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式逸闻机关
“……我……”
就在露尼西亚张口的同时，突然感觉到，有谁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
回过头去，“歌剧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那里，她一只手托着“仲裁者”的身体，另一只手则刚从露尼西亚的肩头挪开，前者只是闭着眼睛，既没有看向她，也没有看向别处，后者则是静静地凝视着露尼西亚的面孔，默不作声，只是依偎在自己姐姐的怀抱里。
“……在最后的最后，我也只有一句话可以跟您说了。”
“……”
“谢谢。”
“……唉？”
没有行礼，没有夸张的修饰语，没有过多的动作，露莎·埃法叶瑞特只是落落大方的站在那里，简单地说出这样一个单词，仅此而已。
为什么要道谢呢？该道谢的事情或许有很多，可以是因为放了自己的妹妹一马，也可以是因为救了自己一次，哪怕明知道她们本意是闯进来搅局的，最后留下的也只有“谢谢”这一个单词。
“还有就是……”
人生的小建议？还是什么的，反正只是个不靠谱的心智给出的不靠谱的提案——这样小声嘟哝着，最后露莎还是决定就这么说出来比较好。
“……这次认输了也没关系，下一次一定不要输就好了吧？”
“……！”
露尼西亚气息一滞。
“……？”
艾希瑟琳歪了歪脑袋，不明所以。
“……”
艾拉偏过头去，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又迟迟没有说出口。
“哼……净做些多余的事……”
赛斯汀砸了咂舌，却到底没有阻止。
“嗯……我明白了。”露尼西亚看着露莎·埃法叶瑞特，没由来的这么说道：“我也是，要好好谢谢你。”
“行了，行了，做出选择的还是你自己吧？那边的女士已经显而易见的不耐烦了，可别让她等太久哦。”
“也对呢。”
再一次将脸转向赛斯汀所在的位置，再一次郑重的看向那个身影：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喜欢穿着全黑的铠甲，拿着那把夸张的黑色巨剑，即使现在比起三年前已经有了那么大的变化，变得如此锐利，变得如此冰冷，瞳孔染成金色，黑发尽数漂白，脸上也多出了不少新的伤疤，在露尼西亚的眼中，那个身影还是不止一次与过去重合。
“——我选择‘是’。”
“啊啊，是吗？那边那个，你可以不用在小姑娘身边继续纠缠不休了，给我过来。”
“您对我这样的天才剧作家音乐家导演指挥家就不能再更多一点尊敬吗？况且我这边还带着个残障伙伴，您不搭把手就算了，态度还这么恶劣——”
“这次是我给了个选项，不过你应该自己心里清楚……”
“嗯，我明白。”
“……”
露尼西亚微微一笑。
“这也只不过是把思考的权力交给了赛斯汀姐而已，即使我自己也保留了一些选择权，但那说到底就是自欺欺人罢了——实际上我已经放弃了，并且在放弃之后选择了一条让自己不会有多少损失的道路。”
看了看自己两边的同伴们，她接着说道：
“我什么也没有做，只是享受了赛斯汀姐给我准备的结局而已。”
“……还不赖。”
赛斯汀·佩兰西汀没有笑，反倒是砸了咂舌。
即使如此，不管是谁都能看得出来，她现在心情不坏——和在诺萨维战斗时有所不同，那时候更偏向于激昂的心情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在这里重现，即使如此，她还是在冰冷的外表之下隐藏了些什么，一些更加明亮，更加轻快的什么。
比起烟，比起酒，比起其他什么都要更能让她感到轻松的事物。
“你及格了。”
“真严格。”
“作为俘虏的交换，让我告诉你些情报吧。听好了，记好了，一个字都不许遗忘。”
