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师小姐不想写日记 第278章

露世与莉泽萝洁的研究无疑是划时代的，因为自己的那位老师，铃音也有心想要推动重编译运动发展下去。只不过，她们还有非常、非常漫长的路要走。

当天傍晚，铃音和琉璃受邀在协会附近的一家商店吃了晚饭。露世挑选的餐厅相当有品位，不但能将难以烹饪的鹿肉做得香嫩可口，还有两道让铃音印象深刻的当季海鲜。最后结账的时候，露世执意要自己请客，但铃音也看见了她从戒指中取出金币时一闪而过的心疼表情……

这家伙明明看上去像个大小姐，为什么日子会过得这么艰苦啊。

总感觉连协会都快维持不下去了。

共进晚餐之后，露世似乎还有许多事想要与铃音讨论，而铃音这几日本来也就没什么事要忙，于是便主动随她们回到了协会总部。就在露世想要询问几个困扰她已久的东国亡灵法术的问题时，铃音在一旁的莉泽萝洁手上看到了奇怪的东西。

“……莉泽萝洁同学，这是什么……”

“这是东西方的亡灵法师双壁！”

金发少女高举手中的画本，上面的莉莉安·阿兰斯和铃音抱在一起，胸口贴得严丝合缝……不是，光辉学院的同人画师到底是从哪里知道铃音的样子的啊！白雪总不可能随身携带自己的留影吧！

“只、只是在一小部分同学里比较流行而已！”露世迅速夺过莉泽萝洁手中的书藏到背后，非常拼命地开始转移话题，“对了，听说这种文化还是从东国流传过来的！画‘同人画本’！”

“……我和铃音的确认识一个这样的朋友呢。”琉璃回忆着学院里的事，“每年的‘蛇花祭’，也有很多学生公开售卖这样的画集。一年一度的祭典，学生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露世！我猜得没错吧！”莉泽萝洁张开双手，“我还有好多和东国有关的问题想问——小白雪好像住在神社里当神明，说的东国生活都很奇奇怪怪的——”

“莉莉，白雪她确实是东国的神明……”

不得不说，莉泽萝洁睁大眼睛凑过来的样子的确杀伤力超群。实在抵挡不住她的攻势，铃音只得点头：“没关系，只要是我知道的事都可以告诉你。”

“……那、那我也可以问吗？”

露世有些期待地说，眼看这个成熟的大小姐也按耐不住，铃音顿时没辙，只好也答应下来。莉泽萝洁皱起小眉毛，半天才问出第一个问题：

“东国传统服饰里面是不是不穿内衣？”

“穿、穿的……”

铃音心虚地缩了起来，琉璃有些脸红，不过还是替铃音打了圆场：“据说最早以前不穿，不过到了现代，大家基本上还是会穿上的……”

“东国人是不是都会咒术？”莉泽萝洁连珠炮似的继续发问。

“这个不会。”铃音立刻说道。

“东国人都是使用木棍的高手！”

“……木棍不行，筷子可以。”

“东国的男孩子看上去都和女孩子一样！”

“不是，大部分和大陆的男性似乎没什么区别，”琉璃笑着回答，“不过确实有一些会打扮成女孩子的样子。”

“哦——”莉泽萝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那东国的剑士还会那个！拔刀斩！通过把刀收进刀鞘来加速斩击！”

“这只会让出剑的速度变慢……”

“东国人锻剑不准用魔法吗？”

“怎么可能，不用魔法和炼金术搞锻造，是想要模仿原始人吗？”铃音哭笑不得。

“龙城的魔法师会踩在剑的上面飞行！”

“为什么要用剑？”琉璃困惑地问。

“东国有一种八个头的巨大蛇形魔物叫‘八岐’——”

“不是，八岐不是魔物。”铃音回答道，她忽然意识到这个误会好像相当普遍，“八岐是十三日圣战时深渊领主的造物，一般被认为是‘亡灵之神’。”

