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式逸闻机关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简单的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毫无疑问就是刚刚战斗过的那片建筑之中,不过这里已经不再是那副毁灭降临时的样子,而是彻底成为了废墟,除了断壁残垣之外再无他物,没有鲜花,亦无灯火。
而后,她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自己不是应该被切成了好几份吗?
那绝对是她见过的最恐怖的伤势之一,她毫完全确信那样的情况下自己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失血而死”,倒不如说“暴毙当场”才是那种情况下唯一的可能性。然而现在自己不仅没有暴毙,反而看起来毫发无伤,既没有缺手少脚,躯干也好好的连接在一起,就像是之前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垂下了眼帘,不过这也同样是一种回答,露尼西亚将其视为了默认。
“这样……但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死者复活——这样的事情在她的印象中只有“苏生”、“完全苏生”和“许愿”这几种法术能够做到,并且除了“完全苏生”这个被称作神灵以下最为强大的治愈系型法术之外,其他的两种全都带有非常明显的负面效果,除此之外,这三种法术都需要支付极大的代价才能释放,这还仅仅是说湿法材料的价值这一部分。
露尼西亚非常确信,眼前的少女是没有办法释放完全苏生术和许愿术的,那已经是神灵领域之下最高规格的法术,如果她能够释放这种级别的法术,面对亵渎之双子那一丝神力的时候根本不至于那么无力……也不会是法术卷轴,她的身上根本没有能够放置东西的地方。
苏生术这种相比之下规格低得多的东西倒是有可能,然而苏生术对于受术者本身来说也有极大的负面效果,会让被复活的那个人感到极度的痛苦和虚弱,如今的露尼西亚却是没有这样的感觉,因此也不会是苏生术。那么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是字祷子。我用构成自身的字祷子重塑了你的身体。”
简单明白的说明。
少女的语气无悲无喜,宁静温和,就像是在诉说和眼前之人毫无关系的遥远的故事。
字祷子这种东西对于露尼西亚来说有些陌生,不过她还是能够回想起自己对它的了解。
字祷子,又称MANA或者Azathoth,是一种和传统魔法的运作完全不兼容但又无处不在的无形粒子,现在一般被运用于蒸汽机关的运作当中。这是一种至今仍然有着相当多谜团的事物,如果说用这种东西可以重塑身体、让死人复活的话,似乎也不是什么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
代价也是相当明确的。
少女已经变得尤为虚弱,估计已经变得只有和自己差不多水平的力量了。
“用我的一部分来重塑你”可能指的就是这件事。
“谢谢……”
本来应该补上一个问题,也就是“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不过这不符合露尼西亚的风格。
“……唔,有什么我可以帮助你的吗?”
最后果然还是改口成了这样。
这也是她的神明所期望所嘱托的,既然那一位最后的留言是让她帮助眼前的少女,那么露尼西亚便没有选择其他说辞的理由。
少女那平和无波的双眼中,浅浅的掠过一丝惊讶,一点欣慰,一缕难以掩饰的落寞。
露尼西亚是知道的,这种神情,以及她之前在那月下的高塔上所露出的神情蕴含的思绪,那毫无疑问是在求助,并不限定对象的求助,哪怕是比她弱得多的自己,也毫无疑问可以顺从心意的向她伸出援手。
而那相仿的面容,恐怕也代表着某种命运中的相逢吧。
这倒是无所谓了。
对于露尼西亚而言,她选择作为一名白骑士而战斗的理由,仅仅是为了帮助苦难中的人们,仅此而已。
——她在向自己呼唤,这样就够了。
“……请带我离开这里……”
她是这样小声说道。
“请让我,跟你一起走。”
她贴近了露尼西亚的身体,用那美丽的金瞳与温和的褐瞳四目相对,就像是不愿凋谢的昙花。
第三十一章 昙花盛开的日子(其之二)
“这个是没问题的,我也不会介意增加一个旅伴……”
露尼西亚咀嚼了一下对方的话语,接着说道:“不过可以问下为什么吗?”
“我……失去了记忆。”
“唉?不会吧?”
“连自己是谁都没有答案,剩下的只有名为知识的残片,作为记忆的部分仿佛融雪一般无迹可寻……你有着和我相仿……一模一样的面容,你是谁?是我无意义的宿命中选定的人吗?你愿意带我离开这里,帮我找回我遗落的东西吗?”
