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师小姐不想写日记 第76章

“前代刀匠已经死了。”千鸟悠如是回答。

“他死了？”琉璃显得有些惊诧，“可我以为他只是……那悠小姐又是怎么回事？”

“老爹死后，他的宝具‘雷锻’留了下来。”悠轻轻抬手，那黑色的手套又再次出现，“宝具通常会随着持有者的死亡而惰化，但我却唤醒了它，成为了它新的持有者。雷锻的真名为‘以意铸刃’，它只有一个能力，那就是让我这种连刀都举不起的弱女子能用意志锻造刀剑，仅此而已。”

第二十六章 月岩山的鸟鸣

当千鸟悠说出宝具真名的那一刻，手套像是呼应她的声音般微微闪烁。少女手指一弹，它便又一次消失在空气中。宝具的真名象征着它的力量，无论如何，千鸟悠似乎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对她们说谎。

“真的是只能用来锻刀的宝具……”

“我已将它的真名告知你们，应该没什么可再问的吧？”

铃音和琉璃对视一眼，知道千鸟悠确实没有隐瞒什么。不过问题仍然堆积成山，琉璃定了定神后，就继续向对方问道：

“是我失礼了，悠小姐。可我还是很好奇，为什么现在锻造场里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十年前的那场事故之后，千鸟家本就准备解散锻造场。”悠平静地答道，她似乎想要喝一口杯中的茶，却发现它已经凉了，只好遗憾地放回桌上，“只不过我继承了老爹的宝具，再加上某人的游走劝说，锻造场最终还是保留了下来，由我一个人维护。”

“十年前的事故？”

不管琉璃还是铃音，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千鸟家的锻造场从来与世隔绝，幼时的琉璃又没什么实际的权力，这个消息她根本就无从听说。对于琉璃的样子，悠只是露出一个很浅的、略带讽刺的笑：

“你不知道？……也是。”

“悠小姐，这事故到底是——”

“不必再问了，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十年前那场事故和现在已无半点关系。”悠看了一眼桌上那卷信纸，“千鸟家毕竟向我提供了一个锻刀的场所，只要我要求，就会送来一切我所需的材料，而报酬不过是替他们工作而已。我会按照信上的要求做，你想要赠予雨宫铃音的刀，过些日子也会送下山去，请回吧。”

“悠小姐！”铃音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放她走，“但信上还有一件事——”

“我不认识什么剑鬼，也没有能力教你用剑。”悠答道，“你看得出来，我只是一位连刀都拿不起的弱女子，靠一件只能用来锻刀的宝具管理着锻造场。月岩山上确实只有我一个人。”

“悠小姐，”琉璃的声音变得严肃了些许，“你在隐瞒着什么。”

“哦？”悠似乎想笑，但只是虚弱地咳嗽了两声，“什么？”

“姐姐将‘澄明之心’的事写进了信里，并要求我们把信带到月岩山上。她认识你，知道这封信会送到你的手里。”琉璃陈述着这个事实，紧盯着千鸟悠那墨色的双眼，“既然如此，要么你隐瞒了剑鬼的存在，要么就隐瞒了锻造场的状况。从刚刚的对话看来，悠小姐恐怕也认识姐姐吧。”

“我当然认识她，还听说她现在是千鸟流的宗主，月沙城最年轻的剑术天才。”悠回答道，然后缓缓摇头，“……锻造场的事，我确实没有隐瞒。千鸟夕所说的剑鬼，我也确实不认识。”

“……我知道了，”琉璃也摇了摇头，“那么悠小姐，我希望向你发起‘鸟鸣之仪’。”

“琉璃？！”

铃音吓了一跳，完全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悠的神情显得有些倦怠，她看着琉璃，无奈地叹气：

“真不愧是那家伙的妹妹。”

“我就把这句话当成称赞了。”琉璃平静地说，“那么悠小姐，能答应我吗？”

悠一时无言，片刻之后，她站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跟我来吧。”

很快，两人被带到了竹林外的一处空地。这片地方到处立着用来试刀的稻草人、竹捆等物，边缘则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架，一些或锻造完，或锻造一半就废弃的刀剑挂在上面，反射着锋利的光。