“居然不是吗！”莉泽萝洁整个人都向后倒去，露世赶忙接住了她。

“莉莉怎么净是问这些没礼貌的问题……”露世看上去也相当不好意思，“那我有个问题想问，东国人都信仰双蛇，那平时是怎样祭祀双蛇的？”

“双蛇是什么？”铃音眉毛一挑。

“……诶。”露世的表情也凝固了，“最强大和最古老的幻想种难道不是双蛇吗！书上不是这么写的吗！”

“我隐约记得天地双蛇是最古老的幻想种信仰……”琉璃有些困惑地说道，“中原地区的阴阳理论也和双蛇有关系……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为、为什么根本就不知道啊？！”

“我觉得大家信自家的幻想种就够忙了……”铃音挠了挠脸颊，她其实也根本没听说过“天地双蛇”，“其实都没几个东国人知道双蛇啦。”

“怎么这样！？”露世看上去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一副世界观被更新的样子。真有趣。

两人的一大堆问题全都沉没，眼看大陆人对东国人的印象就要全部失效了。在最后一刻，莉泽萝洁总算是问出了一个直切要害的问题：

“东国的女孩子，大部分都喜欢女孩子？”

“这个没错。”琉璃点点头。

“噗——”

铃音把喝了一半的茶全部喷了出去，小铃音无奈地挥动雨伞清理起桌面。莉泽萝洁高举双手，跟露世说着“我就说是这样！”，琉璃有些困惑地偏着头，倒是很老实地继续解释：

“虽然不是‘都喜欢女孩子’……不过在东国，女孩子将女孩子视作择偶对象是非常正常的事，比例也不算低。因为学院是男女分校，所以校园中会出现得更加普遍。”

“在光辉学院也很普遍！”莉泽萝洁说，铃音顿时感到两眼一黑，“莉莉安旁边也围着好多女孩子！”

“那铃音同学，”露世又是小心、又是好奇地问，“莫非，也和琉璃同学……”

“这、这个……”

“嗯，是呀。”琉璃坦然地说，“还有抚子也是哦。”

这天晚上，东西方的亡灵魔法双壁，又在奇怪的地方有了全新的共同点。

第五十八章 咖啡馆的角落

离开学的日子很近了。

渐渐的，铃音明显感觉到学院中的学生正在增加。她很快和沙耶见面了——这位来自镜渊的交换生比铃音晚了几天抵达光辉，但并没有住在太一馆内。塞西莉亚仍旧不见踪影，希尔也很少在铃音的宿舍露面。对于这只许久没有返校的小银龙来说，大概有数不尽的事情需要她去处理吧。

在这几天时间里，铃音没有像那些匆忙赶路的游客一样，快速地在一个又一个光辉之城的景点留下足迹。太一馆、亡灵法师协会、丹特丽安大图书馆、“水银兔”咖啡馆——基本上，铃音就只在这几个地方来去。

亡灵法师协会的新日程和计划全都定在开学之后，但铃音仍然每天都会去总部露个面。在协会里，铃音一般会回答着莉泽萝洁的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顺便为露世提供一些来自东国的亡灵魔法的帮助。久而久之，她和两人也逐渐熟络了起来，知道了一些之前不知道的背景。

例如，露世与莉泽萝洁虽然是“大小姐”，但和铃音想象中的那种大小姐不太一样。她们并非来自某个王室或贵族，而是出生自某个富有的魔法世家。只不过对于那个家族的近况，露世却讳莫如深。

还有，铃音也得知了牧骸姬当年拒绝她们的理由。那位莉莉安·阿兰斯，两年前似乎也面对着来自大陆各方的压力。如果公开加入协会的话，露世与莉泽萝洁的处境恐怕会更加危险。无奈之下，牧骸姬只能私底下给予两人一些资金与知识的帮助——

至于莉莉安本人，似乎从年初开始就一直没有返回学院的意思。

……顺带一提，铃音也知道了协会门口木牌上的老鼠出自谁的手笔：那老鼠是莉泽萝洁的亡灵鼠，在那女孩的身旁，似乎藏着许许多多这样的灵体老鼠。

丹特丽安大图书馆，是铃音造访次数第二多的区域。这座图书馆是大陆最大、藏书最多的图书馆，光是第一层就有七、八米的高度。高大的书架如同密林中的树木一般分散在图书馆各处，许多漂浮着的小光球在这书架间穿梭，将书本送到需要它们的读者手中——

