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回忆录 第46章

作者:一隅屋檐

  “答应了?”陈默很意外。“嫁给你?”

  “不是,她说答应我下次再请她吃饭。”斯菲尔特一脸自豪:“你说我是不是挺有希望的,兄弟。”

  “是啊……”陈默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对了,你来找我干什么?”

  “你难道现在还没【/

  陈默偏了偏头,示意身旁站着的杰西卡。

  “她叫杰西卡,我在外面的针叶林里遇到她,想让你帮她找找她的家人。”

  “小蝌蚪找妈妈?”斯菲尔特下意识说。

  “是爷爷。”杰西卡说。

  “哦。”斯菲尔特明了的点头,这才去看杰西卡,于是他脸上的表情先是从若有兴致,转变为惊讶,又看了陈默一眼于是惊讶变成惊愕,难以置信,不能理解,鄙视又转到理解。

  陈默不知道一个人的脸上是如何能做出如此多的表情的,但斯菲尔特做到了。

  “蛇?你……”斯菲尔特欲言又止,看了一眼杰西卡,“你过来,我有个问题问你?”

  “什么问题?”

  “很重要的问题,关于这个孩子。”

  陈默凑过去,斯菲尔特忽然一把揽住了陈默的脖子,油腻的手指在陈默的灰色的训练服肩头留下五个显眼的指印。

  “我靠,靠靠靠……你到底从那里拐来这个孩子的!”

  他在陈默耳边压低了声音,但声音中的激动和兴奋以及意外即使是刻意压低也能明显的听出,他紧紧按着陈默的肩膀。

  “你认识她?”

  “这不重要!”斯菲尔特说:“重要的是,你居然会喜欢孩子,好吧,我承认这个孩子很漂亮,以后一定会是难得的美人,但……你怎么能,怎么能现在就下手……我鄙视你,我真的鄙视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那种嫉妒和后悔简直快要溢满出来,充满了撕心裂肺的悔恨和大彻大悟。

  斯菲尔特说着,转过头看了看杰西卡,后者一脸困惑和不安,斯菲尔特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但他一定不知道,由于第一印象的原因,他的这个笑容让杰西卡被吓到了,杰西卡警惕的后退了一小步。

  斯菲尔特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差点憋出内伤。

  “蛇,我看错你了。”他收回目光,一脸失望的对陈默说。“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吾羞于你为伍!”

  “斯菲尔特,说正事!”陈默拨开他揽着自己脖子的手。

  “这难道不是正事,这不是正事!”斯菲尔特大声说。

  “兄弟,你这是犯法你知道吗?斯兄我也救不了你啊,你今年十七岁,她……”斯菲尔特看了看杰西卡,杰西卡下意识拉住了陈默的衣角,斯菲尔特嫉妒的抽了抽眼角。

  “她今年也才十四岁不到吧,等过几年,她到了哥伦比亚法定结婚年龄后你敢说你不会下手!”他一边说一边拉住陈默的手臂,正色后悔的捶胸:“我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方法,啊,蛇,你果然就是一条阴险又狡猾的蛇。”

  是我斯菲尔特的错啊,我悔不当初啊——他想表达的情绪大概是这样子。

第六十七章 你是什么(三)

  “狐尾小时候不可能遇到你吧,你不喜欢狐尾了?”

  “我不是那种人,我斯菲尔特一生行的端做得正,对于爱情,我是一个专一的人,所以除了狐尾外我不会看其他女人一眼的。”他说,又想起了什么:“我当初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不是个正人君子!”

  “你还会看人?”

  “最近在学炎国的仆卦,要不要我帮你算一算,我觉得你们的周易可比塔罗牌和预言之类靠谱多了。”

  “斯菲尔特大师你还不如给自己的爱情算一算。”陈默不置可否。

  “书上说,我的爱情注定充满了坎坷,但最终一定开花结果。”

  “那本书?”

