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式逸闻机关
“这是……”
原本并没有在意，着眼于天空的她这么仔细一看，便发现了一些端倪。
街道与街道，楼房与楼房，它们似乎并不单纯是按照缺乏规律、或者说仅仅是以“价格”、“地势”为要素进行排列，某种更加明确的规则限制并安排着它们的分布，它们现在所在的位置绝非是经济意义上的最优解，而是某种意志规划下的结果。
它们隐隐约约组成了某种图形。那并非是艾拉·赫珀所熟知的某个魔法记号，看起来露尼西亚也不清楚其具体来历，只是可能接触过与其相似的事物，所以会对这种图案有着熟悉的感觉，如此看来，这大概是某种属于十二正神的宗教符号。
“原来如此，如果说是十二神之一所拥有的记号的话，确实有可能见过呢。”
“露娜大人能判断出具体的归属吗？”
“很遗憾。”
露尼西亚摇了摇头。
这不一定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毕竟一者这座城市现在看起来很安全平静，二者这个记号属于正神之一，不太有可能是充满危险性的符号。缪兰德主要的信仰集中于沙哈尔、露西和亚历山大，祂们于露尼西亚而言都不算陌生，也正是因为如此，露尼西亚对祂们颇为信任。
做出这一布置的，毫无疑问是和这座城市息息相关的存在，这座城市的建立者，或者这座城市的统治者，无论是其中的哪一个，正常来说也都不会满腹阴谋的想要坑害自己的子民。
“艾希呢？”
“艾希不认识十二神哦，对十二神的遗留物也不会有印象。”
“是嘛——”
这种对话在旁人听来可能显得十分匪夷所思，对她们三人来说倒是完全无所谓。
被神眷顾的少女，来自远古的机关，内心幽邃的术师，无论哪一个在旁人看来可能都是不太好相处的存在。会不会因为过于接近神明而缺乏人情，高傲难以变通？会不会只是表面上披着人类似的皮囊，内里却是弑杀的怪物？会不会被终北的黑暗魔法腐蚀了灵魂，一切在她看来只是试验品和消耗物？
和任何猜想都不同，在楼梯上漫步，在电梯里凝视着玻璃外风景的这三位少女，她们相处的是如此融洽。
“首先是买盔甲？”
“是修盔甲。”
露尼西亚不得不纠正艾拉这种错误的认知，否则可能她真的就要半推半就的扔掉这身不仅合她眼缘，价格还完全不便宜的银甲了。
“钱的话……”
“这些由我来负担就好啦，毕竟是因为我的原因才搞坏的。”
艾希瑟琳看起来想要说些什么，不过在沉思一番之后，选择了保持这种欲言又止的状态，在她看来现在这样大概也挺好的。
一边叹着气，一边到处打听，露尼西亚总算是搞清楚了“白银荆棘”的店铺所在地。
处在汹涌暗流中的诺萨维里，“白银荆棘”尚且能够正常营业，露尼西亚非常确信，这家面向女性的铠甲连锁店在缪兰德肯定也有分店。这两地离得也不远，没道理能在诺萨维找到，在缪兰德却找不到。
一边前进，一边将手伸进腰包里，寻找着自己需要的东西。
“白银荆棘”的消费者服务体系非常完善——只要保留有购物发票，就能够在购买一年内，只需要一半年的维修费就能对铠甲进行维修，以及免费的保养服务。后者现在是用不上，前者倒是露尼西亚现在所急需的。
这并没有遇上什么问题，只要找到那夸张花体写成的小泽兰语标牌，一切就迎刃而解。顾客的需求是最优先的，尤其是在“白银荆棘”这样定位比较高的店铺里。
说实话，这让露尼西亚松了口气，不需要花多余的功夫来进行交涉之类的事情她是再乐意不过了。
打造她这身银甲的材料不仅是寻常的钢材，普通合金可无法提供如此像样的防护性能，这些银色的铠甲中加入了秘银成分，以确保最后的成品足够轻便，并且采用了先进的精金镀层技术，即使镀上去的不是完全的精金层，也足以让铠甲强度提高不少，让露尼西亚自己想办法来维修这件铠甲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维修铠甲的事情被一口答应下来，只不过就算加急也要等最少三天的时间——这个速度也不算慢，对于露尼西亚身上的这套精工铠甲来说算是合理无比，再加上露尼西亚并不觉得自己会在缪兰德遇上什么危险情况，就算有，光靠大剑应该也能坚持到城市卫队赶到，于是她便干脆把手甲和腿甲也一同交给店员，在胸甲维修的时候全面保养一下。
