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虚子同学沉默不语
“因为我直到今天，才真的知道你的压力有多大。”
“……”
“琉璃才五年级，在学生会还有工作对吧？虽然现在有七濑接手，但她们还是很依赖你。”铃音闷闷地说，“还要兼顾城卫军的训练，一有空就要往月沙城跑。接着就是水月的任务，陪我去了一趟阿尔玛王国……然后，居然还得在家里承担那样的恶意。我完全没有注意到。琉璃难道是超人吗？居然能同时面对那么多事。光是思考敌人的事、九尾狐的事、还有抚子会离开的事，我就快要发疯了。”
“……铃音……”
“然后——我还总是让琉璃在我旁边帮我。就算那是琉璃自己愿意的，我现在还是很难受。琉璃……要不放弃吧？”
“放弃？”
“嗯，不要管千鸟家的事了。我们逃走吧，和抚子一起。”铃音把视线移到一边去，没有和琉璃对视，“反正，跟这些人说也没什么用……”
“铃音。”
“……”
“请你不要这样说，好吗？”
琉璃把铃音的手抓住，按在昏暗房间的墙上。她的力气稍微有些大，铃音不得不抬头和琉璃对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是认真的。
“……对不起，我只是……我知道琉璃不会同意的。”
“不。我不想让铃音这样说，是因为如果铃音这话是认真的——真的想让我抛下千鸟家跟你、跟抚子一起走的话，我是真的会答应的。”
“……”
“所以，请你不要这样说。”
铃音移开视线。门外落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雨滴打在瓦片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铃音，我不想轻易放弃这个理想，是因为这个理想的源头是保护你。我想要保护你。这和你需不需要保护没有关系，是我需要去保护你。你明白吗？”
“……”
“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干脆让铃音生活的这个世界变得好一点，也要让千鸟家好一点。毕竟，我可是打算把铃音手上的戒指换到无名指上呢。”
琉璃碰了碰铃音的左手——中指上面有一枚风信子草戒，是琉璃在蛇花祭上送给铃音的。铃音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感觉平静了下来。
“对不起，琉璃。”
“嗯，这个道歉我接受了。”
琉璃微笑着说，她用小指勾住铃音的小指，用额头抵住铃音的额头，铃音也对她展露微笑。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大小姐，雨宫小姐，我已经——啊……”
铃音和琉璃并没有把门关上，没来得及停下的小实就这样进了房间。看见她们之后，小实脸顿时红了，她结结巴巴地开始重复“对不起”，随后低头跑了出去。铃音有些哭笑不得，反而是刚刚特别主动的琉璃害羞了，她想要跟出去解释清楚，却被铃音拽住了衣袖。
“……没事啦，”铃音搂住了琉璃的脖子，“我们不就是那样的关系吗？”
结果，铃音和琉璃还是在千鸟家吃了晚饭。当天更晚些时候，两人才终于坐上返回维娜商会的马车。雨没有变大，天色也还没有彻底黑下来。小铃音在闭目养神，铃音也靠在琉璃身上困倦地睡着。
雨点打落在马车顶上的声音似乎有着奇异的催眠性，铃音的梦里也下着怎样都不停的雨。直到马车停下来后，琉璃才推了推铃音，轻声把她叫醒。
“铃音，我们到了哦。”
“嗯……”
——随后，铃音就看见了站在街边的那个身影。黑色长发的少女打着一把红伞，默默注视着滴落的雨水。年关将至，街道变得比平时还要冷清，一层薄灰色的雨帘蒙在世界上，似乎黑发少女的红瞳就是唯一的色彩了。
抚子没有注意到琉璃和铃音，琉璃从背后推了推铃音，轻声说道“我在里面等你们”，随后便先走进了维娜商会的大门。铃音没有犹豫，匆匆向抚子走去——直到接近的时候，正在沉思的抚子才终于注意到铃音。
“……你们回来了？”
“嗯，遇到了一些麻烦。”
“我听说了，满城都在传。说琉璃月的人偶师当众找千鸟家分家的家主决斗，只靠剑术就把对面砍成重伤。”
“……是啊。”
“很酷嘛。”
铃音和抚子都笑了，她们伸出手，轻轻击了个掌。但是，抚子的笑容却没持续多久，她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你一定会让我回去，是吗？”
