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选卫宫士郎，降临迦勒底 第338章

　　玛修惊愕地向着同样打着哈欠打算往回走的伊阿宋问道：“——伊阿宋先生？你们不打算去看看么？”

　　“不打算。”伊阿宋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道，“人本来就越老话越多，一个人话最多的时候恰恰是他即将公开演讲和举行仪式的时候，我才不要听一个已经几百几千岁的老家伙的絮叨。反正最后还是要打架。等等等等等，等一下，美狄亚你别掐我腰了，疼疼疼——”

　　就这样，最后从伊塔卡来的全体人员一致决定，前去参观。

　　只不过，就在大厅之中的人群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波之时，有一个小队却逆着离开大厅的人流，径直向着得摩丰所指的祭典厅走来。

　　逆流而来的两人组显然在希腊人中的名声并不好，以至于哪怕希腊人普遍已经喝得满口酒气，却依旧没有人愿意和这两人擦肩而过。

　　而无论希腊人从目光中含有多少敌意，他们两人也毫无畏惧之色。

　　就这样，汹涌的人流被这坚如磐石的两人有意无意地分割成两半。

　　或许是希腊人孤立了他们，又或者是希腊人被他们所孤立。

　　阿拉什仅仅是看了一眼那两人藏在人流之后的相貌，就情不自禁地吹了一声口哨：“……御主，虽然其中的那一位我从来没有见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眼就能认出他的身份呢。”

　　藤丸立香毫不留情地吐槽道：“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埃内阿斯先生，在这个希腊却穿着得也太罗马了——不，应该说罗马人对先祖的习惯居然继承得这么彻底么！？”

　　那个男性身材高大而健美，头顶着月桂叶织成的冠冕，穿着金色的肌肉铠甲，身后一顶鲜红色的披风随风飘扬，腰间插着一把短剑，仿佛是来自千年之后的罗马人。

　　不，恰恰相反，正是这个人，这位奎里努斯的祖先，才是罗马的源头。

　　他不是埃内阿斯，还能是谁呢。

　　而和埃内阿斯并肩前进的男性同样全副武装——他穿着青绿色的铠甲，胸甲上刻有雷纹，彰显他对大神宙斯的信仰，一柄长枪正被他扛在肩上。藤丸立香虽然并不认识那把枪，却认识那把枪的枪刃——在罗马特异点，十二圣骑士的主君查理曼解放宝具时，有一把剑的剑锋便与这位男性的枪刃一模一样——不，它们本就是同一个。

　　那把剑之名为不毁的杜兰达尔，而这把枪的主人是特洛伊的主将，赫克托尔。

　　“……等一下，御主，赫克托尔先生，好像……还带着一个小孩子？……那个小孩子，好像有些眼熟。”

　　阿拉什低声叹道：“恐怕不是眼熟的问题。的确是他。”

　　赫克托尔一手扛着枪，空着的手则牵着一个男性少年。

　　正是那个在他们刚刚来到希腊之初，来到她们的住处，将金苹果送给了亚瑟王的少年。

　　藤丸立香轻轻抽了一口气：“金苹果已经足够可怕了……不要告诉我，那个少年是特洛伊人！”

　　就在迦勒底一行人稍微耽搁的时间里，特洛伊的三人组已经走过了她们的身边。那个少年显然也认出了他们，正想向他们打招呼，却被赫克托尔一把拉了回去。

　　赫克托尔说道：“帕里斯，在厄琉息斯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四十四 卫宫之死

　　大地正在移动。

　　所有刚刚踏入祭典厅的人都能立刻意识到这一点。

　　原本认为牢不可破，坚不可摧的地形却正在让人牙酸的摩擦声和轰鸣的震动声中迁移。

　　原本的祭典厅倒更像是会议室，前来支援的英雄们每日的作战经过，种种发现在这里分享交流，报告伤亡，以便为接下来的防备做好准备。

　　但此刻，这里的地形已经天翻地覆。

　　所有来到祭典厅之中的人，都会在踏入其中的那一瞬间，因为那扑面而来的热量不禁微微止步。

　　原本的层层阶梯与座椅尚在原地，但是祭典厅正中央的空地已经落到下方的空穴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无比巨大的火炉。

　　——还是说，是一个熔炉呢。

　　如果说那是熔炉的话，没有铁匠会选择在自己的熔炉上用谷物和鲜花作为装饰——这些在阳光和水源下才能茁壮生长的植物，在几百度的高温炙烤下只会迅速变成粘附在熔炉外壁上的焦炭。

