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师小姐不想写日记 第13章

相比上午铃音的那堂亡灵改造学，这节必修课更接近她前世的大学课程。雷克希尔教授在讲台上讲解着法术的原典，讲台下只有书写笔记的沙沙声。而短暂的下课时间里，这位穿着严严实实的法师袍，个子小小的魅魔教授就借着学生们起身走动、聊天的动静，悄悄溜到了铃音的附近。

“铃音同学~”她笑眯眯地坐在了铃音的旁边，“开学第一天怎么样啊？”

“我很好。”铃音应付了一句，随后想起今早的事，犹豫之后再次开口，“……不过我和幽灵花教授约了今晚见面。”

“哈？！”雷克希尔差点惊叫出声，“你？约了幽灵花？”

这句话好像有点大声，雷克希尔教授赶紧看了看四周，用小手搂过铃音的脖子，把少女拉近了些：“她约你？还是你约她？”

“嗯，严格来说应该是我问她能不能聊聊期末课题的事。”铃音没想到这位教授会这么惊讶，不由得有些踟躇起来，“我想做一个期末课题，幽灵花教授似乎……很擅长这方面，于是就问她能不能跟我聊聊。”

“找幽灵花！”小魅魔吸了一口气，“你为什么会想着去找幽灵花呢？我记得铃音同学是打算研究人偶学吧？要是那样的话让人家把你介绍给薇薇不好吗？”

“薇薇教授不研究灵体人偶吧，而且我就只是试试看，也没说一定就选幽灵花教授嘛。”铃音对这话有些没把握，薇薇是铃音一年级时的炼金术教授，那个人偶——薇薇真的是“一只”具有生命的人偶——也开设了很多人偶学相关的课程。

“这也没错，薇薇的专业是炼金人偶。”温蒂珀斯叹了口气，“从专业领域上讲，负责任的建议是让你去找幽灵花没错啦……但铃音，我在这所学院教了五十七年的书了，从没见过幽灵花当任何一个学生的导师。”

“幽灵花教授说一百三十年没有学生课后找过她了。”铃音插嘴。

“那不重——什么？一百三十年？”温蒂珀斯吓了一跳。

“温蒂珀斯教授，你说她那么久没有当过学生的导师了，是因为学生害怕她吗？”

“是这样，但不止是这样。”小魅魔严肃地说，“幽灵花是非常严格的，过去确实有一些学生找过她，但课题被驳回了。至于她自己的研究，因为亡灵魔法的性质，只会招极少数的高年级学生，结果了解她的人就很少了……你知道的，大家虽然是魔法师，但毕竟还是十几岁的青春少女嘛。”

“所以会传出各种各样的谣言？”铃音有些忍俊不禁。

“比如幽灵花是吃小孩的怪兽……”

“我听说的版本是面纱下面只有一个大洞。”

“不会，食颅兽是没有智能的，”温蒂珀斯很有把握地说，“还不如说她是食人花成精呢。”

“她给了我这个，让我今晚去找她，”铃音说，向小魅魔展示那片细长的红色花瓣，“温蒂珀斯教授，幽灵花教授到底……”

“虽然幽灵花性格古怪，”小魅魔说，帮铃音用手轻轻握住花瓣，“但她绝对是一名称职的好教授。幽灵花是可能看上了你的某个优点，或者认为你的什么地方特别出类拔萃——铃音当然是优秀的学生，这点我可以肯定。”

“雷克希尔教授？”身边忽然有人好奇地问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铃音刚有些害羞，想把两人已经凑在一起好久的小脑袋分开，小魅魔就直接用双手缠住了少女的脖子，笑眯眯地回答：“在‘增进感情’哦！”

“教授！”

当晚，铃音、小百合以及刚刚认识的吉莉埃尔在餐桌上聊完“幽灵花校园传说一百则”之后，便独自一人离开食堂，前往幽灵花的办公室。这位教授并未像其他老师一样住在沿海的教师公寓中，而是在比教学楼还要远离海岸，临近岛心雨林的一间拥有庭院的双层小屋里。通常来说，教授们在岛内都有一间自己的实验室，而幽灵花显然是直接搬进了实验室，独自一人住在远离人群的地方。

