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师小姐不想写日记 第86章

就连铃音也被琉璃的这番话弄得害羞了，抚子在她的意识里吃吃发笑，但夕却并没有笑。

“我明白了。不过，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有关那把刀的事。”

琉璃张开嘴，刚要回答夕的问题，身后就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们回过头去，看见一头白色长发、身披羽织的悠背着一把刀从内庭外走来，她在铃音和琉璃身旁站定，看向了面前的千鸟流宗主。

“这个问题就由我来回答吧，夕。”

第五十五章 为背叛者所做的证明

“悠？”

铃音和琉璃都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会出现在这里，不由得吃了一惊。悠将背后的刀解下，交到铃音的手里。

“你不是说要等做完刀再下来吗？”铃音接过那把刀，仍旧没明白为什么悠会下山。

“这就已经做完了，铃音。之前只差一步而已。”悠轻拍铃音的手臂，转向面前的千鸟夕，“似乎我们的宗主大人一口气向山上派了好几辆马车，想弄清楚山顶发生了什么。看来我不得不来见你一面了，夕。”

千鸟夕没有答话，但铃音看她的表情，知道她绝对比自己和琉璃还要震惊。有那么短短一瞬间，两人都没有打破沉默，只是注视着对方的眼睛，似乎不知道互相应该说些什么。

“这把刀是我为琉璃锻的。”悠说。

“为了什么？”夕问道，铃音意识到自己听懂了这个问题。

“为她斩断了老爹的剑，夕。”

悠的话被咳嗽打断了，千鸟夕皱起眉头。片刻之后，悠才说道：“我委托她们拿回了老爹的那把剑，那把他哪怕杀神都想要锻造出的剑。琉璃和铃音手上拿着的就是我的答案，那就是最终的完成品。”

“你把千鸟将晖的那把剑完成了？”

铃音不怪夕用如此失望而充满敌意的语气说话，如果以前有一个人背叛了守护自己的神明，最终导致自己和青梅竹马从此不相往来，那还原他留下的任何遗物都无异于在伤口上撒盐。铃音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那把刀，这把据说是赠送给自己的作品不是短刀，而是一把正正经经的太刀。从刀鞘上看，这把刀的刀身纤细精巧，难以想象是用来上阵杀敌的兵器，更像是一把仪式用的剑。

“是的，我完成了。”悠回答。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夕劈头盖脸地问道，把铃音和琉璃都吓了一跳，“这是你教我的！你告诉我剑里有锻剑师的意志！我没能救下雷之狐，我对你心怀愧疚，以为你也会对十年前的事感到遗憾，以为你也会为千鸟将晖感到耻辱！你真觉得这一切值得吗？你真的想锻造出那种武器？”

“你冷静点，夕。”悠轻声说。

“那你就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夕的怒气彻底爆发了，千鸟流的宗主猛得拔出自己的剑，她的身周好像在辐射着某种可怕的力量，几乎要把铃音给灼伤了。琉璃不得不挡在悠的面前，喊道：“姐姐！”

“让她回答，琉璃！”

“我回答你。”悠用自己冰凉的手碰触琉璃腰间的刀，将那把“雷切”拔出，“夕，你就没有想过吗？没有雷之狐的血，我是如何完成这把剑的？”

几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冷却了下来，夕有些惊愕地睁大眼睛，显然没有想过悠会提出这种质问。白发的锻剑师也不笑了，她用那把剑的剑尖指着地面，说道：

“我完成老爹的作品，不是为了证明他的正确，而是为了证明他的错误。”

“错误？”

“十年了，你居然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剑里有锻剑师的意志，老爹的意志也一样留在这把‘原型’里。他可以死，但他的意志从未被我们打败过。”

悠平静地说，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夕微微放下刀，似乎被悠的话软化了。

“如果老爹复活，站在你我的面前，他一样会说：只有雷之狐的血才能为这把刀淬火，必须血祭神明才能让这把刀诞生。然而不是的。锻造出铃音和琉璃手中的刀就是我的夙愿，我没有用雷之狐的鲜血就做到了这点，夕。”

“没有用雷之狐的鲜血……”