　　但是，就是这样正燃烧着黄色烈焰的熔炉外壁上，的确就正有藤蔓攀附着。

　　如此异象，除了其主人正在炫耀自己的才能之外，再无其他解释。

　　卫宫士郎以及得摩丰便站在那跳动着让人胆战心惊的汹涌烈火的火炉之旁。

　　而阿尔托莉雅也在迦勒底三人抵达之前，就已然静立在席中。

　　在她的身侧，睡神修普诺斯却依然在呼呼大睡。而暂名为四十九号御主的少女也在她的身侧。

　　藤丸立香快步走到了她的身边，低声问道：“……那个，卫宫先生……果然没有改变主意？”

　　阿尔托莉雅低叹道：“他下定决心的事情，除非有更好的办法，不然他是肯定不会回头的。”

　　卫宫士郎当然不同意将一个活人献祭，哪怕迦勒底和妲己的关系实在是未必算得上很好——但是妲己多多少少也算是迦勒底的盟友。

　　只不过，对于卫宫士郎来说，最重要的是生命本身，那个人本身的身份根本不重要。

　　在阿尔托莉雅听完得摩丰的言辞之后，她立刻就意识到，事情会不可避免地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卫宫士郎当然不怕火，至少火山的岩浆对他来说和洗澡水无异——这一点已经是迦勒底人尽皆知的事情。但是，德墨忒尔用来烧却凡人性的火焰，真的是普通的火么？

　　不过德墨忒尔终究不是火焰之神。担忧这个不免更近乎庸人自扰。

　　卫宫士郎扫了一眼火炉之中那正张牙舞爪，仿佛要择人而噬的金黄色的火苗，点了点头：“得摩丰阁下，我已经准备好了。”

　　得摩丰露出了他标志性的恬淡笑容：“那么，感谢您的奉献，卫宫先生。”

　　旋即，厄琉息斯之主离开了他的身旁，微微仰头。

　　虽然有相当数量的希腊人已经回到了住所，但是，那些最为闻名的英雄却也已经悉数在此。

　　阿喀琉斯、帕特洛克罗斯。

　　忒拉蒙、埃阿斯。

　　伊阿宋、美狄亚、阿斯克勒庇俄斯。

　　赫克托尔、埃内阿斯。

　　阿卡兰忒。

　　阿尔戈英雄与特洛伊战场的跨越两代的英雄们，此刻正齐聚一堂，在场的英雄们如果联起手来，足以让持续十年的特洛伊战争在一天之内画上句点。

　　而且他们虽然尊敬得摩丰，但是也绝非唯他马首是瞻。

　　得摩丰举起了双手。

　　“春与谷物之主，丰收与富饶之神，克罗诺斯和瑞亚之女，伟大的德墨忒尔！您永远的崇敬者，得摩丰在此祈祷！”

　　他的第一段祷文刚刚开始，整个祭典厅就开始随着他的每一个音节开始微微震动。

　　“您微笑之时，鲜花便将开放，谷物便将丰收！您哀伤之时，森林便将凋零，田野便将枯萎！”

　　在他的诵祷声中，熔炉上的藤蔓也是绽放出朵朵紫色鲜花，随后又如同衰老凋零一般迅速枯黄坠落。

　　而如今，我请求您的仁慈与宠爱，请求您将您的恩惠分润于凡人！”

　　“他必将弘扬您的名讳，崇敬您的恩典，遵从您所教诲的，惩戒您所憎恶的！”

　　“若您应允，就请赐予让他超脱凡人的生命力吧！”

　　随后，他松开合十的手掌。

　　那里面有一根青绿色的草绳。

　　卫宫士郎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

　　得摩丰答道：“这是德墨忒尔大人的信物，请您带上这个，在火焰中，您就明白它的功效了。”

　　卫宫士郎叹了口气，郑而重之地从得摩丰手中把草绳接过。

　　温润而带着似有似无的热量。

　　只不过似乎有些眼熟。

　　“那么，我要在火中呆多久？”

　　“我被德墨忒尔大人炙烤了七夜，您只需在火焰停留七秒即可。哪怕是普通人也不会因此直接丧命，可以靠魔术救回，因而你大可放心。”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跳火海了，而面前熔炉中火焰的气势，还是比火元素位面的火焰龙卷弱太多了。

