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师小姐不想写日记 第203章

作者:虚子同学沉默不语

“哎,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废话,本小姐跟你一起生活多久了。”抚子翻了个白眼,“找千鸟夏生是吧?”

——正如抚子说的那样,铃音想找的是目前正被关在魔法师协会的、已经灭亡的千鸟家的家主。

无论如何——她都对那场“谋杀”耿耿于怀。

两人来到魔法师协会的时候,门口的年轻魔法师正低着头昏昏欲睡。当他迷迷糊糊地递来登记单的时候,才终于看见了铃音的脸:

“啊!!”

“……你喊什么?!”铃音着实被面前这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吓了一跳,“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你你你你你你——”他有些语无伦次,“你是雨宫铃音小姐吧?是吧?”

“对……”

“你的轮椅呢?”

所以这事现在是全城都知道了是吧?

铃音感到自己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她用手按着额头,叹了口气:“……可以放我进去了吗?”

“哦哦哦哦哦,抱歉抱歉……我就是听说雨宫小姐受伤了,没有别的意思!”青年赶忙说,他自己收回登记单,帮忙把铃音需要的东西都写完了,“您能来真是太好了!月沙城的神明忙着处理政务,还嘱咐我们不要打扰作为案件亲历人的您,魔法师协会真是被夹在中间两头不讨好……”

“……你是协会的外援?”铃音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语气。

“啊,是。我不是本地人……您还是快点进去吧,协会里要急疯了。”

“我是来找千鸟夏生的。”铃音说,“我想跟他谈谈。”

“行,您带着这个进去吧,我敢保证大家绝对对您一路放行。”青年递出一张单子,“唉,这么大一个家族炸成烟花,这叫什么事啊……”

铃音和抚子对视一眼,抚子耸耸肩,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往魔法师协会的内部走,大家果真像青年说的那样,不但对铃音一路放行,还两眼发光、像是看到肉的饿狼一样盯着她不放。没过多久,铃音来到魔法师协会的事就传开了,很快,熟悉的人就出现在了铃音身边。

“哟。”魔法师协会的执行队成员,铃音的熟人——法月从后面快步走了上来,她的黑眼圈看起来比之前更重了,“可算找着你们了。”

“嗯哼?”抚子挑起眉毛。

“这次案件一点突破口都没有……情报根本不够!”小巫女伊吹也一路小跑来到了两人旁边,“使者大人自己的事处理好了吗?海蛇神大人说过让我们暂时别打扰您……”

“抱歉,明天行吗?”铃音也感到有些对不起这些忙前忙后的工作人员,可自己现在是有生命危险啊——说实话,她已经有点后悔来魔法师协会了,“我现在也有些赶时间……其实是想来见一见千鸟家主的,马上就要离开。但我保证明天一定可以接受笔录……”

“‘第一嫌疑人’啊。”法月轻声说,“那就拜托你了,我们也不指望你能从他那边问出什么,但说不定会有线索。毕竟,其他方面根本找不到突破口。”

“我们什么手段都用过了,”小巫女摇了摇头,“巫女的咒术,精神魔法,魔药……但是怎么看,千鸟夏生都像是无辜的。千鸟家的族人都经过特殊的训练,我们没法保证他是不是隐瞒了……”

“就差把他杀掉,然后用亡灵魔法翻阅灵魂了。”法月说。

“法月小姐!”

“抱歉,我就是开个玩笑。”

几人来到了那间封印着重重魔法的牢房前,法月把手放在门上,等待一道道结界为她们放行。进去之前,法月看向铃音和抚子,耸了耸肩。

“记得明天来接受笔录。”

“我会的,真不好意思……”

“那么,希望你能从千鸟夏生嘴里套出想要的东西。我们就不进去了。”

第七十九章 绝剑

千鸟家主坐在木桌的对面,双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两个铁环拷住了他的手腕,魔力光不时在上方微微闪动。看见进门的人后,千鸟家主那清秀的脸上多少露出了一些吃惊,他玩味地看着铃音在他对面落座,随后才开口:

“现在才来?”

