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意志不求生 第78章

　　劳动共同体会议要讨论的几个问题，就是李卜克内西代表各大工会提出来的要求——

　　实行八小时工作制，但不减少工资；

　　通过集体协议制定工作条件标准；

　　承认工厂内的革命工会代表，解散黄色工会；

　　在雇员多于五十人的企业里选举委员会以监督集体协议的实施情况；

　　设立各级仲裁委员会，仲裁委员会中工会代表和雇主代表的人数必须对等……

　　显然，这些条件非常苛刻，李卜克内西提出来的，其实没觉得各大企业会接受，他就是准备用这些条件向艾伯特逼宫，艾伯特要么全盘接受这些条件，因而和资产阶级决裂，要么就得在工人群众面前暴露出社民党维护资本利益的丑恶嘴脸。

　　斯巴达克同盟的代表，全都老神在在，看来大家都心知肚明企业代表不可能接受这些条件。

　　然而浮士德看台上艾伯特的神情，依然神清气闲，完全没有被将军的样子，瞬间就明白过来：看来，这场劳动共同体会议，不是斯巴达克同盟向社民党逼宫，而是完全反了过来。

　　果然，西门子马上作为工业界代表，站起来发言道：“诸位先生们，本人不了解政治，我实在搞不懂那些社会主义、无政府主义的名词，可是我明白，工人们之所以参与革命，不是因为他们秉性好乱，而是因为柏林的工友都被战争逼到了一无所有的地步。”

　　“长期以来，我们的工业家朋友们，却完全忽略了工人大众糟糕的生活处境！”

　　西门子说着，还摘下眼镜，他红着眼眶，用手帕擦了两滴眼泪：“如果工业界再不有所作为，企业家就不应该责怪工人阶级的怒火，你不给人家活路，人家能够给你一条活路吗？”

　　西门子拍了拍桌子，说：“我本人，谨代表西门子股份公司，宣布接受劳动共同体会议提出来的一切条件。今日之德国，因为四年战争，我们的整个国民经济几乎已经到了崩溃边缘，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活都要活不下去了，老实说，这是我们企业家对不起人民啊。”

　　“今天德国的当务之急，就是团结！团结！团结！德国人民，所有阶层，都要团结起来，先维护好德国工业体系的运转，所有人才能活下去，我提议德国所有规模以上的企业，都要立刻执行劳动共同体协议，不允许存在任何例外！”

第一百八十章 剥削有功

　　西门子为首的一众董事长、总经理们，当即宣布接受李卜克内西提出的所有要求，如此突然袭击，实在让斯巴达克同盟措手不及。

　　西门子站起来说：“柏林的工商业，将近有二十万家，光是搞生产的大工业企业，就有上万家之多，涉及到好几十万工人的生计，其余大大小小的小型工厂，还有好几万家，社会上很多的必需品，吃的、穿的、用的……都靠他们供给。”

　　“革命以后，柏林市面恐慌，很多资本家担心革命政府会没收工厂，所以都很消极，许多人准备收场，关门不干了，这几天来，市面上变卖工厂的资本家，就我本人熟悉的便有好几百人。”

　　“就像艾伯特总统说的那样，革命政府应该区分清楚金融资本和工业资本的差别。金融资本才是德国资本主义中一贯剥削人民的首害，而工业资本，因为以实体资产为主，既不能离开德国，为了维持生产，又必须雇佣大量工人，为无产阶级提供大量的工作岗位，所以工业资本是革命的资本，绝不能和金融资本一概论之。”

　　浮士德坐在台下，听得都有些想笑了起来，西门子的这套理论，跟艾伯特的社民主义并不接近，其实倒更接近于施特拉塞兄弟的民族社会主义理论。

　　浮士德把眼神撇向施特拉塞兄弟，果然，大施特拉塞、小施特拉塞，还有与施特拉塞兄弟关系亲密的斯巴达克同盟汉堡工会派系成员，一个个都挺起腰板，眼睛放光，十分自信的模样。

　　西门子的这番话，很快就激起了李卜克内西的怒火，李卜克内西对这班垄断资本家的颠倒黑白，简直目瞪口呆：

　　“照西门子先生这么说，只要区分金融资本和工业资本，那么工业资本家的剥削便不是罪过，而且简直是有功吗？”

　　一众斯巴达克同盟的代表，除了施特拉塞兄弟等汉堡工会派系的人以外，其余党员全都跟着李卜克内西愤愤不平的喧哗鼓噪了起来。

　　很多人不满的叫骂起来：“剥削有功？剥削有功！荒诞，滑稽！根本没有道理！”