闻言，不管是露尼西亚，露尼西亚的伙伴，亦或者是几乎事不关己的两位构装体，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绷紧了精神。用“歌剧院”的话来说，剧目已经演到了尽头，也正是在这种关头才分外不能松懈，一旦松懈了，几乎等于满盘皆输。
“第一个。我的目的。”
赛斯汀竖起了食指。
“我的目的是复仇，与‘黑骑士’的行事准则一样，是复仇。我不会告诉你我复仇的对象，不会告诉你我的手段，不会告诉你与此相关的任何事情。我只告诉你一件事，阻挡在我复仇之路上的东西，都会被我碾碎，你也一样。”
“……复仇……”
咀嚼着这一简短的单词，露尼西亚的表情又一次变得复杂起来。
黑骑士——立下誓言，哪怕牺牲自己的纯洁性，也要埋葬那些犯下巨大罪行的存在，他们正是存在于圣武士团体中的异类，某种意义上与“破誓者”一样令人不安。有的黑骑士以某种宽泛的概念作为仇敌，例如说邪恶之徒，例如说亡灵，例如说早已无人见过的恶魔，而另一部分则以某个或某些具体的存在作为其仇敌。
很显然，赛斯汀属于后者。
她在履行自己的使命，她在践行自己的信条，她在贯彻自己的命运，所以她不容质疑，质疑者必然会被碎尸万段。
“伊瓦诺夫大公被我斩杀，大巫妖亚历克西斯……殒命于你的手中，恭喜啊，你也践行了复仇之道，为这座城市的无辜死者们完成了复仇。”
听不出来到底是真心祝贺还是某种挖苦，露尼西亚只能选择不去回应。
“第二个。一个建议。”
赛斯汀再竖起一根手指。
“……你要和神庭怎么样，我没什么必要说三道四。给你留下的纸条你已经看到了吧？”
“——！”
在水车渠，从废弃旅馆内将行李拖出来时无意间发现的那张纸条，那张写着“小心神庭”的纸条，又一次闯进了露尼西亚的脑海里。那毫无疑问是赛斯汀·佩兰西汀的笔迹，现在她的话语又证实了这一点。
“看到了啊。”
只从表情上的动摇，赛斯汀就已经把握住了情况，她接着说道：
“那就很简单了——把纸条上的内容贯彻下去吧。”
第四十章 黎明前的道路（其之四）
“搞不明白呢。”
“不明白……是吗？”
“可不是嘛。”
露尼西亚摊了摊手。
她的表情远不像之前那样苦涩和沉重，现在仅有的，最多不过一些微不足道的无可奈何而已。
“说是让我小心神庭那边什么的，又不阻止我回泽尔哈尔，这不是很矛盾吗？”
捏着自己的下巴，露尼西亚看上去又带上了几分苦恼——对于经验尚浅的这位圣武士来说，来自于前同僚、前师长的教诲充满了让人无法理解的要素。毫无疑问，赛斯汀·佩兰西汀说的绝对不会是什么无用的废话，但，究竟该怎么理解，怎么去思考？
“啊，露娜大人。”
“艾拉——所以说不是什么露娜大人，是露娜啦，露娜。”
“那就露娜。”
“唉，算了，你……”
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那突然走进来的身影。
上下打量着那清瘦的身影，打量着她粉色的长发，蓝色的发带，以及比那发带更加清澈，更加蔚蓝的双瞳，不由自主的凝视起她那张过于美丽、宛若高岭之花般清冷的面孔，而后又像是觉得这样实在是太过失礼一样收回目光，轻咳两声。
“就是说……”
“没问题的。”艾拉·赫珀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乐意，像是那种视线并不代表着冒犯，反倒让她感到颇为受用，“不用担心我，什么问题都没有的。”
“……是，是吗……”
“嗯哼？”
艾希瑟琳依旧是歪了歪头。
不明白，别扭的人和坦率的人之间，那种奇怪的相处模式，对于几乎没有和任何人相处过的艾希瑟琳而言，无疑是一种根本搞不明白的奇怪事物，倘若说其让人费解的程度，那几乎和如今困扰着露尼西亚的难题别无两样——一言以蔽之，就是搞不明白咯。
“奇怪的露娜，还有，奇怪的艾拉。”