  “《关于炎国占卜的一百种方法》。”

  “……”

  你怎么不说是《十万个为什么》

  “不说这个了。”斯菲尔特摆了摆手,似乎对自己占卜出来的结果很是沮丧:“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她吧,朋友妻不可欺我也是知道的,你放心。”

  她看向杰西卡的目光还是不免有嫉妒。

  “我叫斯菲尔特,是……嗯。”他似乎在寻找一个词语用来形容陈默和他的关系,但他心里对陈默充满了嫉妒,以至于嫉妒到悔恨和对陈默的鄙视。

  “是蛇的搭档,你可以叫我斯菲尔特哥哥,或者斯兄,我比较喜欢后者。”

  大抵是因为斯兄和师兄很像。

  “斯兄,你……你好。”杰西卡结巴的点头。

  “你好,杰西卡。”斯菲尔特说,他想伸出手以示友好,但看到自己的手指后,他很识趣的放弃了这个想法,为了避免自己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于是拿起了放在键盘边一个还没啃完的炸鸡腿。

  他的这个行为无疑又加重了她在杰西卡内心变差的感官。

  “我说蛇哥哥。”他咬了一口鸡腿,轻轻挥了挥,边嚼边说:“你完全可以在黑钢内网上发一条帖子吧,把她的照片放上面,他的家人看到了自然会有人来找你,而且……”

  他看了眼杰西卡:“这个岁数的孩子出现在我们这里,无疑她的身份一定相当重要,想必是某个董事的孙女也不一定,怎么偏偏这种好事就轮不到我头上。”

  “是不是好事还不一定。”陈默说,因为杰西卡的原因没有将后半句话说出来。

  他以前也遇到过同样的事情,太像了,就好像是另一种翻版,如果可以的话,陈默其实并不想接受这个麻烦,是的,麻烦在他看来杰西卡是一个麻烦。

  福祸未知,福祸相半。

  “实训生在内网里的等级是E,暂时没有发帖子的权限,你应该很清楚。”黑钢是一个等级分明的组织,这一点即使是内网也不列外。

  “说起来,你的实训期还有多久来着?三个月?”斯菲尔特将啃完的鸡骨头扔回桌上的纸筒里,拿起用过的卫生纸擦了擦嘴角和手指。

  “报告审核通过后就正式结束了。”陈默回答。

  “三年了吧。”斯菲尔特有点感慨。

  “是啊,三年了。”

  从自己离开龙门,去黑墙又来到这里已经快要十年了。

  “说真的,蛇,我完全没有想到你当时才十五岁。”斯菲尔特说:“兄弟,这么久了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作为黑钢干员我不该问你,但作为你的兄弟,你的朋友,我还是想问出来。”

  他忽然停顿下来,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看着陈默的目光也满是认真。

  “兄弟你平时什么话也不爱说,也从来没见过你笑,你一直憋着,不会真想这么过一生吧?”他说:“如果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也不要后悔,我斯菲尔特一辈子挺你,你知道我是一个术士,一个用火的术士,只要你一句话,兄弟你说烧谁咱们就烧谁,就算是黑钢的老大,某也会在一旁给你掠阵。”

  他说的这些话让陈默不由认为他主要是想告诉自己最后一句话,好让自己能尽心尽力的帮他追狐尾。

  但陈默也必须承认,他的这些话的确让自己触动。

  可我心里到底憋着什么呢,是怒火,是愤怒,还是我的不甘以及悔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要回去,可我又不敢回去,我怕自己回去后物是人非,我怕自己回去后一切都已经变成了我再也不敢想象的样子。

  塔露拉和陈还会记得我吗?

  就像我快要忘了她们,她们又怎么还会记得曾经有我这样的一个人。

  如果一个人心里藏了那么多的喜怒哀乐,他一定过得伤痕累累,很不幸,我似乎成了这样的人。

  “你不会懂得。”陈默只好这样回答他,宛如逃避。

  大抵一个不会懂就能逃避世间一切问题。

  说不定陈默和斯菲尔特是同一种人,只是斯菲尔特大大咧咧从来没想过隐藏,而陈默却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发现一点端倪。

  他们都是这样,明知道不可能,心里还是不免抱有一丝不该有的幻想,只是他的幻想还能看到,而陈默自己的只能存在于自己的想象。

  多丢人啊,说出来就像白日做梦,大抵又会让斯菲尔特刮目相看。

  “我是不懂,我不懂你房间里的画像快画了有上万张?还是没有想起来她们的样貌,我说你到底在执着什么?这世界上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大抵只有真正在乎你的人,才会明知道你不愿意提起还会强迫你去面对,因为他们很清楚,清楚的知道你这样下去被伤害的只有你自己。

  在武器还没有发明之前,人类本身就已经有了世界上最强大的一种武器——言语。

  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它都无懈可击的完美。

  可陈默却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执着死在黑墙里的052,还是执着他童年的那间孤儿院,狭小的天空和墙外落满地面的红色枫叶。

  他从黑墙里出来后变成了另一个自己所不认识的人,可陈默还是记得自己以前的样子,于是两种不同又似是而非的人格在陈默的脑海里不断交汇,好似一股天崩地裂的洪流要将他淹没在潮水里。

  洪流里是他的过往,是他变得模糊的记忆,是他的悔恨,不甘,愤怒与无力,是他对自己否定,还是真正的他自己?