　　艾伯特的首席鹰犬“剃刀”诺斯克，猛拍桌子，横眉冷对：“谁要破坏会议秩序，我的警卫就要把谁驱逐出会场，李卜克内西先生，请您管好斯巴达克同盟的党员。”

　　艾伯特双手交叉，坐在主席台上，缓缓说道：“革命以后临时政府的首要工作，就是恢复德国的工业生产，否则这个冬天，六千万德国人会不知道饿死多少人。为了保证德国的工业体系不出现太大动荡，我想，对德意志的进步民族资本家，确实不好太过打击，既然西门子先生已经愿意接受斯巴达克同盟提出的所有条件，人家已经做出让步，我们还要喊打喊杀，那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吗！”

　　西门子微微一笑：“鄙人感谢总统阁下的关怀，其实，近几天时间，德国的工业体系确实面临很大威胁。在柏林许多工厂，都出现了工人胡乱破坏机器、哄抢工业品的现象，开始是搬取公物，后来发展到抢私人的财物，还鼓动城市贫民去拿，如此乱抢的现象，愈演愈烈，如果放任不管，是要出大事的。”

　　艾伯特和西门子一唱一和，艾伯特接着批评左翼联合，说：

　　“在城市破坏大工业，这是一种典型的小农习气，是卢德运动，其性质是反动的、落后的、倒退的，必须坚决反对。”

　　在西门子身后，其余大资产阶级代表们，这时候也纷纷开始起身发言。

　　施蒂内斯说，柏林保卫战中，他的工厂为临时政府紧急提供了急需的水泥、钢管，可是战后，政府不仅没有清账付款，就连革命中因为工人哄抢造成的损失，也不赔偿。

　　弗格勒和胡根贝格等人，也站出来发言说：“革命后，一些工人、店员误解了斯巴达克同盟的宣传，他们以为政府允许他们分厂、分店，进行清算斗争，结果好些人进工厂哄抢，严重破坏了德国大工业的正常运转，这完全是土匪作风嘛。”

　　这些大资产阶级代表的发言，真是气坏了李卜克内西，斯巴达克同盟的其他很多党员，也都纷纷质疑大资代表们所说的“损失”，到底有几成是真的，还是有几成是虚构的。

　　可浮士德很清楚，如果双方的争论，最后是落脚到辩论损失的具体数额，那就代表斯巴达克同盟在“维持旧生产秩序”的问题上，已经默认了垄断资产阶级代表们的立场。

　　因为诺斯克和他的警卫们，不许斯巴达克同盟代表大声喧哗，只能由李卜克内西单独发言。

　　李卜克内西摇着头说：“世界大战已经证明，如果继续维持旧的资本主义秩序，在无尽的剥削之中，不管是资产阶级还是无产阶级，都会一齐走向毁灭，所以我们必须找出新办法来，绝不能沿用老一套的旧办法。”

　　西门子很是沉稳道：“我有一个儿子，是独立党党员，还有一个女儿最近参加了斯巴达克同盟，我怎么会搞剥削呢？我不想当资本家，我只想做到工业强国，用科学技术和工业发展改变德国人民贫困的生活。我的西门子公司从我哥哥那时候起，开了几十年，公司的工作待遇、劳资标准，一直是领先全世界的。”

　　德国商界的另外一位工业巨头，克虏伯的监事会董事长胡勒贝格，也发言说：“对，而且我们已经全盘接受了李卜克内西先生提出来的条件，你要八小时工作制，我们就给八小时工作制，你要求承认革命工会、解散我们自己的工会，我们也接受，就是监督委员会、劳动仲裁委员会这些事情，我们也一概接受，都按斯巴达克同盟说的来办。”

