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意志不求生 第16章

作者:宇文

  早期的候鸟运动,主要还是由出身中产以上的青年参与,未与社会大众进行充分结合,所以影响力有限,青年运动反对的对象,也不是资本主义社会,而只是父母和学校。

  但到了1904年,这一年在南德和北德都出现了标志性事件,南德出现一名年轻的学徒工因为不堪老板的压迫,从厂房楼顶跳下自杀,北德出现一名青年工人,杀死诱奸他恋人的高级教师后自杀。

  这两起事件,都在当时引发了全德国青年人的广泛同情,本来只局限于中产社会的候鸟运动团体,在这两起社会事件中积极表态,集资募款帮助那两名青年的家属,为他们的行为辩护,由此在无产阶级青年群体中也获得了巨大的影响力。

  此后,在候鸟运动浪潮里成立的各色青年团体,已经形成了一支强大的革命预备军,他们对德意志帝国的社会充斥不满情绪,又拥有强大的行动力,几乎只差火柴,就能燃尽旧世界。

  但这时候一战爆发,青年们积极应战,把对旧社会的不满情绪发泄到了对外战争之中,德意志第二帝国的革命暗流因此戛然而止。

  可是在这场暗流里,有一个名叫阿道夫·希特勒的人,他充分吸取了候鸟运动的养分,借由候鸟运动的思想和组织方式,创造了一只后世称为“纳粹”的怪物。

  在夜幕下的篝火旁,也有其他军官和士兵同浮士德进行争论,不过这种战壕里、篝火旁的辩论,本来就是最方便促进革命思想传播的渠道。

  一番争论过后,有人接受了浮士德的说法,大家开始感到战争之所以进展不顺,就是因为柏林军事勋贵和资本权贵的腐败,也有人不接受浮士德的说法,认为在战争期间传播这种言论,只会导致军心瓦解。

  可因为浮士德的威望贡献,因为他对大德意志营每名士兵的恩惠,所有人都很尊敬浮士德,就是有人反对浮士德的言论,也不会从人身上批评攻击浮士德。

  如此,篝火演说就完全成了浮士德单方面输出的剧院。

  浮士德说完以后,如果他觉得今天的演说气氛还不够热烈,浮士德就会拉出小胡子,让小胡子再演说一场。

  小胡子的思想与浮士德并不完全相同,但小胡子也认可一点,那就是德军前线不利的主要原因,并非德军士兵不拼命作战,而是因为后方出了问题。

  区别在于,浮士德认为后方的锅在德皇、容克和资本家身上,小胡子则认为锅主要在资本家身上,而资本家主要就是犹太人。

  浮士德对小胡子的演说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把火力集中在资本家上,暂时没必要区分资本家里的德意志资本家或者犹太资本家,一起骂就是了。

  小胡子也走到篝火堆前,他为了避免冰雪冻住胡子,所以已经把经典的普鲁士威廉胡修剪成了那一抹谁都认识的卫生胡。

  “德意志的战士们,大德意志营的兄弟们!”

  小胡子一手握拳,激动的摆动起来:“看看你们开裂的皮靴!闻闻战壕里发霉的面包渣!摸摸军装口袋里贬值的马克!柏林那些穿着丝绸衬衫的吸血鬼,正用我们的鲜血浇灌他们的金库!当我们用刺刀对抗英法机枪时,克虏伯的董事们在温泉别墅里数着马克发笑!当我们啃着掺锯末的黑面包时,汉堡的粮食贩子把整船小麦卖给丹麦投机商!”

  “有人问:为什么要继续战斗?因为国际财阀正在扼杀德意志的咽喉!伦敦的银行家用金条购买我们的矿山,巴黎的交易所操控我们的汇率,华尔街的秃鹫等着分食我们的尸体!这些寄生虫不认祖国,只认利润;没有忠诚,只有贪婪;他们吸干工人的骨髓,还要践踏士兵的荣耀!”

  “记住马恩河的惨烈!凡尔登的牺牲!不是英法的子弹击垮我们,是后方那些囤积居奇的奸商,是军需部门的贪污犯,是躲在安全屋里签发死亡通知的官僚!他们给前线运送腐烂的土豆,却给自己的情妇订购巴黎香水;他们克扣士兵的抚恤金,却给瑞士银行汇去天文数字!”

  “我见过慕尼黑的军火女工每天工作16小时,最后咳血死在机床旁!我见过但泽码头工人为抢一块发霉奶酪打得头破血流!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些操控国际资本的魔鬼,正坐在维也纳的歌剧院包厢,举着香槟庆祝我们的苦难!”