直到一行人热热闹闹快快乐乐的离开，负责检视盔甲损坏情况的矮人工匠才向门口投去一道复杂的目光，凝视着少女们离开的方向。
说实话，他在看到接下来工匠们要维修的东西之后，难以避免的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巨大的创口，几乎被硬生生撕下来的臂甲，大范围的烧痕……单独拿出来或许并不足以致命，但它们如此密集的堆在一起，堆在这个从买到手还没过去多久的铠甲上，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在这种致命伤下存活下来？
甚至于看上去完好无损？
当然，这些事情露尼西亚并不知晓，最多不过是别人在背后议论起她的时候打个喷嚏——就算真的问起来，她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如干脆就当没有这回事算了。
铠甲是直接送去工房维修的，并不在“白银荆棘”的店铺里进行，所以就算露尼西亚半途来取盔甲，也只会无功而返，这种事情她在听闻的时候也没有在意，或者说她实际上已经把思绪放在了接下来该做什么上。
“接下来是……”
“买衣服。”
作为提案的最初发起者，艾希瑟琳非常尽职尽责的提醒了露尼西亚。
艾拉倒是不太有所谓的样子，她的唯一想法是露尼西亚开心就好，既然买衣服也是露尼西亚乐意的事情，她当然是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衣食住行，以及战斗。要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下去，这些似乎都必不可少，而以这些作为核心的店铺，在这个世界上便会随着需求一同存在下去。需求和需求不可同类而语，人和人的需求也不尽相同，总归有更加偏好的和更加漠视的。
在诺萨维，在特威克，战斗成为了必需品，铠甲和武器甚至能够比食物更受欢迎——人们可以用这些东西去获取食物，或者干脆把其他人变成食物，而在缪兰德，就算不会挥剑也可以生存下去，社交的需要使得花样繁多的交通工具和服装变得备受欢迎，在露尼西亚一行人眼前，鳞次栉比的服装店看上去是那样的……令人震惊。
这让二人同时在心底打起了退堂鼓。
去逛她们完全不熟悉的店铺，那种感觉似乎有些难以想象。
“你们在做什么呢。”
有艾希瑟琳在，这些事情都不算事：她就这么一手一边的推着两人一路往前走去，走向那富丽堂皇灯火通明、带给她们的压力却完全不下于亡灵大军的服装店铺。
“……嗯……”
“……”
露尼西亚还能勉强哼哼两声，艾拉干脆完全沉默下去了。
她们手足无措的紧张感暂且不提，就算是因为觉得自己身上的冒险者服饰和周围格格不入，也不妨碍她们感觉到这些服装店散发出的冷清感。
今天似乎并不是休息日——空港暂停营业没错，但他们似乎并不是今天才刚刚营业，恐怕对于他们来说假期已经开始很久了，但在其他地方，很显然还没有到假期那般热度，就算是在市中心的商业区，人也并不像假期那般多，即使露尼西亚并没有真正见过一座大城市的假期有着怎样的人流量，她还是能大致判断出这一点。
可还是有些太少了。
总归有人现在便开始了自己的假期，也有人干脆根本不需要考虑休息日和节假日的更替，可眼前的市场还是有些萧条，或许到了明天，到了后天，这种景象会好不少，可露尼西亚还是觉得，这比起应有的风景来说还是有不小的区别。
接待员的态度还是礼貌有加，简单的交谈也能让露尼西亚更明确的了解到最近的情况。
实际上，和马里艾境内的情况不同，这里并非像是伊瓦诺夫家族治下的领土一样，由于叛军和难民的问题，人们热衷于武装自己，囤积粮食，这种风气已经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乡下地方的安全只能靠地方民兵来维持，甚至连那些村镇究竟还是否存在都不一定有人知道。在缪兰德不一样，这里局势看上去相当安稳，也自然不应该有多少人搞囤积兵器铠甲、大肆购物粮食之类的行为。
