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式逸闻机关
嗡——————！
那狂风般的声响再一次传来。
不是源自于作为敌人的“钢铁利维坦”，而是源自于——姑且算是伙伴的——那个艾希瑟琳，这件事情并未能缓解艾拉·赫珀心头的焦躁，直到艾希瑟琳的声音再次传来。
“确认有效。”
“有效吗！”
艾拉感动的快要哭出来了——不会哭出来的，只是这确实是她已经苦等了许久的话语。
“艾拉，拜托你做一件事。”
“什么？”
“无论用什么手段——为‘罪与罚’附上魔力，然后试着斩击附近的影子。”
“你在想什么？”
虽然嘴上在质疑，但既然艾希瑟琳是在说出了那样的话之后才进行这般指令，就证明她有需要继续求证的事情——不管她是个怎样恶劣的机关傀儡，至少不至于拿露尼西亚的命开玩笑，艾拉能确信这一点，于是，交缠着漆黑与深紫，充满不祥气息的魔力，如同火焰般缠绕在其手中的剑刃上。
既然要实验的话，那就全力以赴好了。
身形一闪，浅粉色的流星自半空划过——而后，溅起漆黑的浪潮。
“【魔能斩】。”
仿佛切割黄油一般，原本似乎坚不可摧的墙壁，在剑尖之下变得脆弱，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那被选作目标的影子也随之剧烈晃动摇曳，几乎与墙壁一同被切割为两半。
——这是……？
那种怪异的手感，令艾拉的脑海中泛起了疑问。不过她并没有纠缠于此，而是立刻甩出勾爪，脱离现在所处的位置，周围的影子已经不约而同的涌了上来，要将艾拉和露尼西亚的身体淹没。
“好像是斩中了什么——”
“原来如此。那么，目前可以得出的结论有两条。”
嗡——————！
话语一时停顿，作为替代，耀目的光之流从艾拉视野的一角扫过。明明二者同时在这空间当中交错翻飞，没有进行任何关于所处位置的即时通讯，却相当神奇的，看起来完全没有发生误伤的可能性。艾拉滑翔的方向与艾希瑟琳飞舞的角度，“征服者马尔杜克”的射程与钩锁的存在，两者总是巧妙的汇聚，而后绝不交错，如此一来，在接应彼此的同时，也消去了那过于愚蠢的碰撞与损伤。
到底该说这是她们天性不和的表现呢，还是该说她们配合完美呢？
“其一，‘光’并非完全无用之要素，恭喜你，艾拉小姐。”
“……嗯，我大概能猜到原理。”
实际上非常简单。
既然“那些东西”是影子，并且只能与同样存在于“影子”这一平面上的物体交互，那么光线这一要素必然会对它们产生影响。当然，从之前的情况就能看出，提高光亮并不能消灭它们，它们并不会如此简单的就从世界上消失，但重点不在这里，而在于光线对于那些影子之外事物的影响。
没错，也就是对露尼西亚一行人本身的影响——只要使用“无影灯”之类的光源，就能够消除一行人自身的影子，而只要自身没有在墙壁上留下影子，“那些东西”也就会一时失去对露尼西亚一行进行干涉的能力。
从之前发生的事情可以简单判断出，这些像是影子一样的怪物，能够通过“影子”这一层面上的接触对肉体进行伤害和控制，而只要切断二者发生接触的可能，双方就重新回到了互不干涉的两个世界之中。
“实现起来不那么简单。”
“不能持续发光吗？”
“艾拉和本机的方位都在持续变动，并且那样会干扰战斗。”
“这算是战斗吗？——好吧，第二点呢？”
与此同时，艾拉的双眼依旧在不停游走着。
在她们像这样交谈的同时，局势也在不停恶化，她必须在一切努力葬送于自身的愚钝之前找到她所应当做的事情。影子的潮水，乍一看无论哪里都一模一样，但实际上绝不可能如此，那些不是复合式差分机运算出的程式，而是现实存在的复杂而难以预测的“怪异”，有着自身行动的规律，但又并非是照着统一的路线去行动。
以这样的想法去揣测，艾拉终于在那洪流之中找到了薄弱之处。
换句话说——有可能是影子相对较少的位置。
那里是出口呢，还是说，陷阱？
