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式逸闻机关
时不时便会回过头去,确认它们是否真的如一开始那样静止不动,结果似乎并没有产生变化,它们真的像是完全静止了一样,既没有变换状态,也没有跟上来的打算。这本应是让人安心的情况,却不知为何让人毛骨悚然。
啪嗒、啪嗒。
脚尖抬起,而后落下,伴随而来的便是脚步声,无比正常的声响,随着艾拉和艾希瑟琳的前行而回荡在长廊之内。这是十分正常的现象,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也没有混杂着多余的声响——露尼西亚流淌的血液浸湿了艾拉肩上的内衬,却还未完全将她的底衣染红,不至于滴落在地面——相比起平时来说太过响亮,这不算什么,毕竟这里空旷而死寂,只是那声音听起来又有几分怪异,不像是脚步踩在硬木地面上的声音,反倒像是什么潮湿而沉重的事物摔倒在地面上的响动。
啪嗒——
艾拉·赫珀猛地停下了脚步。
——不,不对。
这里是哪里?
长廊?走道?只有前后之别,夹在两堵墙壁之间的简洁通路?不对,完全不对,那里是一眼望不到头,不知道会通向什么地方的奇怪长廊,这巨大的空中要塞之内,似乎充满了这样不可理喻的空间异常,没有尽头的走廊,上达天际下至深渊的回廊,一扇门的内外看上去毫无关联,但自己刚刚只不过是踏出了三步而已,周围看起来也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那种怪异而危险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这里又是哪里?
金碧辉煌——风格接近,但有过之而无不及。除却巴德尔红松铺设而成的地板,菲林硬木的墙壁,镀上黄金的扶手,镶嵌诸多珠宝,宛若黄金之树的灯盏以外,蔚蓝色的龙晶网路密布于脚下,墙壁,天顶,入目所见的一切位置,上面带有的凹槽和平台让人一眼便能判断出其功用,可以用于为魔法道具充能,也可以启动与龙晶网络相连的各项机能;和长廊不同,大量的雕刻被应用于此处,廊柱,墙壁,乃至于天花板,无处不能看到繁复的雕刻痕迹,并非有着宗教,政治或历史意义的叙述雕刻,而是枝繁叶茂的黄金之树,以及诸多簇拥那辉煌之树的花草、枝叶和藤蔓。
那是独属于纳萨兰王国的信仰——繁茂无垠的无根之树,永恒不朽的魔网长廊。
这里的建筑布局对于艾拉·赫珀来说并不算陌生,以前尚不好说,现在至少有了清晰的概念,那宽敞的正圆形底部,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排的座椅,以及最边缘处悬浮于半空中的封闭式包厢——就在不久之前,艾拉才刚刚在大陆东部最豪华壮丽的舞台上行走过,这里亦是与那相同相似的场景,供人演出,供人奏乐,供人欣赏。
灯光被开至最大,在无数光柱的映射下,金色帕拉瑞斯龙晶雕刻而成的无根大树璀璨生辉,其上复杂的斜面倒映出色泽各异的景象,街道,森林,山谷,峰顶,商店,浴场,王宫,城墙,牧场,坟茔——属于魔法王国永远辉煌的万象,如今映照出的只有漆黑与死寂,破败的建筑,枯萎的植被,干涸的尸体,若是熊熊燃烧的大剧院还能让人感觉到毁灭的灿烂,那么现在所映射出的,只有凄惨与恐怖。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掌声响起。
大幕拉开。
站在入口处,回过头望去,原本应该存在于那里的那扇门已经不见踪影。
这里并非是入口,现在也该明白这件事了吧?那用于标识状态的面板上,正闪耀着警示一般的红光。“你们应该前往的地方不是这里”,似乎能听见它说着这样的话语。用谁的声音呢?那种事情同样无人知晓。
观众席上空无一人。
熙熙攘攘的,是摆放在座位上的照片。
肖像的脸部被挖掉,留下的只有流淌着黑色液体的空洞。
它们在鼓掌。
绑着钻戒的花束躺在舞台前方。
长号、圆号、大提琴、长笛、竖琴、三角铁——无数乐器堆积在舞台上方。花朵,花束,花瓣,看上去依旧如昨日采摘一般娇艳,香槟瓶伴着咕噜咕噜的声响,滚落于脚边,里面金色的液体泛着粒粒气泡,挂着晶莹的露珠,仿佛才从冷藏中取出,等待着谁来打开上面的木塞,为——谁?——斟酒助兴。
乐器上,扶手上,玻璃的瓶身上,倒映着模糊的影子。
那是——谁?——的身影?