小屋用石砖堆砌，但墙漆却用了很多单调的黑、灰色，使它看起来虽然整洁干净，却颇有一丝深山野林中鬼屋的气息。更让人害怕的是，小屋的窗户都是一片漆黑，看起来里面一丝灯光都没有，铃音咽了口唾沫，用指节敲了三下房门。

「你说她会不会是把我骗去当实验材料……」

「把你做成新鲜的尸体，然后用亡灵魔法操控？」抚子很有兴致地说，「说不定学院里很多学生，只是“看起来像是学生的东西”而已——」

「你住口吧！」

铃音忍不住看了一眼背后，这时，她感到自己的手袋中有什么东西在微微发光。将那发光的东西取出后，铃音看见上午幽灵花交给自己的花瓣悬浮到门前，房门便无声地打开了。

花瓣向门内飘去，铃音也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它进入小屋中。很快，少女发现屋内并不是真的没有一丝灯光，而是因为窗户上有某种让别人无法从外部向内窥探的魔法。房间内有一些昏暗的炼金灯，将一楼那些纸门后的家具照得如同鬼魅。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关上，把铃音吓得浑身一激灵。花瓣继续在前方为少女引路，铃音也只能利用自己敏锐的五感跟上，小心躲避着地上不多的杂物。透过正厅，铃音能看见庭院中栽种着一些魔法植物，其中有的她在教科书上看到过，知道绝不可上前乱碰，还有的则连种类都辨别不出来。很快，羽毛将少女引到了通向地下室的楼梯前，似乎这就是幽灵花所在的地方了。

「你说那罐子里是什么？」台阶下的一片黑暗，铃音心惊胆战地借着花瓣和炼金灯的微光辨认着下方的东西，「我只看到它上面有个奇怪的洞……」

「大概是食颅兽的头吧。」抚子幸灾乐祸地说。终于，发光的花瓣逐渐熄灭，一位头戴面纱的少女则踩着台阶迎面而来。她看了一眼铃音，只是用手中的黄铜烟管指了指地下室：

“进来说吧。”

第二十八章 笼目之魔眼

幽灵花领着铃音向地下室走去，适应黑暗后，铃音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了那些柜子上的瓶瓶罐罐，里面用魔法固定着各种让人背后发凉的材料。她刚刚看见的便是离门口最近的那个大瓶，食颅兽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头部就悬浮在里面：现在铃音知道学生们中流传的怪谈是从哪里来的了。

「你说正常人会把这些东西泡在瓶子里吗……？」铃音小心地远离一瓶死蛇，肩膀上的小人偶警觉地抬起头，仿佛身周随时会有东西扑过来似的。

「起码不会摆在家里。」抚子公正地说。

幽灵花领她穿过两道门，在一间书房中坐下了。这房间四周都是直抵天花板的书架，而书架将一套杉木桌椅围在中间，使坐在中间的人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这位奇怪的教授只比娇小的铃音高出不到半个头，看上去比琉璃还要矮不少。在这间狭小的书房中，幽灵花身上那股清苦的草药气味比上午突出得多，让她显得更加古怪。

“别乱碰，”幽灵花说，铃音用魔眼看见那个生有触手的灵体女孩将一壶茶摆在两人之间，“有的书会吃掉你的手。”

“呃，嗯，那个，好。”铃音不知道该说什么，灵体为她沏了一杯茶，“教授，我们……”

“从你的魔眼开始。”

尽管隔着面纱看不见幽灵花的表情，但铃音仍从对方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兴趣。少女定了定神：“教授是因为看出我有魔眼，才答应和我聊聊的吗？”

