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不回家吗?”
可就在陈默这么想的时候,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陌生又有些熟悉的疑问。
陈默,陈默不知道该不该这样称呼他。
他站在铁门内,身上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儿童款外套,外套下是黑色的短裤,短裤下一双黑色的小皮鞋。
陈默记得这身打扮,不可能忘记的,这是他在孤儿院穿的最多的衣物,特蕾莎分配别人捐赠的衣物时,放在自己手里就是这件外套,就连那张稚嫩年幼的脸他也不会忘记,即使他已经和现在相比发生了改变,变得成熟,冷漠了许多。
他是小时候的自己,小时候的陈默。
当你见到你小时候的照片时会是一种什么感觉,觉得熟悉,熟悉中又有点陌生,你会忽然想,原来我小时候这么可爱,又或者,这么邋遢。
陈默也出现了相似的感觉,眼前的这个孩子既让他觉得熟悉,又觉得陌生,原来我小的时候会是这幅样子么。
并不是多么可爱,可相比于现在,喜欢那张年幼的相貌的人大抵会更多。
小时候的陈默一直认为自己当时有多蠢,又是那么的自作聪明,他一直觉得自己能改变什么,他也曾试着这么做过,但后来他悲哀的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自己什么也无法改变,他空有一个成熟的灵魂,可灵魂并不能成为他的依仗,更无法为他带来什么实际价值。
他一直在期待着时光能够走得快一点,好让他尽管脱离这幅躯壳的束缚,但同时,他不免也觉得迷茫,迷茫自己今后的道路,迷茫自己究竟能在龙门做什么。
于是他只好把自己当成一个孩子,他都快要把自己当成孩子了,努力按照孩子的生活步调一直生活下去。
直到后来遇到了塔露拉,也遇到了陈,他才真正的甘心自己是一个孩子,他才感慨时光的缓慢和快速。
但现在,他什么也没有了。
一如刚开始时,他也是什么也没有,不过是回到了开始,却难免还是会不甘心,会痛苦,也自然无奈。
“不进来看看吗?”眼前的陈默继续问,他歪了歪头,伸手指向孤儿院内,仿佛在对陈默发出邀请。
“不了。”
“不喜欢这里?”小陈默似乎想到了什么。“那换个地方如何。”
他轻轻打了一响指,场景再次发生转变。
皲裂的天花板,天花板顶的老式电扇,不足八十平米的小型公寓,放在墙角的双门冰箱,以及晾衣架上随着微风飘荡的白色寸衫。
从阳台落进房间客厅的阳光将不大的客厅一分为二,陈默站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他多久没再见过这里了。
陈默的目光环视房间的每一个地方,每一处角落都牵扯了他的一部分回忆。
他不受控制的看向门口,那一天他打开了这扇门,于是他的人生从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人生从此变为了一场艰难的跋涉。
“你后悔了?”小男孩问。
“是啊,我后悔了。”
我怎么能不后悔呢。
陈默后来一直在想,如果那天自己没有打开那扇门,这一切会不会都没有发生改变,如果他没有打开它,他的人生是否还会如现在一般悲哀。
他不会遇到塔露拉和陈,他会遗憾,可他没有遇到她们,本该也是一种命运,一种属于他的命运。
“后悔是最廉价和没有意义的东西。”陈默轻轻摇头,嗤笑道。笑容了满是对自己的嘲讽。
他是个懦弱的人,因为懦弱才会后悔,也因为懦弱他才弄丢了很多原本属于他的东西,等到他想找回来时,为时已晚。
“我很高兴,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小陈默赞同的说。“后悔是弱者自欺欺人的谎言。”
“弱者?”陈默看向站在我对面的这个男孩。
“弱者。”男孩点头:“正如我眼前的你。”
“我从来没想过要变成强者的。”
“不,你想过。”小男孩轻轻地移步,缓缓走到沙发前,他坐在沙发上,靠着扶手,望向眼前的陈默,那个目光,那个动作,像极了陈默很久前做的一件事,他也曾坐在同一个位置,望着阳台外的女人,直到门铃打断了他的思绪。
小男孩双手撑着下巴,悬在沙发下的小皮鞋晃了晃。
“不然你为什么会离开孤儿院呢,陈默。”他仿佛看穿了陈默内心的虚伪以及谎言:“你是一个谎话精,谎话说的多了,连自己都快差点被自己骗了。”
“你忘了吗?”他说:“你忘了那个女人死在你的怀里时,你对她的承诺,你忘了自己无力,不甘,痛苦,悔恨了么,你当时说过什么,你当时想的什么?”
