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师小姐不想写日记 第207章

“别担心，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铃音对抚子点点头，让抚子帮忙照顾一下琉璃。随后她走上前去，与侦察兵相对而立——那个吃掉了八羽江彦的尸体，看上去显得格外诡异的“侦察兵”居然只是让人毛骨悚然地咧着嘴看着，没有先一步向铃音发动攻击。

“＃￥……＃￥@！使者大人//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侦察兵张开八羽江彦的嘴，那些混乱的符号一时间没能维持住那张脸庞，一下子崩裂开了。没过片刻，又有新的符号涌了上来，组合出那一块缺损的皮肤。

“……不要学死人说话。很恶心。”

“＃￥呵呵///有//这么//讨厌吗//？明明//这个男人//十分//有用//”

“你利用他多久了？”

“跟在//他的背后//总有//意外收获//”侦察兵的嘴部一张一合，“两次//袭击//削弱//代行者///力量//!``**现在//又提供////杀戮技术//”

“……原来如此。你很早就已经潜伏在四周等待时机，只要八羽江彦一出手，你就立刻继续战斗……”

『喂，喂喂！代行者大人！』

「哈？！你是什么意思，居然敢接入到本小姐和铃音的频道里来！」

右耳一阵尖锐的鸣叫让铃音一阵难受，她抬起手捂住耳朵，与此同时，菲因和抚子的声音同时在脑海中响了起来。没等抚子继续抗议，菲因就继续说话了：

『代行者大人，这是什么情况？！侦察兵，它突然——』

「住嘴，不要打扰铃音思考了！」抚子气呼呼地骂道，「最好从频道里出去永远别回来！你没看到吗，那个侦察兵把八羽江彦的尸体“吃”掉了！」

“没关系，抚子。”铃音慢慢把按着耳朵的手放下来，继续跟好整以暇地等待着的侦察兵对视，“菲因，我需要现在的状况分析。到底发生了什么？”

『菲、菲因明白了——请稍等，菲因马上就弄清楚具体情况！』

“呵呵///怎么了？///在向///记叙者//@＃求援吗？//”

很难想象，面前的就是前几日那个一见到铃音就发动攻击的，没有感情的侦察兵。它现在简直像是有了人格一般，会对话、会等待——

“没错。我想你也不差这点时间吧？”

“＃￥那可//不行///侦察任务//比较重要//”侦察兵咧开嘴笑了，“使者大人///怎么了//你不//出手吗？///在///害怕吗//？”

“我说了，不要学死人说话。”

“呵呵///不还//挺有趣吗//？”

连笑声都和八羽江彦有几分相像，铃音现在是真的感到有点恶心了。很快，菲因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它好像吃掉了那个名为“八羽江彦”的个体的人格！也许是感觉代行者大人有点棘手，所以额外摄入了新的情报量……它可能会像那个人一样战斗……』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啊，菲因。」铃音说道，「据我刚才所见，八羽江彦似乎是一位宝具持有者。」

「……你的声音听起来可没那么紧张。」抚子说。

「的确，因为我现在一点也不紧张了。抚子，照顾一下琉璃。」

铃音轻巧地说，她再次上前一步，侦察兵举起由符号组成的“剑”，做好了战斗准备。

“你真是走了最差的一步棋啊，‘异常’。”

“哦///？怎么//这是在///死前//也不想//输了气势？///”

“你果然没有明白，”铃音居然扬起嘴角笑了——真心地笑了，“果然，我一直害怕的‘心之妖怪的大敌’，也就是这种程度的生物而已。喂，侦察兵。被轮椅打飞的感觉怎么样？”

“!``*^………………………………@＃”

“噗……噗哈哈哈哈！”

铃音笑得连腰都弯了下来，随后大概是担心伤口裂开，又捂着肚子重新站直身体。侦察兵脸上的表情不断扭曲，却又不敢就这样向铃音发动攻击。等笑完之后，铃音又继续开口：

“喂，侦察兵。教你一个我从另一个世界听来的准则吧，说不定对你有用。”

“什////么//？”

“第一，怪物不能口吐人言；第二，怪物必须正体未明。”铃音竖起两只手指，终于不笑了，“侦察兵，你吃掉了八羽江彦的情报，自以为获得了他的脑髓、还有他用来杀戮的技术。可是，这并不是你获胜的把握，反而是你的败笔。如果是吃掉他之前的你，既不会向我耀武扬威、也不会悠闲地等待我上来迎接、更不会因为听到我的嘲笑就感到动摇，只会向我发动攻击——仅此而已。”