  他到底是谁,他算什么,陈默,013还是蛇。

  陈默加上013和052,于是变成了蛇,可蛇的约定对陈默而言,到底还算不算约定,又好像不过是童年的一个玩笑,因为什么也不懂,因为长大了就会忘记,因为童言无忌。

  或许陈默执着的不是约定,而是自己无能为力的人生。

  陈默就好像他的名字一样,真的沉默了下来,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电脑的荧光夹杂这么门外的光照进这个脏乱的房间里。

  昏暗,脏乱,恶臭又带着一丝不可避免的光的房间,似乎像极了其中某个人的一生。

  直到杰西卡轻轻握住了陈默的手,从手心传来的温暖将他从失落和彷徨中唤醒,于是世界重新变成了它本来的模样。

  它不是某个人的人生,只是单纯的一间狭小有脏乱的房间罢了。

  “抱歉,兄弟,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斯菲尔特歉意的对陈默说:“我不了解你的过去,确实不该问这些问题,你知道,我这个人就是喜欢没事找事的,你不要在意。”

  他说,轻轻拍了拍陈默的胳膊。

  “不过还是那句话,我一直挺你。不管是我,还是狐尾。虽说我可能也帮不了你什么,毕竟你本来就是个怪物,但你的坎要是太高过不去,我可以借借你肩膀,不收钱。”

  “你别给我找麻烦就行,我可不想某一天为了救你这条小命要拼上半条命,不值得。”

  “我们可是兄弟唉,就算我有一天深陷陷境,你会不来救我吗?”斯菲尔特笑了笑,捅了捅陈默的手,若有所指:“你扪心自问,自己好意思么,良心不会痛么?”

  “不会。”

  “靠!恩断义绝了啊!”斯菲尔特大叫:“割袍断义,割袍断义!”

  他纠扯着自己的睡衣,想要找找用什么东西来个割袍断义,这幅仿佛小丑般的模样,让旁边的杰西卡轻轻笑了起来。

  但很快,杰西卡注意到了斯菲尔特望过来的视线,捂住了自己的嘴。

  “对……对不起。”

  “没事儿。”斯菲尔特说,看了看陈默。

  其实陈默很明白,他所用的这种方式,这种仿佛把自己当成一个丑角哗众取宠的表演来驱散刚才的尴尬和压抑。

  他不在意自己在别人眼里有多么的滑稽可笑,因为你值得他这么做,陈默好像也曾做过相同的事情,带上面具把自己当成一个小丑,夹杂在两人之间尽力去饰演一名丑角与调剂。

  “行了吧,斯兄,别再演了。”陈默说。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好吧好吧。”斯菲尔特无奈的放弃了割袍断义的想法。

  “茄子……”

  斯菲尔特拿着手机对准了杰西卡,闪光灯过后,照片里是昏暗的房间中是杰西卡僵硬勉强的笑容,斯菲尔特摇了摇头。

  “不行啊,小杰西卡,这张照片放上去搞得你好像是绑架了一样,不行不行,再来一张,笑容自然一点,我可不想被当成绑匪。”他半开玩笑的说。

  杰西卡点点头。

  但她露出的笑容还是无法自然起来。

第六十八章 你是什么(四)

  “随便放一张上去就行了。”陈默说:“没必要一定是笑容。”

  “这你就不懂了吧,蛇哥哥。”斯菲尔特说:“你觉得我们帮了一个黑钢董事的孙女会没有什么好处吗,既然是好处当然要吃【~

  “就靠你这样宾至如归。”陈默指了指他的房间。

  “装出来的也行啊,他们又不知道,让我在内网上炒一番热度,就算董事也不会拉下脸不给咱们好处的。”

  “你就不怕被穿小鞋。”

  “怕啥啊,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有黑钢内网兜底,信我,不会有问题的,而且小杰西卡也会帮咱们说说好话的,对不对,小杰西卡?”

  “啊,哦,嗯。”杰西卡愣了愣,急忙点头,她完全没有听懂斯菲尔特到底在说什么,但她还是下意识点头,反正不管这个奇怪的人问什么只要点头就行了。

  “唉,这样……”斯菲尔特忽然灵机一动拍了拍电脑椅的扶手:“蛇,把你和她一起照进去不就行了。”

  “我?”

  斯菲尔特看了眼杰西卡牵着陈默的手,急忙收回视线,生怕自己坚定的决心发生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