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意志不求生 第36章

作者:宇文

  考茨基。

  卡尔·考茨基,社民党的中派大佬,也是艾伯特、诺斯克这伙社民党主流派以外,社民党内部最大一个派系的领袖,他的影响力在这时候,比李卜克内西和卢森堡两位左派领袖还更大。

  考茨基给浮士德送信,倒不是像艾伯特那样,想单纯拉拢一个名声大噪的战争英雄给他站台。

  而是佐尔格从中穿针引线,佐尔格没有像考茨基这些社民党的中派领袖直接透露国社党的秘密,可看考茨基在信里所表达的意思,考茨基应该是把浮士德当成了接近社民党左派的人。

  浮士德把信纸捏在手心,考茨基也会出席路易丝公主的生日宴会,这是一个见面谈一谈的好机会。

  社民党的中派,在政治立场上,相对于艾伯特的主流右派,更接近于李卜克内西和卢森堡的左派。

  比如说考茨基,他这段时间来在国会里不断活动,主要的一个目标,就是希望能够说服帝国释放李卜克内西、卢森堡两人。

  考茨基所用的理由,则是说,帝国释放两大政治犯,可以更好体现出帝国各阶级人民的团结,避免协约国从政治角度分化帝国,也避免德国像俄罗斯那样,爆发革命。

  目前,考茨基为了争取释放李卜克内西和卢森堡,已经得到国会近两百名议员的签名支持,他信里的意思,其实也是希望浮士德同样能参加署名,好给当局施加更大的压力。

  1914年开战之初的战争预算案,就让社民党分裂为了左、中、右三派。

  左派的李卜克内西和卢森堡,太过激进,已经被关入监狱,只剩下少数人还在秘密活动,但随着德国的困难越来越大,其实已有越来越多的德国人开始怀念起社民党左派的先见之明。

  右派,就是艾伯特这伙人,他们是社民党主流,掌握大权,还和德国内部一些鸽派的诸侯贵族合作,就等着时机成熟,建立一个社民党政府。

  中派呢,也就是考茨基这些人,他们也和左派一样反对战争预算案,可是没法像左派那样宁可入狱也要抗争到底,而是很快就选择了妥协。

  考茨基在立场上,他也反对战争,但并不敢直接反对帝国当局,考茨基认为现在正面对抗帝国政府,毫无胜算,只会白白浪费革命力量,所以不如保留有用之身,还能利用议员身份,保护一下监狱里的左派激进革命党。

  只是,看考茨基信里的意思,社民党中派的忍耐也快到达极限,他们对帝国战争政策的种种不满,渐渐也有爆发之势。

  四十年前,德国各派工人党,在哥达大会上选择合并为德国社民党,四十年过去,这一合并已被证明是个重大的历史错误。

  五花八门,拥有着不同利益取向的工人党们,全都被整合进同一个社民党,结果反而使这个社民党在重大的革命问题上失能,变成一个纯粹只能搞改良主义活动的官僚党。

第八十六章 超帝国主义

  夏洛滕堡宫的水晶吊灯,熠熠生辉,照顾浮士德生活起居的小女佣菈菈,也被召集入宫,所有皇家仆从都在夏洛滕堡宫中,准备着维多利亚·路易丝公主的生日宴会。

  菈菈仰头望着穹顶壁画上路易丝公主的骑马画像,她把脸凑近银器,呼吸在冰冷的金属表面凝成白雾,厨房里的厨师们,正在议论,说为了准备这场宴会,从蒂罗尔运来的冰砖,压垮了三匹军马的腿。

  “我去地窖搬冰桶。”

  小女佣主动扛起比自己还高的棉麻布袋,布袋边缘的粗线在肩膀勒出红痕,德国还是君主制下的贵族社会,皇宫中的佣人分为两种,一种就是贵族出身的侍女,只负责礼仪工作,另外一种就是像菈菈这样干粗活的仆从。

  通往地窖的螺旋楼梯,两边墙壁上,挂满普鲁士和德国历代君主、皇亲和公主的画像,她们的裙摆层层叠叠,腰间的钻石腰带,不知道能为前线的士兵购买多少救命的给养。

  菈菈把冰桶抱到宴会厅的时候,另外许多侍从,已经把一盏盏巨大的水晶灯擦拭干净,现在在用绳索吊到穹顶,更多女佣,则忙着擦拭拼花地板。

  甜点师们正在料理蛋糕,菈菈看见银盘里堆成小山的杏仁糖人偶,造型全是穿着德意志诸侯各邦服饰的士兵。

  厨师用镊子调整糖人军帽上的羽毛,每个糖人对应帝国的一支部队,然后再用金箔勾勒几位元帅糖人的勋章。

  “我能帮忙给糖人粘军徽吗?”