“如果你是因为这只眼睛才入学的，我不会不知道。”幽灵花用烟管点点铃音的左眼，“而我前段时间听说有位学生服毒轻生，最近刚刚康复，她的名字叫雨宫铃音。你是何时得到这只眼睛的？”

“就最近，”铃音决定还是多说些实话——在将最特别的秘密藏好的情况下，“这两天才刚刚得到的。”

“你调制的毒药是黑莲之毒，它带来的死亡没有痛苦，会保留完好的躯体，只让灵魂凋零。”幽灵花抽了一口烟管中的烟雾，让那股无色无味的气体在书房中散开，“触及生死边界的灵魂经常能从彼岸取回一些东西，而黑莲之毒会永久改变灵魂的性质，带来的影响尤甚。你能看见灵魂，对吗？”

“集中精神的话，这只眼睛可以清晰地看见灵体，偶尔还能收集散落的灵魂碎片，”铃音也如实回答了幽灵花，她向身边的小女孩伸出手，那灵体将自己的触手搭在少女的手心，“教授，你的意思是说——”

“目视灵魂，捕获残片，你的魔眼应当名为‘笼目’。至于它的成因，我刚刚说的只是一个猜想，”幽灵花吐出一口烟雾，“最有可能的猜想罢了。能改变灵魂的东西有很多：交易、契约、灾难或恩惠都有可能，若你真有什么秘密，我也没有过问的必要。让我看看你的魔力光，雨宫。”

“诶？啊……好的。”

铃音听话地伸出手，将魔力集中到掌心。一团淡淡的微光随之出现，那是一种温暖而充满生机的枫红色，宛若遍染秋色的山野。幽灵花用手轻敲烟管，烟雾聚集在空气中，显示出了另一种颜色：那是与铃音的眼瞳全然一致的沉寂暗红。

“这是你入学时在档案里记录的魔力光。它已然改变，这就是灵魂发生变化的最好证明。”

魔力光是拨奏法与理时产生的共鸣，万事万物，除非本身即是法与理的具象，施法时就必然会让魔力光出现。魔力光同时受灵与肉的影响，具有非常强的个人特征，只有在发生不可逆的剧烈变化后才有可能改变。铃音看着手中枫红色的魔力光，这才意识到它与自己“记忆中”的样子已经大为不同了。

“我还失去了以前的能力，”铃音说道，“被卷入别人的梦里之类的……”

“名为‘梦蝶’，”幽灵花站起身，用烟管轻敲书架，高处的一本书自己抽出，缓缓落在她的手上，“那是与精神魔法相关的天赋，因为它，你的阴与阳曾经失衡。但不必再追究失去之物，你要学会控制你新的力量，与它和谐相处，以免再度走上那条不归之路。”

她将书交到铃音手里，少女好奇地翻开书，书上的字是东国语，一幅简笔绘制的插图印在泛黄的纸张上，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了一位青涩美人的侧颜，而她的眼瞳被一点红墨点亮，让人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两眼。

“‘笼目’之魔眼在历史上并非没有先例，但记载稀少。”幽灵花说，重新坐在铃音面前，“东国历史上的退灵师，阴阳师或古亡灵法师——随你怎样称呼，这些人留下了一些宝贵的记录。这本书经我手修订过，你可以用作参考。”

“谢……谢谢！”铃音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么珍贵的东西，顿时觉得手中这本书变得相当沉重，“教授，这书……”

“手上正好有罢了，我已留了副本，你自己带走就好。”幽灵花回答，“以后若是有什么有关魔眼的问题，课后可以随时来此处找我。笼目之眼的事就谈到这里，你想同我聊的事，大概不止这件吧？”

“是的！”铃音赶紧说，“我想……研究人偶学。”

“那是你的作品？”幽灵花用烟管指指铃音肩膀上的小人偶，也许是因为房间中缓和的气氛，原本警惕的人偶已经靠在铃音的脸颊上睡着了。

“是的，我出院后决定放弃精神魔法，转修灵体人偶……”

