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偏爱枕惊鸿二字
其后,二人北上,一路朝着风临城而去......拖那块武之令的福,一路上切换交通工具很是顺利,不论是说着驿站的马已经不多了的驿令,还是名义上不愿意多带人的商船,在见到这块武之令后,都选择大开方便之门。
这就是武之令,不管是什么人,都得给这令牌几分面子。
有燕一朝,大半靠着自己实力得到过武之令而没有英年早逝的武夫到最后都成为了名震天下的一代宗师!
靠着这块令牌,二人一路畅通无阻,即便是经过某些战乱盗匪肆虐的地区,也没遇到什么麻烦,这使得他们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行进着。
......
是夜,姬照和汉宫秋赶路太急,离开了前一个城镇后迷了点路,没能到下个城镇,只得选择露宿野外,天空不作美,天上淅淅沥沥降下烦人的小雨,二人寻了一阵,最终找到一处山洞避雨。
姬照的身体经过了几个月的锻炼,已经比刚穿过来时好了许多,但奈何不住这人倒霉,短短几个月,历经了三场险些丢掉性命的血战,伤上加伤,如今没了内息压制,许多弊病都显出来,在山洞里咳嗽不止。
“咳......咳咳!”
或许是因为旧伤复发,又或许是因为先前练功练得太拼命伤了身子,加上近些日子舟车劳顿,阴煞之气入体,姬照竟莫名咳出血来。
“唉......”昏暗的山洞里,汉宫秋伸手轻抚着姬照的后背,“早和你说过,别这么急,你这身子是要养的......要是云霄在这里就好了,他那内功特殊,倒是能帮你调理一二,倒是姑娘我,有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小姬照啊小姬照,你怎么就这么急呢,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你应该明白才是。”
“......是我太着急了。”姬照没有否认,他喘息两声,感觉喉咙里都是一股呛人的铁锈味
汉宫秋轻叹一声,语气幽幽:“仅仅只是太着急吗?”
姬照微微一怔:“秋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汉宫秋看向山洞外,声音有些朦胧:“所谓旁观者清,因为我的体力没问题,所以这一路上行走的节奏是由小姬照你来定的,什么时候快,什么时候慢,我这个局外人看得很清楚......扪心自问吧,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姬照微微蹙起眉头,仔细回想了一阵子,最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是吗。”汉宫秋忍不住苦笑了起来,“果然啊,人的眼睛是看不见自己的。”
她顿了顿,又说道:“这一路的节奏,其实快慢都很明显......一个地域,若是富饶点,那么,你的速度就会缓上一些,但如果一个地方很穷,战乱频繁,百姓流离失所,那么,你就会快上许多。”
“我本来以为,你是受不了太恶劣的环境,但是,却又不是,客栈里上好的棉丝被你睡得,如今枕在这又冷又硬的硬石块上,却也没有半分抱怨......就是说,你是因为那些灾民难民决定了自己的速度,你不想、不愿、或者说不忍见到他们。”
姬照一怔,旋即失声笑道:“怎么会呢......”
然而汉宫秋却没有开口,她轻声叹息道:“古人云: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对于无法改变的事情,君子只能眼不见为净,这其实也是一种怜悯,小姬照,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是,你却像是在心底抗拒着这件事一样,否则以你平日里的洞察力,怎么会感觉不出自己行进速度与周遭环境的联系呢?”
“秋师父。”姬照这次否认了汉宫秋,“您想多了,或许我只是单纯受不了那样恶劣的环境而已,我不说,不代表我心里不那么想。”
汉宫秋目光幽幽,她看着姬照,像是要洞穿这个十六岁少年的内心。
“你......在害怕?”
这一句话没头没尾,姬照便问:“秋师父是在指什么?”
