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式逸闻机关
露尼西亚的提醒终究是晚了一步,又或者,即使她的反应能再快一点,也无法阻止眼前这件事的发生,艾拉·赫珀冷彻的外表下掩盖着的是极易冲动的本质,即使她同样没有理解那里正在发生什么,她依旧拔出了剑,冲刺,并挥舞,诅咒如流毒般嗤笑着,却没能触及到任何事物。
她站在那里,空无一物。
坠落的钢铁的碎块,在白刃的横扫下碎裂崩坏,露出了其后的事物,那或许是撞在了“坎迪亚诺公爵号”舰桥上的事物,但露尼西亚无从判断其本貌,她能看到的仅有那漆黑深暗的空腔,镶有灰暗水晶的粗糙墙壁,那似乎是长廊,又似乎是某种生物的口器的事物。那里空无一物,剑刃上没有传来任何触感,什么都没有斩中,至少那里并没有本应被拦腰斩断的尸体。
她站在那里,在艾拉·赫珀的背后。
发起攻击——要如何发起攻击?
伸出手,然后,去触碰。
那是攻击的一种吗?露尼西亚并不知道。如果只是像看起来那样的话,那确实只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触碰”的动作而已,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几十上百次的出现,不带有敌意,更不可能会有杀意,被杀戮的欲望所驱动的存在,不会采用如此平淡而温和的方法。但唯有一件事是真实的,当“她”伸出手的时候,当“那个东西”的指尖触碰到白刃剑身上的时候,露尼西亚浑身都泛起了鸡皮疙瘩,一种无法言喻的恶寒在一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像是要勾起那被死死压抑在灵魂最深处的情感,被称为“恐惧”的情感。
所以她才会如此焦急的进行反击。
“恐惧”没有被点燃,露尼西亚却一就感觉到了“害怕”,那不是某种虚无缥缈,难以捉摸,只能一点点确认其本貌的思考,她知道,她很清楚自己在害怕什么——她在害怕那遮掩在长发之下的东西,那头颅的前方,应当是“脸”所在的位置,如果僵持下去的话就会看到,就必然会看到的东西。
而现在,“那个东西”就在艾拉·赫珀的背后,伸出手,伸向她毫无防备的背后。
“你想做什么?”
在艾拉做出防御动作之前,在露尼西亚调转方向,猛冲过来之前,被冠以“艾希瑟琳”之名的机关少女,已然落在了“那个东西”与艾拉之间。机关少女眼中黄金色的湖泊闪耀着,用不带情感的目光注视着,注视着那握住了她左腕的手掌,一只完好,另一只则支离破碎,涂抹着血液和肉片的残渣,艾希瑟琳毫不介意,对于弄脏了她手臂的事物,她所做的仅仅是端举起右手处的“征服者马尔杜克”,将其对准那上半身——
而后,那黄金色的湖泊猛地一缩。
嗡————————!!!
被净白之光席卷的事物,并不只有“那个东西”的半身,同时也包括了艾希瑟琳自己的左腕,她几乎毫无犹豫的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置于重炮的锁定之下,溶解,崩坏,那纤细的黑铁之腕在瞬间消散于热流当中,只留下一个因高温而发红的断面。
不过眨眼之间,失去的左腕便再次复原,艾希瑟琳却依旧紧盯着那里,像是难以确信般的活动着金属的关节部分。
就像是在嘲笑着她的努力一般,“那个东西”,那曾经被称作“玛蒂娜”的身影再次出现,完好无损的伫立在与那黑暗空腔相对的另一侧,接近于隔离墙的那一侧。刚刚发生的事仿佛只是三人共同产生的错觉,是短暂瞬逝的蝴蝶之梦,只有被切断的金属,被溶解的墙壁证明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该怎么办?那个东西不是亡灵,我没什么好办法。”
“不知道。”
艾拉十分少见的露出了一丝茫然和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我们刚刚,真的有在和什么东西战斗吗……?”
“有的。”
艾希瑟琳依旧注视着自己的手腕,就像那敌人并不存在一般。
“确实,被‘那个个体’碰到的感觉,就像是‘没有被碰到’一样,或许是某种特性,但‘她’确实存在于那里,至少现在依然存在于那里,不会毫无办法。”
——不会毫无办法吗?
