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式逸闻机关
“我们因为禁制的缘故无法飞行,那这个塔里的东西呢?比如说其他魔像之类的……”
呼————
“…………”
当——!
“没事吗露娜大人!”
“姑且没打中——真有飞行魔像?!”
“小型石像鬼——”
“这次就不是本机的责任了。”
“有空贫嘴不如赶紧跑啊!”
……
完全不记得自己已经顺着这仿佛根本没有尽头的楼梯爬了多少层,最开始还想着能不能选择周围的房间作为避难所,后来已经完全放弃了这个靠不住的思路,干脆瞄准可能存在于最顶层的“主卧室”一路前进。
事到如今,露尼西亚已经完全可以确信,要么这座法师塔的建造者是个心理变态,要么那台阶整个就是摆设,根本没人会去用,不然她实在无法想象现在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份遭遇——即使忽略掉身后乒乒乓乓的声响也一样——发生在那些宾客身上会是种怎样的感觉。反正这接连不断的折腾下来,露尼西亚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两条腿到底还属不属于自己了。
艾希瑟琳倒是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至于艾拉……她简直快要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现在正和棺材一起被露尼西亚扛着,这么个队伍居然没有被后面茫茫多的“人海”淹没,不用的不说是一种奇迹。
没错,后面的追兵早就不止三个魔像这么简单了,现在大概是五六个魔像,五六个石像鬼,还有不知道到底该怎么统计数字的若干家具、工具、谜一般的道具,这些冰块做成的东西以一种绝不放弃锲而不舍的精神紧咬在露尼西亚一行身后,绝对不给她们任何休息的机会,还要她们不得不一边跑一边时不时拔出武器招架一二,免得让这番劳累最后又成了一场空。
不过看起来,现在大概是到头了……大概。
露尼西亚完全不确定。
倒不如说,她的脑袋里现在只有一片空白,以至于差点因为没有意识到自己走到了台阶的最后一级而平地摔,而当她看到眼前几乎突然出现的这扇大门时,尽管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还是本能般的直接扑了上去,而后抓住门把手,用尽全力以各种方式和角度进行摇晃,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想把这扇门打开还是直接把这扇门卸下来。
值得庆幸的是,她的这种意图没有成功。
咔嚓——
在她进行最常规的开门手段,也就是握住门把手旋转时,伴随着冰块碰撞发出的细微声响,这扇巨大且宽敞、亦是完全由冰块做成的门扉,便如同毫不设防一般,随之打开,开启至足够进出的程度。
砰——!
这一变故显然超出了露尼西亚的想象,不过也是自然,她现在并没有什么“想象力”可言,只是在一阵无名的惊讶中,由于失去支点而失去平衡,连带着背后的棺材和肩上扛着的艾拉一起向前扑去,伴随着阵阵巨响一头扎进门板后,而艾希瑟琳则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随后也不紧不慢的漂浮进去。
只是在机关人偶试图弥补圣武士的疏忽,将门关闭之前,那冰雕的军阵已经杀到了门口。
这样一来的话不就没有进来的意义了吗?——艾希瑟琳这样想着,而后在手心“塑造”起“征服者马尔杜克”的轮廓。
咔——咔————咔。
“……嗯……?”