  菈菈忽然开口:“我认得所有这些勋章的样式,浮士德少校的书房里挂着这枚蓝马克斯勋章,还有一枚铁十字……”

  “菈菈,你去把玫瑰花瓣分拣干净。”一位年长的宫廷侍女举起花茎,很不客气道,“你看这朵,要把花茎上的刺修得整整齐齐。”

  菈菈张了张嘴,最终只是低头继续剪花,她把修建到整齐划一的玫瑰,一一插入花瓶,就连花瓣朝外德军角度,都必须统一,然后就是餐桌上的金银餐具,也是相同,一寸的位置都不能有错。

  忙了一整天过后,暮色降临前,菈菈终于获准看一眼布置完毕的宴会厅,水晶电灯全部点亮,烛火映得穹顶壁画上的胜利女神仿佛在流动,银制餐具在长桌上连成星河,宴会厅里也放起了贝多芬的《第十四钢琴奏鸣曲》。

  “今晚公主殿下会在这里切开蛋糕。”那位年长的宫廷女侍眯起眼睛,“菈菈,你的围裙上怎么有污垢?还不快去换件干净的。不能让陛下的宾客们看到这些。”

  “我这就去换,夫人。”

  菈菈捧着脏围裙起身,经过侧门时忽然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是几位穿着大礼服的军人,受邀参与宴会的浮士德也在其中,菈菈很想和浮士德打个招呼,可她马上明白,这个场合并不适合她讲话。

  小女仆贴着墙壁慢慢挪动,生怕蹭到走廊里的丝绒帷幔,她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出现在宴会名单上——但这没关系,当《万岁,胜利者的桂冠》国歌响起时,哪怕是菈菈,也会沐浴帝国的荣光,所有的劳累都会化作胸腔里的热望,但愿德意志帝国长盛不衰。

  菈菈摸了摸围裙口袋,那里藏着她刚刚捡起的一枚糖人徽章,一片蓝马克斯勋章,她把它贴在胸前,就好像离浮士德那样的英雄,还有离那个在烛光中旋转的、属于德国的梦更近一点。

  回廊的另外一侧,浮士德也走进了夏洛腾堡宫,他佩戴着一枚铁十字勋章和一枚蓝马克斯勋章,一登场便被人群簇拥起来,官方通讯社的记者手里,照相机的镁光灯闪个不停。

  人人都知道,浮士德即将被授予贵族身份,据说皇帝陛下还有意为浮士德谈一门王室婚姻,这年轻人才多少岁?

  如果放在战前的年代,也就是一名贫民出身的大学生,现在却骤然成为德意志帝国的新贵。

  夏洛腾堡宫的宾客里,也不乏资产阶级出身的“新钱”,他们一般也没有贵族身份,或者充其量有一个无爵位的贵族头衔,允许让他们名字中加入冯字。

  即便是贵如俾斯麦宰相的银行家布莱希罗德,打理着帝国最大的私人银行,富可敌国,也不过拥有一个男爵头衔,即使在最受宠的时代,大银行家布莱希罗德也仅仅能从俾斯麦家后门进入,权贵们在金钱上求助于“新钱”,却不会真正尊重“新钱”。

  军人就不一样了。

  德国的军人,社会地位最高,比如说布莱希罗德男爵著名的奢华宴会上,即使名流云集,也从不出现德军军官的身影,因为他们才是德国社会“精英中的精英”。

  浮士德也是新贵,可他又是前途无限的军队精英,四面八方,就是老牌贵族的口中,也全是各种各样的恭维话。

  龙德施泰特中校帮浮士德挡下不少邀请,显贵们一个个都在讨论着战胜以后的安排,大家好像还觉得德国必胜无疑,一会有人说应该向法国索要五百亿法郎的赔款,一会又有人说,应该把整个比利时都兼并入德国。

  还有些人,就在那里兴致勃勃谈论着如何重新瓜分东欧,一会讲到波兰王国该由谁做国王,一会又幻想,白俄罗斯和乌克兰应当如何划分,还有人的思绪跟话头,直接跑到了遥远彼方的高加索地区,说是应该在高加索地区建立一个德国的卫星国,确保德国未来工业发展的石油来源。