露尼西亚的嘴角不由得挂起了一丝苦笑。
不知道敌人究竟是什么,不知道敌人有着怎样的能力,那鬼魅般的事物依旧只是伫立着,看起来却不像是在思考,那似乎只是无理由而无规律的停顿,对于这种对手,究竟该怎么做?
“我有一个不算主意的主意。”
那具尸体向前迈出了一步。
“只要实行了,你们一定会明白我想做什么——到时候优先确保自己的安全,至少要保证自己不会坠入空之底。”
那具尸体歪着折断的脑袋,她披散在额前的长发随之晃动着,向着另一侧滑去。
“——来了!”
而后,露出了那掩盖在其下的“面容”。
那真的是面孔吗?当第一眼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不管是谁都会产生这样的疑问。那里有着鼻子,有着两眼,有着嘴,排列在其应有的位置,并没有因为意外而缺失或者变形,但不管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都觉得那和自己认知中的“人的面孔”不同,一种古怪的违和感随着注视的延长而攀升,那与其说是脸,不如说是一层披在什么东西上的皮,怪异而别扭,只是单纯的粘着在那里,皮肤也是,眉毛也是,五官也是——都是虚假的,只是一层为了对你露出空无一物的笑容,向你转动空无一物的眼球而存在的虚像。
在下一个瞬间,那张脸就像是模糊的月光一样,破碎了。
“?!”
一层冷汗从艾拉·赫珀的额前冒出。
她确实“切到”了什么东西,将双剑挡在身前,用剑刃朝向那空无一物的区域时,确实触碰到了什么东西,只是那怪异的触感让她不由得打起了冷颤,让她不得不朝着什么都没有的眼前挥剑,她确实切碎了什么,肢解了什么,某种看不见,但又极端危险的东西,双子巫女在欢快的笑着,这便是确实发生了什么的证据。
艾希瑟琳并没有言语,她只是架起了两门“征服者马尔杜克”,而后朝着那没有脸的尸体射击,耀目的至白光柱撕开和空气,将沿途的一切撕碎,融化,再一次将那扭曲怪异的身体完全吞没,只是在光芒消散的瞬间,“那个东西”依然伫立在那里,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一般,轻轻握住了眼前的空气。
“唔——!”
露尼西亚的表情因剧痛而扭曲起来。
在白刃之下的些许阴影中,她的右臂被扭成了麻花般的形状,皮肤和肌肉随之炸开,骨骼也因无法承受而破碎断裂,她只能立刻用左手再次握住剑柄,舍弃掉那原本的最佳答案,她无法去往那里,无法带着自己的同伴一起去往那里,那通向飞空艇内部的道路,“那个东西”正站在通道之前,明明那里看起来无比正常,但露尼西亚的心中十分确信,如果真的走入那里,就一定会死,死的不明不白。
她所能做的事情,如今只有一件。
巨剑高举,至白之光随之缠绕其上,夹杂着些许橘色的流炎,耀目的圣光将黑暗与阴影悉数驱散,而后,向着下方重重挥下。
光之流膨胀着,鼓动着,带着无法言喻的锋锐,将这曾经是舰桥的部分一刀两断。
第八章 少女们的挣扎
“真的没问题吗?像这样乘着飞空艇前往泽尔哈尔?”
“当然没有问题,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班航班这么豪华,但只要路线没错就肯定没问题。”
“唔……既然是安迪说的,那么应当没问题。”
“是吧,我就说——我们有当地明面上的身份,虽然现在看来最好不要把那种东西亮出来,也最好不要大摇大摆的回神庭,只能像这样偷渡了,没有身份我们还有盘缠,没有盘缠我们还有运气,就连那个‘黑召刃’都……”
“可是安迪,刚刚是不是在摇晃?”
“呃。”
“安迪?”
“刚刚广播不是也说了吗,就是那个,气流影响什么的。”
“你还是经验不足啊。”
“什么?这和经验有什么关系吗?”