“所以她是你在上个月内做出来的？”幽灵花颇有兴趣地说，“功能和人格参考了教科书，但节省材料和工作量的设计颇有灵气，对新手而言还算不错。”

“谢、谢谢……”铃音没料到会得到这种程度的赞赏，听别人说的那些话，幽灵花简直能从银鸟的蛋里挑出骨头来，“所以我想找一位教授做导师……”

“你希望我做你的课题导师。”幽灵花简短地说，这话显然并非疑问句，只是说明一个事实，“按你上午所说，你并不满足于做我的研究助手，而是想要自己设计一个人偶。”

她打量着铃音，等待少女给出肯定的回复。铃音有些犹豫，不过幽灵花看上去并不着急，只是悠然地吞云吐雾，任凭时间流逝。

「怎么样？」抚子问道，「你打算拿出那枚宝石吗？」

「我想想……」

第二十九章 蛾之心

书房内的沉默持续了数分钟，铃音显然在做某种思想斗争。幽灵花则摇晃着烟管，连视线都没有放在面前的少女身上。那枚暗色的宝玉被藏在铃音衣服内衬的口袋里，紧贴在少女略带起伏的胸前。

「我觉得她可以信任。」铃音最后说。

「你是有点太缺乏安全感了，」抚子毫不留情地说，「异世界的人又不是洪水猛兽，为什么不能生活得更放松一些？」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这东西的来历！」铃音不满地说，「不过，不安全感……可能……是有一点吧。」

铃音叹了口气，她下了决定，从内衬口袋的影子中取出那枚宝玉。蛾之心静静躺在桌面上，不像其他的宝石一样，这枚暗玉黑得像是漆黑本身，表面没有映出一点房间中的灯光，几乎要消失在影子里了。幽灵花伸出一只手，用戴着黑纱手套的指尖轻触宝玉。

“让人惊奇，”幽灵花轻声说，“这是一片影子，实体的影子。只有极其特殊的情况下，才会有这样的东西留下来。”

“在魔眼里，它看上去像是一只死去的蝴蝶。”

“影子是万物的阴面，”幽灵花用手指轻轻旋转那块宝玉，“它介乎于现实与虚无之间，既可认为它是存在之物，也可认为它只是虚幻。但这块玉虽是影子，却能被触碰，因此必然是由强大的魔物——甚至是神明死后留下的。”

“我就是想用它做一个人偶，影子的人偶。”铃音说道，“我应该怎么做？”

“有很多优秀的人偶师也驱使过‘影子’，但他们通常是将某种能控制影子的魔物作为介质或核心，以此来控制影之人偶……也就是‘活人偶’。”幽灵花说，她又一次起身，这次有书架上有许多书回应了她的动作，漂浮到桌前，“这种独立存在的影子是极其珍惜的，能作为参考的资料不多，但值得尝试。”

“您对这块宝玉的来历完全不好奇吗？”对幽灵花的反应，铃音有些惊异。

“它虽然珍惜，却也不是违逆法与理的不可存在之物，更不会伤人性命。”幽灵花淡淡地说，“我自己也有几件像它一样宝贵的收藏，而且我说过，我不关心学生的秘密。”

“那教授您……答应做我的导师？”

“你愿意吗？”幽灵花似乎轻笑了一声，她靠在椅子上，隔着烟雾与铃音对视，“学生们对我有许多猜忌，抛开这些不谈，我也有许久没有当过学生的课题导师了。”

“我当然不是不愿意——而且我觉得教授的水平完全没问题！”铃音赶紧说，这倒不是什么谎话，而是她和抚子一致得出的结论，“只是……我听说教授很严格，我能达到教授的要求吗？”

“你对自己的优秀并无自知，雨宫。”幽灵花说，用手指旋转着黄铜烟管，“我在课上便看出了你的能力，你肩膀上的作品也是证明。更何况，我并非那种愿意看着学生糟蹋那只眼睛和那块宝玉的人，直接说明你的课题吧。”