实际上却是，公民们看上去确实没有做这种不理智的事情，市场表面上也没有太大波动，中高端的服装店的销售额却反常的在本该是旺季的时候下跌，黄金的价格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上涨，如果露尼西亚现在去用金币换取货币的话，能换到的要比她之前在马里艾时更多几分。
想从店员口中聊出这些情报也不太容易，至少，露尼西亚和艾拉分别为自己挑了一套礼裙之后，店员小姐才愿意和她们具体聊聊这些事情。
将两套衣服打包好，从店内离开的时候，露尼西亚感觉到了一阵空虚。
那是金钱流失带来的空虚。
“艾拉。”
“怎么了呢，露娜大人？”
“钱财乃身外之物。”
“嗯？”
“但是用出去的话果然还是会感觉心疼啊……”
“唔，如果露娜大人不希望的话，下次可以用我的。我的钱包就是露娜大人的钱包哦。”
“不不，这个还是算了……”
露尼西亚又把目光投向了艾希瑟琳。
她现在从半躺在半空中，换成了仰坐在半空中，哪怕露尼西亚一行人已经连续不断的走了大半天，她看起来还是一副舒舒服服的样子，并且对自己“指导”下采购的礼服颇为满意。构装体有没有心情这样的东西，露尼西亚也不清楚，她自己是觉得有，而艾希瑟琳现在无疑心情不错。
“艾希不给自己也买一件衣服吗？”
“艾希的话，不用哦。”
“哎？”
连指尖的动作都没有，伴着一阵微光，她身上那件透明的外套便消失不见，换成了一条带着浅蓝色碎花的白色连衣裙，再又是一阵微光闪烁，便换成了一身正式的湖蓝色晚礼服，看上去她似乎完全不需要担心服装的问题。
“这和制作武器的感觉好像差不多哦……”
“露娜猜的没错。”
“真好啊。”
一行人看上去还是那么轻松自在。
这座城市是友善还是险恶呢？至少在她们看来，应当是前者吧。
第二十三章 购买一切的二三事
买到手的衣服暂且放到一边，让我们先当它们不存在。
铠甲全都送去维修了，我们也当它们不存在好了。
现在的露尼西亚颇有些不适应，时不时就会手足无措的看向自己的身体，从上到下，从手臂到足尖。没有白银的铠甲覆盖，那里只是刚刚顺便买下来的白色连衣裙，带着芽黄色的麦穗状纹样，遍布于裙边和领口，有着桂冠似的美感。脚上一起一落，也不会发出重甲特有的金属碰撞声，现在留下的仅有她自己那双浅棕色的长筒靴，久用不坏，并且作为以前收到的礼物，看上去也不赖。
身上少了那几分盔甲的质量，对于她来说真是不习惯。
感觉身体轻的过了头，就仿佛只要一蹬地，自己就会脱离地心引力的影响，飞向无垠的天空。只剩下从背后传来的巨剑的重量，让她不至于迷失其中，忘记自己脚下站立的地方便是大地。
艾拉的铠甲没有送去维护，她那身皮甲本身也不是特别需要在意的装备，既不名贵也不复杂，随时都可以更换，她现在换上这身风衣、衬衫和长裤的标准三件套，目的无非是为了配合露尼西亚，毕竟后者现在也只是穿着休闲服装而已。
“虽然但是，露娜大人，我果然还是要问一下。”
“嗯？怎么了？”
“您不冷吗……？”
下半身还好说，厚实的棉制连裤袜御寒效果大概不错，上半身就是另一回事了，那身单薄的连衣裙甚至能让几乎整个胳膊露在外面，怎么看都和“保暖”无关。
“啊，这个啊。”
原地转了一圈，露尼西亚审视着自己身上的连衣裙。
“我觉得还好吧？嗯，没问题的。”
……不管冷不冷，她看起来都是坚决不会主动把这一身衣服脱下来的。
该怎么说好呢，她简直就是对身上这套服装爱不释手了，长时间穿铠甲的经历虽然扭曲了她的体感，但好像并没有扭曲她的审美，这不是在说她给自己挑选的铠甲其貌不扬，只是她还有着对常服的偏好，至少她本人来说，穿着裙子总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体温正常。”
艾希瑟琳从一旁飘了过来，围着露尼西亚的身边转圈圈。