“你看,又开始晃起来了——你没听出来吗,刚刚广播里不对劲的部分。带着杂音,电流声,白噪音,那个声音在你耳中显得很像是活人说话的声音吗?”
“……你别吓我。”
“我看起来应该不像在开玩笑。”
“唔,阿普利尔说的没错。”
“不如说,食尸鬼都见过了,事到如今你居然还会怕亡灵吗?”
“这完全不是一回事好吗。这艘船——嗯?”
“……刚刚是不是又晃了一下?”
“唔,还在摇晃,好像越来越厉害了。”
“呜啊?!”
“杰西!”
“唔……别松手,会撞到货柜的。”
“安迪,杰西,你们没事吗!”
“我还好,安迪撞到了胳膊,有些站不稳,我们是不是在浮起来?”
“好像,是有一些……有一些,不行,这根本站不住,怎么回事?!”
“阿普利尔!这艘船好像在坠——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砰!
“安迪,喂,安迪!撞到头就晕过去了吗?!”
……
“艾拉!”
“艾希抓住她了——艾拉,再抱紧一点。”
“这样会掉下去的!”
“艾希会飞,不用担心,至少不会因为你这么轻巧的身体而坠落。”
露尼西亚将巨剑深深插进一块较大的金属块中,以其为支点挂住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勉强没有向着下方坠去——“至圣斩”不仅将那庞大的舰桥整个切断,同时也使得原本就已经因冲击变得残破不堪的船体结构开始了崩塌。不知为何,原本看上去保持着相对静止,似乎毫无动静的“坎迪亚诺公爵号”飞空艇,在舰桥被斩断的瞬间,便再一次开始了运转,就像是要脱离什么东西的触及范围一样,向着下方坠落。
崩溃,离散,坠落,那一块又一块带着电火花、分崩离析的船体碎片,随着“坎迪亚诺公爵号”的下坠,在这片灰雾迷漫的天穹中,像是搭建起了一道由碎片织成的长梯。
看不到下方的事物,“坎迪亚诺公爵号”就像是沉入了深海之中,仅能看见那灰海之下朦胧而隐约的影子,那片封闭舰桥的残骸。在下坠,不由自主的下坠,星的重力唯有在这种时候才显得格外鲜明,露尼西亚所能做到的,只有踏着那些与她一同下坠的碎片,通过反作用力让身体一次又一次向上跃去,将巨剑插入新的平台中,让自己不断接近那似乎从未改变过位置的幽暗长廊——那究竟是哪里,是什么,是何物的一部分,这问题或许原本重要而值得深思,现在却完全不值一提,在可以预见的坠落的结局面前,就算那里是凶兽的巨口,露尼西亚能选择的也只有向着那里跃去。
只不过,这样一来,露尼西亚所能顾及的也就仅有她自己的安危而已。
“艾希!能过来吗!”
“正在尝试。”
声音勉强能够穿越呼啸的狂风,跨过黑雾之海的阻隔,情况看起来却并不像艾希瑟琳口中所说的那样乐观。
那不知究竟为何的尸体已经从视野中消失,露尼西亚剑尖所指的位置正是其脚下,“那个东西”要比如今视野中的一切都要更早一步坠落,下坠至云之海,对于暂时找不到能够消灭乃至于触及其方法的露尼西亚来说,这似乎是她唯一能够采用的手段——或许当她向着舰长提出疑问之时,她便已经做好了挥出这一剑的准备,在直觉的指引之下,将众人的安危和自身的安危之间一刀两断。
剩下的危险,只有坠落这一结局。
与运气较好,身处于接近那幽深长廊一处的露尼西亚不同,艾希瑟琳和艾拉在舰桥崩落的时候正好位于结构较为脆弱的部分,这也使得她们脚下的地面更早一步垮塌,更早一步下坠,即使艾希瑟琳能够飞行,她也不得不一边紧抱着艾拉·赫珀,一边来回闪躲从上方落下、随时可能砸中自己的铁块。
艾希瑟琳自己或许无所谓,但很显然,她不愿意考虑艾拉就算被砸中也能够完好无损的可能性。
“艾希,上面!”
