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意志不求生 第3章

作者:宇文

  一辆圣沙蒙坦克通常有九名乘员,坦克被炸停以后,车舱内的法军乘员也有伤亡,幸存者艰难爬出车体后,就试图跟着其余法军步兵一起围攻浮士德。

  可是手榴弹爆炸产生的烟雾,削弱了他们的视野。

  圣沙蒙坦克被炸报废以后,还成了浮士德可以利用的掩体。

  他一边跑动一边拉大栓,烟雾弥漫丝毫不影响浮士德的射击精度,很快就又有好几名法军士兵被浮士德打死。

  现在,浮士德距离法军士兵已经足够近了。

  这些法国步兵没有钢铁坦克保护,有人端起刺刀刺向浮士德,却被浮士德反手掰下刺刀,浮士德随手把刺刀丢出去,就贯穿另外一名法军士兵的头颅。

  浮士德杀得兴起,两手抓住圣沙蒙坦克的射击孔,硬生生撕开装甲,将坦克乘员拽了出来,然后拦腰扯成两半。

  这是雅利安超人,还是抗法奇侠啊!

  处在战壕中的隆美尔,还有小胡子等人,眼睛瞪得和他们的嘴巴一样大。

  因为眼前的景象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那个脸色苍白的漂亮青年,戴着一顶着迷彩布罩的钢盔,脸上是一副怪异的条顿面甲,身着德军步兵的原野灰色制服,上半身则套着龙虾状的盔甲,还背着一支毛瑟98步枪,胸前挂着集束手榴弹,左手里拿着鲁格手枪,右手则握着一把沾满法军士兵鲜血的工兵铲……

  这是多么诡异又令人胆战心惊的一副画面。

  阿道夫脱口而出:“席尔拉内克——无头的席尔拉内克!”

  席尔拉内克是德军流传的一个兵王传说,据传是在七年战争时代,有一个名叫席尔拉内克的骑兵,波旁法军的一发实心弹削掉了席尔拉内克的脑袋以后,席尔拉内克居然在失去头颅的情况下杀穿了法军阵列,最后又安然行进了一里路,直到返回普鲁士军营时才死去。

  这是一段分不清为神话还是传说的故事,上百年来都在普鲁士和德意志军队里特别流行,以至于“席尔拉内克”这个名字和“无头骑士”这个绰号,成了德国人对兵王的专有名词。

  浮士德挥舞工兵铲,赤血飞溅,白色的雪片落在他灰色的军装上,雪中的背影犹如古代的条顿骑士一样非凡。

  阿道夫看得心潮澎湃了。

  这就是小胡子梦中的自己,尼伯龙根史诗里的屠龙勇士齐格飞,十字军征途上的条顿骑士,德意志绝对精神的具象,一个活着的德意志神话!

  阿道夫的喉咙都发不出声音了,这叫个什么事情?什么无头骑士席尔拉内克啊,普鲁士的神话都没有浮士德的工兵铲离谱啊……

  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能比一名骑士单枪匹马挑战法国大军,更能诠释小胡子朝思暮想的德意志精神呢?

  就是做梦,都梦不到这样一幕完美的英雄场景。

  浮士德手起铲落,法国人就像东普鲁士的黑麦,成片倒下,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

  浮士德一身装备加在一起得有几十公斤,但他纵身一跃还能轻松跳出好几米,有一名法军士兵手里端着枪,却看得发了呆,直到工兵铲落在他的脖子上时,才反应过来,一声尖叫,鲜血就飙在了浮士德的面甲上。

  浮士德的心中毫无波动,眼前的法国人或许也只是一个普通工人、普通农民的儿子,又也许和浮士德一模一样,只是一个单亲贫困家庭里吃救济金的学生。

  人类之爱不会影响身处战争中的浮士德,他得先在战争中获得足够的资源,才能在战争后实现人类间真正的和平。

  要走通这条路,浮士德肯定不能手软,所有的善良,要留给新世界。

  不费吹灰之力,在浮士德周围一圈,已经横七竖八躺下几十具尸体,不是没了头颅,就是身体从腰部整个断开。

  浮士德都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反正炸毁几辆圣沙蒙,再顺手杀死几十上百名法军士兵,对他而言,还远不到苦战的程度。

  他的速度太快,法国人的步枪实在难以捕捉到浮士德的身影,只有战场上一些漫无目的扫射的机关枪,偶有流弹擦到浮士德,但也不能击穿厚厚的龙虾甲。

  更何况,浮士德自己心里都觉得,就算他真被子弹射到,说不定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隆美尔也彻底绷不住了,他现在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这场战斗的作战报告根本没法写!说出去谁能相信,法国人配备了三辆圣沙蒙坦克的一次夜袭,就让浮士德一个人给杀光!