“……^＆”

“你把自己从一个怪物，从一个‘只有冷冰冰的目的，没有情感、也没有杀意’的、无敌的怪物，变成了像这样充满弱点的人类。你获得了什么？你获得了人类的弱点，却没有获得人类的强大之处。让我告诉你吧，对于今晚、对于782年的2月而言，现在的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余兴节目罢了。真正的故事，已经在刚刚被琉璃完结了。”

“笑!``*^话//……”

“你像刚刚那样出场，不会以为自己很帅吧？”铃音笑着问道，“觉得大家都没有料到吗？觉得自己被舞台的聚光灯打着吗？”

“……”

“那么，也该告诉你第三条准则是什么了。”铃音放下手，说道，“第三：怪物需是不死之身。不过对我来说，你并不是。”

下一刻，侦察兵的身影忽然消失了。在已经被千鸟与神之雷肆虐过的废墟上，居然又一次响起了怪异的鸟鸣声——那不是活着的鸟类会发出的声音。琉璃忍不住握住剑，抚子立刻按住她的手，说道：

“铃音还没失败呢！”

“可是——我担心她的新人偶——”

“她是很胆小的人，”抚子难得用认真的语气说道，“如果不是真的胜券在握，绝对不会那样子嘲笑对面的！”

侦察兵的符号剑一剑刺空，铃音在蝴蝶的包围中重新出现，背对着残垣断壁。她慢慢地，将左手放在自己的眼前。先是细微嗡鸣，随后是嘈杂的风暴，不知从何而来的低语声环绕在所有人的耳边，侦察兵居然做出了以手捂耳的动作，但却根本无法挡住这窸窸窣窣的耳语——

浮现在铃音手上的，是一面红、白、黄三色的狐狸面具。它没有表情，却又好似正在展现表情；它看似静止，却好像在黄昏的光线中微微摇晃；它并非人类，但也绝不是神明——

“那么，你可别疯掉了。”铃音说道，将面具戴在了脸上，“反转吧——‘雨宫铃音’。”

猩红色的月光猛然爆发，强烈的震荡甚至让一旁的抚子和琉璃都有些站立不稳，侦察兵被迫将符号刀刃架在身前，才能不被这震荡压得起不了身。九条完全由猩红月光构成的、虚无缥缈的狐尾出现在铃音的背后，两只耳朵的虚影在少女的头顶摇曳。“铃音”的左手上燃起月光，随后再以掌心抚过凭空出现的“幽显一心”的刀刃，那刀身几乎立刻就在月光中融化，化作了一把与娇小少女几乎同高的、纤细而优雅的薙刀。

“这、这到底是……”

“抚、抚子？”

“你看！”抚子急忙将心之契约的界面展示在琉璃的面前，“看这里，铃音的参数——”

在琉璃第一次看到的屏幕上，显示的是心之契约对铃音的“各方面素质”的评分。随着月光淹没天空，契约上的数字不断变动，终于停在了一个稳定的数值上：

——基本属性——

力量30

敏捷30

体质1

————

“这是……什么意思……”

人偶现世带来的震荡终于消失，侦察兵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它持刀转身，琉璃立刻认出了那是什么——千鸟流的奥义之一“振翅”，通过进入持续不断的瞬动，在瞬动中攻击对方要害的致命的剑术。哪怕是在尚未毁灭的千鸟家中，也只有最顶尖的那一批剑士才能——

下一刻，侦察兵的右臂被斩断了。

“…``*^…？”

所有人都没有看见发生了什么，仿佛世界是一页一页的连环画，上一页才刚刚开始决斗，气氛剑拔弩张，下一页就毫无道理地分出生死，败者血溅当场。戴着那诡异而冷漠的狐狸面具的铃音以静止的姿势持着薙刀，站在离侦察兵不足一拳的距离上，那把薙刀已经穿过了还在使用“振翅”起手式的侦察兵的右臂，嵌入了地面之中。

“``*^？//！23^＆@＃!错误//！…！！”

