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师小姐不想写日记 第128章

三人面面相觑，而黑发少女也终于放开了自己的耳朵，小心翼翼地坐在墙边，一边低着头，一边微微抬起眼睛打量着三个人。虽然对方没有明确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不过铃音知道自己应该取得了对方的信任。

“我们是站在你这边的人，负责把你带回琉璃月，这点你应该明白了吧？”铃音确认道。

“嗯。”黑发少女点点头。

“你能自我介绍一下吗？”

“我的名字叫‘茜’……这是我自己给自己起的。”

“你自己起的？”

“妈说她不会起名字，我只有‘零’这个编号。”自称茜的少女说道，“但是没有名字不好，所以就给我丢了一本字典，让我在里面挑个喜欢的……干嘛，茜怎么了。”

“没有啊，”铃音安抚道，“挺可爱的。”

“不许可爱。”

“你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啊？！”

“……”茜小姐把脸扭到了一边去，能看出她的耳朵红了，“我叫茜，是个血族。介绍完了。”

虽然和她的对话有些磕磕绊绊的，不过房间里的气氛总算缓解了。铃音和琉璃交换了个视线：她们还得再问这个茜小姐一些事……

“小茜，我有些事想问问你，可以吗？”铃音问道。

听到“小茜”这个昵称，少女还有些发红的耳朵好像微微动了动。她回过脑袋，铃音觉得这就是“可以”的意思。

“你是从谁那里接到消息，要来科索沃斯城找我们的？”

“……从妈那里。”茜小声说，“妈给我寄了封信，让我不要宅在家里，马上去科索沃斯城。”

“乌拉妮娅人不在你身边吗？”薇薇问道，铃音感觉自己的这位教授总算是开始认真了，“我以为她和你住在一起，是你的监护人？”

“什么一起住，”茜鼓起脸来，“我一个人住了十几年了，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十几年了……”薇薇若有所思地说，“她为什么突然不见了？”

“她说圣堂教会的人在找她，所以就跑了。”

“那你是怎么生活的呢？”琉璃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些好奇。

“妈给我留了一大笔钱，然后说了很多不靠谱的话，就让我一个人在普拉维亚城住了。”茜小声说道，“妈留下的人偶很方便，可以派出去买东西，我只要呆在家里就行了。”

“你就在家里宅了十几年？”铃音目瞪口呆。

“不可以吗？”

“……没有，您请便。”铃音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好吧，我大概知道你的情况了……小茜，你以前和那个被圣堂教会称作‘大罪之人偶师’的乌拉妮娅一起生活，是她的女儿，然后有一天乌拉妮娅突然消失了，原因很可能是不想因为连累你，把你卷进圣堂教会的袭击里？而你在这段时间收到了乌拉妮娅的信，信里让你来科索沃斯等我们，你一路过来，发现自己被圣堂教会追杀了？”

小茜不断地点头，似乎很高兴有铃音能帮自己把这段经历整理出来，省得她自己开口。

“她十几年前离开的时候有对你说了什么吗？”薇薇发问了。

“买东国的画本的时候要注意隐私，不然会社会性死亡。”

“……还有呢？”

“如果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就去家里的地下室看看，那里有我埋藏的宝藏，你们就努力地去寻找吧！”

“真是个不靠谱的妈妈啊……”

铃音感叹道，而琉璃似乎对此也有同感。不过，薇薇并没有在意这些东西，她继续追问：“那你有去地下室看过吗？”

“不要，我还有很多钱。”茜带着理所当然的表情说，“所以不需要开地下室。”

“……你不好奇自己的身世？”薇薇眉毛一挑。

“身世有什么用？”茜反问道。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圣堂教会要追杀你吗？”

“圣堂教会脑子有问题，”茜嘟起嘴，“他们想追杀谁就追杀谁，又不看身世。”