“我这十年来日日夜夜都在研究锻剑，思考着怎样才能为那把刀淬火。我的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答案，但我没法从老爹的手中夺回原型，也不可能请你为我做这件事。你不会答应的。”悠说道，看向身旁的两人，将“雷切”还给了琉璃，“这时她们来了。她们证明了自己的意志，追寻到了自己的‘空’……也斩断了老爹手里的那把原型。”

“你到底是用什么——”铃音忍不住问道。

“泉水而已。”悠只是笑，“就只是泉水罢了。”

铃音愕然，随后她终于想起了竹林里的那眼泉水，那眼没有泉眼，但是永远清澈不竭的泉水。

“雷之狐以雷光铸造钢铁，将自己的血化作极度纯净的清泉。”铃音重复着悠告诉过自己的那句话，“你是说，竹林里的泉水……琉璃当时猜测那是雷之狐赐下的……”

“那就是雷之狐赐给刀匠们的泉水，铃音。”悠说道，“我把成型的剑浸入泉水中时，神明的权能立刻就回应我了。这把剑得到了雷之狐的认可，它早就想到刀匠们有一天能锻造出它心目中完美的刀剑，把自己的一部分融入了泉水之中。”

“所以千鸟将晖才能突然出现在锻造场里！”铃音一拍双手，她顿觉一切谜团都解开了，“那眼泉水里有雷之狐的权能！可是他却没有意识到这点，反而去追求自己想象中更好的淬火介质……”

“就是这样，夕。”悠看着沉默无言的千鸟夕，“老爹彻底被打败了。是我赢了……不，是我们赢了。”

“……”

千鸟夕默然不语，悠回过头，看向铃音：“把你的刀拔出来看看吧。”

铃音依言将刀出鞘，她从没用过这种长度的刀，拔刀时有些吃力。但当她握住刀身时，却感到刀柄与自己的手之间产生了某种奇异的电流感。就像带着刀鞘时所见的那样，这把刀看上去颇有种仪式用刀的优雅感。铃音下意识用手碰了碰刀身：她不知为何有种错觉，仿佛这把刀是没有实体的幽灵，自己伸手就一定会穿过去。

“这把刀名为‘幽显一心’，”悠还未说完就转过身去，“现在的状态是‘幽世剑’。好好使用，铃音。”

“喂，悠！”

铃音还想把她叫住，但白发的锻剑师已经慢悠悠地离开了内庭，丢下铃音、琉璃和背后的千鸟夕。一只阴影构成的蝴蝶悄悄绕着那把剑飞了一圈，又消失在空气中。

第五十六章 翻开下一页

铃音成功将神火转化为自己的人偶后，她们终于回到了琉璃月学院。

从名义上，两人是去校外“课外实习”了。学校里的一切课程照旧，百合和吉莉埃尔对铃音和琉璃问东问西，想要打听出她们去了哪儿。千鸟家锻造场故事的来龙去脉两人自然没法交代，只能说去解决附身在铃音身上的东西，这件事也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铃音和琉璃又分别住进了不同的宿舍，话虽如此，两人经常以各种借口溜进对方的房间里，然后一起研究魔法、或只是一起过夜。吉莉埃尔对她们相当好奇，但百合总能一把拉住这只金毛小狗的衣服，把她拽到其他地方去做别的事。

至于幽灵花和水月，她们当天晚上就在岛心森林听铃音和琉璃讲完了这件事的始末。

“弧光她死了吗……”

听说那只雷之狐的事后，水月只是叹气。铃音的“不知火”在夜空中飞舞，不时撒落几片燃烧着的幽蓝色羽毛，幽灵花隔着面纱注视着乌鸦，像是放下心中大石一般吐出一口烟雾。

“您……认识那只雷之狐？”铃音小心翼翼地问，“她叫‘弧光’？”

“当然。当年千鸟家在月岩山上寻找矿石，还是我出面和她交谈的。”水月幽幽地说，“后来初代千鸟向她发起了决斗、赢得胜利，弧光才愿意庇佑千鸟家的刀匠，那场仪式后来也被称作‘鸟鸣之仪’。我若是稍微早一点回来，也能再和她见一面吧。”