大幕拉开。
“名字代表什么?我们所称之为蔷薇的,换个名字香味亦不会改变。”
无人回应。
“它是一个愚人所讲述的故事,充满着喧哗和骚动,却找不到一点意义。”
没有回音。
“我不知道这是因为像鹿豕一般的健忘,亦或是因为带着三分懦怯一分智慧的过于审慎的顾虑。”
当然,一如既往。
现在的你一无所有,那么,你愿意继续望着舞台吗,你愿意继续望着那陌生的少女吗?
赤色的座椅。
赤色的帷幕。
赤色的眼瞳。
赤色的血。
你是无血无泪的存在,从一开始便是,以后亦是,永远如是。
谁的声音在轻轻吟唱,谁的声音在低声诉说,熟悉的声音,用陌生的语调念诵着,掌声如雷鸣,鼓掌,直到皮开肉绽,骨血崩裂,因为——谁?——没有说可以停下。并没有在享受这一切,但也并没有选择拒绝这一切,只是因为对这一切都没有概念,那是何等自我何等偏执何等目中无人的存在啊,那身影——是谁?——能接受的,只有被其选中的演员,被其选中的剧本,被其选中的——那位剧作家。不是猿猴,只是坏掉的打字机。
“艾希瑟琳。”
“遗言吗?不一定能流传后世哦。”
“想办法带着露娜大人离开。”
“真是强人所难,露尼西亚一定不会同意的。”
“三个人一起死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吧。”
“有哦,比少了一个人更有意义。而且如果真的需要拖时间的话,也是本机更适合,你是做不到的,无论如何起舞。”
“不一定吧。”
“也是呢。艾希与你一起在被注视着。”
“这种事情只要看了就知道。”
准确来说——只要一眼,就能判断出来。艾拉几乎想要发出愁苦的悲鸣声,只是看上去并没有这么做的余裕,她所能做的事情,唯有握紧手中漆黑的“罚”,并且随时准备着做出最糟糕的选择。太过于熟悉了,不是吗,至少这段时间已经看的够多了——那是影子,对吧?或许这么说也不对,乍一看确实一模一样,但实际上大概是完全不同的事物。
影子只能作为物体存在于面上的投影,也就只能在其诞生的平面上移动,对与其存在于同一面上的事物进行干涉。影子只能触碰影子,虽然危险,却也很容易就能找到应对的方法。
但——那是什么?
像是突兀出现在眼前的纸片,黑色的剪影,不管从什么角度看过去,能看到的都是一样的形状,似乎能够影响对其观测的要素只有距离,而非其他。有着其形体,穿着燕尾服,穿着礼裙,有着不同发型,身高,体格的男人和女人,却又很难说“它们”切实存在着,那不管怎么看,都只像是从眼前的空间中挖去了人形的一块,留下一片漆黑无光的空洞。
它们是影子。
它们亦是与影子似是而非的事物。
它们伫立在舞台之上,排着队列,或坐或立。它们手中持握着乐器,与它们一样像是从视野中挖去一块般,只有轮廓存在的剪影。围绕着那位看的不甚分明的指挥者,在指挥棒的晃动之下,掌声停止,如雷的轰鸣不复存在,唯有某种事物在空气中轻轻摇摆留下的声响。指挥棒轻轻摇摆着,演奏者便也随之做好准备,将琴弓搭上琴弦,将长笛置于嘴边,将双手放上琴键,而后——
“——开火!”
随之而来的,是枪炮的轰鸣。
第二十一章 影子的唤声
跨过山与海的间隙。
跨过树林的边界,城池的彼端。
跨过尽头的天穹,跨过无垠的星海。
跨越无比漫长,无比遥远的旅途——来到这里,只为再一次相聚。
您在哪里?
我感觉到了您的气息。
您的声音,您的温度,您指尖的触感,您铃兰般的味道,您就在这里,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清晰无比,却又似乎飘摇不定。
您在哪里?
想要再一次牵起您的手,想要再一次与您相遇,我们的链接早已断裂,让我再一次拥抱您,让我再一次体会到您的存在。
请牵起我的手吧,请与我相逢吧,请像以前那样诉说我的唯一,请像以前那样为我展露温柔,请像以前那样呼唤我,请像以前那样拥抱我,给予我昼夜思念的您胸膛的温度。到底已经过去了多久呢,到底已经流逝了多少个日夜呢,没有尽头的暗夜里,您是我所能仰视的唯一的光芒。
我已经等待了您好久好久。
您在哪里?
这里冰冷,凄凉而寂静,只有亘古不化的黑夜,在深海中飘摇的我之影。
您在哪里?
您总是说我愚笨而迟钝,说我粗野而稚嫩,您诉说着责备般的话语,却又将新开的金桂别在我的发梢。您在哪里?好想要见到您,好想要告诉您,那愚笨而迟钝,粗野而稚嫩的人,已经能够赶上您的步伐,已经不再令您忧虑,优美的诗文,动人的戏曲,仙乐般的歌谣,现在的我也能与您一同分享,所以——请牵起我的手吧,请与我相逢吧,请像以前那样诉说我的唯一,请像以前那样为我展露温柔,请像以前那样呼唤我,请像以前那样拥抱我,给予我昼夜思念的您胸膛的温度。没有您的黑夜居然如此漫长,没有您的严冬居然如此冷冽。
您在哪里?
