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回忆录 第267章

作者:一隅屋檐

  “……但这也不是你们犯险的理由,你们这是在赌!”

  “我们不得不赌,情势所迫,况且离庭已经先行一步。”

  “这是值得的,对吗?博士。”特蕾西娅突然出声打断了两人的争执:“我明白那些议员各自的看法,但卡兹戴尔不能在等下去了,这场战争再持续下去,萨卡兹的分裂将更加严重,我们不能再等了。”

  她看着和博士争执的凯尔希。

  “我知道你的担心,凯尔希,现在前线每天都有萨卡兹在牺牲,亲和我们的人,愿意相信我们的人正在流血,他们相信我们回去,如果我们就此退缩,抛弃掉这份信任,我做不到。”

  “可,特蕾西娅你……”

  “特蕾西娅的出现能够颠覆工业区的局面。”

  博士的话语彻底打碎了凯尔希最后的争辩。

  他们都知道特蕾西娅这几个字代表了什么,即使是w那样的佣兵也听说过她的故事。

  对卡兹戴尔而言,她就是活着的传奇和信仰。

  所以哪怕只是一【=<

  “我要去。”特蕾西娅轻轻摇头:“我已经看清楚了我们的道路,还记得我们曾说的那些话吗,凯尔希,哪怕只是一点,我也希望我们能离那个愿景更近一些,你还会陪我走下去的,对吗?”

  菲林沉默了很久,特蕾西娅温柔的目光不知为何让她觉得无法逃避,再好的理由也说不出口,她尝试反驳,可张口结舌。

  “你总是这样……”凯尔希无奈的垂下目光:“议会那里,你准备怎么做?”

  “博士?”

  “我会安排,但为了减少怀疑,你也得留下,凯尔希。”

  菲林想要反驳。

  “这能够保证特蕾西娅的隐蔽和安全。”

  “……”

  “我的安危倒是其次,更多的是担心连累到巴别塔和留在格莱的研究人员和孩子们,但我相信你博士,正如阿米娅所说,你确实能给人带来安全感,在你指挥下所取得的战果也令人无从质疑。”她说,又看向凯尔希:“放心吧凯尔希,我知道你的疑虑和担忧,但你忘了吗,博士刚才说陈默先生也在那里,我听赫德雷提起过工业区的见闻,也许我也是时候去看看了,总是待在这里,是无法知道这片卡兹戴尔真实的样貌,知道他们的看法的。”

  她放下站起身,转头凝视着窗外深沉的夜色。

  除了没有半点星光外,卡兹戴尔的夜空寂静又安详,和别的土地没有任何区别,但生活在这里的萨卡兹却饱受苦难流离。

  特蕾西娅的身影倒映在玻璃上,她看着倒映中的自己,玻璃内的人脸庞温柔而美丽。

  “博士,凯尔希,战争胜利的那天,应该不远了吧?”

  她轻声问,仿佛喃喃自语。

  那一天,萨卡兹的王重新拿起了自己的剑。

  她没听到博士和凯尔希的回答。

  但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从伦蒂尼姆回程的那天,她以为陈默先生会来找自己,她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也有很多问题想要开口询问。

  就像当初在那间营地的帐篷内一样,她突然从风雨交加的夜晚里出现在陈默的帐篷,外面下着小雨,蜡烛的灯光微弱而黯淡,那个偶然救起的佣兵为她讲述了一个又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他仿佛亲眼所见,那双眼睛里,特蕾西娅看不到半点谎言的影子。

  撒谎的人是不会有那种眼神的。

  但陈默却没有去见她,甚至没说上哪怕一句话,她心里不可避免的有些失落,但其实他早就告诉了自己答案。

  在很久以前,久到他刚来巴别塔时,而如今,他将性命一同交付给了自己。

  在这场卡兹戴尔的战争赌局里,所有人都疯了,每个人都押上了自己的一切。

  真沉重啊,特蕾西娅忽然想。

  她决定向同族举起自己的刀剑。

  她决心结束这场纷乱已久的战争。

  她又一次要迈上战场。

  她的理想似乎正在远去,但好在,后继有人。

第八章 变局之争(四):黑夜漫漫

  走进连绵百里的工业区。

  近距离观察这座现如今卡兹戴尔仅存的辉煌,依稀可以察觉到当年复兴国家时的成就与坎坷。

  陈默跟在赫德雷的身后,看起来像是他的陪同,整座城市风声鹤唳,不时能够在街道上看到维持秩序全副武装的佣兵和军警以警惕狠厉的目光打量着每一个出现在街道上的陌生人,尤其是在那些工人着装的人身上停留良久。