“我是这么想的！”铃音立刻在椅子前坐正，她没想到这件事会进行得如此顺利，“用影子制作的人偶应该要有影子的特性，它能潜入阴影，能遮蔽视线，也能像阴影魔物那样用影子发动攻击……而且用它做成的人偶，不用非得局限在‘影子’这个概念里，它有实体，所以它既可以存在于‘影子’中，也可以脱离影子单独存在——”

“你比看起来要活泼。”幽灵花说。

“……咳。”铃音立刻就蔫了，她面色微红地咳嗽一声，“我的意思是它未必要像其他影子一样受困于物体的表面，而是能在空气中变成各种形状……”

“很合理的设想，”幽灵花略微颔首，“影子具有许多有趣的特性，它能坚硬如刀、剑，却又缥缈虚无，轻若流水薄纱。如果它能自由地脱离影子，想必会是攻防一体的优秀人偶。但，它必须要‘存在’。”

“‘存在’？”铃音没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你要将影子塑造为某种具有形体的事物，影子才能反过来借着形体存在。举个简单的例子：若你把这块玉雕刻成鸦，它也许就能从影中飞出，人偶便借此而生。鸦可以，猫、蛇一类的动物也可以。”幽灵花用魔法托起“蛾之心”，让它漂浮到铃音的手心里，“以东国的哲学而言，你想象中的人偶虽然偏‘阴’，但本质却是阴阳调和的，既然影子是万物的阴面，你就应该给它一个‘阳面’，赐予它形体与生命。”

“那我要怎么做呢？”铃音不知不觉听得有些入迷，拉动椅子靠近了一些，“我需要学习什么？”

“先从亡灵魔法、黑魔法与炼金术开始，我为你列一书目，你去藏书馆借来做参考资料。”幽灵花说，身边一只手指细长的灵体取过纸笔，在上面刷刷地写起来，“若你不贪玩偷闲，且事情一切顺利的话……到星霜月月初，你就可以看见它动起来了。”

“这么快？！”铃音吓了一跳，星霜之月是历法中的第十二个月，而现在的淡雪之月已经是十一月了，“一个月就可以做好吗？”

“人偶是不会‘做好’的，”幽灵花说，“它无时无刻不在成长，人偶会陪伴人偶师一生，你也要用一生去优化它。我说‘动起来’，只是说它能成为一个可供你驱使，有着你想象中形态的人偶罢了。”

“小铃音也会成长吗？”铃音问，戳了戳肩膀上人偶的脸颊。

“如果它一直陪着你的话，它会的。在一花一木皆可为神的东国，它甚至可能拥有生命。”幽灵花回答道，她从身边取出一本书，“你要用这枚宝玉做人偶的‘核’，首先必须亲自感受它的力量。这本书是我所设计的法术的原典，可供法师们引导和驱使材料中原始的魔力。你看。”

她一个字也没有念，似乎已将解读完全省去，但魔法已经随着墨青色的光芒悄然发动。铃音手中的宝玉溢出大团的黑影，这些阴影如滴落在水中的墨汁一样，随着幽灵花的动作在书房中流溢。幽灵花用烟管轻轻一指炼金灯，水一般的影子忽然如刀般刺出，让灯中的火光无声地熄灭。数秒后，炼金灯才再度燃起。

“你应该学会这个魔法，它并不难。”幽灵花将那本书交给铃音，少女已经目瞪口呆，看着那些影子回归到宝玉内部，“还有书单上的参考书，你要在两周内全部读完，人偶设计则要边读边做。做我的学生，你必须认真对待自己的课题。回去吧，之后若有课程，我会派人偶去通知你。”

仍然沉浸在震撼中的铃音拿着蛾之心、书本与书单起身，幽灵花则在后面看着她远去。等到铃音即将推门离开时，少女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幽灵花说道：

“教授！”

“什么事？”

“那个……”铃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早上……吉莉埃尔虽然做得不对，不过您还是别在她脸上写字吧。”