一块巨大的金属破片朝着艾希瑟琳的位置径直坠下,那或许曾经是舰桥上方的一块天花板,现在则仅是一块巨大而危险的废铁,对于正在朝着反方向移动的艾希瑟琳和艾拉来说,那更是块以巨大加速度直冲而来的炮弹。
艾希瑟琳举起另一只手中的炮管,却在发射之前停顿下来。
如果只有她自己的话,她当然可以选择发射高能粒子束,将那块巨大的铁板从中间射穿,但如果她现在真的这么做的话,她怀里的艾拉必然会被淋上一身熔融的铁水。
“让我来。”
艾拉并未多言,只是握紧手中漆黑的长刃,向着直冲而来的巨大铁块轻轻一划。
嗡————
伴着空气被切割产生的轻吟,下坠的铁块也随之断裂成左右两块,分别向着两侧坠去,留下一道足够让二人通行的空隙。
足底的喷口轻吐出蓝色的火焰,机关的少女逆着冬风,向着那等候在上方的纯白的圣武士伸出手掌,在停止下坠的空间中,紧紧扣住她的指尖。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住自己那浸泡在黑雾中,如坠冰窟般微微发抖的躯体。
……
“唔……!”
艾拉不由得捂住了嘴,而当她再一次望向自己的掌心时,那里已然被暗红的鲜血所浸染。
“艾拉……”
能看到露尼西亚充满担忧的表情,能听见她明明疲惫却仍旧充满担忧和牵挂的声音,露尼西亚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个露尼西亚,想要向她露出微笑,想要对她说出“没关系的”这样的话语,麻痹的喉咙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暗色的鲜血依旧从嘴角溢出。胸腔感觉就像是燃烧起来了一样,像是有无数把刀片在肺部刮擦着,将血管和肺叶一点点剜下。
露尼西亚并没有应对这种状况的经验,以她的阅历也无法直白的判断出艾拉身上所发生的事情,不过她大概能明白,这应当是和刚刚发生的事情有关——艾希瑟琳的身体与常人不同,且不讨论她的情况,艾拉和露尼西亚则都是广义上的寻常人类,而艾拉的体质又很显然要比露尼西亚差得多,而在刚才的坠落中,二人都在毫无保护的情况下置身于被严重污染的云海之内,露尼西亚可以通过强健的体质作为抵抗,艾拉则因为吸入了过量的污染气体,使得呼吸系统受到了严重腐蚀。
“艾希,毒云的成分是字祷子污染还是工业污染?”
前者是灵质污染,性质接近于灵灾或是神灾,后者则是纯粹的化学毒素。
“都有,艾拉的情况应当是后者。”
“我来处理。”
“请便,露娜。”
一只手按在艾拉背后,用“圣疗”去修复艾拉·赫珀身体上的伤势。即使并非存在于躯体表面的开放性伤口,而是存在于内脏部位的损伤,只要是露尼西亚的祝福所能触及到的地方,便同样能够进行修补。与此同时,露尼西亚的另一只手轻轻搭在艾拉的胸口,一边吟诵祈祷健康的祷词,一边闭上眼睛,专注精神,引导那股比起之前更加纯净的神圣能量,令其一点点中和侵入艾拉体内的毒素。
“露娜……大人……”
“是‘防护毒素’吗?”
“是的。如果只是工业污染性质的损伤,用这个神术比较合适。”
“之前刚用过一次至圣斩,从强度上看,差不多是使用了二环神术的份额。如果在这种时候遇上突发情况的话,说不定会遇上资源短缺的问题。”
“不用担心。”露尼西亚摇了摇头,“神明回应了我的祈愿,作为旅途、善行和冒险的回报,现在的我要比之前更强一些,换句话说就是还有余裕——怎么样,艾拉,感觉好一点了吗?”
“我没关系的,露娜大人……”
“脸色发白,身体也在发抖,就算习惯了疼痛这种情况也不能叫没关系的吧。”
露尼西亚一边跪坐在墙边,将手中的提灯放置在一旁,一边调整着艾拉的姿势,让她侧卧在自己的大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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