“而且你还是血族。”铃音插嘴。

“而且我还是血族。”茜点点头。

薇薇教授大叹一口气，看起来是没话可说了。见这个话题告一段落，琉璃也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小茜……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又叫小茜！”她的脸更红了，“……不过可以！”

“哦、哦，那好。”琉璃被茜给弄糊涂了，不过她还是继续问道，“是这样的，铃音那天晚上在科索沃斯港口的码头看见你的时候，说你是一个有白色头发的‘白色的女孩子’，和你现在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而且，不管是当时的铃音还是现在的我们，都没有感觉到你身上有什么幻术魔法和炼金术的痕迹……这是你隐藏自己的方法吗？是怎么做到的？”

“我为了找你真是费了老大劲，”铃音接话道，她伸出手，一只蝴蝶停在她的指尖，“我从船长那边弄到了全船乘客的名单，然后用蝴蝶调查了船上的每一个人，把他们和这些名单一一对应……这可是个好大的工程。”

“哼哼，我很会藏的。”

“……倒还得意起来了啊，”铃音无奈地说，“我可是累得够呛。总之，我发现我们的船上有一个偷渡客。等我彻底确定你的身份和行动方式后，就想办法在这里抓住了你——你要知道，圣堂教会的人也要找你，如果他们先得手，事情就麻烦了。”

“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茜立刻说道，“不知道你们会不会也想把我关起来！”

“我懂我懂。”铃音安慰道，“所以你是怎么做的？”

“这样做呀。”

茜用手指着自己的头发。在三人惊讶的眼神中，她的黑色短发逐渐变白、变长，成了长至腰际的白色长发。这一切变化都是如此的自然，只能察觉到她体内魔力的流动……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铃音吓了一大跳。

“就是这么做到的！”

“我听不懂！”

小茜吐了吐舌头，她又侧过身对着三人，大家又震惊地看着少女的背后出现恶魔般的翅膀，很快又变小、消失不见。

“还可以有猫尾巴和猫耳朵，”茜无辜地说道，“也有魅魔的尾巴，都可以变的。”

“你真的是……血族？”铃音将信将疑地说，她盯着茜的头顶看，似乎希望对方立刻变出一对猫耳来，而茜注意到了铃音的视线，警觉地用手按住自己的头发，用那对莓果般的红眼睛瞪了回去。

“不知道，我不会讨厌白天，虽然太阳很刺眼。”茜警惕地捂住自己的衣服，“不过我的身体有点冰，也可以像血族那样的吸血。而且妈是血族，我肯定也是。”

“这个逻辑倒是没什么……”铃音叹了口气，她快被面前这个神奇的女孩子搞糊涂了，“算了，现在也不是在意你的身世的时候。小茜，我们现在还有个问题要解决——圣堂教会还在这艘船上，他们不但想杀了你，还想杀了我们。我们要么把他们全部干掉，要么得到东国才算安全，但是这艘船是往相反方向开的，明天傍晚，我们就要到普拉维亚城了。”

“什么！”茜看起来吃惊不小，“我怎么又回家了！”

“你在船上几天甚至都没把这件事搞清楚吗……”

“反正，我们得想个办法安置这位可爱又迷人的茜小姐了。”薇薇耸耸肩，“明天就是铃音说的决战之日，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间空舱室里是不安全的，最好要和我们待在一起。”

“不许说可爱又迷人！”

白发状态的茜一跃而起，咬在了薇薇的头上。铃音和琉璃胆战心惊地看着她用薇薇的头顶磨牙，人偶教授看起来却像没事人一样，还双手抱胸、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有两间舱室，你选一个人一起住吧。”

茜抬起头，视线挨个在三人身上来回移动，最后停在了铃音的身上。出于某种奇妙的吸引力，茜小心翼翼地接近了铃音，然后躲到铃音的背后，探出头来看着琉璃和薇薇。

“果然。”薇薇教授双手一摊，说道。

“可以是可以，那你就跟着我吧。”铃音拍了拍她的脑袋，“不过我和琉璃本来就是睡一间房的，今晚你可能要挤一挤。”

