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式逸闻机关
因为义愤而燃烧的火焰,焚毁的却并非那应当指向的邪恶,如果她真的那么乐意让这种事情发生的话,“顺应着愤怒战斗,顺应着愤怒挥剑,这样对你来说不会更轻松些吗?”,她从一开始就不会用那恼火的语气说着那样的话了吧。她是只懂得如何愤怒的魔剑,是除了战斗以外没有任何选择的魔剑,在露尼西亚的眼中,她才是应当被同情的存在。
“你……在怜悯我吗?”
“嗯。”
“我不需要,那种东西……不要对我抱有那样的想法。”
“是呢。被人用那种眼光看待的话,会很不舒服吧。”
露尼西亚的话语稍作停顿。
“但我只是想拥抱你而已。”
“……”
“谢谢你。每次都接手我无法应对的战斗,强迫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情。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应该是我要向你道歉才对。”
“彼此彼此吧……”
“哎嘿。”
“如果……不打算丢掉我,又不打算让我失控的话……”
“嗯?”
“你不应该更爱惜自己一些才对吗?”
“嗯,爱惜自己一些啊……”
“这一次,也因为当滥好人而把自己搞的破破烂烂了吧?”
“破破烂烂什么的——”
“断肢之后是颅内出血,灵魂也开裂了,你差点就死了。”
“嗯……无法反驳呢。”
“因为没有明确的敌人,就算你真的要死了,我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抱歉。”
“……想要道歉的话,不如好好对待自己。”
她的声音并不比微风更加明显。
“你也是,你周围的人也是,好像现在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净是些不正常的人一样。”
“是吗?”
或许确实如此吧。
周围的漆黑,脚下水面中的倒影,那面橘色的火焰之墙——视野中的一切都在变得模糊,变得朦胧,带上明亮的微光。这正是即将从漫长的睡梦中苏醒,飘摇不定的前兆。
这一次的茶会并不漫长,却也不算短暂。
只是没有红茶,也没有甜饼。
“……虽然,我也早就,不正常了……”
用谁都听不到的声音,侧坐在水面上的她轻声低语着。
“以前的那些人里,只有正直而高洁的人,没有会和剑说话的疯子。”
第二十四章 少女们的哀思
“……唔……”
视线,逐渐由模糊转向清晰。
映照在眼帘中的景象是那么的陌生,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灯光,陌生的房间——只有那些身影看上去无比熟悉。没错,就算失去意识,就算灵魂破裂,就算肉体昏昏沉沉,也绝对不会忘记,绝对不愿意忘记的那些身影。
“啊,露娜大人……您醒了吗?!……唔,太好了……不,不对,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舒服?会不会身体还有哪里不太对劲?如果有感觉不太好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刚刚那种情况在之前从来没出现过,说不定会有什么再生能力也顾及不到的地方……”
她好像憋坏了一样,滔滔不绝的倾诉着对我的担忧,手上也一直没停下的在检查露尼西亚的身体状况,分析心跳和呼吸的状况。
她是艾拉·赫珀,舞着双剑,美艳到灿烂的半精灵,浅粉色的长发很柔软,只是看到就会让心情变得平和,是个神奇的孩子。像这样担心我似乎成了她的日常,倒也不会对此感到不悦,应该说是正相反,这种感觉还不坏,只是希望她也能多在意在意自己。
“艾拉,你的语速太快了,这样子露娜可能会听不清楚。不要瞪本机嘛。早上好,露娜,睡得舒服吗?除了黑色的虚空,就只有脚下会泛起的白色水波,那是让人留恋的风景吗?”
她一边与艾拉交换着眼神,一边投来看上去毫无感情的目光,或许其他人会被那似乎冷淡无比的金色双瞳吓到吧,但我不会,毕竟已经一起相处了这么久。
她是艾希瑟琳,原本并没有自己的名字,有着邪祟味道,神奇的机关少女。半是肉身,半是机关造物的躯体,缺乏起伏的语调和表情,与我相似但比我要精致漂亮多了的面孔,我用她赠与的一半生命而存活,对于这份恩情我几乎无以为报。
她们是我最重要的旅伴。
不过话说回来……
她是谁……来着?
那个身披男装,装饰华美,扎着马尾的丽人,不管怎样精致的装束和妆容,似乎都掩盖不住她脸上的倦意。她一定很累了吧。现在正别过脸去,像是不愿意看我一样。
……
“露莎。露莎·埃法叶瑞特。”
“歌剧院”依旧将脸朝向那单向玻璃的帷幕,看着来来往往的机关傀儡们,看着她们如何与“侦察者”一同忙碌,搬运物资,整理装备,操控生产线的运作。她的眼中没有这三位相对陌生的少女,只有那似乎永远不会改变的风景。
永远不会改变,是吗?
