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小杰西卡看起来很信任你的样子,你们一起他大概就不会紧张了,小杰西卡你说呢?”
“嗯……嗯。”杰西卡抬头看了看陈默,点头。
“靠谱?”陈默觉得有点不靠谱。
“试试嘛。”
“茄子……”
斯菲尔特举起相机。
“蛇,笑容,我的蛇哥哥唉,你苦着一张脸是啥意思。”
陈默大抵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忽然提议这个,他刚想开口,但斯菲尔特的左手的食指对我指了指一旁。
陈默偏过头,杰西卡看着相机的方向,脸上是安心平淡的笑容。
陈默轻轻地吸了口气,斯菲尔特眼中是看好戏的戏谑。
笑容,什么笑容呢。
陈默扯起嘴角。
“自然点,蛇哥哥。”
陈默握紧了自己的左手,斯菲尔特那张丑恶的嘴脸让他恨不得给他来上那么一拳,但他却不能这么做。
“想想你高兴的事,又不是上火刑架,你就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么,快乐的回忆?你不会真这么惨吧。”
快乐的回忆,是了,快乐的回忆。陈默已经不太记得清了,到底有什么快乐的回忆呢,杰西卡蓝色的长发映入他的眼角,于是他忽然想起了某种同样的蓝色。
是蓝色,又好像孤儿院外的天空,龙门的云,秋季的雨,冬季的雪,秋千荡起的高度刚好能触及墙外的世界,她来的时候总是那么欢乐和活泼,于是她走的时候也带走了我们所有的快乐。
是陈吗,又或者不过是自己的幻想。
斯菲尔特的眼中,陈默的嘴角轻轻地扬起,他从来没有在蛇的脸上看到过笑容,他一直以为这个人从来不会笑,但他也知道,陈默一定有值得自己回忆的东西,不然也不会经常独自一人坐在画纸前发呆。
可他回忆不起来,于是每一张画像上的人物都没有面孔。
就像是今天,当初第一次认识蛇的时,斯菲尔特就认为这是一个冷淡的人,他一直认为像是这样冷淡的人一定生性凉薄,黑钢内像是这样的干员太多,多到斯菲尔特已经习以为常,而他大多也不会和他们又太多的接触,即使他成为了蛇的法术干员,但绝不会成为好友。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会把蛇当成兄弟,老实说,斯菲尔特的朋友很多,在黑钢内网,在黑钢以他自来熟和不要脸的性子相当容易交到朋友,可真正的朋友却不多,不如说只有蛇和狐尾。
他一直告诉自己是因为狐尾,因为狐尾的关系,所以他才会和这种冷淡的人结交。
可事实上,斯菲尔特心里很明白的,不仅是因为狐尾。
而是因为这个十五岁的少年。
他说不清楚那该是一种什么感觉,看着他在训练场拼命的训练法术却每一次都无功而返,看着他像是野兽一样的搏斗方式,看着他一次次使劲的压制自己,让自己疲惫,疲惫后才得以入睡。
或许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
【-~
相机镜头中的陈默笑容是如此平淡,平淡却又真实,真实的让人不由联想起他可悲的过去,才会觉得是如此难得和珍贵。
像是常年霜雪覆盖的荒原终于迎来了短暂的春天,于是万物复苏,冰冷的微风和阳光中,鸟语花香。
可那笑容一闪即逝,真的像极了短暂的春。这时候你才会庆幸有一个如此聪明的人发明了相机这种东西,让它能够永远保留住那些值得珍惜的瞬间和过去,以免自己再也想不起来。
照片很快被发到了内网上,斯菲尔特的【持火人】ID出现的瞬间很快便引来了一股热潮。
“今日免战,各位战友同袍,有没有人认识照片上这个小女孩啊,名字叫杰西卡。”
回复来的很快,而且回复的人显示的等级很高。
【狮子头】:斯菲尔特,人在你那里?
【持火人】:在啊。
【狮子头】: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持火人】:你猜啊,你猜我就告诉你。
【狮子头】:我不是和你开玩笑,你知道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
【持火人】:有多严重啊,都劳动您这位副部长亲自出马了,您打算给我多少报酬,副部长阁下。
【狮子头】:我已经锁定你的IP了,你等着。
【持火人】:狗贼,你敢吓我!