　　在劳动共同体会议上，大资产阶级代表们一股脑先表示同意斯巴达克同盟提出的所有条件，便先立于不败之地。

　　浮士德暗自摇头，斯巴达克同盟提出来的谈判条件，并没有苛刻到大资们完全无法接受的地步，在革命清算的威胁之下，西门子这伙人确实可能在一段时间内履行相关承诺。

　　从策略上来讲，浮士德认为，更好的方式应该是先提出一些大资产阶级们完全无法接受的条件，才更为明智。

　　不过浮士德再仔细一想，又觉得，左翼联合本身三个党的立场并不完全一致，这注定存在被敌人分化瓦解的空间。

　　即便李卜克内西真提出来西门子完全无法接受的条件，西门子也可以先佯装接受，等到大资产阶级和社民党的联盟缓过气以来，再撕毁承诺便是。

　　无疑，在这一番唇枪舌剑的交锋中，李卜克内西面对西门子，已经落了下风。

　　艾伯特看场面有利于自己，当即开口说：“现在有好些人怕说剥削，但剥削是一个事实。尽管你们开工厂有几千几百个股东，但你是代表股东，代表资方的，有义务有责任在工人身上剥削剩余价值，一块钱也是剥削。有这个事实，只好承认。但是，认为剥削多就罪恶大，这种想法则是错误的。”

　　“从马克思主义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常识来讲，剥削不剥削，不是由你们决定，也不由工人决定，剥削是社会制度决定的，在资本主义社会，你不剥削别人，别人就得剥削你，而且还可能被外国人剥削，你不剥削也不行，你不被别人剥削也不行，这不是由人的意识决定，而是由社会的经济发展条件决定的。”

　　“资本主义的剥削方式代替了封建主义的剥削方式，这在历史上是一个巨大的进步。马克思说过，资本主义在青年时期是有历史功绩的。资本主义发展在不到一百年的短时期内，把生产力提到了空前的高度，可以说是有很大功劳的。”

　　艾伯特敲着桌子，悠悠道：“至于现在是不是就应该消灭资本主义的剥削制度，那要看是否具备了消灭资本主义的历史条件。从德国今天的具体情况来看，未来可以随时废除掉资本家的剥削，但我们现在不能这样做。因为当前局势不稳，必须优先恢复生产，熬过这个冬天，熬过这一年，先保证德国人民的生存权，才能谈及其他。”

　　艾伯特又指着西门子，说：“你的儿女都是革命者，你当然没有罪恶。西门子公司收工人做工，给工资，剥削他们，他们倒有工作可做，不失业了。现在西门子公司剥削几千名、一万名工人，其实还太少，如果你能剥削两万三万工人，那就更好。现在的工人是有人剥削比没人剥削好，没人剥削他更痛苦。有人剥削他虽然痛苦，但总比较好一点，不会失业，有饭吃。”

　　艾伯特这些话一说，当然是赢得满堂喝彩，大资产阶级代表们纷纷叫好，一些独立党代表，立场也有所动摇，斯巴达克同盟这时候继续反对，便成为众矢之的。

　　艾伯特抓住机会，当即敲定下来：“今天德国的工业界代表们，经过临时政府做通工作以后，已经全部表示愿意接受劳动共同体协议，这个协议，我们马上就白纸黑字的签下来。”

　　艾伯特的助手，社民党副主席谢德曼马上招呼秘书，准备好了协议文本，当场就要让四党代表和西门子等企业代表签字。

　　局面越发被艾伯特所掌控，他喜笑颜开：“这个字一签下来，便是德国历史上千年所未有的重大进步，我们敢说，德国的社会主义革命已经胜利大半啦！”

第一百八十一章 掀桌子！

　　艾伯特领头签字，代表独立党的党主席考茨基稍微犹豫过后，也在协议上签字，剩下的李卜克内西当然反对与这群垄断大资产阶级的妥协，然而这份协议上的条件，几乎每一条本来就是李卜克内西先提出来的。

　　如果这时候李卜克内西再反对他自己提出来的条件，在政治上来讲，对斯巴达克同盟就非常不利，而且将失信于人民。

　　全场在做的各大工会代表，都把目光聚焦到了李卜克内西的身上，压力全来到李卜克内西一人身上，他紧握着一支钢笔，向前走了小半步，有些犹豫，慢悠悠的才打开钢笔笔帽，缓缓落笔。

　　就在李卜克内西的笔尖，几乎就要落在纸上前的最后一刻，在李卜克内西的身后，传来一声声音：

　　“我反对！”

　　艾伯特紧皱双眉，西门子忽的转过头去，在座的四党代表、工会代表、大资产阶级代表们，也纷纷把目光投向李卜克内西的身后。

　　一个女人。

　　一个穿着白纱长裙的波兰女人，站了出来。

　　卢森堡将她的右手高高举起，掷地有声：“我反对签下这份协议，在柏林的大资本家们向革命政府转交他们企业的控制权以前，我反对与任何一名大资产阶级代表签署无论何种性质、何种内容的协议。”