这种数量，哪怕铃音带着抚子不眠不休地在这里将书本在灵魂内存档，也要花费不知多少年的时间。

而光是图书馆的地面部分，就有七层这样的藏书区。越是向上，书籍的珍贵性与危险程度也就越高，因此进入三层以上的图书馆是需要申请权限的。据管理员所说，只要是光辉之城的居民或学院的学生，就可以自由地进入一层与二层。想要再进入更高的层数，就必须通过推荐信、完成学院委托、或是提高个人能力来提高权限。

当然，光是二层以下的藏书就让铃音收获颇丰。这几天，她基本都在和城内的居民、以及越来越多的返校学生在图书馆门口排队——这里恐怕是光辉之城人流量最大的地区了。据说，每一个在光辉之城出生的孩子最先认识的地标，一定是这座大图书馆。

至于更上层的权限，铃音几乎每天都打定主意，过几天一定要去提交申请——反正时间充分，先拖几天再说！

琉璃在这座图书馆所花的时间比铃音更多。除了每天的练剑时间外，她几乎是一有空就往图书馆钻……毕竟除了剑术外，元素学派魔法也是琉璃的研究方向。

最后，就是那家名为“水银兔”的咖啡馆了。

咖啡馆来自光辉小姐的推荐。“想吃甜品的话，去水银兔如何？”——被这样回答之后，铃音就带着小茜和琉璃的点单，一个人坐轻轨前往水银兔。这间咖啡馆的饮品与甜品一样出色，因此铃音有时就干脆在咖啡馆坐上一会儿，读着希尔为自己带来的往年的《武之华》。

这天下午，铃音正从亡灵法师协会回来，准备去水银兔买几份柠檬挞带给小茜。她走向咖啡馆角落的位置，准备读一读780年武斗祭发行的《武之华》——不过，这个铃音经常选择的位置上却已经有人了。

那是个身高与普莉姆拉相仿，留着柔顺黑色长发的少女。少女穿着黑白裙装、披着绣边披肩，腰间还别着一本奇怪的书——光辉之城中可爱美丽的少女并不算少见，即使以妖精、魅魔这种种族做比较，与其不相上下的人类也比比皆是。相比起这些人，这位少女的外貌并不算特别出众，既平凡、又可爱，仿佛每天出门都会看见的邻家少女，仅此而已。

因此发现座位有人，准备另寻他处的铃音并没有为她投入多余的注意力。就在此时，那位少女却反过来微笑着看向铃音。在看见那双眼睛的瞬间，铃音立刻意识到“并非如此”——

那并不是什么平凡的邻家少女该有的眼睛。带着笑意注视着铃音的眼睛是平静无波的紫色，仿佛是历经时光灼烧，最后化为灰烬的花朵。

简直像个魔女。

“总算见面了，铃音。”魔女笑着用妖精语说道，“请坐吧？”

2

片刻之后，铃音有些紧张地坐在魔女的对面，用勺子搅拌着面前的咖啡。

如今，即使是光辉之城也都在使用人类发明的通用语。会见面就用妖精语说话的人要么是语言课上糊涂了，要么就是从几千年的时代穿越过来的活化石。至于面前的女孩子——铃音毫不怀疑是后者。

只要看见那双眼睛，立刻就明白了。

“您用妖精语说话吓了我一跳……”

“真抱歉，我到现在也不敢用通用语打招呼，总觉得自己的发音有问题。”魔女有些抱歉地笑了笑，铃音在她的对面坐立不安，“普莉让我有空的时候就来见你，让铃音久等了。”

“原、原来您就是学院长大人的那位朋友……”

“为什么要用敬称啊？”魔女笑了出来，“姓氏是音无，名字是筱幽——用你喜欢的方式称呼我吧。”