千钧一发之刻，侦察兵及时中断了剑术，身影重新出现在几步之外。而铃音刀尖所刺入的地面发出令人胆寒的崩解声，整片庭院、整间宅邸、以及那之外的大片街道、空地和雨林，全部在一击之下化为齑粉。漫天的尘埃、几乎是在随着某种鼓点歌唱的低语声、还有地面强烈的震荡——这一切差点让抚子就这样摔倒在地，而恢复了些许体力的琉璃将抚子抱起，发动瞬动离开了原地。

“抚、抚子，铃音没告诉你这是什么人偶——？”

“她把自己‘反转’了！”抚子终于回过神来，顺手就把手搭在琉璃的脖子上，“人偶现世的形体就是她自己——铃音现在不再是人偶师了！”

这一次，琉璃终于看清了铃音的动作。那是在铃音脚腕处出现的，几乎像是错觉的细微动作，随后狐面少女踩着法与理的丝弦，凭空出现在想要拉开距离的侦察兵的面前，又是转动手中的薙刀斩向黑影。在第一击得手之后，侦察兵终于才反应过来，在几乎成为背景音的低语声中，它甚至不敢用剑去接狐面少女的攻击，只能拼命地转动身体，被动地躲开那把缠绕着猩红色月光的薙刀。

“那是——瞬动？”琉璃说。

“哈？铃音不是不会瞬动么？”

“不……也许之前铃音已经掌握了诀窍，只是没有足够的身体素质……”

又一声巨响打断了琉璃和抚子的对话，铃音手中的薙刀将侦察兵拦腰斩断。侦察兵的身形在八羽江彦与符号之间交替闪烁，大量的噪音从它的“口”中涌出：

“不可3＆@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应该不对＆＃演算……@￥错误＃@使者＃￥”

“原来这就是‘显世剑’。”面具下发出带着回音的、不像铃音的语调，“第一次使用，妾身还有点控制不了力道呢。”

“＆``*挣脱^＆$锁链///……‘千鸟’——”

正当琉璃以为它已经要死去的时候，侦察兵居然凭空握住了空气中的什么东西、念出了八羽江彦的宝具的真名。与此同时，狐面少女反应极快地发动瞬动，避开了那把无形刀刃的刀锋。然而，侦察兵居然转斩为刺，将手中的符号剑刺向了铃音瞬动的落点——它根本就不能解放八羽江彦的宝具！

“铃音！！”

这幅画面差点让琉璃的心脏停跳，正当她想要再次解放自己的宝具加入战斗时，却发现侦察兵的那一剑并未刺中铃音。几只蝴蝶在剑尖旁飞舞，随后——

在那一剑的侧面，蝴蝶“聚集”成了铃音。

“这是怎么？！”

“‘人偶的能力’变成了‘自己的能力’。”抚子似乎已经完全明白了铃音的设计，“……毕竟‘人偶师’本身也被反转了。”

仿佛是要验证抚子所说的话一样，铃音身旁的空气忽然像是有千钧一般沉重，亡灵之神的压力将侦察兵凌空压入地面，大量的碎石与泥土四处飞散。而旋转着的薙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幽蓝色的痕迹，神之火冲天而起，将已经破破烂烂的侦察兵的残躯烧掉大半。

可尽管已经伤到如此程度，侦察兵居然仍然汇聚了出一个新的形体，后退着想要躲开铃音——然而，荒魂之火是绝不可能被扑灭的。它的身体被淹没在了幽蓝色的火焰中，一边挣扎、一边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声。

铃音将面具推至头顶，她轻轻喘息着，猩红色的双眼逐渐熄灭，又变回了平时的暗红。当由月光编织的狐尾和狐耳也随之消失时，环绕在周围的、那几乎要让人发狂的低语声也逐渐变小，消失不见了。

“喂，侦察兵。”铃音说道，声音却比戴着面具的时候还要冷得多，“我一直在想，你那‘人造天敌’的能力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要和对方战斗过，就能制造出能完美克制对方能力的兵器……呵，真有那么无敌，你只要化作全世界的天敌不就好了？那样别说心之妖怪，你们‘异常’恐怕都征服虚空之海了吧？”

侦察兵没有回答，它仍然在火焰中惨叫着，但惨叫声逐渐消失，只留下了可怕而诡异的“咔哒咔哒”的响动，像是骷髅在开合自己的下颚。

“一个兵器不可能同时是所有生物的天敌，这是常理。”铃音冷冷地说，“正确的答案是，你将自己遭遇的每一个敌人分别记录，根据情报然后创造出不同的克星。最后，要用兵器一去对抗敌人一，用兵器二对抗敌人二，这才是你‘侦查’的本质。我说得对吗？但是，如果这所有的能力——都在一个人身上呢？你能创造出一个同时成为狂乱之月、荒魂之火、朔月之蝶和亡灵之神的天敌的兵器吗？我拭目以待，‘异常’。”