  “德意志的复兴不在议会厅,在刺刀上!不在资本家的合同里,在战士的意志中!我们要用机关枪扫清那些出卖民族的蛀虫,用火焰喷射器净化腐败的金融系统!当我们跨过前线,不仅要从协约国手里夺回土地,更要夺回被银行家窃取的民族尊严!”

  “士兵们!要么让德意志在烈火中重生,要么让国际财阀把我们变成永久的奴隶!选择吧——是做资本家的牲口,还是做钢铁风暴的铸造者!”

  ……

  小胡子的演讲,就比浮士德的更带劲一些,更有感染力许多,他的演说术还没有发展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可已经天然带有可怕的煽动能量。

  就算是一些比较平常的文字,经由小胡子的嘴巴说出来,以他的手势、他的嗓音和语调讲出来,就是要比从浮士德的嘴巴里吐出来,更能打动人。

第三十六章 到罗马尼亚

  浮士德的演说,主要还是讲理,小胡子的演说,也可以讲理,但就算不讲理,光从声音和表演上,小胡子就能折服好多士兵。

  每次浮士德的篝火演说结束以后,都会有人想跟浮士德争辩一番,可每次小胡子的演说结束以后,就算有人打从心底里,不认可小胡子的说辞,也会被他的演讲术震撼心灵,短时间内根本组织不起反驳的语言来。

  浮士德也只能感叹,也许这就是天赋吧!

  就算是雅利安超人,在演说方面,也赶不上小胡子天赋的百分之一。

  这几周时间,浮士德自己没能拉多少人加入国社党,可就靠着小胡子的演说,不光有上百名士兵已有意愿加入国社党,就连舍尔纳、凯塞林、冯·托马这几位盟友,也都对国社党愈发感兴趣了。

  就这种速度,浮士德估计,等到大德意志营前往罗马尼亚参战的时候,国社党就能真正成为大德意志营的“执政党”。

  篝火夜谈结束以后,山区所有的训练课程就都已经完成,士兵们便唱着歌下山,人人都知道接下来又要奔赴罗马尼亚战场,可经过阿尔卑斯山几周时间的磨炼以后,大德意志营上上下下的所有人,除了被浮士德架空还一无所知的营长埃普上校以外,所有人对接下来的战争,都有了一种全新的展望。

  这不是战争,而是从国社党和大德意志营开始,改变整个德国的阶梯。

  下山时大家唱的歌,其实这时候军歌反而很少,大部分歌曲都是德奥边境一带蒂罗尔山区的山歌民谣。

  下山后,大德意志营的士兵都排成一路纵队,脱下帽子,卷起军装的袖子,哼唱起民谣的调子。

  浮士德早就记下了很多蒂罗尔山歌的曲调,他走在队伍的最前排,用着奥地利山歌的曲调,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领着众人唱了起来:

  “?谁建筑了七座城门的底比斯?

  书里边写着国王们的名字。

  那些岩石是国王们拉来的吗?”

  还有破坏过许多次的巴比伦,

  谁又重建了它这么多回??”

  “?在金碧辉煌的利玛,

  建筑工人住在什么样的房子里?

  泥水匠们在万里长城建成的那晚,

  他们都到哪里去?

  伟大的罗马到处都是凯旋门。

  谁建立了它们?

  那些皇帝战胜了谁??”

  “?大名鼎鼎的拜占庭

  它的居民都住在宫殿吗?

  传说中的亚特兰提斯,

  大海先淹没奴隶,然后

  那些主子才漂浮在黑夜的汪洋中哀嚎。?”

  “?年轻的亚历山大征服了印度。

  就凭他一人吗?

  凯撒打败了高卢人,

  他该不会连个煮饭的都没带吧??”

  “?无敌舰队沉没的时候,

  西班牙的腓力哭了。

  没有别的人哭吗?

  腓特烈大帝在七年战争中获胜。

  除了他还有谁获胜??”

  “?每一页一个胜利。

  谁烹调胜利的欢宴?

  每十年一个伟人,

  谁付出那些代价?

  这么多的记载,这么多的疑问。?”

  ……

  大德意志营的士兵走过、唱过,山下村庄沿街两边的绿色百叶窗后出现了许多面孔,清晨醒来的德奥山民们,有人疑惑地看着这支穿行的军队,也有人和着浮士德的节拍,一起唱了起来。

  隆美尔骑在马背上,礼貌的行军礼,回应着那些百叶窗后传来的敬意和问候。

  等到整支部队都到达山脚小镇的时候,浮士德才见到了埃普上校派来的一名副官,副官在镇子上等候已久。

  副官带来了总参谋部的命令,他先把一份文书交给浮士德,说道:“浮士德少尉,你的训练报告获得了总参谋部的嘉奖,因为你设计山地猎兵部队训练课程的杰出成果,上级决定将你的军衔从少尉提升为中尉。”

  大德意志营的军官、士兵们,听到这好消息,都欢声笑语,大家全挤上前来祝贺浮士德的升迁。

  浮士德则询问副官:“先生,还有别的事情吧?训练结束了,我们的任务呢?”