  在战壕外面,雪野上,法国人更绷不住。

  开什么玩笑啊!

  原本包围浮士德的法军士兵,现在全都放弃了进攻,他们可不傻,法国人认清楚自己没在做梦,也没嗑大了以后,唯一的理智选择就是转身逃跑。

  谁都不能指责法国人现在的怯懦,人类毕竟不能跟超人打仗。

  浮士德这时候没有再继续用他的步枪、手枪射击法国人的后背,他只是站在雪地上,默默注视着法军突击部队的退潮。

  浮士德用手腕的力量轻巧转动工兵铲,铁铲在空中划过几个三百六十度的圆形以后,又落在了浮士德的手中,然后浮士德用自己的军装外套擦拭了一下铲刃上的血迹。

  殷红的鲜血浸在灰色的制服上,浮士德突然之间就想到一个词——“舞铲阶级”。

  谐音梗一样的玩笑话说得还真没错,工兵铲也无非是矿山工人手里常见的工具,工业国家的工人熟稔掌握了生产军事武器的能力,当他们舞动铁铲的时候,这一阶级的破坏力不就等同于战场上的超人。

  舞铲阶级超人,听起来还是比雅利安超人好听一些。

第五章 豁免兵

  法国人的炮击还在继续,不过威廉一世步兵团第七连所处的这整片阵地,因为法军的攻击已经遭遇了惨痛失败,伴随着的炮火烈度也明显下降。

  浮士德穿戴着一身厚重的盔甲,又敏捷地跳回战壕里,好像没有感到一丝重量。

  他取下面甲,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庞,壕沟里的小胡子,还有其他德军士兵,都以又惊又喜的表情看着浮士德。

  小胡子一把抱住了浮士德,然后其他步兵也一起拥了上来:“你是我们的英雄!上帝,你一个人消灭了多少法国兵?不计其数!”

  还有士兵兴奋的补充道:“还有三辆‘水柜’,那铁疙瘩儿!”

  隆美尔也很激动,在大战刚爆发的时候,隆美尔也有过十分惊人的英勇事迹,他曾以一支没有子弹的步枪俘虏了三名法军士兵,因此名声大噪,可跟浮士德今日的奇迹之举相比,隆美尔的事迹也显得太过平凡。

  隆美尔在竭力克制情绪,尽力保持矜持:“通信兵,你是今日第七连的英雄,是威廉一世步兵团的英雄,我会向更上级的长官,如实汇报你今天英雄主义到不可思议的表现!你对作战报告的内容有什么要求吗?”

  浮士德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注视着西方,道:“下半夜法军一定会再发动进攻。”

  隆美尔握住浮士德的手,说:“是的,法国人不会善罢甘休。先生们!请保持好部队纪律,大家还要准备支援十六步兵团。”

  前线法军炮击造成的烟尘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去,战壕前的圣沙蒙坦克正在燃着火焰、冒起股股浓烟,一排排法军士兵的尸体上血腥味也未散去。

  浮士德在壕沟里闲庭信步,他扶起自己的自行车,只耸耸肩:“我们依然会打倒法国人。”

  小胡子还没有从一系列超乎现实的奇幻场面里清醒过来,他现在看着浮士德,满眼都是崇拜,那种热情洋溢的敬意,几乎就要像水一样流出来。

  阿道夫紧紧拉住浮士德的衣袖,身体紧绷,止不住的颤抖:“英雄、英雄……先生,您就是我的英雄!浮士德先生,您会记住我的名字吗?我!十六步兵团团部连的通信兵,阿道夫·希特勒,在慕尼黑参军,来自林茨!”