  威廉二世陛下的宫廷显贵们,似乎完全没意识到美国对德宣战的毁灭性影响,在这些狂妄自大的愚氓之中,只有一位穿着立领衬衫的国会议员挥斥方遒,言语中表现出了格外的理性和冷静。

  这人白花花的头发秃掉一半,藏青色的礼服上别着一枚德国社民党的党徽。

  “这位是……”

  “考茨基先生。”

  龙德施泰特给浮士德介绍了议员的身份,这人就是和浮士德已经约好见面的社民党中派领袖卡尔·考茨基,人称“马克思主义教皇”,在列宁赢得十月革命的胜利以前,考茨基就是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排名第一的理论权威。

  考茨基的态度端正又和蔼,他跟冷酷的诺斯克、摸不透的艾伯特主席,都不一样,看得出来,是个很真诚的人。

  考茨基彬彬有礼:“这还是我们第一次会面,浮士德少校,可在报纸上,在书信里,我早已仰慕您许久,就我所知,您是我们党中最杰出的战士之一,而且,您的身世背景,也惹人同情,德国应该给予像少校您这类正派人士应得的回报。”

  浮士德在夏洛腾堡宫里也没有几个熟人,能和考茨基攀谈一二,便可以避免与其他宫廷显贵们无聊的寒暄,浮士德巴不得有人带他脱离苦海。

  “考茨基先生,我们在前线也曾听闻过您关于和平的呼唤,不割地、不赔款的和平,其实也只有后方的显贵们,依然执着割地赔款,前线将士,只想尽快促成和平。”

  浮士德淡淡道:“大部分德军官兵,其实都能接受交战双方都不割地的和平,只要德国无需赔款、无需割让土地,前线军队就能接受这种条件下的停战。”

  社民党左派的李卜克内西、卢森堡,还有社民党中派的考茨基,他们都反对战争,只不过李、卢二人是激进主张要以革命推翻帝国来结束战争,考茨基则是主张,各交战国应该通过谈判,达成一种所有大国均无需割地赔款的停战和平。

  考茨基的这种和平主张,相对李、卢的激进观念,当然更容易为德国大众所接受,也能被德国政府一定程度上有所容忍,所以最近几个月以来,特别是在美国宣战以后,考茨基“不割地的和平”,一下子便流行起来,他个人的声望也因此与日俱增。

  考茨基的和平政策,是基于他对资本主义未来发展做出的一个重大判断,也就是列宁和卢森堡都强烈批判过的“超帝国主义”理论。

  列宁曾就资本主义的发展,做出过一个影响力巨大的判断,那就是说,资本主义发展的最高阶段,就是帝国主义,也就是垄断资本主义在一个强国之内完成资本的垄断,然后就形成帝国主义,这些垄断了本国的帝国主义为了争夺市场,就将发起你死我活的战争,其结果就是要么毁灭世界,要么毁灭帝国主义自身。

  这回爆发的世界大战,便有力证明了列宁的理论。

  列宁认为,帝国主义已经是资本主义发展的最后阶段了,接下来帝国主义秩序就会因为世界大战发生总崩溃,进入到社会主义全面接手世界的阶段。

  考茨基却有所不同,他认为资本主义发展的最高阶段,还不是帝国主义,而是在帝国主义之上,另外存在一个更高的发展阶段,即超帝国主义。

  所以资本主义的发展,并没有到达它促进生产力发展的极限,资本主义的体系,依然还存在进步的空间,这一进步的最终结果,就是形成超帝国主义的全球化资本体系。

  

第八十七章 独立新党

  “英国保护关税运动的衰退,美国关税的降低,裁减军备的意图,战前最后几年,法国和我国之间,资本输出迅速衰减,最后还有不同的金融资本集团日益发展的国际融合……”

  考茨基和浮士德在夏洛滕堡宫的宴会厅里,找到了一张单独的餐桌,两人坐下,考茨基就在给浮士德介绍着他提出来的“超帝国主义”理论。

  “这些变化,使我意识到,现在的帝国主义政策能否被新的、超帝国主义的政策取代,这一政策将用国际上联合起来的金融资本对世界的共同剥削,代替各国金融资本的互相斗争。”

  浮士德一边听着,一边微微点头,他大致明白了考茨基的意思。

  考茨基认为,战争的结果可能促使“最后用帝国主义的神圣同盟代替帝国主义”,即在国际范围内把帝国主义国家组织起来,彼此达成协议,形成一个世界范围内的国际垄断组织,用和平剥削世界来代替帝国主义之间的掠夺战争。

  浮士德问道:“考茨基先生,您是认为,关税的降低、各个金融集团国际联盟的日益加强等情况,有可能使超帝国主义的嫩芽茁壮起来吗?”