却在完成之前,先是稍稍皱起了眉头。
黄金色的视线向门外飘去,看到的景象却是完全符合她所听见的声响。一切都在整齐划一中沉默,一切都挣脱身不由己的纷乱,回归于一种超然的宁静。魔像,石像鬼,失控的厨具,洁具,生活用具,更多无名的道具,无论此前是在踏步向前,飞行亦或者悬浮,都静止在艾希瑟琳看向它们前的最后那一刻。似乎它们不是冰块雕刻而成,被赋予了行动能力的防御者,而是一场闹剧的演员,在表演的途中被暴风雪冰封,沉入冻湖下的深渊。
她不由得试着伸出一根手指,黑铁与机关铸造而成的灵活事物向门缝外探出——
咔。
又在那突兀的声响中立刻收回。
机关人偶眨了眨眼睛,看起来并没有继续试探的意思。没有必要,这里大概不应给自己……还有自己的旅伴们平添麻烦。
吱——吖————
于是,就像领悟了她的想法,明白了这一行人的共识那样,如同知晓了自己的职责一般,在回荡于此地、古老又突兀的摩擦声中,冰刻的大门,再度徐徐关闭。
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将此地分割为动与静的两极。
第三十章 阁楼里的微小秘密
砰——
明明是冰块做成的大门,关闭时却发出了像是木门一样的声响,这种奇妙的事情确实会让人有些忍俊不禁,只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笑不出来:两个累趴在地,剩下一个干脆不会笑。
……如果要问为什么宁可累成这样也不愿意动手,倒也不是真的打不过,就算是刚才那个数量的追兵,如果选好地形应战的话,对于三人组而言肯定不是问题。只不过在并不确定能真正削减敌方数量,并且不确定会不会引发其它问题的情况下,与其大费周章去迎战,倒还不如直接跑路,这样至少能节约资源。
只不过谁也没想到这终点居然能远成这样,到了最后连带着沉没成本一起,就算想停下来都没办法。
“至少现在,无人打扰了。对吧,露娜?”
露尼西亚只是继续趴在地板上,抬起手摇了摇,示意先让她再趴一会。
好吧?那么艾拉——艾拉自然就更不用说,不过她的手段还是要比露尼西亚更加丰富,虽然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但还是徒劳的伸手在腰间的皮带上摸来摸去,当然是什么也没摸到,毕竟挂在那的那瓶体能补充剂之前已经被她喝掉了。
“——好吧?”
艾希瑟琳摊了摊手。
她们还需要一点时间——只是艾希瑟琳并不需要。拥有比别人更漫长的过去,也拥有比别人更漫长的未来,或许如此,在“时间”这种奇特的概念上,她显得格外富足,而她也并不打算将其浪费在单纯的等待上。
哒、哒、哒
高跟下的回音游荡在这宽广的房间内,她迈着步子,“代替”两位同伴欣赏起这精巧的室内。
没有过多结构上的花样,推开门所能看到的,就是这里应有的大部分事物,简单明了。衣帽架,烛台,巨大的茶几,桌椅,常看的书本整齐堆放,巨大的星象仪悬于房间正中的天花板上,挂有幔帐的巨大床铺则位于右侧尽头,这里一切物品的摆放都遵守着井然有序的规则,可以看出此处拥有者那种一板一眼的性格。
这里不用宝石装点,最常见的事物也不过是那些随处可见的青冰。
不过,这里却是有些不同于在厨房这样的房间所看到的景象。无论书架、床铺、茶几还是星象仪,都并非冰块,而是用常规的材料所做,木料、金属、玻璃的镜片,尽管那大约不是真正平凡的素材,必然收到过某种处理,不然百年时光过去,只会变成一触即碎的残渣,但它们看起来仍旧像是被冰晶包裹。这大约不是什么失误和意外,只是一种刻意的设计。
看起来就像是此地拥有者的心境:一些不为人知的,被抛弃的,被掩埋的,冰雪以下的事物。
沙——沙——沙——
明明这里应当用术式做过处理,就算一直无人使用,也不会被灰尘沾染,扫帚却仍旧一板一眼的清扫着,就像厨房里的刀具仍在切菜,锅上咕嘟咕嘟炖着无人需要的食物,除雪工具不厌其烦刮掉窗户上堆积的白雪,魔像在巡逻,烛台上的灯盏从不熄灭。
一切从这里建成便设定好,之后只是照着一开始所规定的那样运转,就算这种事情不具有任何意义,也不会真的有谁去追究,去诘问,为何要为这座空无一人的塔楼平添几分不应有的生活的痕迹,让这里变得充满矛盾,又多少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是因为这个吧。”
望向房间正对门的位置,这宽广原型平台的最里侧,这房间内最重要的部分——至少是看起来对于原主最重要的部分——书桌便位于那里。宽广的弧形书桌,上面摆放有比地面和茶几上更多的书本,冰晶做的小装饰,笔架,墨水瓶,羽毛笔,摊开的书册,还有,当然,无论谁都不会看不见的那个。
伏倒在桌面上的“某人”。
你在说什么呢——虽然露尼西亚很想这样发问,但她现在依旧连抬起脑袋的想法都冒不出来,只能和艾拉掏药水那样同样没意义的抬起手臂,不知道在比划些什么,当然,艾希瑟琳也没有回应,毕竟她根本没看见,就算看见了大约也读不懂那其中到底有什么寓意。
“之前那具尸体还算有因可查……就如断崖边的枯枝,无足轻重,又给人一线错误的期许。那你呢?你又是如何?”