“你一定不会留下来，对不对？”
“哼，意料之中。我太了解你了。”
“……是啊，我也太了解你了。”
“该怎么办？”
“不知道，”铃音闷闷地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抚子把红伞递给铃音，自己重新化为灵体，漂浮在她的旁边。此时，月亮终于从雨云中探出头来，她们看了一会儿雨，才一起向维娜商会走去。
两人并排走在月沙城的路灯下，路旁却只有一个人的影子。
第二十二章 有关抚子与铃音
“——我和抚子已经决定好了。”
“本小姐会回去见上司，然后回来，就是这样。”
在维娜商会二楼的卧室中，铃音和抚子说道。在场的人除了琉璃，还有暂时住在这里养伤的菲因。听到她们的话之后，琉璃默默点了点头：
“最坏的情况下，抚子要离开一百年……”
“可以的话，本小姐也不想跟铃音分开那么久。所以在最后期限到来之前，我们会试着寻找解决办法。但如果……”
“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了，让抚子回去一趟，总比让她永远被困在我身上强。”
铃音替抚子把剩下的话说完了，抚子无言地跟茶几上的小铃音对视。房间中安静了一会儿，坐在床沿的琉璃说：
“如果这是铃音和抚子的决定的话，我支持。虽然抚子要离开那么久的话，我和铃音都会很寂寞的……”
“蠢货，本小姐还不一定真的会走那么久呢。”抚子哼了一声，“喂，菲因。”
“哎？！菲、菲因在！”
菲因还是一如既往地有点怕抚子，抚子则问道——
“最后期限，大概在什么时候？”
“最迟在击退敌人的正规军之后……吧？”菲因歪着头说道，“侦察兵大概会在一个月之后到，然后呢，如果顺利击败了侦察兵，根据‘巢穴’和这个世界之间的距离，最长还有半年的缓冲期……”
“还挺长。”抚子说，“可能一整个学期之后，本小姐才需要考虑离开的事。”
“某种意义上，也很短。”铃音摇摇头，“这个时间太模糊了，侦察兵的抵达时间是不确定的，‘最长半年’听起来又不是很准确，我们只能争分夺秒。而且击退敌人这件事肯定是最优先的，不一定能腾出手解决抚子的问题。”
“……走一步看一步吧。说实话，本小姐一点头绪都没有。”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闷。就在此时，门口忽然响起敲门声——铃音走到门口，发现维娜正站在门外，手里捏着一张纸条。
“维娜？”
“有歌枕商会的消息，”维娜的头上还插着一根鸽子毛，她一边抖掉羽毛，一边把手中纸条递给铃音，“是用信鸽送来的。”
“歌枕商会？清和大小姐为什么要给我寄信……啊！”铃音忽然眼前一亮，“她之前说‘请等我的信鸽’来着！”
“信上写的什么？”抚子好奇地凑过来。
“……她说‘找到了九尾狐的线索’，让我们明天去一趟！”铃音有些惊喜，感觉心中顿时踏实了一些，“总算有个好消息了……”
“唔……”
不知为何，琉璃忽然严肃起来，铃音和抚子看着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琉璃？”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今天的事让某些人下不了台，有伺机报复的可能。”琉璃站起身，取下刀架上的“雷切”，“保险起见，我得去一趟歌枕商会。”
“要真是那样的话，还挺低级的。”抚子哼了一声。
“没办法啦。”琉璃笑了笑，“嗯……太多人去也不太好，留两个人守在这里商会吧，方便联络。”
“我跟琉璃去。”铃音立刻说，她起身就要去拿自己的佩刀。
“——不行，铃音今天已经够累了。”琉璃说道，“菲因是伤员，请你也留在这里。抚子，能陪我一起去吗？”
“当然，本小姐差不多在家里闷了一天了！”
见两人都这么说，铃音只好无奈地缩回床上去。琉璃对铃音微笑了一下，抚子则摆了摆手：
“晚点见啦，我们顺便去把九尾狐的情报带回来。”
“嗯，麻烦你们了。”
卧室门一关，琉璃和抚子的声音逐渐远去了。铃音叹了口气，有些疲累地倒在床上——就在这时候，菲因忽然挪动到铃音的旁边，小声问道：
“那个，代行者大人。菲因有个问题……只是因为好奇！”
“怎么了？”
“菲因早上说的‘累赘’什么的，可能有点过分了……”菲因说道，“后来菲因想过了，抚子和代行者大人如果本来就打算一直在一起，那干脆不回老大那边不就好了？反正，对你们也没什么影响，对不对？”