“谁知道呢，也或许是莫名其妙的构装体更加奇怪一些。”
“咳咳，禁止争吵哦！”
“没问题，露娜大人。”
“争吵是什么？……检索中——”
“这种东西不用检索也能搞明白的吧……唉，总之，艾拉你有什么头绪吗？”
“头绪是说……？”
“就是那个。”露尼西亚食指一伸，“让人搞不明白的奇怪建议。”
在提出那样莫名其妙的建议之后，赛斯汀·佩兰西汀就对那个话题一句话也不肯多说了，再怎么追问，最后得到的答案也不过是“再说下去对你而言就不太妙了”，从这个角度进行分析的话，得到的结论就是，如果对这个话题过于深入的进行讲解，就会导致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只是单纯不想让露娜大人……嗯，让露娜了解的可能性？虽然她是个很难被称之为女性的毒妇，但不想让露娜太过深入这件事也是无可否认的。说些似是而非的谜语，这样也会给露娜带来挫败感吧。”
“那样的话，相比起这种不干脆的手段，赛斯汀姐更可能直接给出一个错误的目标。”
沉吟一番之后，露尼西亚提出了相反的看法。
“黑骑士和传统圣武士……也就是我这样的‘白骑士’不一样，没有那么强的道德限制。就算说谎也没关系，就算冷酷一些也没关系，牺牲自己的公义属于代价的一环，最终目的是复仇。告诉我一个完全虚假的目的地，这样就可以让我彻底从问题中脱离出去……”
“直接阻止的可能性呢？”
“口头上强调‘某个地方不可接近’，‘某件东西不能触碰’，‘某样事情不可调查’，在我身上也只会起到完全相反的作用而已。切断我的手脚，把我砍成重伤让我无法行动……做不做得到另说，她不会这样做吧。”
“不会这样做……？”
“太强硬了，和她的风格不符呢。”
“……”
——太强硬……？不符……？
想必听到这段发言的人都会有这样的困惑吧！不过我们在这里暂且揭过，就当露尼西亚没有说过这种充满了迷之自信的言论好了。
“那么就是说，她的言下之意是，并不会阻止露娜做露娜想做的事情，但是希望露娜在这之中多加注意，是这样吗……”
“嗯……应该是这样。”
“既然说是要注意，那么就是有需要注意的存在。”
不知什么时候，艾希瑟琳悄悄坐在了露尼西亚后背上，后者专注于思考，以至于连自己背上多了个人都完全没有发现——似乎是将自身质量转化成了其他的什么东西，艾希瑟琳似乎能通过这种手段自由调节自己的重量，现在的她变得比刚刚要轻了许多，连露尼西亚都完全感觉不到那份重量的存在。
“需要注意的存在……神庭……不阻止我去接触神庭……但是要小心……”
露尼西亚再一次沉吟起来。
“很矛盾啊……”
“呵呵……这是露娜大人思维不成熟的地方呢。”
艾拉却是轻笑了起来，让露尼西亚紧皱着的眉头随之一松。
“这是什么意思呢？”
在留下意义不明的话语之后，赛斯汀就带着“歌剧院”与“仲裁者”离开了——她并不打算多待，露尼西亚一行也根本没有留下她的能力，况且比起这个时候去挽留她，不如把注意力更多放在马里艾这边的烂摊子上，说不定更有用一些。
赛斯汀倒也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说”——
“虽然我很想说再也不见……不过，肯定还会再见面的。”
她就像这样做了告别。
“下一次再见面，就是做个了断的时候了。”
实在是让人不会产生什么好预感的发言——但比起那么遥远的事情来说，解决眼下的谜题显然更加重要一些。
“露娜大人太过执着于一件事了。”
“执著……？”
注意力十分集中，以至于连纠正称谓这种事情都忘记了，露尼西亚专心致志的听着艾拉·赫珀的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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