“听你说的,似乎认为我一定会来看你。”铃音简单看了看墙上的钟——离黄昏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当然,雨宫小姐。我认为你是会对真相感到好奇的人。除非我看人的眼光有误,否则你不可能不来亲自见我。”

铃音沉默片刻,知道千鸟家主说得没错。事实上,她在这个关头——这个很快就要与敌人决一死战的关头来见千鸟家主,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如果我想了解真相,那只要查看魔法师协会审问你的记录就可以了。”

“嗯——这个话题很有意思。”千鸟家主似乎想要用手扶着下巴,但被魔法束缚的身体只是抖动了一下,“雨宫小姐,你读过侦探小说吗?偶尔可以在城市的书店里见到。”

“她算是个这方面的爱好者。”抚子插言,铃音瞪了她一眼。

“这跟我们的话题有关系吗?”

“有。依我之见,雨宫小姐是相比‘手法’,更在乎‘动机’的侦探。我说得对吗?”

“……所以你认为,我来这里是想问你有关‘动机’的事吗?”铃音跟千鸟家主对视,“但是,现在不管是‘手法’还是‘动机’,好像都没有任何进展。唯一的嫌疑人,现在就坐在我的面前……你是凶手吗?”

“雨宫小姐,你会信任从我这里得到的答案吗?”千鸟家主微笑着问,答案不言而喻,所以铃音没有回答。

“好吧,那我们假设你是凶手。”

千鸟家主闻言大笑起来:“不错,那就假设我是凶手!”

“我们第一个要解决的问题,就是‘你是如何办到的’。”铃音说道,“凶手使用千鸟流、且技艺高超,甚至能在短时间内杀害千鸟家中最顶尖的高手。你是如何做到的呢?”

“嗯,这里有一个破绽。”千鸟家主悠闲地说,“一个月前第一位死者的确是死于千鸟流不假,这点是由月岩山的剑鬼——千鸟悠所给出的判断。不过,2月2日凌晨的那些死者,却没有剑鬼经过判断。也许凶手是用千鸟流以外的办法杀死他们的呢?也许,第一次的凶手是其他人,第二次才是伪装出千鸟流痕迹,想要嫁祸给第一次凶杀案的凶手的我呢?”

“虽然没有悠那种可怕的观察力,但我也算是粗通剑术。”铃音将双手十指相抵,低着头思考着,“那的确像是千鸟流的剑伤……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当天晚上,我用我的魔眼检查过了所有的尸体。”

“哦?雨宫小姐的魔眼……我的确有所耳闻,那魔眼的能力是?”

“看见灵魂、还有——容纳灵魂的残渣。”铃音回答道,“事实上,为了绕过魔法师协会的探查,每个死者的灵魂都被凶手‘处理’过。两次案件的现场我都来过,而笼目之魔眼都捕获到了状态类似的灵魂残渣,无论如何,这说明凶手处理灵魂的手段是一致的。”

“原来如此。‘处理灵魂的手段’……这种手段,实际上是只有凶手才知道的,所以无论是一个月前的命案,还是2月2日凌晨的屠杀,都是由一人所为。”

“让本小姐来说的话,这里还有其他可能。”抚子摊了摊手,“比如说,凶手跟你实际上是共犯,你和凶手交流了具体的处理方法,因此可以完美地相互模仿。不过呢,铃音对灵魂的感知是很灵敏的,要模仿到那种程度本身就需要相当程度的默契和练习,在此之上,还得额外加上你有一个强力的、从来没有任何人知道的、甚至逃过一个月前那条海蛇的筛查的共犯。本小姐不是说这不可能——”