他的身影忽然从沙发上消失,出现在陈默的耳边。
仿佛魔鬼的地狱,又如扪心自问。
“你恨不得撕碎这个世界,你恨不得杀死所有人,你恨不得毁掉你能看见的一切。”他的话语一转,充满了无奈和叹息:“可你做不到啊,你怎么做的到呢,因为你是个孩子,你被困了一个孩子的体内,因为你有一个不属于这里的灵魂,你的灵魂让你成熟,也让你畏首畏尾。”
“你想一想,你没有忘记,不是吗?”
陈默没有回答,他的呼吸似乎都随着男孩的每一句话而不断加重,不断凝滞,最后连呼吸都遗忘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内心忽然间被什么牵扯,于是涌出了滔天的烈焰和愤怒,不甘,那种愤怒和不甘仿佛要将他的理智淹没。
陈默紧紧的捏着自己手,告诉自己,他还有值得期待的东西,他的人生并非一文不值。
但男孩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他是一个真正的魔鬼。
男孩抬脚,走到陈默身旁,场景随着他的脚步再次发生转变。
而这一次,是在人潮涌动的商业街,可人潮涌动里却听到一点声音,也看不清每一个人脸上具体的面孔。
所有人都像被时间按下了暂停键。
陈默站在人潮中央,聚在一起的人流,坐在电子琴前的两个小女孩,以及在人流中凝望着她们的自己。
陈默那时候在想什么呢,是啊,他是有些羡慕的,羡慕的看着她们能坐在一起,而自己好像不属于这里,好像形单影只。
他本该也能和她们一样的。
“她们就是你心里的执念了。”小男孩轻轻地迈步走向电子琴后的两个小女孩,“你看,她们就在这里,只要你想,你就能看到她们。”
“但……你想的起来吗,你想的起来她们的模样吗。”小男孩伸出手指,轻轻拂过银色的发丝,银白的发丝在他的指尖划过。“别在骗自己了,陈默,她们已经忘记你了,你以为你有多重要?你以为一个孩子能记住多少东西,你心里最清楚,你……是个特例,忘记她们吧,忘记了她们你才能解脱。”
陈默的确再也想不起来她们的模样,也记不起她们的音容笑貌,即使是这座龙门,也不过是残留在他脑海里的残念。
龙门太大了,大到当时的自己根本难以触及它的万一。
但陈默怎么忘记她们呢,他试过了,后来也后悔了,人不该为了同一件事后悔两次,更何况,如今的他也已经说不清自己对她们该是一种什么感觉。
是牵挂,是怀念,还是残留在脑海内的执念,又或者不过是欺骗自己的伪装。
“你说的没错。”陈默说:“我想不起来,我曾决定要忘记,我没有忘记她死的时候我在想什么。痛恨自己的无力,斥责自己的懦弱,我是一个骗子,也是一个小丑,我尽力想把自己当成一个孩子,因为我没有勇气去反抗这个世界,我知道我做不到,这个世界残酷的一度令我绝望。”
小男孩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他似乎快要等到自己想听到的答案。
“那就忘了她们,忘了她们你才能变成真正的你自己。”
“是她们让我重新拥有了这些,让我拥有了温暖,她们是我的家人,即使是我的一厢情愿也好,即使是我的妄想也罢,这都是我的事。”
男孩眼底的激动逝去,他有些失望有夹杂着一点庆幸,庆幸中看着陈默的目光满是悲伤。
“你承认了吗?”
世间的人流中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在凝望着彼此,一大一小,同一个自己。
“如果这就是我的命运。”陈默轻轻地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两个身影:“如果我注定要走上这条路,就算我不愿意承认,又有什么办法。”
就算我不去推开那扇门,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不能逃避的,终究要去面对。
陈默会遇到塔露拉,是因为他知道她的身份不凡,他会愿意接近陈,是因为他看到了那个威严的男人,他知道她们并不是平凡的普通人,所以他卑鄙虚伪的将自己装成一个孩子去骗取她们的信任,借此来改变自己无力的人生。借此来寻求自己所需要的力量,不然如果陈默真的甘心宁静,甘心就如此平凡的过一生,以他当时的灵魂而言,不是轻而易举嘛。
他是自己,小时候的我,所以他才能明确的知道当时的陈默在想什么。
一个人可以欺骗所有人,但永远也无法真正骗了自己。
陈默曾试图过改变这一切,利用他能利用的一切,包括他的感情,包括的身为孩子的身份,他成功了,却也因此坠入了深渊。
他讨厌陈,不如说在恐惧,怕她的出现会打乱自己原本的计划,他如一浮萍,随着世俗的潮水漂泊,没有归处,失败之后也没有退路。
所以陈默处心积虑的谋划了这一切,最终离开了孤儿院,来到了黑墙,可他始终高估了自己,因此难以避免的对她们拥有了复杂的感情。
他问自己承认了吗?