  浮士德轻轻拍了拍小胡子的钢盔,笑吟吟说:“慕尼黑,我也来自慕尼黑,一样,我也是在慕尼黑参军,我们的家乡也很近。”

  浮士德的善意回应,更让小胡子感到一阵欣喜若狂的兴奋,小胡子真正感到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偶像和人生目标。

  这两年来,因为德军士气的每况愈下,像阿道夫这样对战争始终保持狂热情绪的士兵,已经越来越少。

  很多士兵都开始产生厌战情绪,大家在战壕里,在军营里,时常抱怨德国的战争政策,还对大战前景充满悲观情绪,不时对此进行调侃。

  每当这种时候,小胡子一定就会火冒三丈,他会痛骂所有不相信德国能赢下战争的人,谁敢反驳,就还可能吃到小胡子的一顿老拳,结果就是搞得人际关系特别糟糕。

  在巴伐利亚十六步兵团里,人们都对阿道夫敬而远之,小胡子自己也越来越感到抑郁沉闷,压抑的情感没有抒发之处,就只能痛苦的折磨自己。

  浮士德的英雄事迹,总算把小胡子从政治性抑郁里解救了出来,阿道夫现在只觉得豁然开朗,心情轻松又愉快,战争爆发以来,两年多的时间,再没有一天能比此刻更加高兴。

  今天最高兴啦!

  战壕中的其他士兵,也都从震惊中慢慢缓过劲儿来。

  他们也都一下簇拥到了浮士德的身周,亲切的问话和热情的态度,差点儿没把浮士德淹没。

  德国人确实对勇敢的军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拜,哪怕是在反战情绪席卷全军的1916年冬天,当大家亲眼目睹了一名像浮士德这般骁悍的战士以后,每人脸上、眼里,都已禁不住浮出憧憬敬重之色。

  “先生,请让我们知道英雄的名字!”

  “阁下,您拿过什么级别的勋章、奖章?真想看一看,长长见识。”

  “请留在第七连吧!”

  步兵们把浮士德团团围住,那架势,好像是完全不打算放他回去复命一样,最后还是隆美尔和阿道夫拉开了人群。

  隆美尔严肃道:“战斗还没结束,诸位,我们还要救援十六步兵团。”

  浮士德微笑着面向众人,行了一个普鲁士军礼,说:“重新认识一下,我是第七连通信兵,维特·浮士德豁免兵。”

  豁免兵也是德语用词,一般入伍一年后就能成为这个级别,在大战期间更是往往入伍两三个月就能升为豁免兵,其实就相当于是上等列兵的意思。

  比如小胡子,很多书籍都把小胡子叫做“巴伐利亚下士”,这其实是错误的。

  严格来讲,德军的军衔并不是直接按照下士、中士、上士这样的名称来划分士官,而是依照普鲁士军队的传统,把士官划分为无剑穗士官和佩剑穗士官两级,因为过去必须具备一定资历的军士才有资格佩剑,后来演变为在礼服肩膀上佩戴剑穗。

  德军军衔跟英美式军衔对标的话,英美的下士就对标德军无剑穗士官中的下级向导,英美的中士、上士则对标德军佩剑穗士官中的中级向导和上级向导。

  不过这归根结底还是翻译问题,若非需要特别备注说明的地方,这些军衔就会互相通用。

  浮士德和阿道夫,都是豁免兵军衔,相当于上等列兵,并非士官,只不过一战德军伤亡严重的时候,经常以豁免兵作为代理下士。

  浮士德告诉隆美尔:“连长,请不要在报告里把我写得过于夸张。”

  隆美尔凝视着浮士德,一般士兵都希望长官能在报告里多美誉自己才好,可既然浮士德自己有这种要求,隆美尔还是立刻向他保证:“我会一切如实禀报,不会写些什么夸张的内容。”

  接下来,德军先在战壕中清理尸体,法军的炮击和流弹还是给第七连造成了一些损失,一共阵亡了三名士兵,伤亡数是十几人。

  法军的伤亡,则为德军损失的几十倍。

  坦克的残骸,还留在战壕外的原野上,燃烧着未烬的火焰,冒着黑色的浓烟,静静见证着这场不可思议的战斗。

  下半夜法军可能还要继续进攻,即便法军不再接着打第七连的防线,肯定也会继续进攻小胡子他们十六团的阵地。

  隆美尔已经调集了一个排的士兵,威廉一世近卫步兵团本来就是德军的王牌部队,第七连更是整个近卫步兵团的精锐所在,此时受到浮士德这番战斗的鼓舞,全连士气大振,官兵们全都意气风发,准备出击。

  隆美尔也带上了一支毛瑟步枪,他又询问浮士德:“我要亲自带一个排去支援十六团,你可以留下来休息,也可以跟我们一起去。”

  阿道夫也满怀期待的看着浮士德。

  浮士德不假思索:“去,为什么不去?哪里的战斗最激烈,我就到哪里去。”

  隆美尔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一个斯巴达人,只问敌人在哪里!”