「琉璃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你不觉得那个悠很可疑吗？」抚子问道，「千鸟夕把事情写得清清楚楚，信也送到了她手上，她却说自己没能力帮你，这话你也信？」

「我也觉得她可能隐瞒了什么……可锻刀场好像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铃音看着琉璃和悠走到试刀场上，「难道她就是夕小姐说的剑鬼？可她真的会用剑吗？她能拿起剑就不错了吧……」

「本小姐觉得……琉璃说不定就是为了逼出什么，才要向她申请决斗的。」

「……」

与佩有名刀“弥生”的琉璃不同，悠身上什么武器都没有。她走过试刀场旁的武器架，寻找着能用来切磋的剑。她用双手掂量着一把不算长的打刀，以闲谈般的语气询问道：

“你手中的那把刀，恐怕是老爹的作品吧。”

“是的……我知道它是前代刀匠铸造的，名为‘弥生’。”

“确实是老爹的风格。”悠回答，仔细端详着手中打刀的刃纹，“樱花迟暮，万物复苏，刀刃有如春水……完美符合千鸟家的要求。我听说老爹年轻时在东国四处游历过，这把刀应该是他刚刚来到千鸟家后不久铸造的。”

终于，悠选了一把刀刃发钝，黯淡无光的打刀。她随意地用右手握住刀柄，甚至没有转过身，只是侧着身举起它，用刀尖指向几步开外的琉璃。不知为何，琉璃的面色忽然变了，她琥珀色的眼瞳沉静下来，从刀鞘中拔出弥生，用双手握在身前。

熟悉的魔力光闪过，一层防护结界罩在了试刀场的两人身上。琉璃呼出一口气，握紧了刀刃，对面前神色如常的千鸟悠说道：

“……请指教。”

悠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始了。琉璃的动作看似缓慢，身体却不知何时前进两步，刀刃迅速压到了白发少女的身前——然而，那把打刀的刀尖已经贴近了琉璃握刀的双手，只要她再向前一步，双手就会被刀刃刺穿。

“……！”

琉璃被迫收回弥生，想要拨开悠手中的打刀。白发少女将左手背在身后，反而向前一步，手中的剑尖指向了琉璃的脖颈。仓促之间，想要求稳的琉璃选择收剑防护，开始用剑架住悠那毫无力量的斩击。

「是我看错了还是——」

「看起来是那个大胸会长处在下风啊，」抚子悠闲地说，「不过，琉璃好像没有动真格呢。」

第二十七章 最弱的最强

正如抚子说的那样，琉璃并没有出全力来战斗。

所谓剑术，力量和速度带来的差距是绝对的。不论有再强的技术、再高深的战法，一剑下来要是挡不住、躲不开，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哪怕是外行人也能看出，琉璃由于顾虑一副病弱模样的千鸟悠的身体，并没有真的在剑上出力。两人现在的战斗比起“决斗”，更像是“演练”，不用蛮力，也不靠速度取胜，只是在用比平时慢了一轮的动作过招罢了。

然而，琉璃却在悠的面前节节败退。

无论琉璃采取怎样的方式防守，想要用什么办法反击，白发少女都能先一步把剑放在她无法防御的位置。琉璃试图用进攻夺回主动权，却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向后退去。她手中的“弥生”连熟悉的鸟鸣声都无法发出，悠的刀像是缠上了琉璃的剑刃，扼住了这只飞鸟的咽喉，不让它有任何飞翔的机会。

「这、这到底……我已经看不懂了啊？！」

「真是有意思，」抚子端详着呼吸已经有些不稳的琉璃，「她和人类对上的时候有狼狈成这样吗？」

悠手中的打刀顺着弥生滑下，一剑砍在这把刀的刀镡上。琉璃本以为自己接住了她的剑，刚准备挥刀反击，那把打刀却向上一刺，顶着琉璃的胸口逼她再次后退。琉璃向后跳开，白发少女持剑不动，剑尖随着琉璃的动作而微微偏移。

“不攻过来吗？”千鸟悠问道。

“……！”