“但是,果然还是优先考虑同一凶手连续作案比较合理。”铃音总结道。

“嗯——有趣。那么,问题就是我如何办到的。”千鸟家主笑着说,“事实上,无论是夕妹妹还是琉璃妹妹,都会说我‘不会剑术’。如果我是凶手,这里就出现矛盾了。”

“没错。但是琉璃同时也说了,‘不能完全信任兄长大人所说的话’。”

“哦?真不愧是琉璃妹妹……她比夕妹妹优秀的地方就在这里了。的确,千鸟家的道场中有我练习千鸟流的记录,学剑三年时间,别说招式剑路,我连基本功都没有完全练成;但这记录也可能是假的。如果我自学剑之日就在伪装,那就没人能戳穿我的骗局。”

“不这样的话,假设就进行不下去了。”

“但是,我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呢?”

千鸟家主饶有趣味地和铃音对视,铃音抬起头,放下相抵的两只手。

“2月1日那天,你在读千鸟流的古书,而且还提到了初代千鸟的‘秘剑’。”

“嗯……确有此事。”

“这不像是一个对剑术不感兴趣的人会做的事。”铃音说道,“就算说你只是一时兴起,无论如何,你和千鸟流似乎还是建立起一些联系了。”

“本小姐也很好奇,千鸟流的‘秘剑’到底是什么?”抚子也问道,“虽然那个木头脑袋宗主否定了,不过既然是千鸟家主能拿到的千鸟流的故事——本小姐还挺想听听看的。”

“传说初代的千鸟,海蛇神大人的友人,曾将千鸟流推至登峰造极的境地。”千鸟家主说道,似乎这件事他早已烂熟于心了,“哪怕是专用来杀人的剑,一但臻于化境,同样也能杀死神明。所谓‘秘剑’,同时也是千鸟流的‘绝剑’,是千鸟家决不能抵达的终点。”

“千鸟流的‘绝剑’……”

“历代宗主都否定这一剑的存在,夕妹妹没有骗你们,对她来说,的确从来就不存在所谓千鸟流的秘剑。然而,若那一剑真的不存在,许多事就无法解释了。这也是很多千鸟流的修习者暗暗相信那种境界存在的原因。”

铃音捏着下巴,思考片刻——

“难道你是说,初代千鸟在鸟鸣之仪中胜过‘雷之狐’这件事吗?”

第八十章 排除法的漏洞

初代千鸟与雷之狐——

为了让雷之狐愿意接纳在月岩山上定居的千鸟家刀匠,初代千鸟曾向雷之狐发起决斗,并在决斗中取得胜利。传说,那就是流传至今的“鸟鸣之仪”的起源。

千鸟家的剑术乃杀“人”之剑,是由初代千鸟将自己的毕生所学总结起来,传授于后人的剑术。然而,初代千鸟却以这种剑术胜过雷之狐,为千鸟家刀匠争取到了神明的庇护。仔细一想,这件事似乎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也怪不得千鸟流的后人们认为,一定存在一种穷极了千鸟流一切奥义,既在境界之内,又突破至境界之外的“绝剑”。

“……假设你是凶手。”

“嗯,假设我是凶手。”千鸟家主点头。

“你杀害千鸟的动机,是否有可能是因为千鸟族人阻止剑士们探求秘剑?”

“呵呵,雨宫小姐。你知道吗?我杀了我的母亲。”

“……?!”

“骗你的。”千鸟家主笑眯眯地说,“不过是玩笑、不过是戏言罢了。可是雨宫小姐,你刚才有一瞬间觉得我说的是真话,是不是?生在东国的男性,若非有出众的天赋、若非有绝世的智谋,是根本不可能得到重用的。我们与女性不同,并不握有神权的力量——甚至,我们还会被视为掌权女性的威胁。”

“……”

“对于一个生在千鸟家的男性而言,我根本不需要那种动机。想想看吧,假设我是凶手、假设我梦想着成为一名千鸟流的剑士,假设我学剑三年、却被生母废掉使剑的力量,假设我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勾结八羽家,一同利用鸟川家来清洗千鸟家的上层,最后坐上家主之位——假设这一切都不是玩笑,那2月2日凌晨的屠杀,不过是我复仇的后半场罢了。秘剑?那种动机,你认为我还需要吗?”