  副官回答道:“是的,浮士德中尉,最新命令,大德意志营收拾好行囊,明早六点前往萨尔茨堡搭乘军用列车,我们的目标是罗马尼亚。”

  不出意外,大德意志营成军以后的首战,果然就是前往罗马尼亚战场参战,因为德奥联军已经打败了侵入特兰西瓦尼亚盆地的罗马尼亚军队,接下来要反击罗马尼亚,甚至攻克罗马尼亚的首都布加勒斯特,那就需要穿越绵亘的喀尔巴阡山脉。

  罗马尼亚领土的核心是瓦拉几亚平原,这是巴尔干半岛农业条件最好的一块土地,粮食产量相当富足,占领此地,就可以为已经穷困潦倒的德国补充一笔至关重要的谷物。

  因为时间有限,大德意志营就没有进行一场完整的成军仪式。

  按照德军惯例,成军日当天应进行一次简短的检阅,士兵们组成一个中空的方阵,德军军旗和其他军事标志将被置于方阵的一侧作为宣誓点。

  士兵们穿戴礼服,军旗队和军乐队都将参加检阅,德军检阅的时候并不像英美军队那样由军官掌旗,军士护旗,而是由军士掌旗,军官护旗,这样才能体现德军的根基在于士兵。

  在指挥官抵达的时候,仪仗队将目视军官,同时吹响军号并举枪致敬。随后,指挥官将检阅身穿制服的部队,士兵们的身体笔直地保持着立正姿势一动不动,只是头部和目光随指挥官而移动,按照德军操典规范,头部和目光应在跟随指挥官移动三步后恢复直视前方的位置。

  检阅结束后,指挥官将发表简短的讲话,接着一组新兵将作为所有新兵的代表走出队列,走到宣誓点前,他们把左手放在战旗上。此时,军官们将抽出佩剑,参加仪式的所有官兵都将保持笔直的立正姿势并举起右手,所有人将一同宣读德国军队所有成员都要宣读的誓词。

  今天这情况,埃普上校人都还在慕尼黑,肯定是没办法举办这么隆重的成军仪式了,一切从简,本来埃普上校不在,就应该由第一连连长隆美尔主持仪式,可是隆美尔还有其他军官,大家都一致赞成让浮士德主持成军仪式。

  这样,便改由浮士德临时检阅大德意志营的成军方阵,所有仪式都已经从简,只剩下最后的誓言阶段,原本的誓词,应该是“我谨以上帝之名在此庄严宣誓,我将无条件地服从德国武装力量的最高统帅、德意志帝国的皇帝威廉二世陛下,我将时刻做好准备,为这个誓言而献出我的生命”,可浮士德却借着仪式从简的机会,把这句誓词也给改掉。

  这句长长的誓词,被浮士德改成了很简短的一句话。

  “为德国人民服务!”

  成军仪式和誓词检阅都结束以后,大德意志营四个连一千余人,便先徒步行军前往位于德奥边境的萨尔茨堡,然后在那里,所有人登上火车。

  火车先慢慢行驶,继而速度越来越快,拂晓的微光穿过车身上的小孔,投进浮士德所在的车厢内,光线极其微弱,士兵们随意躺在车厢地上,毛毯下面垫着稻草,就这样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等到大伙再醒来的时候,火车已经穿过了美丽的维也纳,穿过了匈牙利的首府布达佩斯,抵达了荒凉的匈、罗边境。

  恢廓的喀尔巴阡山在众人面前展开,并绵亘千里,光是站在火车站眺望天际线的山影,就能感受到想穿越这座山脉是多么困难。

  上百年来,哪怕奥斯曼帝国已经完全衰落,奥地利也还是长期和奥斯曼以喀尔巴阡山为边界线,想跨过此山已经十分困难,更何况是在大雪封山的冬季。

第三十七章 二十二军

  暮色笼罩着冰雪覆盖的罗马尼亚山林,大德意志营的官兵在火车上,就已经在原野灰的德军制服外面,又披上了一件白色的雪地大衣。

  下车以后,所有士兵都按照班排编制重新集结起来,士兵们依次列队报告,高声喊出自己的姓名、番号、军衔和职务,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一千多人的部队就完成整队。

  一位带着大檐军帽的少校军官,从火车站对面的雪地上走了过来,因为埃普上校还在从慕尼黑赶来前线的路上,目前大德意志营就由第一连连长隆美尔代理营长工作。

  隆美尔和这位负责迎接的少校军官握手,少校军官又向舍尔纳、凯塞林等人一一握手,最后少校走到浮士德的面前,他打量着浮士德脸上的眼罩,微笑道:

  “中尉!您就是浮士德中尉吧?这么一张英俊的脸,还有标志性的眼罩,我在报纸上见过你的照片,浮士德中尉。”

  浮士德也伸出手来,并问道:“少校阁下,怎么称呼?”

