的看着陈默问。

  “风笛小姐,你不觉得自己的问题太多了吗?”

  “好奇嘛,总觉得自己好像在那里见过她,说不定是错觉啦……你不要介意啊。”

  “没关系。”

  陈默说着,风笛忽然愣了愣,脸上的有些为难,看了陈默一眼,似乎是在绞尽脑汁寻找着说的过去的什么理由。

  陈默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风笛先是恍然,然后一脸尴尬的干笑了两声。

  “你果然不简单呢,我就知道,陈陈认识的人怎么可能会普通嘛……”她似乎是为了遮掩自己的尴尬,又或者寻找新的话题:“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刚。”陈默说,又问:“如果我是你的导师,你刚才的表现应该不会及格。”

  “欸,有这么明显吗?”她问,又嘀咕道:“反正我也经常徘徊在及格线边缘啦。”

  “陈交到了一个很好的朋友。”陈默说,他已经看到了楼下的陈目光正在寻找着什么。

  “啊,谢谢。”

  “那么,现在我能问问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吗?”

  “这个嘛……很抱歉由于一些原因我不能告诉你。”

  “因为我是无关人员?”

  “没有人和你说过,不要总是把话题扯的那么直白么。”她的表情像是埋怨:“我会很尴尬的欸。”

  “似乎真的没有人说过。”

  “我说了,刚刚。”她竖起食指指着自己提醒道。

  “……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的。”

  风笛别了别嘴。

  “你一定没有一点幽默天赋。”

  “你说的幽默是搞怪的话,那我确实在这方面很欠缺。”

  “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陈陈会那么生你的气了,要是我,我也一定会很生气!”

  风笛做出一副恼火的样子,微微鼓起脸颊,她在家里的时候面对母亲生气时也是这样一幅样子。

  或许以她的年纪不应该说可爱,但老实说,是很可爱。

  “真的哦。”

  “一定没有人告诉你生起气的样子一点也不吓人,嗯……相反,有点好笑。”

  “欸?好笑。”她愣了愣,鼓起的脸颊松开:“难道不该是可爱?还是可爱居多的对吧,对吧?可能……稍稍是有那么一点点啦,妈妈也经常这么说……她生气的时候倒是超可怕的,老是说什么瓦伊凡的女人就要有瓦伊凡的样子,明明……”

  风笛忽然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顿,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又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一些奇怪的话,那张脸很快便布满了红晕。

  微微撇开视线,有些难堪的不敢看向陈默。

  “好了,可爱居多的瓦伊凡小姐。我必须先走了,不过在那之前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啊……那你……你说说看,我听着呢。”

  她偏着头,侧脸在灯光下能看到泛着红晕的耳朵。

  陈默推开房门,装潢古典的房间内,暖色的灯光下,维娜翘着腿坐在柔软的沙发座椅上,双手放在大腿,身体微微倾斜。

  她偏着头,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带着些许慵懒。

  陈默走过去,她像是听到了响动,细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有些睡眼惺忪的眼睛在看向陈默时有些迷糊,但很快,便恢复了清明。

  她露出了浅笑。

  “等了很久?”陈默伸出手。

  “我刚才不小心睡着了?”

  维娜自然的握住陈伸出的手掌,从椅子上站起。

  “怎么样?你的事。”她问。

  “该回去了。”

  “好。”

  她向来不会过多参与进别人的事里,更不用是涉及到某人的心思,她仿佛对所有事都满不在乎,彬彬有礼却又和所有人隔着一层难以跨越的隔阂,但事实上她并不难以接触,也从不刻意和谁保持距离。

  某种程度上她和陈默是同一类人,不难接触,难得是了解,而想要了解一个人,势必要花费太多努力和时间且还可能会徒劳无功。

  陈默不知道自己和她是否能算的上朋友,这次来到康沃尔的府邸只是在他们的联系上开了一个小小口子,可至少,还没到交心那种地步。

  她是个无足轻重的阿斯兰,一枚有名无实棋子,一个象征,一个筹码,一个被王冠困在伦蒂尼姆的普通又不普通的人。

  若是伦蒂尼姆大局已定,她兴许还能有离开的可能,而不是像如今这般,籍籍无名又随时可能朝不保夕。

  卡兹戴尔和陈默的到来,对她而言,究竟是好是坏?她又是如何看待自己如今的处境,随波逐流或是筹谋布局。

  她太懒了,懒散的态度和做派让人难以分清她心底在想什么。

  是彻底放弃,无所在乎,还是在大势下只能刻意藏拙,保全性命。

第五十一章 我心底住着一头恶鬼

  【我曾渴望着平静的生活,可同时又会因为平静而感到颓丧,若是认真点来说,大概便是现在的我已经不再适应这样的日子。

  这些我曾以为,也曾命中注定的日子在一点点的离我远去,在越来越远的同时,我的期盼又深深的明白只是期盼。】

  回到那间仓库后不久,陈默和维娜就搬离了那里,陈默辞去了仓库管理的工作,准备和维娜搬到下城区的格拉斯哥帮驻地。

  这一次不再是陈默收留维娜,而是维娜收留他。

  想起来,命运还真是奇妙,出人意料的转折后,他和维娜便转换了身份,从寄人篱下到反客为主。

  从SWIRE旗下物流分公司的人事部离开,走到大厅,远远就能看到懒散的坐在大厅卡座沙发上翻看着手里杂志的维娜。

  “处理完了?”她放下杂志问走近的陈默。

  “是啊。”

  “为什么突然想搬家?”

  “不是已经和你解释过了。”

  在前一天,维娜问过同样的问题,晚饭过后,陈默提出了这个想法,她问,为什么突然想搬开,陈默告诉她,是因为得换个地方,为之后离开做好准备,既然伯爵格拉斯哥帮是为维娜准备的,自然得把这件事一并处理好。

  “真是这样?”

  “当然不仅如此。”陈默说:“我又不是巨龙,一个人可没把握能守住这么大个宝藏。”

  “宝藏?”维娜问:“不应该说是祸根?”

  “那也要看对谁来说,我得找些人帮帮忙。”

  “这次这么诚恳?”

  “我一直都很老实的,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回到现在,她又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维多利亚其实不是很大。”她意味不明的说。

  “对我来说还是蛮大的。”陈默回答,又问:“刚刚在看什么?”

  “没什么。”维娜看了一眼座上的杂志:“一本介绍这家公司的杂志,说起来这家公司还挺大的。”

  “你见过他们的老板。”

  “可能见过吧。”她想了想,从沙发上站起身,“就算是见过我也不认识。”

  “走了。”

  他们走出大门时,天气很阴沉,浓厚的乌云压在天空,高空卷起狂风,湿润的风中夹杂着飘落的雨点。

  会是一场暴雨。

  “要下雨了。”陈默望着天空,冰冷的雨点落在手心。

  “不喜欢下雨?”

  陈默转过头看她,她解释道:“下雨总能看见你在发呆。”

  “有一段时间挺喜欢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不喜欢了。”陈默将手缩回口袋:“可能是因为雨天容易弄得一身湿,就开始不喜欢了吧。”

  雨落下来的样子,就像淋漓的鲜血一样,它曾让我心里无比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