监牢内久久没有言语。铃音死死地凝视着微笑的千鸟家主——凝视着微笑的千鸟夏生。身旁的抚子一言不发。

“……你说的,好像是真事。”

“是吗?只是玩笑而已。”

“只是玩笑?”

“嗯,戏言罢了。”

“本小姐讨厌你这种人。”抚子说道,“分不清有几分真话、几分假话。”

“我从出生开始就没有说过谎。”千鸟夏生坦然地说。

“那也是戏言?”

“没错,这也是戏言。”

铃音深深叹了口气,她用手抵着桌子,让椅子后退几步,自己则靠在椅背上。她看着天花板,默默思考着。

“你不可能是凶手。”

“嗯?为何,动机不合你的意吗?”

“千鸟将臣,那个锻刀的老人。”铃音仍然看着天花板,“看守内殿的小巫女伊吹曾告诉我,他住在主阁的侧面,你的卧室旁边。然而,千鸟将臣却死在内殿的庭院中。如果你是凶手,就需要冒着被其他人发现的风险,把他带到庭院中杀害。”

“我不能先把其他人杀掉,再回过头去把千鸟将臣带到庭院中杀害吗?”

“这不合情理。如果是这样,就意味着你从主阁出发,绕过了就在身旁的千鸟将臣,先杀害了内殿中的其他所有人,你没有为自己找这种麻烦、找这种危险的理由。”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千鸟将臣半夜去庭院中散步,被正巧撞见的我杀害呢?”

“这也不合情理。你住在他的附近,很容易确认千鸟将臣的行踪。如果他出门散步,你大可以等他回到卧室再动手,而不是冒险开始杀人。”

“哦,真是遗憾。”千鸟夏生微微一笑,“这些具体的凶案细节,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恐怕魔法师协会的那些调查员也从未听说过。”

“我还未做过笔录,就因为紧急事件离开了。这点我也非常抱歉,事后我一定会去好好配合……”铃音轻轻揉着太阳穴,“总之,你并不是凶手……”

“是吗?可我是唯一的嫌疑人。”千鸟夏生轻松地说,“以排除法的角度来说。”

“排除一切不可能——”抚子开口。

“‘剩下的无论多不可思议,那也是事实’。”铃音轻声接话,“可我觉得,不可能的事情就是不可能。”

“魔法师协会的调查员说过,幸存者有六人——”千鸟夏生说道,“我、夕妹妹、悠小姐、琉璃妹妹、你们两人。”

“我和抚子不可能是凶手。”铃音仍然靠着椅背思索着,“琉璃也在我们旁边。”

“悠小姐接受了海蛇神大人的庇护,夕妹妹有悠小姐作证,这两人的嫌疑也被排除了。”

“那么,就只剩下了千鸟夏生一人。”铃音说。

“那么,就只剩下了千鸟夏生一人。”千鸟夏生笑着重复道。

是啊,问题到底在哪里呢?

排除法在这里不管用吗?

六位幸存者,五位不可能犯罪——

六位……幸存者?

“……………………”

铃音猛得坐直了身体,她双手交叠,眼神中的光芒飞快闪动着。不对,这里不对——出现了一个非常、非常致命的错误,绝不应该出现的错误——不,甚至连错误也称不上,只能说是失误——

“铃音?”抚子问。

“那就不一样了……那就绝对不一样了……”铃音喃喃地说,她突然来站起身,来到牢房门前,“法月小姐!伊吹小姐?你们在吗!”

门应声而开,警觉的法月和大大地睁着眼睛的伊吹就站在走廊,似乎等待铃音许久了。

“怎么了?”法月问道,“有什么关键的突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