“你害怕自己怜悯他们。”汉宫秋微微蹙起眉头,语气却是有些不确定,“但是,怎么会有人害怕这个?即便你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不愿意暴露出任何弱点好了,这些许的怜悯,又怎么能算得上弱点呢,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咳咳......咳咳咳!”姬照又咳嗽起来,鲜血溅在地上,触目惊心,他艰难开口,声音有些嘶哑,“秋师父,你想多了。”
“......或许吧。”或许是因为姬照的原因有些凄惨,又或许是因为觉得自己的猜测异想天开到站不住脚,汉宫秋没有再坚持,“不过,你的速度的确是由我刚才所说的因素决定的......小姬照,我不知道你心里藏着什么,但是,一颗怀着仁念的心,绝不会成为任何事物的阻碍。”
昏暗无光的山洞中,姬照那双眸子闪着幽光。
“嗯......秋师父也早点休息吧。”
汉宫秋没有再说什么,盘腿坐在一旁开始运转内功。
姬照靠在岩壁上,缓缓闭上眼睛。
【“害怕怜悯......吗。”】
第四卷 沉吟屈指数英才 : 第三十九章 风临城
五月中旬,姬照和汉宫秋渡过丰河,终于抵达了风临城,此地为抗宁的第一线,远远望去,便觉一股摄人心魄的萧杀之气,城墙前的士兵身着铁甲,目光凌厉。
二人入城后直奔威武侯府,靠着武之令得到了接待,恰巧此时烈羽飞在府中,姬照很顺利地见到了他。
“你想好了?”
姬照刚来到客厅中坐下,椅子还未焐热,烈羽飞便迈着矫健的步伐走了进来。
“草民参见威武侯。”
“无需多礼。”烈羽飞来到主位坐下,直接奔入了主题,把刚才的话给重复了一遍,“你想好了?”
这两个多月来,有关卫霍转世的传闻非但没有停歇,反而愈演愈烈,明明朝廷还没有在其中发力......民间真的渴望卫霍能转世平定这一切。
“我想好了。”姬照回应。
“怎样。”烈羽飞望着姬照,眸子幽深,显得波澜不惊,“成还是不成。”
姬照没有直接回答烈羽飞,而是伸手从怀中取出了记录着那张药材的纸张,将其递给了烈羽飞。
烈羽飞接过纸张扫了一眼,武夫修到他这水平,要说不懂医,基本是不可能的,这一眼看过去,当即微微皱起眉头————话说,以烈羽飞的身份姿态,此刻不该有什么表情,但这张纸上的东西实在是贵得离谱,非但贵,还很难找,简直是贪得无厌。
“......你想要这些?”烈羽飞问,这显而易见,否则姬照不会在这时候掏出这个来。
“是。”姬照点头,“这是修补我经脉所需的材料,无论如何,我都要弄到这些。”
“你知道这些药材要多少钱吗?”
“我知道。”
“知道,你竟然还敢开口。”烈羽飞冷笑一声,也不知是真心称赞,还是在阴阳怪气,“了不起。”
“大人不必这样刺我。”姬照神色如常,“武安公的转世,若是连内息都没有的废人,这岂不是个笑话?我这样也是为了朝廷的脸面着想。”
“半吊子水平,不如没有。”烈羽飞却是摇了摇头,“你没有内息,其他人怎么都看不出来,反而会觉得你高深莫测,可你若是有了内息,纵使是有那么个一流的水平,在这个年纪显得出类拔萃,其实也叫人淡了那股敬畏之心。”
烈羽飞看起来五大三粗,但对人心却是看得透彻......没错,武安公的转世一定得足够高深莫测,他甚至可以没有内息,也不能有那种会被人看透的‘一流高手水平’————况且姬照连一流水平也没有。
当然,如果是真正的武安公转世,怎么样都无所谓,可姬照是假的。
姬照没有在这里纠缠,转而诉说起自己的功劳。
由他自己来做这件事,用现代的话来讲,就是很low,low到一点脸都不要了,但姬照还是那么做了,一点也没有羞愧的表情,平静地诉说着:“我为燕国寻得青山不改......”
“折成三分之一的浮财,兴许能要到。”烈羽飞神色丝毫不变,“如今燕宁两国连年交战,丹药、药材、神兵铠甲正是值钱的时候,这些药,便是要几个成名许久的一流高手卖命,那也是够了。”
他顿了顿,又说道:“些许几句闲话,你听听便是......咱们这位官家,一向不信鬼神之说,虽然满朝文武中不乏看中你这个武安公转世的,但官家的兴致却不高,我今日斗胆揣摩一下官家的心思......这个价,官家不会给。”
姬照问:“即便我将自己卖与朝廷做这个‘卫霍转世’?”
烈羽飞说道:“你若是卖了,反而更不能修复经脉。”
“......”姬照沉默片刻,转而说道,“能否请威武侯将此事禀告官家,但凡能求得上书这些药材,我什么都能接受,不论是应朝廷之意成为武安公的化身,亦或主动出面为他人造势,将这名声转到他人身上,绝无二话。”
烈羽飞一时有些愕然:“......我刚才的话,你这是半点没听进去?”