　　卫宫士郎转身向着已经忍不住站起身来的迦勒底一行人挥了挥手，示意让他们放心。

　　随后，他将草绳捏在手里，干脆地向火炉之中走去。

　　如他所料，明黄色的火苗，虽然足以让普通人胆寒，但是对他来说也和冬日的暖阳接近——能感觉到热量，也就仅此而已。

　　就在这时，他捏在手中的草绳突然活了过来。

　　这种在烈焰之中却毫发无损的灵物如同蛇一样疾如闪电地在攀上了他的手腕，等他反应过来之前，草绳已经在他的手腕上系上了一个环扣。

　　在环扣完成的同一瞬间，银火如沸。

　　………………

　　“哎呀……我眼花了？”

　　藤丸立香有些呆愣。

　　祭典厅中有着如此巨大的火苗，自然是整个大厅都犹如白昼一般明亮，但是就在她死盯着火苗的时候，有一刹那，她似乎看到了青绿色的草原。

　　其中似乎插满了无穷无尽的长剑。

　　但是这一幕消失的如此之快，以至于她不确定是否是自己走神了。

　　“无限剑制……？”阿尔托莉雅迷茫地眨了眨眼，随后立刻意识到了更加严重的事情。

　　她一拳重重地砸在面前的椅上：“——得摩丰！七秒已经过了！士郎为什么还没有出来？”

　　得摩丰的脸上依旧带着恬静的笑容，面不改色地答道：“请不用担心，这都是设计好的。”

　　无形的剑刃出鞘。

　　圣剑使强忍着心中不断攀升的恐慌，用最后的理智问道：“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七秒么？”

　　“不，你误会了。”得摩丰答道，“我的意思是：”

　　“正如我设计的那样。”

　　“【特异点】先生，已经在火焰中灰飞烟灭了。”

　　原本正呼呼大睡的修普诺斯在睡梦中长叹了一口气。

　　阿拉什原本已经拉弓搭箭，却在最后一刻突然掉转方向，指向了祭典厅的大门。

　　在那里，一个肩上长有鹰翼，手持长镰的灰袍青年在众目睽睽之中，飘到了得摩丰的身边。

　　阿尔托莉雅在暴怒之下，声音寒冷到几乎能熄灭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炉。

　　“——得摩丰，你背叛了我们。”

　　“该疑惑的是我。”得摩丰的语调没有任何变化，“我是只存在于特异点之中的幸运儿，人理修复之后，我的存在就会被抹去——你们为什么觉得，我会站在人理那一边？”

四十五 石榴

　　卫宫士郎死了。

　　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让毫无心理准备的藤丸立香只感觉眼前一片空白，金色的星星在眼前不断闪烁，连双腿都失去了力气。

　　“……冷静，藤丸。”阿尔托莉雅扶住了险些跌倒在地的藤丸立香，“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可鲁莽行动。”

　　永远不要做你的敌人想让你做的事情。

　　正因为此刻的情势已经恶劣到了极点，所以才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扭转颓势。

　　正因为愤怒已经即将在心中爆炸开来，所以才不得不让理性主宰自己的行为。

　　那位鹰翼灰袍青年的穿着和形貌和修普诺斯都极为相似，只不过修普诺斯的形象看起来懒散而且不修边幅，而他虽然穿着朴素，却依旧带着冰冷与古板的气息，看起来难以接近。

　　不，他的身份只会比他的外在更让人退避三舍。

　　阿尔托莉雅问道：“这位先生——你就是冥王麾下的死神……塔纳托斯？”

　　灰袍青年简单地点了点头：“不错。”

　　“在大战之前，我有一个问题不得不问。”阿尔托莉雅深吸一口气，不让怒火让自己的声音出现颤抖，“——得摩丰选择维护特异点，的确合乎情理，然而冥王为何也要如此？是因为死于人理烧却的人类也归属于冥王管辖么？”

　　出乎她意料的是，塔纳托斯毫不犹豫地摇起了头：“错了。”

　　“错了？”

　　“是的。”塔纳托斯用不急不缓却斩钉截铁的语调说道，“恰恰相反，冥王陛下是希腊诸神之中，最希望这个特异点赶快消失的那一位。”

　　“什——”迦勒底诸人，甚至在场的希腊英雄们都不禁叫了起来。

　　阿拉什此刻都不敢相信他自己的眼睛。

　　无论是情绪，还是心声，都没有任何遮蔽。

　　塔纳托斯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