【狮子头】:所有人,都给我去三号宿舍,老子今天要把这阴阳怪气的杂种给吊起来打。
【持火人】:艹,干架,比人多是不是?情报部的崽子呢,都死哪去了,赶紧滚出来干活,天呐,行动部的杂碎们马上就要把你们的副部长吊起来打了,脸都不要了,你们人呢。
【情报部干员——码头】:报告副部长大人,今天砍谁?
【持火人】:先把行动部的账号都给老夫封了。
【狮子头】:你敢。
【持火人】:老夫的人生信条就没有不敢这两个字,封了!
【情报部干员——和善的乌萨斯平民】:收到。
……
陈默看着一脸火气和意犹未尽的斯菲尔特有些奇怪,因为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斯菲尔特和情报部还能扯上关系。
“情报部副部长?”陈默问。
“虚名,虚名而已。”斯菲尔特谦虚的摆头:“每个人都有点秘密不是,人总要有点压箱底的本事嘛。”
“那个狮子头是行动部的副部长?”
“是不是很好笑。”斯菲尔特仰头躺在电脑椅上笑着说:“那个傻逼,真没想到啊他会取个智障一样的ID,一开始还觉得挺酷的,但后来我听说炎国有一种食物也叫狮子头,我好心帮了他一把,现在黑钢内网上,都知道狮子头是个什么玩意了。”
“怪不得他会这么敌视你。”陈默说。
“就他,就凭他。”斯菲尔特不屑的说:“行动部那群疯狗那个敢有胆子敌视我,他们可是靠吃我们的饭才有今天的,我们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我骂他他就得忍着,我打他他就得受着,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兄弟你不会真以为他有胆子来找我麻烦吧,也不怕行动部部长刮了他的皮。”
“杰西卡?”
“放心,他虽然不敢来,但以他的不要脸的程度一定会可耻的守在楼底下。”
不得不说,陈默在对斯菲尔特这位隐藏了身份的情报部副部长是刮目相看了,怪不得他在内网上搞风搞雨还没有人来制裁他,以他发表的那种类型的言论,他的账号能混到今天才真是见鬼了。
可陈默心里却忽然升起了一股遗憾,因为情报部这三个字,也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是什么。
斯菲尔特似乎是看出了陈默的想法。
“我说过的,蛇,我们是兄弟。”他说,坐在电脑椅前的他罕见的正经起来,目光盯着屏幕,陈默看不到他的表情,荧光落在他的眼底,他眼底倒映着电脑内的画面。
“不管你是什么,都不会发生改变,我啊,还要靠你帮我追狐尾呢,我们结婚那天你要来当我的伴郎。”
你是感染者,我当然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因为你的源石技艺被我看在眼里,因为你的行为被我看在眼里。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哪怕你是怪物,你也还是我的兄弟。
陈默看着电脑前的斯菲尔特,他转过头时,脸上还是没心没肺的烂笑。
“我会当你的伴郎。”
“说定了。”斯菲尔特伸出拳头。“大丈夫一言……”
陈默伸出拳和他轻轻碰了一下。
“驷马难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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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陈默
结晶纪元是一个怎样的时代,如果你问我,我可能一时之间很难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
单凭你的想象,你觉得它会是一个怎样的时代。
奔命者于命运之路上愤然前行,憎恨,折磨,悲伤,不幸,伴随源石所引发的灾祸,苦难者们诞生的摇篮。
可世界上总有这一群人,他们绝不服从于所谓的命运,于是他们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于是他们踏入了从未有人去过的绝地,登临让人仰望的高峰。
也因此丢了性命,却看到了从未有人见过的风景。
值得吗?不值得吗?