我能感觉到您的气息,您的声音,您的温度,您指尖的触感,您铃兰般的味道。
但是——我看不见,看不见您的身影。
看不见那朝思暮想的脸庞。
您在哪里?
您在这里吗?
我亲爱的姐姐,我挚爱的露莎·埃法叶瑞特。
……
“开火!”
伴随那命令而来的,是爆炸的轰鸣和枪林弹雨。
“‘歌剧院’大人,弹药——”
“这种时候还在意什么弹药!全部打出去!”
“是!”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称呼,就连这枪林弹雨都无比令人熟悉。对于艾拉来说感受不深,毕竟在白垩之壁下,她只是旁观般的见识过这种场面,顺便接受了来自于后方的火力掩护,仅限于此,而对于艾希瑟琳来说,这种熟悉感就要更加强烈——强烈得多,确实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接受那份火力洗礼的机会,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在被狙击步枪打断胳膊之后还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
令人不快,甚至于嫌恶的熟悉感,对于艾希瑟琳而言,能感觉到的却只有谜一样的欢喜。
“目标的状态如何?!”
“您说的是哪个目标,歌剧院大人?”
“别给我说蠢话!”
“‘特别监视对象一号’、‘特别监视对象二号’与‘特别监视对象三号’都在此处,‘特别监视对象二号’与‘特别监视对象三号’状态良好,‘特别监视对象一号’生命体征不稳。”
“好,一边向那里推进,一边继续进行火力覆盖!”
推进?一定要用到这种词汇吗?
或许会有旁观者产生这样的疑问,进而怀疑所谓的“歌剧院”会不会是一位形式主义爱好者,结果上并没有错,只是推论的过程必须进行修正:她热衷于无谓的形式,演出和自我称呼,但是对于她不感兴趣的东西,她只会将其忽略,推进是僵持乃至于陷入泥沼时常用的说法,如果是热爱华丽辞藻的“歌剧院”,想必只会将其换成“进军”之类的替代品吧。
换而言之,“钢铁利维坦”气势汹汹的进攻,并没有看上去的那样有效。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该怎么做呢?”
“向她们那里靠近!”
“她们在舞台的另一侧,本机可以抱着你们一起飞过去。”
“那样会失去应对危险的手段。”
“交给艾拉就好了吧?”
“……也可以。”
名为艾拉·赫珀的少女,一边将怀中的露尼西亚递给艾希瑟琳,一边拔出腰间的另一柄长剑。
“这种时候也打算藏私吗?”
“作为咒剑士的话,随机应变的能力更强。机动性也是。”
“真是考虑周全呢。希望本机抱着哪里?”
“……腰就可以了。”
一边是毫无疑问的敌人,性质不明想法不明的影子,仿佛恶意集合体一样的事物,另一边却也同样无法被称之为同伴,那是同样对人类怀抱敌意,灭世规则,践踏和平的钢铁的军势,只是事到如今一定要在二者之间选择其一的话,艾拉·赫珀还是会选择后者——至少那是她能够理解的存在,而非像前者一样,只是看到就会让她心生厌恶。
钢铁的躯壳,虚假的心灵,冰冷的意识,这样的家伙现在却有着主动挑战不利局面的理由,如此一来倒也没有不选择她们的可能性。
眼前发生的事情,根本无法被称之为“战斗”。
在“钢铁利维坦”的军势破开大门,冲进舞台内的那一刻起,不知是因为她们动静过大,还是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舞台上原本注视着露尼西亚一行的影子们,立刻变将注意力齐齐转移到了“钢铁利维坦”那里,换而言之,“钢铁利维坦”的机关傀儡们直接承受了来自于那些影子的全部压力。
“……呜!”
“退后!切除受损部分!”
“痛觉屏蔽无法生效!”
“知觉模拟的开关被自动打开了,这些东西——”
“不要恋战!”虽然看不见露莎的表情,但她的声音至少听上去依旧镇定,“拉开距离!不要给那些东西靠近的机会!这次行动的目的是救援,不需要维持战线!”
诚然,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她们所需要做的事情只是为露尼西亚一行人争取时间,而不需要考虑和那些影子死磕,但对方看起来并不打算就这么简单的放过她们——不同于被灯光投映在墙壁上的影子,这些影子并不需要依托于某个平面而存在,它们本身就是独立于视界之外的一个平面,能够像三维的个体一般来回行走,并且发起攻击。
它们是影子,正因如此,它们似乎也不需要遵守人类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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