别说是烈羽飞,就连汉宫秋,也是有些惊了,刚才烈羽飞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姬照居然还要提出这样近乎自取其辱一般的要求?
“你......”烈羽飞的声音低沉下来,一种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一旁的汉宫秋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当真要这般做?”
“是。”然而,姬照没有受到半分影响,其人神色如常,毫不犹豫地回答了烈羽飞。
“......好。”更出乎汉宫秋预料的是,烈羽飞居然真的应了下来,其人目光幽幽,说道,“我会将这话带到,但事成与否,你最好不要抱有太多期望。”
“谢大人。”
烈羽飞挥挥手:“这两日,你们且住在侯府内吧。”
语罢,拿出那张纸便出了门。
待得他离去之后,汉宫秋忍不住看向姬照,这一个多月的接触下来,她发觉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看懂过姬照,心中的疑惑多到数也数不清,而其中最核心的疑问从来没有变过。
【“到底为什么如此渴求力量......?”】
——————
在得到允许之后,烈羽飞走进院子,里边的石桌边坐着个身材有些瘦弱的青年,看起来文质彬彬,光是看面相的话,任谁也想象不到,这人便是因为一力主战拒不求和而被宁人称为‘疯狗皇帝’的齐苏,坊间赞他者有,骂他者亦有,但对其人的最高夸赞和最恶毒的辱骂,却是同一句话,便是‘全然不像是齐家的种’。
————夸赞是指他不像那只知道割地赔款的老爹,至于辱骂,则是因为一些关于血统的龌龊谣言,不谈也罢。
“参见官家。”烈羽飞行礼。
“烈卿无需多礼。”齐苏神色平淡,并没有坊间传说的那般英姿勃发,因为身材的瘦削,看起来着实不像个雄主,“今日这般天色了,烈卿何故匆匆来见朕?”
烈羽飞说道:“好教官家知道,是当日唤醒青山不改的那个洛河阁小子北上来了。”
“哦?”齐苏若有所思,“洛河阁是在离州武陵城,朕记得烈卿说过,他是受了重伤的......这般看来,他是伤一养好便北上了,想来已有了决断。”
第四卷 沉吟屈指数英才 : 第四十章 除了成功别无选择
“官家说得是。”烈羽飞说道,“就在今日,他拜访了臣。”
“如何。”
“回官家,他愿意接受朝廷的任何安排。”烈羽飞说道,“不论是成为武安公的替身,亦或主动放弃这一身份,把这其中的荣耀嫁接给别人,他都没有意见。”
齐苏点头:“但他有个条件。”
“是。”这是显而易见的事,烈羽飞便自然地说了下去,“他经脉废掉了,但洛河阁手段无穷,不知从哪寻来了位高人,能替他重塑经脉,只是需要很多名贵药材......请官家过目。”
烈羽飞说着,递上了那张纸条,不过齐苏显然是不太懂这些的,烈羽飞便在一旁替他解释了这些药材的大概价值......
齐苏作为皇帝,其私生活的节俭程度在燕国历代君主中算是出了名的,为了打仗可谓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如今听到这些药材的价格,一时间瞠目结舌:“怎地如此之贵?!”
————烈羽飞也算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了,若是在外人面前,齐苏大抵不会有如此丰富的面部表情变化。
烈羽飞说道:“回官家,这些药材凭人工基本无法培育,全都需要在各种险地生长百年才有可能成型,且说这枝百年麟血玉枝,玉枝长在盘罗树上,盘罗树只九阴山深处有,玉枝按颜色分为污血、兽血、黑血、仙血、麟血,其中......”
“烈卿不用讲了。”齐苏显然不想被科普这一大段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处的知识,当即挥挥手喊停了烈羽飞,其人揉了揉太阳穴,轻声叹息,“他想要这些药材,还是全部?”
“是。”
“烈卿跟着朕这么久了,应该晓得朕的性格。”
“是。”
“既然如此,烈卿为什么还来见朕。”
烈羽飞肃然道:“官家,此人乃是奇才。”
“奇才?”齐苏素知烈羽飞作为少年英雄大会魁首,眼界奇高,如今听到他这般称赞一个人,不禁有些意外,“因为他能激活青山不改?”
“非止如此,臣不是说天赋。”或许是觉得这话有问题,烈羽飞当即又补了一句,“当然,此子既然能在那年纪激活青山不改,天赋肯定是没问题的。”
齐苏问:“不是指天赋,那烈卿是在指什么?”