不管值不值得总要有人去做不是吗?第一个使用火焰的人,第一个吃下苹果的人,第一个决定远行的人。
旅者,诗人,探险家,商人,盗贼……不是都出现了第一个人,所以才衍生出了如此多的职业么,正如第一个发现源石的人,第一个尝试使用它的也当成为第一位感染者。
第一位先驱。
感染者本该是一种伟大而光荣的称谓,代表了牺牲,奉献,无私和勇气,可所有人都忽视了它,忽视了到底是谁成为了第一名感染者,也忽视了自己的人性。
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结晶纪元带来的一切,安定,繁荣,昌盛与宁静,忘记了感染者,选择性的忘记了将这一切带给他们的是谁。
人总是这样的,所谓的感恩,感谢往往经不起时间和现实的消磨。
以至于后来的移动城市成为了一座巨大的牢笼,成为了感染者们的屠宰场,或许它一开始的确象征了天灾下的希望,移动的方舟,但后来人们屈服于扭曲的现实,希望又变为了绝望。
其实真正的方舟从来不是移动的城邦,而是城邦内的人民,是开始决心反抗天灾的那颗心,它才是真正的方舟,是所有人一起构建了它,不管是感染者还是普通人。
但后来也是所有人一起毁了它。
感染者们被撵下船,这时候你才不得不去感念造物主的仁慈,去感叹人类这种生物强大的繁殖能力,适应性,以及冷酷无情。
是天灾创造了感染者么?不,是人,是人创造了感染者,是贪欲,是逃避,是漠视,是事不关己的态度,是所有人的自私自利。
天灾从来不是不可战胜的,因为他们已经战胜过它一次,真正不可战胜的对手,对人而言永远只有也仅有一个,那就是——懦弱的自己。
泰拉的所有人都是懦夫,不管是感染者还是普通人,不管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还是底层挣扎的贫民,不管是罗德岛还是龙门。
包括你,我,他。
所有人,全部都是懦夫。
一群甘心于时代的流亡者,一群被命运打败摇尾乞怜无家可归的败犬,一群自私自利,利欲熏心的亡命徒。
命运一定觉得好笑,它看着这群自欺欺人的家伙们沉浸在自己的梦里,既荒唐又可笑。
可时代就是如此,所有人都想去做他们的美梦,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梦里,那唯一清醒的几个人,又怎么能叫醒他们呢。
陈默也做了一个梦。
一个不愿意醒来的梦,梦里他好像回到了龙门,对泊区的港口仍然能看到下方的云海,夕阳落进云海里,变成一片绚烂的黄昏。
他看到有一架白色的纸飞机,飞机映入他的眼底,划过龙门码头灿烂的晚霞,在微风中摇摇晃晃飞向远处的群山。
群山缓缓被移动的龙门抛在身后。
有人轻轻地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只手落在他的肩头,纤细白皙的手指,鼻尖传来一股淡淡的芳香,很熟悉,却想不起来在那里遇过。
他回过头,一个影子在自己眼前一闪即逝,仓促中陈默只能看到她蓝色的发丝,发丝细密柔软,轻轻拂过自己的侧脸。
“梦吗?”陈默轻声开口。
有一项研究很有趣,据说人在做梦时,少数人仍然能够清楚的明白自己是在做梦,其中一部分在意识到自己的梦境后会很快醒来,而另一部分,会进入更深一层的梦境。
深到分不清是虚幻还是真实。
陈默属于后者。
场景的变换来的如此突兀,却不足以让人觉得疑惑,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他甚至能够清晰的看到孤儿院大铁门上浅浅的锈蚀,铁门打开时发出的声音清脆又刺耳。
空无一人的孤儿院。
陈默幻想过无数次,但每次幻想都会被黑墙内苍白的钢铁墙壁所取代,陈默差点就快忘记了孤儿院该是什么样子。
但果然,它还是藏在自己最深的脑海里,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和陈默当初离开的时候一样没变,唯一发生改变的,或许就是他自己。
陈默站在大铁门前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久久没能迈步走进这间永远会向他敞开大门的“家”。
家从来不是一个固定的地方。
它是一个形容词,好比父亲,母亲和你曾熟悉的一切,所有的东西组合起来才能被成为家,而失去了这些的地方,就只能是充满了回忆的空壳。
回忆既令人怀念,也令人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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