幽灵花显然有些讶异：“学习魔法并非儿戏，一不注意就可能死无全尸，我希望惩罚能让她记住自己的错误。我愿意做你的导师，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你虽学习人偶学不久，但基础却非常扎实，可见对法术确实抱有敬畏。”

“这、这也没错……”

“不过，”幽灵花说，挥了挥手中的烟管，“你说得也对。我下次不会这么做了，你回宿舍吧。”

铃音重新来到这间小屋的一层，看见窗外照进的明亮月光。她伸了个懒腰，抚子则在耳边窃笑起来：「多么和蔼的女士啊。」

「我喜欢她，如果她房间的灯能亮一点就更好了。」铃音说，她肩膀上的小铃音学着主人的动作，也伸了个懒腰，「回去吧，明早还得跟琉璃会长练剑呢……」

第三十章 识人识剑

琉璃月的清晨是蓝灰色的。

在太阳把靠岸的浅滩照得澄澈透明之前，无论是大海、天空还是远处空气中的风，似乎都还未摆脱近海夜晚那种盖了纱般灰蒙蒙的感觉。在离学生宿舍较远的一处海岸边，有两位身着巫女装的少女正手持短刀，踩着舒缓的步伐挥动刀刃，那副模样，与其说是在练习上阵杀敌，还不如说是正在随着清铃起舞，祭祀神明呢。

“重要的是你的呼吸，”那位动作更显流畅，黑发过肩的少女说道，“想象气流和魔力随着你的呼吸在身体中循环，穿过四肢的末端，甚至穿过你的剑……”

“真刀好重啊，”铃音则嘟哝道，听从琉璃的指示挥动手中比小臂略长，还未开锋的短刀，“我还以为我们会用木刀之类的东西做练习呢。”

“木刀的重量和真刀不一样，手感也大不相同，”琉璃会长轻轻笑了，她踏着步侧身，黑发与剑刃一起转出一道优雅的弧线，铃音则有些笨拙地模仿她，“因此能拿得起真刀，就要尽量用真刀。呼吸乱咯。”

铃音只得闭上嘴，专心致志地按照琉璃会长的指示，想象自己的魔力和气流一起在身体内流动。今天是琉璃会长应允指导少女剑术的第一天，铃音本以为她会丢给自己一把木刀，说什么“空挥三千下”之类恐怖的话，还相当提心吊胆，结果训练的样子却和自己想象得大不一样。在一旁的树底下，小铃音正靠在树干上看守她们的随身物品，揉着眼注视着两人的模样。

“铃音同学，你好像很在乎我们为什么会这样练？”琉璃会长微笑着说。

“嗯，那个，”铃音被迫一心二用，她一边模仿着那种呼吸方式，一边组织语言，“是这样的，我以为练剑会做那个什么……‘哼！’、‘哈！’之类的。”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剑，铃音同学并不是为了与人交锋才学的剑，剑只是人偶师用来保护自己的最终手段。”琉璃耐心地说，刀刃跟着她的身体轻轻刺出，仿佛剑刃是她手臂的延伸，“因此没必要拥有多大的力量、多快的速度，只要练剑能让人沉心静气，能让铃音同学的体质变好就足够了。呼吸乱咯。”

“我明白了，就是我有多大力气并不重要，体力够就行了……”铃音自言自语，再次想办法集中精神，“那为什么选短刀呢？”

“长刀与短刀的剑术也是不同的，对铃音同学而言，‘弧’更短的短刀剑术更为实用。呼吸又乱啦。”

“呼……”铃音转身挥刀，“对我更为实用……这又是为什么？”

“只要了解一个人，通常就能明白一个人适合怎样的剑了。”琉璃严肃地说，但随后又有些害羞地笑了，“其实这句话我也不算很明白，是我的姐姐说的，只论剑术的话，我连她的衣角都够不到。不过，她教会我的识人识剑的技术是不会有错的，我想铃音同学如果坚持练下去，未来自然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