不,相比起最开始的时候,已经变了不少吧。
不知道有多少陷入机能停止,不知道有多少在战斗中损失,不知道有多少自愿分解为原材料,不知道有多少成为了敌人。她们连备份的机会都没有,记忆等同于机关傀儡的灵魂,她们这些行踪不明的机关傀儡们,根本不可能将记忆传回位于主脑处的大差分机关中。甚至于,她们这些最基层的机关傀儡,由于意识和记忆并没有唯一性,在没有这份记忆流回的情况下,其人格等同于永远从世界上缺失了。
尽管她们只是情感和记忆都很浅薄,充满简陋感的灵魂。
注视着她们慢慢死去的过程,“歌剧院”的心情究竟为何,无人所知。
“露莎……啊……我想起来了。”
捂着脑袋,露尼西亚轻轻笑了笑。
“是被称作‘歌剧院’的那一位。”
“……”
露莎似乎对和她的交流也没什么兴趣。
之所以说要等到露尼西亚醒来再进行解释,单纯也只是为了省下多说一次的麻烦吧。和最开始那个言辞浮夸,滔滔不绝的“歌剧院”相比,现在的她沉默的就像是路边的石子。
“和上一次见面相比,你好像……变了呢。”
“是错觉吧。”
不知为何,她好像心情格外不好。
“错觉吗……”
“也许你们以前看到的那个我是虚假的,现在的这个我才是真实的也说不定。”
“啊哈哈,这种事……”
只是因为头脑昏昏沉沉,所以一时没想起来关于她的事情吧。
但是,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好像对关于“她”的另一件事有着十分深刻的印象。
“在梦中的时候……”
“……”
“我,好像听到了声音……”
“……”
“孤独而又悲伤,像是迷途的孩子……在寻找归家之路的孩子。”
“……”
“莉亚……‘仲裁者’,莉亚·埃法叶瑞特……我好像没看到她?她在哪里……?”
“为什么……”
“哎?”
咣当——!
桌椅翻到,猛地与地面相撞,发出骇人的声响。
压在露尼西亚的身上,用双手揪住她的衣领——名为露莎·埃法叶瑞特的女性,抛弃了她一贯的从容与高傲,留下的只有扭曲的神色。
“为什么……!”
铮————
长剑从剑鞘中脱身而出,黑色与紫色的长刃架在“歌剧院”白皙的脖颈上,只需要轻轻晃动,便能剜下她精雕细琢的头颅。就算是机关傀儡,若是受到了足够破坏心智构造的创伤,实际上也与死亡无异,能等待的唯有再一次被生产,而后再一次被赋予人格,再一次呼吸道那熟悉的空气,感受到那熟悉的风的抚慰。
机关傀儡与人类不同——她们的性格,她们的记忆,她们的心灵被铭刻在服务器上,只要再一次被制造,再一次被生产,就能够再一次以上一次备份时的状态复苏。但那样的话,失去了中间这段记忆的她,还是现在的这个她吗?还是这个“歌剧院”露莎·埃法叶瑞特吗?理性派或许会给出肯定的答案,即使记忆出现断层,但大体上的数据并没有改变,齿轮还是一样形制的齿轮,下载的也是属于其自身的备份。但是对于感性者的露莎来说,那一定是不可能被容忍的事情吧,也正是因此,她才以“从未被破坏过,从未被再生产过,从未失去过自我,始终连贯着”的身份感到自豪,也用这样的标准保护着自己最宝贵的、毫无血缘关系可言的姊妹。
相比起机关傀儡而言,她太接近于人类了。
以至于,连对死亡的定义都如此接近。
“你想做什么?”
但是,现在的她并不在乎。
即使知道自己随时会被艾拉·赫珀斩下头颅,她也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而露尼西亚——作为被袭击的一方,却在短暂的惊慌之后,用眼神制止了艾拉更进一步的动作。
“为什么啊……!”
“露莎……”
既不优雅,也没有风度,现在的她只是在声嘶力竭的低吼着,她的声音在颤抖,和她的肩头一样在颤抖。
“为什么……明明都是脑子里长着花田的家伙……像你一样满脑子都只有好事的家伙……又愚蠢又温柔又善良的家伙……为什么啊……!为什么你就能活着,而她就一定要遇上那种事啊……!因为力量不足吗……因为命运如此吗……因为时候未到吗……还是说只是因为……运气就是这么烂呢……像你这样的家伙……像你这样的……家伙……为什么……”
在她那看似漫不经心的外表之下,痛苦、悔恨、悲哀、憎恶、恐惧、愤怒、自责、哀恸,这些从来都没有消散。
“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
“是吗,是这样啊。”
露尼西亚只是轻轻抱住了她的肩膀。
“露娜大人……”
原来如此。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对露尼西亚发怒的理由。
她只是在憎恨自己而已。
她只是,在讨厌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而已。
就像之前也有过的,那在橘色火焰中焚烧的短暂一梦那样。
“呜……为什么……”
“脑袋里长着花田什么的,还真过分呢。伤害他人,夺取性命……像我这样的人,原来也能被如此评价啊。”
“呜……呜呜……”
“露娜大人,请不要这样说……”
艾拉的脸上浮现出了担忧的神色。
“救世主大人”——虽然用这样的词汇称呼露尼西亚,从不吝啬以任何方式赞美她,夸耀她,将她视作此世最耀眼的宝物,但艾拉·赫珀从来没有用那样纯净无暇的标准去要求过她。在这个世界上,杀人,被杀,建立在他人死亡之上的生命,一切都显得如此寻常,在漆黑的污泥中挣扎的人,从来不会认为为了自己的生存夺走他人的生命有什么不对,更何况那只是正当防卫而已。
但是,她居然将那视为罪孽,将为了保护自己而夺走他人的生命视作自己的业吗?
“没关系啦,我没事的。”
露尼西亚一边抬起头,一边向艾拉扯出微笑。
露莎原本揪着露尼西亚衣领的双手,如今已经没有了那份力量,只是搭在她的胸口,一下又一下软弱无力的捶打着。露尼西亚并没有推开她,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抚这位无比脆弱的人偶一样。
“她在这件事情上,什么都没有做错吧?即使如此……她还是这样责备着自己呢。”
不然又为什么会哭的这么厉害呢?
“嫉妒吗?”
“……不,我看起来像是那样的人吗?”
“挺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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