尸体?什么尸体?哪里有尸体?——虽然露尼西亚很想这样发问,但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脑袋被棺材和艾拉压着,根本抬不起来,猛然试图抬头的结果就是咚的一声撞到铁板上,然后只能更加慌乱的挥舞着手臂,估计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比划些什么。
唯一的好消息是,艾拉看起来就算没喝药也比刚刚好上不少,看起来多少是缓过来了。“不应该趴在救世主大人背上”这种强烈的想法驱使下,她正试着手脚并用的从棺材上面爬下来。虽然这种行为很显然只会给下方的露尼西亚带来更大压力,不过看起来再过一会她们应当都能爬起来了。不过这也和艾希瑟琳无关,她依旧只是在按照自己的兴趣做事。
完全没有考虑过回头看两眼,反正也没必要。
还是眼前的东西更重要一些。
“……很奇特。又或许并不奇特。以一种不同于……所谓言语中之‘凡人’,故事中之‘尘芥’的生命形式来说,不死或许同样遥远,不腐却并非显得那样困难。”
尸体上穿着简单的服装,用银,烫银的白色披带,冰做成的丝线和深灰色的大袍组成,这种装束不算居家,但在尸体身上则显得恰如其分,至于尸体本身——正如艾希瑟琳所说的那样,心跳停止,大脑没有活动,没有心跳,没有脉搏,血液不流淌,温度冰冷,四肢僵硬,这样的东西无论从什么角度都该称之为尸体,但它的外表看起来就像是在沉睡一样。
没有尸斑,没有腐败,没有鼓胀,也没有组织脱落,似乎只是个午睡中的老者,皱纹还不深重,须发也未全白,刻板而没有特意打理容貌,胡须和卷发皆在窗外映入的浊光中微微摇曳,冷空气的轻微晃动,给人一种仿佛他还活着的错觉,而那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便是他鼻息的扰动——这不会让人觉得温馨,只会让人感到惊恐。
而如果转向正面。
既然这是尸体,它作为尸体的死相,便也不是那么的“雅观”。
不,不是说那具尸体有什么残缺或者损毁,只是很简单:它睁着眼睛。
暗红色的瞳孔,看起来和身体的其他任何部分一样,都未因“死亡”而产生应有的变化,没有变得浑浊,更没有溶解成一滩暗黄色液体,只是睁着眼睛,眼中无神,像是在盯着前方,又像是什么都未看见,他的双瞳里没有倒映出半点东西。
这又有几分微妙了。
似乎它不是小憩的活人,也不是尸体,而是一个无限拟真的人偶。
“嗯?这又是——”
机关人偶对此不屑一顾——它当然不是人偶了,毕竟除了那几分呆板外,它和她没有任何相近之处——但它身下的东西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它的手中握着羽毛笔,笔尖渗漏的墨水早已风干,将袖口染上一片污迹,然而就在其下方,那摊开的书本上,却只有小小的一圈墨点。毫无疑问,它在死亡时正试图写些什么,而它写下来的东西都位于那本书上。这很令人好奇,不是吗?
“嗯——”
不过,如果想要看到那本书册上的内容,就必须要移动这具尸体了……
“唔、唔哦。”
就在这时,奇怪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哦,这个不用回头看,是露尼西亚。看起来她终于缓过气来,也终于能从地板上爬起来了。这种做法说实话还是挺危险的,如果不是因为边上有艾希瑟琳,她大概不可能如此放松吧。
“尸体?是什么——尸体!”
“午安,露娜。”
“午安,艾希。不对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那个是!”
“如您所见,应当是塔主的尸体。”
“真的是尸体吗?但是……”
说着犹豫的话语,露尼西亚握紧长剑,缓缓迈着步子向着书桌走来。她的话语听上去无疑带着几分不确定,是因为她眼中的那具尸体不符合尸体应有的感觉吗?