琉璃的身影再次跨出两步，手中长剑终于发出悦耳的鸟鸣，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这一剑的动作不可谓不流畅，就像琉璃曾在上原城做过的那样，无论对方是刺、是挡，自己都能如飞鸟一般迅速变招，刺出必死的一击。

——如琉璃想象中的那样，白发少女一步踏入陷阱，接下了这一剑。琉璃的心向下一沉，千鸟悠在她眼中的形象早已变得深不可测，她本以为对方会巧妙地躲开陷阱……

试刀场中响起三声清越的刀鸣，白发少女顺着琉璃的步调，连续三次架住她的剑刃，几乎一口气走到了陷阱中的最深处。琉璃略微一咬牙，顺从自己的经验，在白发少女空门大开时刺出弥生，飞鸟发出致命的振翅声，直取悠最为脆弱的脖颈。

然而，白发少女只是伸出一直收在背后的左手，对弥生的剑刃轻轻一推，就偏头躲开了这一剑。她手中的旧刀略微一转，向着琉璃的腰间砍去。

一声清脆的刀刃相交声，千鸟悠手上的那把破旧打刀凌空飞起，旋转着插入一旁的地面中。琉璃剧烈地喘息着，而白发少女看了看忽然加速抽回，转瞬间就将自己手中的刀打飞的“弥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赢了。”

“……是你赢了。”

琉璃哑着嗓子说，对方不置可否地捏捏手腕，拾起地面上那把打刀挂回了武器架上。这位瘦弱的锻剑师有些不适地咳嗽了两声，面色似乎比刚刚更加苍白了。

“那就和雨宫铃音一起下山吧。我不欠千鸟夕什么，没有义务做锻刀以外的工作。”

说完这些后，白发少女慢慢离开试刀场，走向了自己的住处。铃音有些紧张地走到琉璃身边，这位晚成的天才，琉璃月最优秀的学生正低着头，看着自己握着“弥生”的手。在琥珀色眼眸的注视下，那只手正在微微发抖。

——当然，她们没有就这样离开锻造场。铃音带着琉璃找到了一间废弃已久的空屋，让她坐在了一张简单清扫过的椅子上。铃音站在房间中间，纷飞的影之蝶此时打起了杂工，扫去灰尘、拔出杂草，小铃音则坐在她的肩膀上，挥舞雨伞对这些蝴蝶发号施令。

“这样看来，千鸟悠就是夕小姐说的那位剑鬼咯。”

“嗯……”

琉璃应了一声，仍旧没什么精神。铃音捂着鼻子弄掉火炉上的灰烬，试着在炉子里塞了点柴火——还好这间屋子没有破败得太过严重，打理一下还是能住人的。

“该死，这里长了一丛水荆棘……”铃音咒骂了一句，几只蝴蝶飞进了墙角，“现在问题倒是变得很简单了，那就是说服那个千鸟悠，想办法让她教我怎么压制住神火。”

“……铃音总是能把事情说得很简单呢。”

“这叫透过现象看本质！她让我们下山，我们偏不下山，”铃音耸耸肩，“我把这间屋子打扫干净，然后就住下来。”

“她刚刚可以杀死我十几次。”琉璃忽然说，“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我学了那么久的剑术……在她面前就跟玩具一样。”

“但生死决斗的话，那位悠小姐打个照面就要被琉璃干掉啦。”铃音叹了口气，“我不懂剑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剑术那么高超，但实际上根本没法战斗，那不就是纸上谈兵而已吗？”

“话是这么说……”

铃音无奈地抓了抓头发，随后在琉璃面前蹲了下来。她双手搭在对方的大腿上，仰头看着一直低着头的琉璃。

“琉璃，比起考虑这些，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吧。”

“诶？”

“那就是我啊！你不管你女朋友了吗？我眼睛里还有神火，随时会把我烧成灰呢。”铃音往琉璃脸上凑近了一些，她不习惯说这种话，把自己弄得有些脸红，“那个病弱锻剑师不打算帮我，那就想办法让她帮嘛。琉璃要是消沉了，我就得一个人处理这件事了！”

“……也是呢。”