铃音本想说“十年之前也不算早了”，随后又想起水月的身份，只好闭口不言。这个话题揭过之后，大家很快讨论起了铃音的新人偶。

“连我也不能做得更好了。”幽灵花如此评价，弄得铃音以为太阳要从西边升起了。

“这样的话，铃音就能去参加学期末的实习了吧？”琉璃问。

“嗯。雨宫肯定能通过审核的。”

幽灵花转过身，看向身旁的铃音。不知火的羽毛落在她们之间，铃音总觉得面纱下的幽灵花想要对自己说什么，但在那无比漫长的一刹那后，教授最后还是无言地移开了视线。

“……琉璃会跟我一起去吗？”铃音试着转移话题。

“不行。对不起，铃音……”琉璃摇了摇头，“四年级有自己的季节试炼，而且鸣神庭的名额只有一个，他们要我们派出最优秀的亡灵专业的学生。”

“如果说三月的时候选你还有别的原因。”幽灵花说，放下了烟斗，“现在你是无可置疑的。放心去吧。”

“我……”

“我还要去把千鸟家的事料理好。”琉璃还是露出了一个微笑，在幽灵花和水月视线的死角，她的手悄悄从背后伸了过来，与铃音十指相握，“而且在那之前还有蛇花祭呢。那是学生们都很期待的。”

由于抛下了学生会一个多月，一年一度的蛇花祭也逐渐临近，琉璃的工作已经堆积如山了。尽管如此，琉璃还是空出了一个周末的时间，带着铃音去见了千鸟夕一面，为她之前的帮助道谢，顺便聊一聊最近的事。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夕放下手中的茶，看向面前的两人，“琉璃，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铃音差点被茶呛死，抚子幸灾乐祸地大笑，琉璃惊慌失措地帮铃音顺着气。大家一阵忙乱之后，夕仍然在等待回答，于是琉璃只好深吸一口气，铃音就在旁边心惊肉跳地等待着她说出口。

“我、我我我……我们……”

“嗯。”

“我们是……”

铃音两眼一闭，准备等着应对千鸟家的狂风骤雨了。不管是琉璃泡自己还是自己泡琉璃……

“我们是知心好友的关系！！”

鬼才信啊！

见琉璃选择了下策中的下策，铃音在心里哀嚎起来。千鸟夕面色严肃地盯着两人看了半天，缓缓开口——

“原来是这样。”

她信了！

“我那天见你们关系亲密，还以为琉璃已经有了恋人……”

“姐、姐姐？！”

“那之后内心挣扎快有一月，忽然想通了。铃音小姐是非常优秀的人才，如果和琉璃真心相恋，千鸟家也没有不支持的道理。问这个问题，我本来是做好为两位安排婚礼的准备的……”

“太早了！”琉璃双手捂脸。

“什么太早了？”夕表情疑惑。

“没什么！”铃音一把拽住琉璃的袖子，“感谢宗主大人的关心！”

千鸟流的当代宗主，似乎在奇怪的地方缺根筋啊……

————

在月岩山的山顶上，站着一高一矮两位少女。

其中一位黑发扎成马尾，站姿笔直，眼神锐利如出鞘半分的刀；另一位有着老人般的白色长发，在盛夏披着一身羽织，瘦弱到好像被风一吹就要飘走了。

“真没想到，尊敬的宗主大人居然会专程跑来这里。”

白发少女说话了，语气里带着点讽刺。千鸟夕略微动了动身体，一时间没有回答。她们就这样看着太阳逐渐西斜，戴安娜之月升上夜空。

“和小时候一样。”夕忽然说。

“什么和小时候一样？”悠问道。

“这里的风景。就算十年过去了……看起来也还是一样。”

“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夕。”悠叹了口气，“锻造场已经没落了……刀匠只剩下我一个。我只是个随时都会死的女孩子罢了。”

“锻造场该复活了。”夕说道，转身看着身旁的悠，“背叛已经过去，罪人也已被清算了。我们没必要再让锻造场就这样空着，重新寻找刀匠和工人，让这里再次开始运作吧。”