  免不了排查,赫德雷自然有来路,实际上他应对这些问题的方式展露出的相当游刃有余,细数城内的“知名人物”,赫德雷交友胜广。

  他很老练,对此毫不陌生,不如说成习以为常。

  “萨卡兹们对外来人抱有很大的成见和警惕,因为战争和某段历史的缘故,他……我们大多都不信任外族人。”赫德雷出声解释。

  “像我这样的。”陈默说,他看到有几个孩子在军警的余光下悄悄从街道的转角溜走,他们怀里抱着什么,陈默收回视线。

  “这很正常,赫德雷,事实上我听说一句很好形容你这句话的成语,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但不管怎么说,大部分人都会这么看。”

  陈默抬头望了一眼远方的高炉,整座城市给他的感觉都是灰败的,了无生机,看不到一丝人气,仿佛沉重的负担,这座勃勃的工业区,如今宛如一个将死未死的垂死巨人。

  “外族人窃据高位,甚至掌控你们的生死,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却享受着你们无法得到的东西,重视,信任,为什么?凭什么?”陈默问:“他们当然有理由会这么想,排外,忌惮,怀疑,我了解你们萨卡兹那段历史,虽说不敢说一清二楚,但我知道你们曾遭遇过背叛,你们的君王,这场战争,还有那段铭刻在历史上黑暗的迁徙过程,这些让你们心有忌惮,战争让你们疲于奔命,放弃了思考。”

  赫德雷不由停下脚步,他想说些什么,陈默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不在乎你们怎么看待我,说我别有用心也罢,说心怀不轨也好,事实就是如此,不仅是我,在殿下身旁的凯尔希和博士同样也是。”

  陈默收回手,在赫德雷的眼里,他轻笑了笑。

  “对萨卡兹而言我们是外来者,但我不在乎你们萨卡兹用什么眼光来看待我,该做的我还是得做,该死的人还是得死,这不会因为他们看待我的态度而发生任何改变,从来只有发现了问题才能找到解决的方法,而你们萨卡兹的问题,老实说,病入膏肓。”

  “我想,这时候我应该问您一句,我们是否还有救?”

  赫德雷没有反驳,相反这个有些多愁善感的佣兵居然开起了一个玩笑。

  他重新迈起脚步。

  “这个问题你得去问专业人士才行。”陈默摇头说,“比如凯尔希女士,她是医生,应该能给你专业的回答。”

  “凯尔希女士吗?其实我知道她会怎么回答。”

  “哦?”

  “刚来巴别塔时,我和女士曾有过一段对话,嗯,不怎么愉快的对话,我至今记得她说过我们这些不成规模的佣兵总是如此,比起那些扭成一股的庞大势力,想要保持独立总是脆弱不堪的。”赫德雷说:“事实也的确如此,在护送任务结束之后,我曾想过离开卡兹戴尔。”

  “如果不是我,你大概已经心想事成。”

  陈默回答,脸上却没有半点歉意。

  “也许,但我不敢肯定您是否真会让我们安然离开。”

  赫德雷说话的语气像极了一个老实人。

  “因为我打了你一顿?”陈默有些诧异的看了赫德雷一眼:“你不会这么小心眼吧?我记得我之后给你道过歉了。”

  “不,您那时候说的是,您不认为自己做的有什么过失,所以不会觉得有丝毫歉意。”

  “……”

  “不过不仅是因为您的态度,更重要的是,在听完您的那番话后,我心里也有着犹豫和不甘,您说的对,我的确不甘心就这样离开,离开卡兹戴尔和特蕾西娅,作为一名萨卡兹这让我感到羞愧,而且,当时机会就摆在我的眼前。”赫德雷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您的话语,不过是在我游移不定时,给了我一个说服自己的借口罢了。”

  “哪怕这个借口会让你丢掉性命?”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既然做出了选择,那么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必须去承担相应的代价。”赫德雷回答。

  “自由是有偿的,赫德雷,你们萨卡兹……呵。”陈默笑了笑:“那么回到之前的问题,你问我萨卡兹是否还有救,我的回答是,有,只要你们还想。”

  他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或者像是大多数人萨卡兹那般指望特蕾西娅。

  “……谢……”

  “别谢。”陈默打断了赫德雷说出的谢谢:“光谢可没什么诚意,我希望的是,你能言出必行,别走到一半又想着缩回去。”

  赫德雷微微愣了愣,他给人严肃的脸垮塌下来,这名饱受战火摧残的老练佣兵终于忍不出嘴角翘起,如释重负般轻呼了一口气。

  “遵命。”