  考茨基说:“工业大国的联合,将会导致在资本主义范围内出现一个裁减装备和持久和平的新时代。”

  浮士德忍不住晒笑道:“持久和平?!您的预测在未来,也许有可能实现,可看看现在,三年来的世界大战,战场上已经死了上千万人,这时候谈持久和平,就显得十分可笑,因为各民族之间因为这场大战结下的血仇,不会轻易消失。”

  浮士德当然非常清楚,别说一战结束,就是历史上二战结束以后,也并没有出现考茨基描述的这样一个超帝国主义,军备竞赛也没有结束,反而加剧了,因为一个更大的,考茨基构建超帝国主义理论时没有预见到的东西出现了,就是他熟悉的俄国老同志发动的革命成果——苏联。

  苏联不但打赢了二战,而且组成了苏东阵营,和美国主导的北约阵营展开了长达近半个世纪的军备竞赛,世界既没有像考茨基预测的那样,完全被帝国主义同盟控制,也没有像列宁预测的那样,全世界无产阶级联合起来建立全球性的社会主义国家,而是各一半,形成两大阵营对抗的格局,最终以社会主义阵营的崩溃而告终。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超帝国主义并没有正确预测世界大战之后的国际格局。但苏联解体后,一超多强格局里,美国主导的20世纪90年代至21世纪初的国际秩序,又在一定程度上符合考茨基的超帝国主义预测。

  考茨基的预测,有些道理,可他基于“超帝国主义”而在现实里倒向改良主义路线,就让考茨基不免成为国际共运的负面因素。

  这不奇怪,因为考茨基相信基于“超帝国主义”理论,资本主义体系尚有生命力没有代谢完全,这时候发动革命与资本主义做总决战,就一定会以失败告终。

  所以为保障无产阶级的力量,考茨基便反对武装革命,认为现阶段,无产阶级还是应该在资本主义体系下通过改良运动来获得一些眼前的利益。

  就从理论层面上来讲,卢森堡就对考茨基的“超帝国主义”一说做过辩驳。

  也就是在卢森堡坐牢的这两年,卢森堡在《斯巴达克书信》上写过一篇文章,论述此事,浮士德也曾读到过这一篇内容。

  “考茨基先生,我记得我在《斯巴达克书信》上看到过,卢森堡女士认为,未来确实可能朝向一个包罗一切的企业和一切国家的世界托拉斯发展,但是,在各国金融资本实行超帝国主义联合之前,帝国主义就会因为争夺市场的互相大战而崩溃,超帝国主义可能永远到来不了。”

  列宁和卢森堡都坚信,帝国主义会在到达“超帝国主义”阶段以前就自我毁灭,这判断也不能说错,只是列宁和卢森堡都不知道未来会出现核武器这种发明,大大减少了帝国主义国家之间爆发直接战争的风险。

  可考茨基的语言,就比卢森堡更准确吗?

  那也谈不上,因为很明显,在浮士德的记忆里,美国在21世纪初建立的超帝国主义霸权,也并不稳固,与其说那是超帝国主义,其实依旧是更接近于一个帝国主义联盟反对另一个帝国主义联盟的争霸,只是美国这边这个帝国主义联盟的实力,一段时期内要强大得多,可总体并没强大到压倒一切的程度。

  考茨基向浮士德兜售这一套“超帝国主义”理论,主要目的,无非就还是要拉拢浮士德,让浮士德这个战争英雄,为考茨基“不割地的和平”站台。

  考茨基是认为,只要协约国、同盟国列强之间实现“不割地的和平”,停战以后,就可以通过让英法德俄奥诸列强实行超帝国主义协调,在全球化的基础上互相妥协,分配资本和市场,就能带来一个世纪的繁荣与和平。

  为此,无产阶级要做的事情,便不是革命,而是要通过反战的和平示威运动,给本国政府施压,迫使诸列强都支持超帝国主义协调——或曰全球化。

  这段时间,通过佐尔格的渠道,考茨基是隐约知道浮士德在进行一些“反体制”的地下活动,只是具体浮士德这群人激进哪一种地步,考茨基就不是很清楚了。

  他也不关心这问题,考茨基关心的就只是他的和平主张。

  考茨基又告诉浮士德:“少校,您的身份很特别,如果由您站出来,跟我们一同宣传不割地的和平,一定能起到更好的效果。”