“……嗯，”铃音坐直身体，说道，“魔女小姐。”

“‘魔女小姐’吗……这么叫我的人意外得还挺多呢。”

面前的黑发少女，毫无疑问就是铃音期待已久的那位“了解虚空旅行”的救兵。普莉姆拉称之为“幽酱”，希尔维娅称之为“筱幽老师”，只闻其名不见其身的神秘人——

还真是只有这么高的女孩子。

开始怀疑光辉学院学生们的喜好了。

“我也不算是第一次听说铃音了。”魔女笑着说。

“——哎，我？魔女小姐知道我？”

“当然了，普莉和我提起过好几次你了。不知火的事、还有月火的事。就连龙姬陛下也和我说起过……”

「你真是不知不觉间变得很有名了呢。」抚子说，「在“妖精的交际圈”那边。」

「……我不确定应不应该开心！」

“首先，应该先说明为什么我那么久没有来见你呢。正好铃音也和这件事有关。”

“具体是……？”

“铃音途径格伦拜尔德的时候，是不是遇到了能以凡人之身，使用深渊领主的力量的人？”

铃音立刻坐直了身体。的确，琉璃曾在格伦拜尔德遭遇了一位“黑议会”的邪教徒——对方自称使用了深渊领主的力量，发挥出了远超预料的强大实力。有关这件事，美德教会还希望铃音与琉璃为其保密……

不论怎么说，深渊领主的力量重新出现在大陆上——这种消息一定会引发骚乱。没等铃音开口，魔女似乎就已经从她的神态中得到了答案。

“黑议会近两年开发出了两个非常致命的魔法，铃音有听说过吗？”

“嗯……我听说他们开发出了操控史莱姆的魔法，这是其中之一吗？”

“是的。不过，我迟迟没能来和铃音见面的原因是第二个魔法。”魔女说道，“以凡人之身，操控深渊领主的魔法。”

水银兔咖啡馆的一角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铃音小声问道：

“这个消息，应该是绝密的吧？”

“嗯，不过普莉认为铃音可以信任，所以我觉得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魔女微笑着说，“从发现那两个魔法开始，光辉学院、美德教会和魔法师协会就在秘密采取行动了。我个人正在和龙姬陛下、以及学院中大部分的教授一同研发‘破解魔法’，前几日正好是实验的关键期。”

“我明白了……”

“我和铃音提起这件事，是希望铃音能知道我们谈话的背景：光辉学院，现在正专心于某件非常重要的任务。明白吗？”

魔女略微俯下身，用那双灰烬般的紫瞳和铃音对视。铃音有些紧张地点点头，示意她自己明白了。

“……普莉那家伙看上去很悠闲，其实心思相当沉重。”她轻声说，“有关月火的事，我也要替她谢谢你。”

“魔、魔女小姐，那你和学院长大人之间的关系……”

“嗯……”她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我只是学院长秘书而已哦？”

盯——

大小铃音一同盯着魔女不放。在人偶师和人偶的凝视下，魔女只好举手投降：“……我和普莉是老相识了，仅此而已啦。”

“多老？”铃音好奇地问道。

“嗯……上次和她见面，还是亡灵天灾的时候。”

亡灵天灾的时候！

九千年！

这是可以用“上次见面”就糊弄过去的吗？你这家伙的年龄难道要用地质纪年来计算吗！看见铃音的眼神，魔女也有些哭笑不得：“还是谈谈铃音的事，好吗？”

“啊，抱、抱歉，是我好奇的事太多了！”

就像抚子拿普莉姆拉没招一样，铃音觉得自己在这位魔女面前也跟任人揉捏的小猫一样弱小。如果说铃音还能在普莉姆拉的任性下和她同床共枕一晚，面前这位魔女她是绝对没胆子一起睡的！感觉会浑身僵硬、紧张地瞪着天花板睁眼到天亮！

“——有关虚空旅行的事，铃音知道多少？”

直入正题。铃音咽了口唾沫：“知道一些非常基本的东西……比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