看着铃音的表情，琉璃忍不住微笑了一下。在铃音的惊叫声中，琉璃从铃音的双手下方搂住了她，将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这个像是照顾妹妹一样的动作让铃音手足无措，她咳嗽两声，故作正经地说：

“干嘛？我还要把屋子清理干净，然后做午饭……”

“唔，可是我比起吃午饭，更想让铃音抱一抱我呢。”

“哈、哈？！别说的好像我可以代替午饭一样！”

“铃音~”

“咕……”铃音拿已经恢复正常，眼神又变得像小狗一样的琉璃一点办法都没有，“你、你这人真是，到底从哪里学来的……”

第二十八章 铃音的头号大问题

虽然有些唐突——

雨宫铃音当了一晚上的跟踪狂。或者严格地说，踩了一晚上的点。

要了解一个人，首先得了解她的生活。为了寻求和千鸟悠“平等交易”的最佳时机，铃音对付完缠着自己的琉璃，用人偶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后，就在千鸟家的锻造场住了下来。

如此一来，两人便有了能在千鸟悠附近活动的据点。趁着夜深，铃音拉着琉璃调查了一圈锻造场，把这里的地形弄得清清楚楚。调查完毕后，铃音便列出一条清单，将锻造场内的设施都标注了出来：

·十年前刀匠们居住的小屋

·一眼澄澈的泉水，奇怪的是附近找不到泉眼

·锻刀场，里面有锻造所需的全套设施

·试刀场

·贫瘠的农田，种着一些易于成活的蔬菜

·仓库，里面放着千鸟家运来的生活必需品（还有用炼金术保存的方便食物）

·通向山体内的裂谷，能看到一条裸露的矿脉

踩完了点，定完了计划，两人终于能安稳睡去。不过事到如今，也该来谈一谈铃音现在的首要问题了——

首要问题是琉璃。

从名义上说，铃音和琉璃确实正在交往。但由于“至少先完成和抚子的约定”这个限制条件，琉璃目前为止没有做过任何跨过了危险线的行为。话虽如此，由于这条线被铃音清晰地划了出来，反而导致琉璃每天晚上都在危险线的边缘不断试探——只要不真的做到底，那就不算是违反约定！

就因为这样，这里摸摸那里摸摸，贴着蹭来蹭去，这些介于玩闹和撩拨之间的动作数不胜数。不过要是只做这些，铃音倒也不会觉得苦恼……

问题在于，琉璃显然不会做到这里就算结束。

举例而言——

从背后抱着铃音、咬耳朵咬到睡着；正面埋在她的怀里，故意对侧颈和锁骨“做些什么”；或者实践某位魔法牌冠军提供的参考资料，把铃音弄到快要缺氧、甚至双目失焦之类……这些事每晚都在发生。具体做到什么程度，就只能看两人明天见不见人、还有琉璃今天的心情好不好了。

很不幸地是，琉璃昨天正好非常非常失落。毫无疑问，这一切事件最大的受害者当然是铃音本人。Kiss不算过线，所以琉璃毫不节制地利用着这种行为满足自己的欲望，她虽然满足了，但被各种方式打了组合拳的铃音……就只能乖乖忍着。

抚子还看着呢。

“琉、琉璃……”

“唔姆……怎么了？”

“……你放开耳朵再说话！”

“这就要起来了吗……”

身后的少女一点也没有放开的意思，反而伸手将怀里的铃音搂紧，将自己特别有存在感的身材曲线压了过来。铃音按住琉璃的手，试图阻止她撩开睡衣，趁着起床前的空档抚摸自己的小腹。

“琉璃……我知道你很受打击，需要安慰。”

“嗯嗯。”

“但请你不要变成kiss魔好吗？也不要那么肆无忌惮好吗？万一留下什么，我今天怎么面对那个病弱锻剑师！”

“可以的话我不想面对她。”

“别给我逃啊你这家伙！”

两人在被子里闹了半天，最后是铃音拉着滑下一半的睡衣爬了出来，把和被子缠在一起的琉璃丢在了里面。她重新弄好睡衣的纽扣，向前方伸出自己的右手——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振翅声，许多蝴蝶从墙缝柜脚的阴影处飞了出来，一只只落在铃音的手指上，融入少女的影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