　　艾伯特极为不悦，道：“罗莎，请别忘记，劳动共同体协议上的所有条款，全是你们斯巴达克同盟自己提出来的。难道你们要出尔反尔吗？自己提出来的条件，人家答应以后，又要反悔！”

　　斯巴达克同盟除了卢森堡以外的其余代表，这时候的处境均很尴尬，大家都不便反对自己此前还在据理力争的东西，所以更显得卢森堡的出言反对是孤军奋战。

　　卢森堡冷笑一声：“艾伯特，谁不知道你的那一套阴谋诡计。不交出企业控制权，不由革命政府直接派人接管那些工厂，即便今天大资本家们签下协议，明天、后天……将来的任何一天，他们也能随时撕毁协议。”

　　向来以诙谐随和形象示人的艾伯特，很是愤怒的把咖啡杯摔在桌上，他手指着卢森堡：

　　“卢森堡，你这个疯女人！我要你滚出去？听到没有，警卫在哪里，诺斯克，叫你的人把这个疯婆子赶出会场。”

　　诺斯克冷峻的挥挥手，他麾下的甘纳特警长只能无奈的叹口气，命令警察们出列行动。

　　马上就有六七名依然穿着帝国时代警服的彪形大汉，一窝蜂冲向卢森堡，他们人手拿着一根黑色木棍，看起来，分明就是卢森堡要有所反抗，便是用暴力也要把卢森堡带出去。

　　几名警察穿过会议厅的长桌，小步快跑冲向卢森堡，卢森堡顿时尖叫起来：“艾伯特，你想做什么！”

　　在卢森堡面前，本来还有一张小圆桌，警察们便站在小圆桌对面，还有人拿着警棍敲打着小圆桌桌板。

　　只有跟着国社党来到柏林的独立党莱比锡代表，蔡特金夫人，一节女流之辈，勇敢的保护在卢森堡身边：“你们想对德意志人民尊敬的卢森堡女士做什么？！”

　　艾伯特不管不顾，还是催促李卜克内西：“请赶快签字，劳动共同体协议关系重大，柏林人民都很看重这件事啊！”

　　李卜克内西还在犹豫中的时候，那些警察已经把卢森堡包围起来，斯巴达克同盟的代表中，仅有少数人声援卢森堡，可也仅保留在语言阶段，没有人真的站到警察对面保护卢森堡。

　　李卜克内西也很纠结，他明白，斯巴达克同盟如果不在劳动共同体协议上签字，便会在德国工人阶级的心目中严重失分。

　　因为艾伯特和其余大资产阶级代表同意接受的这些条件，对德国工人阶级来说，极为利好，非常诱人，李卜克内西不签字，就等于是阻碍一份自己提出的协议通过，不管怎么说，都很难被德国人民所理解。

　　眼看着李卜克内西将要签字，卢森堡就要被警察们“礼送”出去，会议厅里乱成一团的时候，突然之间，砰的一声，西门子别墅中，整个会议厅里，原先嗡嗡嗡的吵闹声，几秒钟后，便仿佛陡然降温般的停了下来。

　　会议厅中的各党、各工会代表，西门子别墅走廊里的警卫、侍从、女佣，上百人都先后停止了说话，露出有些不可置信的神情。

　　卢森堡面前的小圆桌，砰的一声被人掀飞。

　　然后，一名警察，他就在众人面前，原地起跳，就这么飞了起来，哐当一声，落到了会议厅中央的长桌上。

　　浮士德站在那儿，他手里还拎着另外一名警察的衣领，将块头比自己更大、更强壮和魁梧的警察，像只小兔子似的高高提在手里。

　　柏林警察局的甘特纳警长，在浮士德上次离开柏林以前，他就曾奉诺斯克的命令去找浮士德麻烦，亲眼目睹过浮士德是如何收拾自己手下的十多名警察。

　　此情此景，又一次出现在甘特纳警长面前，他只能苦恼的挠挠头，诸神打架啊，自己一个小小的警长实在管不动，还请你们各家自扫门前雪吧！

　　短暂的沉寂和惊愕过后，围在卢森堡周围的那几名警察，都伸出手，朝浮士德抓来，浮士德只是微微侧了侧身体，右手一挥，警察双手抓了个空，再一转眼，浮士德丢下手里拎着的警察，就把另外一名警察又像小鸡似的拎了起来。