与此同时，在月沙城的街道上——
“所以，我想知道抚子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决定……”
琉璃一边为抚子打着伞，一边问道，而抚子只是耸耸肩。两人并排走了一段，抚子才说：
“本来，本小姐也打算继续协助铃音，继续帮她操作契约。虽然有一些不方便，比如本小姐的灵魂受了伤，铃音也一样会受重伤；比如铃音永远不能获得契约的全部权限；比如本小姐和铃音不能分开特别远——这些也不算不能接受。说到底，这就只是个名义上的‘自由’的问题……按照本小姐的实用主义来说，当一辈子的向导小姐也不算很大的损失。可是……”
“嗯，可是？”
琉璃认真地听着，抚子悄悄看了她一眼，迅速把视线移回去了。
“我和铃音，都是有点别扭的家伙。我们会在乎很多……无聊的事。”
“……呼呼，是啊。铃音和抚子都很可爱呢。”
“多嘴……”抚子脸有些红了，“听好了，你这大胸会长——你知道铃音为什么喜欢猫吗？你知道猫的可爱之处在哪里吗？”
“……哎？”
这个问题实在有些突然，琉璃愣了一下，不过还是摇了摇头：“不，我没听铃音说起过这个话题。这个话题，和猫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有。我和铃音就是因为这件事而痛苦，因为一个象征，一个契约，一个名义上的‘自由’……我已经反复问过菲因了，如果我没有回去、没有完成契约，契约就永远无法完成。”
琉璃看着抚子——这位高傲的、嘴上不饶人的向导小姐，现在看起来真的有些难过。
“说回猫吧……琉璃，猫的可爱之处就在于，猫即使不需要你也可以活下去。猫有自己的生活，猫也有自己的爱好。在这样的基础上，你家的猫仍然会向你表达亲近与爱意。正因为如此，正因为是这样又高傲、又自由的猫……它对你的爱意才是无价的。”
“……我有点明白了。”
“所以，我必须得到这个名义上的自由。我可以凭借自己的意愿来到铃音身边，但不可以因为一道契约被迫当铃音的奴隶……如果我这次留下来了，铃音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琉璃轻轻叹了口气。她不禁想到，就在此时，在维娜商会二楼的卧室——一定也正在发生着同样的对话，由菲因向铃音问出的、有关抚子的类似的问题。
“我知道。只是，抚子……如果你离开的话，我和铃音真的会很寂寞的。”
“……哼。”
她们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走在雨中的街道上。
第二十三章 清和大小姐的情报
781年年底，距海蛇神祭还有两天，清晨时间。
铃音独自一人从床上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在等琉璃和抚子回来的时候睡着了——自从睡眠变成可有可无的东西之后，这种事就越来越少发生了。
“……看来昨天真是很累啊……”
铃音打了个哈欠，她顺手把狐狸尾巴抱到怀里，寻找抚子和琉璃的身影。她们两人不在，半睡半醒的小铃音举起一个写字板，上面画着一个指向下方的箭头，于是铃音慢悠悠地爬起来，胡乱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之后，就径直往楼下走去。
果然，琉璃、抚子和维娜都坐在桌前。桌子上摆放着妖精制作的早餐，琉璃的那份已经吃完了，而抚子正在把盘子里的蔬菜沙拉摆成爱德华·蒙克的某幅名作。看见从楼上走下的铃音，琉璃微笑着对她招了招手。
“早上好，铃音。睡得好吗？”
“嗯，可能是昨天太困了……”
“昨晚我和抚子到家的时候，铃音已经睡着了，我们觉得还是让你好好休息比较好。”
“快感谢本小姐的温柔。”抚子说道，叉子上插着用来充当画像眼睛小西红柿。
铃音刚准备开口询问昨晚的事，忽然感到背后有什么奇怪的动静。她想要转过身，却感到有人猛扑过来抱住了自己的尾巴。
“铃音妹妹！~”
“？！？！？！”
从一旁发动突袭的是一名妖精，她留着黑色的长发、穿着素白的连衣裙，一副毫无烟火气的出尘模样。然而，那张秀丽的脸庞如今却贴在铃音的狐狸尾巴上，正在把尾巴当成抱枕似的蹭来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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