“哎……哎？？”

“嗯，那张床虽然很大，不过要让小茜也睡上来的话，感觉空间还是小了些。”琉璃轻声说，“睡在地上……这不太好，考虑到圣堂教会可能会有的突袭，还是一起睡好一些。我抱着铃音睡的话呢？”

“……哎哎哎哎哎？！”

“我、我们不是本来就……”

自然，铃音微红着脸阻止琉璃说下去的样子也被茜目击了。这位小小的血族小声复读着“恋人”“每天抱在一起睡”“还让我躺在旁边”，然后终于砰得一声——

“……那、那也太色了！！！”

“到底哪里色了啊？！”

第十三章 “大罪之人偶师”

晨光摇曳，银鱼河的河面如钻石般微微闪耀，一时间竟然有些晃眼。铃音独自一人站在船尾，注视着白月号在河面上所带出的尾迹。

今天晚上，白月号将抵达“白鸟与环墙之国”阿尔玛的东边境，银鱼河从中穿过的普拉维亚城。这座城市是十三日圣战后第一批重建的人类聚居地之一，如今已有近三百年的历史，称得上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古城了。

从清晨起，白月号上的气氛也格外活跃。乘客们早已受够了漫长的、与世隔绝的那段荒凉航线，迫切地想要回归到文明社会中。自科索沃斯城上岸的那伙有钱的绅士们决定在傍晚请大家“喝一杯”，就当是招待这艘船上同行的乘客们——自然，既然他们愿意破费请客，这帮人的印象就又从“怪人”变成了“绅士”。

毕竟，谁也不会拒绝免费的美食。

而铃音只是默默地看着银鱼河面，将被风吹乱的黑发撩到耳后。很少有人来船尾，从这个视角看，这幅场景竟显得像是一幅完美的画作——当然，如果你有一些“灵视”的话，情况就又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毕竟这位看起来略显忧郁的少女的身旁，正漂浮着一个土豆形状的灵体。

「……圣堂教会的那帮人要请客。」那个灵体晃了晃，开口搭话道。

「嗯，是啊。」

「你应该知道他们的打算吧？」抚子问道。

「知道。算是正合我意吧。」铃音懒洋洋地答道，她用手撑着侧脸，将身体的重量完全放在栏杆上，「不过到时候还是要随机应变。那个埃德加，他确实不是个简单人物。」

「……唉，再说吧。」抚子叹了口气，「你说本小姐两三天就能“孵出来”，结果到现在了，本小姐看起来还是个土豆……」

「你好像已经完全接受土豆这个称呼了嘛？」铃音笑眯眯地问。

「怎么可能，你想死吗？」抚子恶狠狠地说，「快告诉本小姐具体的时间！」

「这个嘛……我确实不太清楚。主要是因为你不想在琉璃和薇薇教授面前出现，一直躲回我的意识里，结果弄得孵化时间不足……这总不能怪我吧？」

「……哼。」

抚子不说话了，铃音也不好意思再刺激她。毕竟，真正拥有“身体”和“身份”，对抚子来说是件很重要的大事，这么多天也没有变化，抚子的焦虑她还是能够理解的。就在此时，背后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抚子二话不说消失了，铃音回头一看，果然看见琉璃也来到船尾，靠在了铃音身边。

“早上好，”铃音微笑着说，“唔……”

她趁附近没人，悄悄在琉璃的嘴唇上碰了一下，把琉璃吓了一跳。铃音把手指竖在嘴唇前，微红着脸对琉璃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嗯……”琉璃牵住了铃音垂在身边的手，“铃音，我可以当做这是在……诱惑我吗？”

“……不、不是啦，你想什么呢。”铃音瞪了琉璃一眼，“昨晚因为小茜睡在床上，结果因为亲不了我然后闹别扭的人是谁啊？”