  小胡子也朝着浮士德伸直手臂,行了一个罗马礼来表示敬意,紧接着,第七连的其余官兵,也都纷纷向浮士德致敬。

  “万岁,浮士德!Heil,浮士德!……”

  浮士德见状,他握住右手拳头,高高举了起来,说:“德意志万岁!胜利万岁!让我们去赶走那些该死的法国人吧!”

第六章 尘埃落定

  浮士德鼓舞起了德军士气,第七连的老兵们人人豪情万丈,就等着跟随“雅利安超人”去踹烂法国人的屁股。

  唯独隆美尔还是十分冷静,。

  “法军对近卫第七连的攻势已经失败,可对巴伐利亚十六步兵团防御阵地的进攻,还比较顺利。”

  按照浮士德自己的观察,他猜测法军夜袭的总兵力,肯定不少于一个团,敌人的数量可能多至三四千人。

  隆美尔根据小胡子的报告,也做出相同判断:“法军可能动用了一个加强团,我们的人数比他们少得多。”

  隆美尔在雪地上画出方块和三角,作为德军和法军的标记,道:

  “法军的一个团包括三个营在内,兵力最少三千人,这次夜袭中一定还加强了额外的技术兵种,宽泛估计,法军人数极可能不少于四千人。”

  “我们在C1段阵地,我们的近卫第七连有三百人,巴伐利亚十六步兵团的C3段阵地,有多少人?一个团部连,一个得到额外补充的主力连……”

  小胡子补充说:“十六步兵团在德福依树林,就是C3段堑壕,除了团部连和第一连以外,还有一个额外的通信排,也在参加战斗。”

  浮士德说:“那十六步兵团在这里也只有七百人,顶多八百人。”

  阿道夫说:“我们一共有七百六十四名士兵,所有人都能战斗。”

  德国在1916年冬天已经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去年的凡尔登战役失败以后,欧洲大陆上的风向便完全改变。

  继意大利参加协约国成为德国的敌人以后,希腊、罗马尼亚也分别加入协约国阵营,对德宣战。

  俄国人也不失时机,发起规模浩大的“布鲁西洛夫突击”,使东线局势严重恶化。

  德军的处境就好像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堵,为了挽救巴尔干战场和东线战场的局面,总参谋部只能从西线抽调大量兵力前去其他战场增援,结果又导致西线也陷入被动。

  隆美尔原本考虑到近卫第七连还要防守自己的C1段阵地,只能抽调一个排前去支援十六步兵团。

  现在大家分析法军兵力以后,显然一个排援军根本不够,隆美尔咬咬牙,只能改变策略,仅一个排留守原地,第七连其余部队倾巢出动,全去支援德福依树林的十六步兵团。

  法国人的大炮还在猛烈轰炸十六步兵团所在的德福依树林,每过半分钟,就有一批一百五十毫米榴弹落下爆炸,大地在摇晃,天空仿佛成了一锅沸腾的开水。

  德军各排,现在都集中了起来,战士们如石像般肃立,一动不动,手中紧握枪支,偶尔,趁着照明弹的亮光,就能看见钢盔挨着钢盔,刺刀挨着刺刀的画面。

  隆美尔吸了一口雪中冷冽的空气,告诉大家:“德意志之剑,坚不可摧,我们要有信心,法国人的准备没有那么充分,只要一次短促突击足够有力,我们就能迫使法军暂停进攻,这和人数没有关系。”

  这和人数没有关系。

  浮士德也认可这一论断,法军已经蒙受不小的损失,只要再遭受相同伤亡,法军指挥官就是再蠢,也该暂停进攻,好好检查一下,看自己是踢到了德军的哪块铁板。

  阿道夫也大喊一声:“我们可能被击倒,但我们不可被战胜!”

  小胡子的演讲术还没成熟,这话反而让德军稍稍有些气馁。

  总之,浮士德站到了头一排,第七连还是很快展开行动,几百名士兵在夜色和风雪掩护之下,整齐划一的跳出堑壕,朝着德福依树林方向跑去。

  隆美尔提前命令所有人散开队形,冲锋队形已经一定要足够松散,顶多保留四五人的小队为一个作战单位。

  “散开、散开,再散开些!别像索姆河的英国人那样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