  浮士德眨了眨眼睛,问:“你们,考茨基先生,你们是指哪些人呢?实不相瞒,不久前我才拜访了艾伯特主席的官邸,社民党的主席,艾伯特先生,他的观点可跟您不一样。”

  考茨基将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说:“是,少校,您说得很对,我与艾伯特从来都不是一路人。我所指的我们,并不包括社民党的主流派,只包括了社民党中派党团的一百多位国会议员。”

  话说到这里,考茨基露出了特别自信的神情:“我再透露一个消息给您吧,少校,一周以后,社民党中支持不割地和平的代表,将聚集哥达,我们将召开第二次哥达会议,我很有把握,我会率领社民党中真正的良心分子出走,创建一个新党。”

  四十年前,德国各派工人党就是在哥达召开合并会议,共同组成了今天的德国社民党。

  同样也是在哥达,这一回考茨基却要带领社民党的中左派出走。

  如果考茨基真能够办成此事,他创建的新党,就有可能成为国会第二大党。

  考茨基信心满满,本来他就学究气十足,现在更让浮士德觉得他像极那种清流文人:“浮士德少校,我们已有十足把握,独立建党以后,新党的名字,我都已经和哈泽先生谈好,党的名字就叫独立党。”

  考茨基也向浮士德递出了橄榄枝:“独立党成立以后,我们也想邀请您,浮士德少校,希望您到时候能够考虑离开社民党,加入独立党。”

  浮士德对考茨基今天的邀请,不置可否:“独立党……独立党也囊括了李卜克内西先生和卢森堡女士吗?”

  考茨基在这个问题上,没有瞒着浮士德,直言不讳说:“前不久,我设法到监狱探望了罗莎她们,跟她们两人好好谈了一次,很可惜,罗莎拒绝加入独立党,但罗莎她们的追随者里,还是有很多人对独立党感兴趣,而且,即便罗莎不愿意加入独立党,独立党成立以后,我也会竭尽新党的全党力量,向帝国政府施加压力,让他们尽快释放罗莎。”

  浮士德不相信,光靠独立党的非暴力施压,就能让威廉二世释放罗莎·卢森堡,独立党与德国真正拥有强大实力的诸侯贵族、容克门阀,都没有联系,自己又没有掌握可靠的武装力量,那其实就还不如社民党。

  艾伯特的社民党,可是一直在跟巴登亲王这些鸽派贵族勾兑,“剃刀”诺斯克还掌握着很多工人纠察队和黑帮打手一类准军事组织。

  未来一旦德国局势崩解,乱局之中,有人脉关系,又有武装潜力的社民党,赢面肯定要比考茨基这个清流文人俱乐部的独立党大得多。

  浮士德还是好心提醒了考茨基一句:“考茨基先生,谁也不知道未来的局势会如何变化。可我总觉得,光在国会中掌握多少议席,并不能决定独立党未来的力量,真正的力量,还是需要独立党根植基层,如果独立党能深入掌握工长组织,或者是在基层的士兵里建立影响力,我才会考虑加入独立党。”

  德国的工会,也分为左右两派,右派工会势大,会员数量最多,主要也是被艾伯特这伙社民党主流派控制。

  左派的工会,就是工长组织,这是一个以五金工人为主,会员规模小很多的工会,但是工长组织在立场上更亲近社民党的中左派。

  比如之前李卜克内西和卢森堡被捕入狱时,所有人都缄默其口,便是工长组织大胆站出来示威罢工,要求当局释放李、卢两人。

  在浮士德看来,考茨基的独立党要是真想有所作为,最起码也得好好掌控住左派工会,未来好歹能有一些可靠的武装实力。

  否则,没有武装的党派,你掌握再多国会议席,1918年以后,你也没资格上桌。

第八十八章 哈布斯堡大下巴

  艾伯特体制的成功,给社民党中非主流的中左派,着实留下很深阴影。

  今天坐在浮士德面前的考茨基,还有过去写过不少文章批评列宁的罗莎·卢森堡,他们都很厌恶“艾伯特体制”,厌恶自上而下通过一环环科层官僚产生极高效率的组织。

  所以俄国的列宁,能很轻易接受把俄国的革命党,建设成一个组织上高度严密的体系。

  德国的考茨基和卢森堡,就很难接受这点,因为他们是真见过这种党——艾伯特体制下的德国社民党,便是列宁式政党的前身,考茨基和卢森堡都亲眼目睹过艾伯特体制最终走向的结局。

  1914年的战争预算草案,考茨基原则上反对,行动上被迫支持,李卜克内西和卢森堡则是原则和行动都强烈反对,然而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