侦察兵的声音逐渐消失了，它的残躯还在不断地往后退去，似乎真的在害怕面前的“人”。铃音

“害怕了吗？”铃音问道，“但你自作聪明，吞噬了人类的情感，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把这份恐惧带回你的主巢吧——这神之火迟早会将它们全部烧尽，给我记好了。”

神之火熄灭了，最后一声尖叫似乎穿透了悠远的空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八十七章 漫长的2月3日

“本小姐看你刚刚放狠话放得蛮开心的嘛，现在知道错了吧？”

——782年2月3日晚，千鸟家宅邸。

这间曾经用于千鸟家主招待贵客的待客厅，内部的家具、古董已经被全部都被撤除，现在正零星摆着几只椅子、一台临时配药桌和一张病床，颇有一种战时营地的感觉。铃音、抚子、琉璃、海蛇神——四个人在房间里或站或坐，而坐在那张病床上的，正是疼得一个劲地掉眼泪的铃音，还有蹲在地上帮铃音处理伤口的抚子。

“呜呜呜……”

“不许乱动。”抚子不客气地说，铃音只好忍着疼痛，低头看着抚子把配好的魔药涂在伤口上。铃音那身振袖正向两边敞开着，露出少女的肩膀和大片白得耀眼的肌肤。

不过，房间里的大家显然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因为在铃音的腹部，有一道还在缓缓流血的明显刀伤。当三人被魔法师协会和海蛇神带来千鸟家宅邸的时候，抚子拒绝了协会的医疗协助，执意要自己替铃音处理伤口——

最后，就变成现在这样子了。

“动得那么激烈，伤口裂开也是当然的啊。”抚子叹了口气，“不过好像在慢慢愈合……比一个月前好很多了。”

“刚刚战斗的时候，我顺便把月火在伤口留下的权能抹掉了……”

“是吗？那明天大概就能恢复了。”

琉璃和海蛇神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抚子帮铃音把绷带缠好。琉璃看上去没有受到什么伤，但看起来已经累得不太想说话了，只是抱着刀靠着椅背，呆呆地看着铃音和抚子。海蛇神只是坐在一旁微笑，安静地等待着。

铃音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这件上原城拍卖会上买下的，纹着“飞鸟与枫”的和服到处都破破烂烂的，也不知道能不能修补好。

“还挺可惜的……”铃音嘟哝道，“是和琉璃一起买的，前年年底的时候。”

“没关系，我们可以再去买的。”琉璃忍不住笑了笑。

门外传来敲门声，抚子帮铃音把衣服重新穿好之后，法月带着千鸟夏生进入了房间。他们对海蛇神低头行礼，水月轻轻点头，算是回应了他们的问候。

“我收到了协会的求援，马上就放下手中的工作赶过来——不过我到的时候，铃音已经在和‘那个’交手了。看起来，情况很顺利呢。”

水月微笑着说，大家交换了一个视线。

“夕小姐和悠怎么样了？”铃音问。

“夕妹妹没受什么重伤，现在正在接受治疗。悠小姐嘛，看起来只是太辛苦了。”千鸟夏生悠闲地说，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之前还戴着魔法师协会的铁链。

“海蛇神大人，有关千鸟家的事，打算怎么公开？”法月问道。

“如实公开。”水月平淡地说，“但，也不必将参与者的经历说得那么详细。”

“我明白了，那我就先去转达协会。海蛇神大人，您谈完现在的事后，月沙城议会还需要您，请您早些过来。”

“嗯。”

法月再次行礼，她离开房间前，很是慎重地看了一眼琉璃——那眼神里既有尊敬、也有惊讶。

“哎，我接下来是不是可以退休了？”千鸟夏生笑着说，“租间房子安度余生之类的？”

“千鸟夏生，你自己整理千鸟家的文件，明日去协助月沙城议会进行秩序重建工作。”水月用那双金色的蛇瞳看着他，“后续的工作还需要你，至于千鸟家过往的诸多事迹……既往不咎。”

“……唉。感谢您的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