并存的可能性纠缠着她，却未能让她的身体与之一同做出反应，无论是本该存在的颤抖，还是掌心的出汗，都未出现在少女那看似自然的身体上。
“其二，攻击对这些‘影子’并非完全无效，只是本机无法从目前的样本中分析出那效果具体代表着什么。”
“什么意思？”
艾拉皱了皱眉头。
“攻击有效不就是攻击有效吗？”
“也即是，攻击未能对其造成伤害，但又产生了一定影响——那影响具体为何，现在仍然是未知。”
“未知……”
这似乎对眼下的形式没有任何影响——至于究竟产生了什么效用，至少从艾拉的角度是完全看不出来。
艾拉的语气听上去像是在叹气。
“那么，你有什么想法呢，艾希？”
“你看上去则是很有底气，亲爱的舞姬。”
“我可不是你的舞娘——用强光干扰可以一时阻断它们的攻击？”
“如您所说。”
“那么就与我一起移动，在我开始摆动钩锁的一瞬间——”
“你所期待的光明也将如期而至。”
至少现在，她们确实是默契十足。
第二十章 影子们的舞台
“艾拉。”
“……”
“艾拉小姐？”
“啊，啊？”
“你确定这里是逃生出口吗？”
“我现在不确定了。”
这里到底是哪里？这种问题毫无意义，毕竟谁都不可能给出确切的答案。这像是无数毫无关联的场景拼接在一起的地方，很有可能打开一扇门，便像是从草原到了火山，像是从大陆南部的港口一跃便抵达了极北之地。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这条长廊，从刚刚的围攻来看，是影子密度最低的位置，故而选择将这里作为突破口也未尝不可，毕竟谁也无法确保艾希瑟琳和艾拉能够从那些熙熙攘攘拥挤无比的通道中冲杀出去。
所以，选择看起来最有把握突破的方向，这一决策毫无问题对吧。
“艾拉小姐，你应该有判断过？”
“啊，嗯……”
“不，本机并不是在责备艾拉小姐，毕竟这只是单纯的运气问题。”
“……我现在反而希望你能指责我一下。”
“该怎么说呢？”
“请骂我是个置露尼西亚大人的安危于不顾，愚蠢无能罪该万死的奴隶。”
“不，也不至于这样吧……”
艾拉很显然是认真的，但艾希瑟琳——她看上去大概只是单纯的想缓解一下气氛，即使她的听众实际上只有艾拉·赫珀一个人而已，她似乎也依然乐此不疲。
只是现在的情况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那般轻松。
“后面的那些，没有跟上来吗？”
“嗯，虽然只能目测，但确实如此。”
后方没有影子涌过来，这意味着至少当前的形势还没有恶化到立刻就会丧命的地步，只是依旧令人毛骨悚然：从这里望去，依旧能看见那些驻足于门扉之外的东西，没有形体，如同并不存在，像是有谁站在那里，能看到的却只有被灯光拉长，拖在墙壁上的影子。它们静止不动，站立，坐卧，爬行，用着不同的姿势，像是被时光所凝固，唯有刚刚还在被追赶的人们才知晓，它们只是自己停止了动作。
在这诡异的沉默当中，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具体是等待着什么呢——能知道的事情唯有一件，那肯定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好事。
那么，这里又是哪里？
回到最初的那个问题，并让视线随着光影的漂流而转动。
与刚刚那副景象不同，那像是连通着不知名的各处，寂静且有着超自然般的宽广，不可思议的诸多长廊，那里所能看见的是纳萨兰式的建筑构造，能看见魔晶雕刻镶嵌而成的网路，能看见流淌的光辉，那些悬浮在半空中不可思议的面板——尽管上面浮现出的不止有复杂难懂的文字，还有怪异的血色手印，意义不明的眼球的照片，以及只是看上去就会感觉浑身发冷的奇怪行文。
现在所处的——像是富丽堂皇的公馆。
准确来说，是公馆的走廊。