  “走吧。”

  他们走在空荡的长街边缘,依稀能看到在街角残留着干涸的血迹,整片工业区的天空都笼罩着厚重的雾霾,雾霾遮天蔽日,仿佛呼吸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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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复兴所必须的代价。

  萨卡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这条路不会太远,也不会只有一个人。

  “赫德雷……”

  “在。”

  “我很庆幸自己没把你和伊内丝挂在灯柱上。”他的话语里有些遗憾。

  “我也很庆幸没给出让你这么做的理由,大人。”赫德雷回答。

  “所以别给我机会。”

  “谨记在心。”

  他那时在想什么。

  我没敢问,他无疑看清了我们萨卡兹人所看不清的真相,但我没敢开口询问,我不知道它是否有解决的办法。

  我觉得他有,但他不确定他会告诉我。

  后来我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萨卡兹驱逐了他,或者说背叛,即使大多数都不这么认为,但我跟在他的身后,我比他们更了解事实的真相如何。

  ————————

  匍匐在大地上的城市宛如一座巨大的野兽尸骸,它高仰头颅,喷吐遮蔽天空的浓烟,无数人们寄生在这座庞大的残骸上。

  是人创造了城市,还是城市囚禁了人们。

  大多萨卡兹们都不会去考虑这个问题,而有闲心考虑这个问题的,大多离开了卡兹戴尔,留下来的要么参与进这场战争,要么死在了战场。

  苏恩扬没有死。

  但他正躺在病床上,一周前的那场工业区爆发的游行里,爆炸溅起的碎片穿透了他的肺部,他当时离的很近,近到能看到佣兵和人群爆发争斗时每个人脸上狰狞发狂的表情和潜藏在底下的恐惧与不甘。

  市政府残酷的镇压了游行的人群,这场冲突爆发的没有任何缘由,仅仅是因为长久以来的压迫和逐渐因战争涌入城市的萨卡兹们,战争让他们失去了家园,但巨大的工业区却无法滞留他们,工业区的人口吞吐容纳养活不了如此多的人民。

  战争所带来的恶果让每个人都如履薄冰。

  大大小小的冲突和矛盾,争斗和贫民区难民营地的残像让苏恩扬看到了机会,哪怕城里的大人们愿意从指缝里流出些他们餐桌上不要的残渣来接济这些活不下去的萨卡兹,苏恩扬的计划和行动都不会取得像现在这般顺利的进展。

  他成功点燃了整座工业的火炉,矛盾和贪婪一旦爆发就无可避免。

  罪魁祸首,杀人犯,野心家,煽动主义者,又或者变革者,理想主义者,救世主,两者之前其实并没有多少差别,唯一的差别只在乎输或者赢。

  苏恩扬不在乎那些名讳和敬仰,他在乎的只是他认为自己在做正确的是,哪怕在这条路上有人会因为他而死去,哪怕他的所作所为会导致更多的流血与牺牲。

  但起码那不是没有意义的,起码……如果这能让萨卡兹的人民明白他们在做什么,重新掌控自己的命运,苏恩扬绝不会后悔和迟疑。

  他的脸色稍显苍白,护卫和军警们及时救下了他,将他从冲突爆发的地方带了回来,但那些袭击者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苏恩扬在纷乱的人潮中看到了卡尔的身影。

  事实上,这场袭击本就是他的主意,他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但卡里恩和市政的步步紧逼却让他不得不除此下策。

  他们还能坚持多久呢,苏恩扬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一旦市政上的那些人做下决定,特雷西斯的命令传达到工业区,而他们还没有等到巴别塔的回应,那么他们所做的一切都会成为一场白日梦。

  门就在苏恩扬的思绪万千中被轻轻推开。

  “您来了,梦娜小姐。”

  那个叫梦娜的姑娘并不是第一次来看他了,实际上在得知自己受伤之后,梦娜就一直守在他的身旁,苏恩扬心里清楚这个萨卡兹的贵族姑娘对自己的感情,但正是因此才让苏恩扬内心感到对她的愧疚。

  从接触到相识,再到刻意让这个女孩对自己抱有好感,苏恩扬步步为营,他借着这个姑娘的良善接近他的父亲,又刻意经营这段感情好取得伯爵的信任。

  “都说了不要再叫小姐了,我给你带了刚熬好的汤,你也饿了吧。”

  她微笑着问,提起手里温热精致的银色保温桶【|{

  “您不必每次都来看我,小姐,我很好,而且这段时间不太平,虽然有护卫跟着您,但您还是得注意些自己的安全。”

  “那你会担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