　　警察手里的短棍，也掉到卢森堡脚边，波兰女人把警棍捡起来，紧紧握在手心里自卫。

　　浮士德笑道：“卢森堡同志，有我在，不会有危险。”

　　卢森堡微微一愣，又低下头来，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蔡特金夫人抱住卢森堡的手臂说：“请您务必信任浮士德同志！”

　　“浮……浮士德将军……”

　　大部分警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向浮士德动手，谁也不敢再动弹半下。

　　只有一名小年轻，还不知天高地厚的朝浮士德大吼一声扑了过去，浮士德的身体微微后仰，随后往旁边跨出了一步，又是一个转身，手上没有丝毫停住，就抓住这名警察的额头，把他整个人给提了起来。

　　“真见鬼了……！”

　　衣装革履的西门子满脸不可置信的神情，眼前这一出戏，实在不该出现在柏林的一场最高等级劳资谈判会议上面，而应该是出现在诸如《帕西法尔》和《梅里高特》一类的骑士浪漫文学里。

　　瞧浮士德那张脸，还真贴合了德国贵族妇女最爱看的骑士小说形象。

　　浮士德把双手拎着的警察，都丢到地上，他面无表情的走到艾伯特桌子对面，一把拉住李卜克内西的手。

　　“李卜克内西博士，这份协议，我也反对。”

　　浮士德淡淡道：“我赞成卢森堡女士的意见，除非德国的大企业向革命政权移交公司的管理权，否则现阶段我个人绝不会与德国的大企业主达成任何协议，哪怕这份协议表面上看起来，特别有利于人民群众。”

　　李卜克内西看起来还在犹豫：“我向德国人民许诺过这些条件，如不签字，斯巴达克同盟会失去人民群众的爱戴……”

　　浮士德双手抱胸，摇了摇头：“人民的爱戴当然很重要，可人民也会因为一时的热情，做出不够理性的决定。如果一个政党，已经把自身标榜为了可以代表人民、具有超验性的先锋党，那么此刻，这个党当然不能被民众一时的情绪所裹挟。”

　　艾伯特站在长桌对面，他也被刚刚浮士德轻松提起众多警察的举动吓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艾伯特直勾勾盯着浮士德，对这名年轻人是越看越怕——维特·浮士德，怎么总不按常理出牌？

　　艾伯特问道：“浮士德，你呢，你们国社党呢，国社党要拒绝在劳动共同体协议上签字吗！”

　　浮士德非常明白，他现在如代表国社党拒绝签字，那至少在柏林，国社党本就没多少的影响力和政治声誉，肯定会遭到重创。

　　但浮士德还是明白了当道：“当然，我拒绝！”

　　浮士德此言一出，李卜克内西就更难以抉择了，他抓起钢笔顶着自己的额头，很是苦恼。

　　浮士德接着温言道：“如此重大的决定，必须由国社党中央召开最高革委会会议讨论过后，才能做出决定，要不要签字。”

　　艾伯特“啧”了一声，说：“您可以立刻向慕尼黑打电话、拍发电报，马上就能得到结果吧。”

　　浮士德微笑：“国社党的中央革命委员，现在都有各自的重要任务在身，他们分散在南德各地，一时半会儿也联系不上，没那么快能够得出结果。”

　　艾伯特不想给浮士德缓兵之计的时间，还是催问：“那么，究竟要等多长时间，国社党才能够给出结果呢。”

　　浮士德摆摆手：“全国局势动荡，我没法给出一个明确的日期。”

　　艾伯特大为光火，他本来想愤怒的捶捶桌子，右手高高握拳，举到一半还没砸下去，想了想对面的浮士德可是德军出了名的大力士，反而惹恼了浮士德……结果可不妙，艾伯特只得又悻悻将拳头缩了回去。

　　浮士德再度看向李卜克内西：“博士，您打算签字吗？”

　　李卜克内西既犹豫也纠结，劳动共同体协议里的条款，就是李卜克内西几十年来搞革命追求的目标，如果签下这个字，他一生所求，就在今天，便能达成个五六成。

　　“我……”

　　“斯巴达克同盟不能签这个字！这是艾伯特的阴谋！”

　　卢森堡扯破嗓子尖叫，可大多数斯巴达克同盟的党代表，都是和李卜克内西一样犹豫不决，而不是像卢森堡那样激进又坚决。

　　浮士德心中微叹一声，如果李卜克内西和卢森堡是一个人，德国革命也许就真会成功，整个人类历史都将大不一样，然而命运却给德意志革命开了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