“呜……因为已经养成习惯了……”

“……不许在那孩子面前做奇怪的事！”尽管这次琉璃的眼神也可怜兮兮的，铃音还是义正辞严地拒绝了她，“小茜人在哪里？”

琉璃微不可查地移动了一下视线，铃音知道她在确认盯梢的人能不能听见她们的声音：“她很听话，一直躲在房间里没有出去。”

“好，只要保证今天傍晚她能和我们一起离开就行了。”

铃音轻声说，她的左眼闪着微微的磷光。在笼目之眼中，这艘船的外围还是包裹着坚实的神术屏障，圣堂教会的策略便是将她们困死在白月号上，然后再慢慢作战。尽管铃音、琉璃和薇薇一直在骚扰和破坏，但是圣堂教会仍然非常彻底地贯彻了保护神术屏障的战术，没有给铃音她们半路跳船的机会。

“……去普拉维亚城之后，打算做什么？”琉璃问。

“最好是尽快带着小茜离开。不过，从普拉维亚城回科索沃斯的最好办法还是坐船，我们总不可能刚从白月号上下来，就——”

“——好好，请容我打断一下。”

铃音和琉璃吓得一激灵，赶紧松开了握在一起的手。忽然出现在两人背后的是薇薇教授，她穿着一件男式的黑色西装，戴着礼帽、穿着白手套，一副潇洒倜傥的样子。这位人偶教授很不客气地往铃音和琉璃身边的栏杆上一靠，坏笑着看着她们两个。

“我们今天是约好在船尾办聚会吗？”铃音没好气地问。

“如果打扰了两个年轻人的幽会，请原谅，毕竟我已经老啦，木头零件都开始不解风情了。”薇薇对铃音和琉璃眨眨右眼，随后伸了个懒腰，“唉，你们注意到没有。圣堂教会对我们的监视放松了。”

“注意到了，”琉璃马上回答，她又用眼神确认了一下刚刚那几个位置，“前几天想在外面说悄悄话都不容易……”

“因为他们也有自己的计划，监视我们的事相对没那么重要了。”铃音说，“只要确保我们不要破坏神术屏障就行。”

“好，那我也有话要对你们说。”薇薇活动了一下手腕，“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我是这次委托的委托人。”

“我还以为是那个叫乌拉妮娅的人偶师委托你的，”铃音微微皱起眉头，“然后你委托水月，水月再委托我。你们在玩什么逐级下放任务的游戏吗？”

“不，这件事和乌拉妮娅那家伙没关系，她只不过请我去接一趟茜而已。”薇薇冷静地回答，“这是我个人的要求——我需要知道我们可爱又迷人的茜小姐的身世。”

铃音和琉璃交换了一个视线。

“第一个问题，我们要怎么弄清她的身世？”铃音问。

“你听茜说过了。乌拉妮娅在家里的地下室锁了东西，”薇薇颇有风度地耸了耸肩，铃音猜测这和她的这身衣服有关，“如果茜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只要进去就行了。”

“所以，教授是希望我们去一趟小茜的家，在地下室里找到她的母亲留下的资料吗？”

琉璃问道，薇薇略加思索，点了点头：“当然，那个家可能已经被圣堂教会封锁了，没那么容易闯进去。不过我可以保证，乌拉妮娅那家伙的地下室没那么容易突破，里面的东西肯定还是完好无损的。”

“……好吧，那第二个问题。”铃音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薇薇一脸无辜。

“薇薇教授，你为什么要弄清小茜的身世？”铃音不满地抛出一记直球，“你从来不告诉我们你跟乌拉妮娅的关系，也不告诉我们你和小茜的关系。她的身世很重要吗？你看小茜她自己都不在意，你干嘛操这个心。”

薇薇没有说话，这位人偶小姐双手抱胸，迎着晨光思考着。片刻之后，她似乎是觉得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于是耸了耸肩，一副有些无奈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