整洁，美观，宽敞，昂贵的巴尔德红松，在凸起的边角镀上黄金，长廊左右对称，并没有任何违反这一原则的凸起物，悬挂在墙壁上的灯盏，其造型如同水晶雕刻而成的树枝，镶嵌有红松石与流彩龙晶，并不过于突出，反倒显得和谐美观。
“……纳萨兰时期的风格？”
“接近于中部地区流行的样式，准确来说，是崇拜‘龙晶大树’，魔网象征的贵族风格。”
“和刚刚的不太一样。”
“注重实用主义的法师与热衷形式美观的贵族们，在微不足道的小事上总会有分歧。”
“那可真是无聊。”
少女们不由得压低了声音。
艾拉紧紧攥住露尼西亚的手掌，冷汗也从她的额角溢出，顺着脸颊的轮廓滑落至下巴，而后滴落于地面——本该不会被任何人注意到的动静，在这长廊之中却格外清晰，这里似乎比之前所经过的任何地方都要静谧，没有风声，没有机关的响动，倘若二人驻足不动，那么连脚步声都不会有，呼吸的声音也会被压到最低。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沉睡，若是太过于张扬，就会将其吵醒。
明明这里也和之前的任何地方一样，看上去什么都没有。
看不到任何身影，听不见多余的声音，这里似乎只是平平无奇，不知会通向哪里的走廊。
“……”
不知，不晓，不明不白，只是唯独有一件事十分清晰。
那便是缠绕在背脊上，挥之不去的寒意。
那正是危险的象征。
“要前进吗？”
“难道说，你想要选择后退？”
“……没有那种选择吧。”
“说的是呢，艾拉小姐。”
如果后退的话，就必然会面对停驻在门外的影子的浪潮。选择前进和选择驻足，实际上都是一样的选项，也即是“赌博”，将希望交托于命运，未知，以及一点点的运气，除此之外别无它法。在陷入被动的那一刻起，就应当已经预见了这种局面，没有其他选项，只剩下名为赌博的玩笑，无论想法如何，都无法自由的选择求生之道或取死之道。
所以，名为艾拉·赫珀的少女才如此焦躁不安。
她所背负着的，是远比她自己来说要更为重要的生命。
只有心跳还算鲜明——虚弱的呼吸，颤抖的指尖，眼角、嘴角与耳内都在不住地溢出鲜血，想要为她擦拭，却无发现眼下这种情况做出如此缺乏戒备的举动。如果只有自己的话，冒险的激动与兴奋，那种混杂在危险中的东西，无论多么身心疲惫，总是能感觉到一点，但倘若要与名为露尼西亚的少女同行，那么唯有祈祷着，祈祷疲惫之外的感觉无论哪一种都不要接近自己。
再生能力？不死之身？强韧的生命？
不要开玩笑了。
“你的呼吸乱了哦。”
“抱歉。”
“为什么要向艾希道歉呢？”
“……”
这里，比起刚刚更加令人不适。
碰到就非死即伤的影子？有着空阔的场地，繁多的落脚点，能够充分利用周围的环境消解对方的优势，再加上，那些看起来并没有“神智”、“意识”可言的东西，只要摸清了它们的行动机制，就能够找到方法应对，并非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至少能够进行周旋——直到被那无穷无尽的数量淹没为止。
那么这里又如何呢？
恰到好处的温暖灯光，富丽堂皇的装饰，宽敞的走廊，没有血迹，没有污垢，没有锈蚀的痕迹，看起来也没有人在这里战斗过，墙壁上除了壁灯之外，还悬挂着大幅的油画，那些想必是与这一场所有着密切关联的人物，形制考究的大衣，披风，埋葬于历史中的纹章，衣领，肩头以及袖口上的流苏，勋章和缎带，华贵的礼服，珠宝首饰，腰间的佩剑，考虑到这里接近于纳萨兰中部地区的装修风格，其名流的身份也就自然呼之欲出。
只是——他们都没有脸。
从油画上将其挖掉了吗？
看上去又似乎有些区别，仿佛那里原本就没有五官的存在，只有一个深不见底，流淌着黑色汁液的窟窿。
只是看着那些画，就会感到强烈的不适，从背脊上泛起阵阵恶寒。
啪嗒、啪嗒。
背后的影子依旧毫无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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