  “第22后备军首席作战参谋,格尔德·冯·龙德施泰特!”

  这名字一听就知道,又是一位老牌正黑旗出身的容克贵族军官,不过龙德施泰特对待大德意志营众人的态度很好,并不像埃普上校那样傲慢。

  龙德施泰特少校向大德意志的军官们介绍当下东线情况,说道:

  “罗马尼亚人参战以前,我军在巴尔干战场仅有冯·马肯森将军指挥的一个多瑙河集团军,兵力不足十万人,罗马尼亚则动员了五十万军队参战,保加利亚的军队主要是负责应对协约国一侧的塞尔维亚军队,马肯森元帅只能靠手里不到十万人的德奥联军对付罗马尼亚人,然后,在你们来到喀尔巴阡山之前,马肯森将军已经完成了第一阶段的任务,我们用九万名士兵赶走了几十万罗马尼亚军队。”

  马肯森元帅也是兴登堡-鲁登道夫这对东线双子星的嫡系旧部,参与了坦能堡大捷,后来主要是支援奥匈帝国,在喀尔巴阡战役中马肯森元帅全歼沙俄第三集团军,俘敌十余万,这才获得了元帅荣誉。

  过去的两年间,马肯森元帅已经率军攻克后世乌克兰人称为利沃夫、此时还叫伦贝格的城市,也攻克了后世俄罗斯的耻辱之城、英雄之城布列斯特,还横扫塞尔维亚,攻占了塞尔维亚王国首都贝尔格莱德,确实是一时名将。

  这回罗马尼亚人带着五十万大军突然参战,确实让德军陷入被动,奥匈帝国的整个腹部都向罗马尼亚军队敞开,可结果也是马肯森元帅仅用不到十万人的一支联军,就实现了转守为攻,反而打进罗马尼亚境内。

  浮士德问道:“龙德施泰特少校,大德意志营接下来要归属那一支大部队参战呢?”

  龙德施泰特一边带着大德意志营的几位军官,走出车站,一边接着解释说:

  “所有的山地部队都划归22军编制下,除了你们,还有另外几个巴伐利亚来的猎兵团、猎兵营,哦,还有一个符腾堡山地猎兵团,也就是说,今后你们就受我们司令部的指挥,不过后续情况,可能还会发生变化,你们都听说了没有?法金汉总参谋长……不,是法金汉上将,他带着援兵要来接管罗马尼亚战场。”

  龙德施泰特少校所说的法金汉,就是此前德军的总参谋长,小毛奇在战争初期突袭法国失败以后,就已经引咎辞职,改由法金汉任德军总参谋长。

  结果法金汉又搞出了凡尔登战役的失败,也只能被迫解职,不久前才由东线的兴登堡取代法金汉任总参谋长。

  法金汉被贬到罗马尼亚战场,就很尴尬,因为失去了总参谋长的头衔以后,法金汉只是德军上将,军衔反而没有多瑙河集团军总司令的马肯森元帅高。

  现在兴登堡让法金汉来指挥马肯森元帅,此外法金汉还得指挥、协调一大堆奥匈帝国的破烂部队,可想而知,困难会有多大。

  浮士德、隆美尔、凯塞林几人,大家对视一眼,便心知肚明,这是德军高层政治斗争影响前线的又一次表现。

  恐怕,兴登堡、鲁登道夫本来就是想让法金汉来出丑的。

  一说到兵力问题,龙德施泰特就连连叹气:“唉、唉,唉!我们在罗马尼亚的兵力太少了,罗马尼亚人有几十个师,德军却只有几个师,我们想打好这一仗,就必须利用好奥匈帝国的部队,可奥军……该死的,他们在战争初期就只善于拖后腿,康拉德信誓旦旦二十四小时就能打进贝尔格莱德,结果却被小小的塞尔维亚反扑,让塞军给打进了奥匈帝国领土之内,还得德国去给他们擦屁股。”

  第22军下辖的部队,除了一票巴伐利亚和符腾堡的山地猎兵以外,就是奥匈帝国和奥斯曼帝国的山地部队。

  “在你们抵达战场以前,马肯森元帅就已经命令我们向罗马尼亚展开反攻,一开始行动很顺利,可是打到喀尔巴阡山以后,攻势就停顿了下来,罗马尼亚人凭借兵力优势守住了这道山脉防线,第22军拼凑了三个山地团强行突击,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