承认自己的自私,虚伪,卑鄙了吗?
就算他不承认有什么办法,他终究做下了这一切,然后带上面具,给了自己一个虚假的信念,就好像那个男人所说的信念。
泰拉,结晶纪元本就是一个阶级森严,弱死强生的世界,一个平凡人,如何能在这个世界去改变既定的命运。
ps:这卷还有一章
第七十章 无题
【我们小时候玩过一个游戏,脸三分,胸口五分,腰两分,我一直打不过你,陈,但现在不一样了。】
——————
床头柜上的电子时钟打破了清晨的宁静,绿色的荧光显示里,时间是——6:30 am。
洗手间内,冰凉的水驱散了大脑的昏沉,水渍打湿了陈默额前的黑发,顺着他的脸庞滑落,镜子里的人让陈默觉得陌生又熟悉。
【%
冷漠的脸和同样冷漠的瞳孔,视线触及过去却勾不起他的一丝回忆。镜子里年轻的青年同样在看着自己,白色的灯光下他们盯着彼此,好像是不同的两人。
赤裸的上身是密布的伤疤,大大小小深深浅浅,每一道伤痕都代表了一段过往,每一道伤疤陈默都能想起它们从何而来,却又那么的不真切,不真切的让人荒诞。
他的手指不由摸向自己的腰部,黑色的结晶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指尖传来的坚硬感足以让他回过神。
不知从何时起,这些源石结晶竟成为了他值得依仗的存在。
告诉他,自己是什么,自己是谁。
这片大地上从来没有人能再来一次,该发生的已经发生,无法改变的终究不能回头,从这些源石出现在他身上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能不回头了。
可他还是会想起自己的那个梦,梦里的他回到了龙门,回到了孤儿院,可却不敢也不能抬起脚走进会永远为自己敞开大门的“家”,也不该再奢求能够继续牵起她们的手,一起走上龙门的街头。
他说的没错。
自己都没有忘记,没有忘记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没有忘记那个女人死在自己怀里时自己想做什么,自己一直自欺欺人的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是被人篡改的人生,可实际上,它不过是在按着自己所想的在一点点发生改变罢了。
052说,回去后的自己还是自己吗?
是吗?
不是了吧。
陈默,很久以前就死了,死在了他的妄想里,死在了那个女人死的那一天,活下来的那个不是陈默,而是另一个灵魂,另一个绝望又孤独的灵魂。
陈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奇怪的梦,但兴许不过是因为杰西卡的出现勾起了一些关于他过往的记忆,让他不受控的在梦里想到这些。
距杰西卡被接回去已经过去了一周的时间。
陈默在楼下确实见到了斯菲尔特说的那名行动部副部长,狮子头先生,一名带着眼镜的高大的瓦伊凡男人,头顶黑色的犄角,眼镜只是他的装饰,他没有携带武器,身上穿着一身笔挺的西服,眼神望过来时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力。
他一个人来,就站在楼下,斯菲尔特没有想去和他再吵一架的想法,他是个键盘侠,而他自己也很明白,如果自己真的下去,打是打不过的,只有挨揍的份,毕竟对方是行动部的副部长,没点能耐也担任不了这个职位。
“君子不立围墙之下。”
他也能算君子,而且不是围墙好吧。
陈默觉得自己也打不过,他很客气的没有提起斯菲尔特和自己的关系,大抵觉得会被斯兄在坑一次。
“实训生?”狮子头对陈默灰色的实训服有些意外。
“是,第九期,代号蛇,编号zdf7943.”陈默牵着杰西卡:“这个孩子是我遇到的。”
“你和斯菲尔特是什么关系?”
“斯菲尔特是我的源石技艺指导干员。”
“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蛇。”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上下打量了一下陈默。
陈默没想到对方会知道自己,但他想了想也明白了过来,大抵又是斯菲尔特的锅。
于是他的态度一下冷了下来。
“斯菲尔特说你是他兄弟?”
兄弟,谁和他做兄弟起码少活八百岁。
“是。”陈默没有否认,他觉得自己是真的被斯菲尔特坑了,说什么要自己当他的伴郎,于是自己就真的傻乎乎的信了他。
气氛冷了下来,杰西卡抬头看了看陈默,又看了看对面的男人,小小的脸上变得紧张。
“算了,既然你愿意和斯菲尔特混在一起我也不好在说什么。把她交给我吧。”
“请恕我无礼,我能知道你要把她带到哪里去吗?”
“这些不是你一个实训生能过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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