“其他原因呢？”悠哼了一声。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住在这里。”

“这还差不多。”

两人沉默良久，夕又开口：“如果当年我拦住了将晖先生，说不定他会意识到泉水的事。那样的话，说不定锻造场……”

“把你的愧疚之心收起来吧。”悠闷闷地说，“不会的。那个老头子，从他有背叛雷之狐的想法开始，泉水就不会认可他的刀了。锻造也好、心也好，都不是一句话就能讲明的……过去的不会过去，现在还是多看看现在吧。”

“现在？”

“比如我。”

悠冷冷地用墨色的双眸剜了一眼千鸟夕，走向了下山的那条路。夕愣了愣，这次她终于跟上了这位儿时的同伴，走到了她的身旁。

——结算——

见证对已逝者的反击-7点

见证千鸟斩开雷电-8点

创造不知火-10点

第五十七章 蛇花祭前

六月不知不觉就到来了。

哪怕是习惯了高温的琉璃月学生们，也无法忍受盛夏的烈日。虽然有着防晒和通风的魔法，铃音还是经常在女生们的头顶看见一片六边形的魔法力场——那是一种能偏折光线的奥术魔法。

“大家没完没了地讨论蛇花祭，”铃音叹了口气，试着解开面前那个悬浮在半空中的透明魔方，“我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

“哎，铃音同学居然不期待吗？”

坐在她旁边的是有着金色头发，同样对付着一块魔方的吉莉埃尔。现在正是老教授的那门《中等魔法理论及其操作》的实操课，所有同学都被分到了一个要在下课前解开的奥术谜题。这门课的教室通常都乱糟糟的，而且吵得哪怕和朋友大声聊天都没人注意到，因为女孩子们在对付魔法的时候经常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比如爆炸、烟雾或者突然被两个人那么大的魔方吞下之类的。

“破解奥术机关是魔法师的必修课，”老教授那经过法术增幅的声音在教室中回荡，“不管你们毕业后要去协会工作、当一个冒险者还是做研究，都要解开复杂的法术机关……”

“活动、表演，还有舞会，”铃音嘟囔着，她手上的魔方怎么都不听话，甚至连转都不肯转了，“我宁愿待在藏书馆里把我落下的功课补上。”

“铃音同学，你正在变成温蒂珀斯教授向我们展示的那种书架树。”吉莉埃尔悲观地预言道，她手中的魔方忽然做了个后空翻，“你要学会放松……”

“和同专业的同学们换上女仆装去办咖啡厅，这算是放松吗？”铃音一针见血地指出这点，“读亡灵学的学生还没我们班上多，我上次见到一个学姐，她的脸比僵尸还白……也许她们该去办妖怪屋什么的。”

“嘿嘿，可女仆装是很可爱的呀。”吉莉埃尔笑眯眯地说，她就是把这种服装和概念带进来的人，“铃音同学也试试吧，肯定有很多人想给你拍照——”

“我宁愿扮成幽灵去鬼屋里吓人。”铃音愁眉苦脸地回答，她手上的魔方简直要造反了，像是吓人箱一样不断弹出一只半透明的小鸟。自从铃音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去月岩山上对付神火，没法完成幽灵花给她安排的一大堆功课后，她就一直不大能得心应手地解决课堂上的问题了。

有关人偶学和亡灵魔法（具体而言，和灵体有关的亡灵魔法），铃音可以说积累了远超学生所需的实践经验，因此没花多久就赶上了课程。但《魔法理论》和清兰教授的诅咒魔法课却不想给铃音好脸色看，艾尔诺维奇教授的那门一周一次的《非实体概念的本质》更是成了铃音的噩梦，弄得她一看到魔女教授那金色的头发就发怵。

“唉……”

“这两天不见琉璃会长呢。”吉莉埃尔试探性地问。

“蛇花祭要到了，琉璃忙得够呛。”铃音没精打采地控制着手中的魔方，她边上有个女同学尖叫了一声，似乎魔方咬住了她的手，老教授走到那边去查看情况了，“学生会要协助学校管理，还要迎接从月沙城来的大批客人……八月还有仲夏试炼呢，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