至于艾拉——她早就把长剑插回了剑鞘内,现在正拄着剑柄当拐杖,一摇一晃的走了过来,当然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毕竟她正抓着水壶,咕嘟咕嘟的往自己喉咙里浇灌,看起来这次长途跋涉不管是对二人中的谁来说都会称得上十足印象深刻,而距离她获得发言权,看起来起码还得过个一分钟。
“……传奇的尸体。”
露尼西亚不禁如此低语。
眼前的正是一具属于传奇大法师的尸体。
对巫妖这种存在是否熟悉?亚历克西斯复制体中的最强者曾将自己转化为一只实力强大的巫妖,许多强大的魔法师也会选择踏上这条道路,将自己转化为冷酷甚至于邪恶的不死存在,以此超脱死亡的桎梏,希望以永恒的时间换取无限的知识。
巫妖的肉体,在同层次的个体中并不算突出,死灵中更是有许多在不考虑魔法增强时远超其上的存在,但即便如此,作为挣脱了死亡的证明,作为全新的存在形式,其强度依然普遍比寻常大法师——这里依然不考虑魔法效应——要来的更高。
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差别?当然是在踏上巫妖道途时一系列仪式、魔法甚至于药物共同作用下的结果。反过来说,如果缺少了这些流程,那么法师本身的肉体强度就显得更加微妙。
也不是所有法师都会像艾拉·赫珀这样,同时还是一位剑术大师,即便如此,相比起露尼西亚这样真正以身体素质见长的冒险者,她的体格还是太脆弱了些。
露尼西亚并没有贸然触碰那具尸体,而是换着角度来回打量。
看起来,他和那种典型的法师尸体没有区别——这种尸体和常人的尸体自然有不同之处,有些法师的尸身如果不妥善处理,甚至会导致污染或者灾变,可现在的这具尸体,除了看上去像是活的之外,似乎就再无特殊之处,看不出常年沉浸魔道而引发的特异,体格上也并没有值得在意的地方,看似寻常,却又在寻常中透着一股掩盖不掉的怪异。
“一位……大巫师?呼……这可……真是,少见。”
“虽然这怎么看都不像‘正常’死法,但我也很难说他是非自然死亡的。”
“没有外伤……呼……很难判断。身上也……没有……防护设施,看不出……呼……激发的痕迹。”
一般来说,为了弥补体能上的缺陷,以及最重要的,防备偷袭和暗杀的风险,确保不会错失先机,很多法师身上都会被层层叠叠的魔法灵光和魔法物品保护环绕,不给心怀不轨者任何机会,死者或许是因为身在法师塔内,并没有像外出应做的那样维持防护,也就无从通过防护被破坏的情况判断其死因。
“从本机这里也难以识别,至少不会是因为外伤。”
“唔…………”
露尼西亚沉吟着。
一种怪异的违和感始终在她心底盘亘,但她又无法将其说出口,那些零碎的灵感似乎总是无法织成一条连贯的溪流,她四下打量着这间屋子,想要试图发掘这份违和感的来源,直到她看见了一样本不属于这里的东西,或者准确来说,是看到了她背后灵柩的边角。
啊——是了,原来如此。
之前看到的那具干尸,他无意间闯入这里避难,又因为触发警报而被魔像刺杀,他的血液流淌满地,他的尸骸则在干燥寒冷的长廊中逐渐枯萎。
那具尸体上散发出浓郁不化的、独属于尸体的死亡气息。
背在背上的棺材,里面长眠着金属的躯壳,她们被创造而诞生,她们的“死亡”或许在许多人眼中不过是工具的破损,而在露尼西亚看来,却同样意味着生命消逝。
那些金属的残骸中散发出浅淡的“氛围”,独属于尸体的死亡气息。
圣武士和牧师,尤其是死亡女神和光辉神庭的神职者们,他们尤其擅长捕捉这种气息,作为对灾难和威胁的感知,也是作为寻觅、狩猎不死者的线索,那并非物理意义上的“气味”、“味道”,而是一种神秘性质的感知,协助他们出没于坟茔、古城而免受其害。
然而,但是——
唯独在眼前的这具尸体上,露尼西亚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这是一具尸体,一具生机散尽,独留死寂的尸体,但在它的身上,却没有任何应当属于死者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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