“也没有过度发热……露娜的体质很好呢。”
“是、是嘛。”
这就是得益于冒险者训练的结果了。
对于露尼西亚这种，在光辉神庭的专业培训下度过了十几年的“官方冒险者”而言，不管是训练的强度还是效力都要比所谓的“野路子”要高上一截，况且不管最高祭司西耶力，还是圣武士赛斯汀，对露尼西亚的偏爱都是肉眼可见的，结果就是露尼西亚现在的身体素质格外出众。
像是通过饮食来提高耐寒性之类的训练，其好处不仅体现在“抗寒”本身，寒冷条件下的体能流失会得到抑制，比起一般人而言也更不容易因为受凉而生病不适，除此之外，铠甲也可以根据身体素质来相应的调整，常人要在冰天雪地里活动，至少要加上足够厚度的内衬，才能避免体温流失过快导致的一系列问题，而像是露尼西亚这种体质，只需要最基本的避免铠甲和肢体接触即可，轻便型和运动性相应的便会大幅提高。
毕竟身体素质的强弱只能耐寒，不能防止金属和皮肤黏在一起。
这种道理艾拉·赫珀自然也明白，只是她比较爱操心罢了。
这种性格在她一个人的时候自然是不明显，一旦有了她需要操心的对象，也就难免……嗯……差不多就是这样。
一开始露尼西亚还本着勤俭持家的理念，决定在买好艾希瑟琳提议的礼服之后就安心去找旅馆，结果她有些停不下来了——在诺萨维那一次，还可以说是因为盯紧了钱包，买完盔甲之后立刻被强烈的肉疼感拉了回来，强行让她放弃了买其他东西的想法，这一次原本应该也是这样的没错，原本……
离开服装店之后，露尼西亚出于好奇和关心，询问了一下艾拉·赫珀还剩下多少旅费。
结果她差点被闪瞎了眼。
次元袋这种东西虽然不常见，但按照艾拉的说法，并不算贵，所以露尼西亚并没有对这些其貌不扬的棕色布袋太过在意，真正差点晃瞎她眼睛的是其中一个布袋里的东西：大量印有她不认识徽记的金条、零散的各色宝石和一些看起来很有历史的珠宝首饰……这些东西在次元袋的空间里闪闪发光，露尼西亚就差没捂着半边脸高喊“我的眼睛！”了。
艾拉看起来无意解释这笔“旅费”来自于何处，露尼西亚便也没有过问。
没有过问不代表没有猜测，至少这些东西应当不是艾拉通过市场之类的渠道获取的：不论是做冒险者获取报酬，还是出卖什么东西来获利，最后得到的应该都是当地发行的货币，具体根据获得报酬的地区来决定具体的样式，总归是大差不差。
而艾拉这比“旅费”有所不同，它们看起来要么是艾拉在开始她的旅行时就拥有的，要么就是她打劫了某个金库或者遗迹，首饰的款式互相接近，宝石的切割与打磨工艺能看出端倪，金块上干脆有着一模一样的徽记，这些都是证据，证明它们是被艾拉·赫珀在同一时间获得的。
露尼西亚仰着头，以躺在半空中的姿势飘过去望了一圈，又绕回来朝着露尼西亚说道：“那些是希柏里尔的国徽。”
“喔哦。”
这个回应没什么惊喜，毕竟这个答案本身就在露尼西亚的预料之内。
艾拉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似乎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不过这只是个开始，因为艾希瑟琳接下来便趴到艾拉·赫珀的肩头，在露尼西亚听不见的前提下，朝着艾拉耳畔窃窃私语。她们之间说了些什么，露尼西亚不得而知，她只知道接下来艾拉就在沉默中小跑着离开了，她想要跟上去，却被艾希瑟琳劝留在原地，所幸没过多久，艾拉就再一次小跑回来，露尼西亚则完全不知道她去做了些什么。
大家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露尼西亚很快就直到艾拉去做什么了。
接下来，她便被艾拉和艾希瑟琳一左一右的拖走，开始了她们漫长的逛街之旅。
首先是珠宝店。
“所以说只用圣徽就……”
“只有那个的话，还不足以衬托出露娜大人的气质——艾希瑟琳，这个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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