烈羽飞说道:“一些臣不知道该如何表述的东西......敢问官家,官家在看到这张纸条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齐苏说道:“贪得无厌,不知死活。”
“正是。”烈羽飞说,“臣也这么想......但是,当初臣去洛河阁的时候,洛河阁阁主柳寒英说,此子素来识大体,知进退,成熟得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人,臣后来去见他,他展现出的应对也的确担得起柳阁主的称赞。”
齐苏说:“可,他却送上来这么一份东西。”
“臣当时已经明示过他,但他还是执意要臣把这东西送上来。”烈羽飞说,“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因为他是顶着臣的威势说出来的。”
烈羽飞乃是当世宿将,经历沙场无数,碾压与武威都远胜一般的武林人士,能顶住这个压力的人,只怕真是寥寥无几。
齐苏是能懂这个的,但光是这个,可不能使他满意:“就因为这个?”
“也不是。”烈羽飞说,“是因为他的眼神。”
“眼神?”
“是。”烈羽飞深吸一口气,旋即缓缓开口,“臣惭愧......官家也晓得,宣德年间,臣因主战曾被免职罢官,期间一度心灰意冷,迷茫无措,彼时想着,这一生或许也就这样蹉跎过去了,何必再去管这些,只是后来官家登基,臣这才得到重用,成就了这破虏将军......臣以为,这古今中外数多英雄,大多和臣这般,是时势所造。”
“天下何人不是这般......朝中文武常赞朕为雄主,可朕是个什么玩意,朕自己心里清楚,夜里时常辗转南侧,想着朕当真能逼退宁人,收复旧地,还于旧都,以成光武之业吗。”齐苏轻轻摇头,“但既然烈卿这么讲,想来是他不同?”
“是,他不同。”烈羽飞斟酌着自己的用词,语速都慢了许多,“他身上有一股独特的劲,纵使是在这种经脉废掉的情况下,我也不见得他有太多迷茫,仿佛是认准了自己人生的道路......他迫切渴求着蜕变,为此不惜手段,不惜颜面,追求着每一丝可能性,甚至能顶着臣的压力送上这张堪称是贪得无厌,不知死活的纸,他分明知道,哪怕是要些浮财,也够他当一辈子的富家子了,可他像是从来没考虑过,好似对他而言,除了成功之外别无选择,他从来没想过平庸地渡过这一生。这份执着、这份行动力,臣敢说,他纵使不习武,也断然能成事,但他在这个世界上所能做出的最大成就,绝对还是在武道上!所以,臣想救他。”
烈羽飞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是连他这样的人都不能成事,那么臣想不到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人能成事?!”
估计连姬照自己也想不到,只与他见过两面的烈羽飞对他的评价居然会高到这种地步。
齐苏安静地听完全程,他没有立刻给出答复,而是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国库空虚,药材稀缺,南地不知道多少人因为吃不起饭只能起义造反,这钱,真不是他这皇帝说拨就拨,说投资就投资的,如果给他个一百年前的大燕,那凭得烈羽飞如此担保,齐苏还真不用考虑太久,但如今的燕国实在太困难了,整个国家已经没有余力再进行高风险高回报的投资。
许久,许久,齐苏缓缓开口:“烈卿,这里只你我二人,朕也不瞒你,如今朝中文武,都对这卫霍转世一事极为上心,但朕偏偏就不喜这个......要说那些百姓,没读过书,也没了解过血战体质,希望是卫霍转世,那也就算了,可他们这些个满腹经纶的,居然也做着这种不切实际的美梦,想着让一个死人归来......”
他说着,声音大了些许,其中竟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意。
“昔日朕登基之时,不论朝廷还是坊间,都认为宁人勇猛无匹,不可力敌,只想着割地赔款,以保一时无恙,殊不知以地事宁,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如今朕已经在这风临城住了六年,北边的宁人叫朕疯狗皇帝,刺杀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甚至还试图咒杀朕,这一切的一切,难道是凭着前朝那武安公的在天之灵吗?!”
第四卷 沉吟屈指数英才 : 第四十一章 咒杀
齐苏素来不信鬼神之说......老百姓信这个,他无话可说,但朝中文武也信这个,着实伤透了他的心,昔日他登基之时,燕国的局势何等危急,赫然是已经到了亡国的边缘,是谁顶着这些一路走到现在?
到得今日,这帮人居然还想把希望寄托在一个虚假的武安公转世身上......
齐苏非要打破他们的幻想不可,燕国的未来绝对不能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上。
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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