她的话语温婉而轻细,明明是在用古萨卡尔语向露尼西亚倾诉着,听起来却又有些索德佐克的味道——那是从巨龙的“龙之天音”转变而来的龙裔语言,有着七种截然不同的韵律,听起来的每一句话都如同诗歌般富有节奏和美感。
明明提出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露尼西亚却完全没有感觉到困扰或是不耐烦,正相反的,她的眼神越发柔和起来。
那一句接着一句的疑问,在她看来,毫无疑问是不安的证明。
眼前的少女正在感到不安,正因为如此,她才会用接连不断的提问来确定露尼西亚的想法,确定对方那肯定的回答不会动摇。
“我会带你离开的。”
简单而柔和,却又无比坚毅,露尼西亚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她从瓦砾间站起,而后轻轻弯下腰,向着少女伸出了手。明明覆盖在手掌上的护甲已经残破不堪,明明那只手掌还没有从无力中完全恢复,却仿佛有着某种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以至于少女不由自主的伸出手,伸出那只纤细的黑铁之手,握住了她的手。
“我叫露尼西亚,光辉神庭的圣武士,你叫什么?”
“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正如我不记得自己是谁……”
“那我来帮你取个名字?”
少女愣了愣,看上去却也对这个议案并不排斥,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嗯……”露尼西亚沉思了一下,而后很快便想到了一个名字,像是灵光一现一样:“就叫你艾希瑟琳(Exephillum)吧。”
“萨卡尔文书中‘昙花’的意思吗?”
“嗯,古萨卡尔语中有将昙花一词进行形变后作为名字使用的用法,这个虽然也是信徒可选的众多教名之一,不过根本没有人选这个,可能是因为了解的人不多……总之,喜欢吗?”
“喜欢?……可能,的确是喜欢的。”
“那就好。”
如释负重一般,露尼西亚的脸上挂起了一丝笑容。
夜晚正在缓缓褪去,而在那并不算太过漫长的一夜之中,她又经历了太多的东西:和邪教徒还有怪物战斗、没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们、见证了一座城镇的生命是如何逝去、看到了早已发生而无法改变的悲剧,体验了死亡与新生……悲哀和愤怒就像是水浪一般,一波接着一波,仿佛不会平息的潮汐。
而在此时此刻,面对着眼前和自己面容相仿的艾希瑟琳,她终于感觉到了内心的平静。
……
“我说,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阿普利尔伸手擦掉了额头上留下的鲜血——当然,那些血迹并不属于他,而是属于那些被他砍倒在地的邪教徒们。战斗刚刚结束,面对着仿佛无穷无尽一样的邪教徒团体,他还有他的两位队友不得不采取了边战边退的方法,虽说这样的确保证了胜利,但也带来了新的问题,也就是他们被彻底赶出了那座怪异城镇的地界,并且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
“反正是回到了树林之中,呃,等等,这里我认识。”
杰西依旧保持着沉默,而安迪则在草丛中发现了一些线索。
“这里的土地很湿,我们应该是回到了那条河附近……啊,我看到那个石头水车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不其然,在河畔的杂草中横躺着一个残破的石头水车,这正是他们跟踪邪教徒的痕迹时看到过的东西,既然看到了这个,就说明他们已经离自己认识中的那个落魄小镇“水车渠”并不遥远了。
这让他们不由得面面相觑。
他们明明选的是另外一条选项,也就是不返回水车渠,而是去寻找露尼西亚,结果现在居然又回到了返回水车渠这一条选项上,甚至中间还经历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战斗,这种事情简直让他们感觉哭笑不得。
“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先回去休整一下吧。”
阿普利尔思考了一下,下达了这样的指令。
的确,在经过了几乎一整个晚上的战斗之后,哪怕他们三人都是这支队伍中最精锐的,也难以避免的感觉到了身心上的疲惫。虽说有些事与愿违,不过这种时候还是回到旅馆里好好休息一下,确保自己有着足够的精力和体力之后再去寻找露尼西亚比较好。
安迪与杰西对此没有意见,他们在和邪教徒的战斗中并没有受伤,却也因为过多的挥动武器而感到手臂酸痛,这种情况下再坚持继续搜查实在是太勉强了。
沿着来时的脚印一路返回,不过一会,他们就看见了那些熟悉的生活痕迹,这也意味着他们已经离水车渠不远了。他们的心情实际上并不沉重,的确多少有些担心,但他们总归还是对露尼西亚的实力有着足够的信任的,这也就更加坚定了他们“好好休息之后再去给露尼西亚帮忙”这样的想法。
只是,情况似乎并没有预想中的那样顺利。
“什……”
在一行人的眼中,名为水车渠的镇子已经不复存在了。
零星几具尸体躺在地上,都是一行人之前见过的面孔,也就是马里艾公国驻扎在这里的那几位守军,他们身上并没有太多的伤口,无一例外是受到了一剑封喉的致命伤。
为首的那位队长,他的手中死死握着枪杆,哪怕那木质的长杆已经完全折断,他的尸体也没有放手的意思。
房屋基本上保持着完好,却有几间受到了看起来根本无法修复的破坏,石制的墙壁完全倒塌,木制的房顶被平滑的斩下一半,毫无疑问有人在这里战斗过。除此之外,地面上有着极大量的鲜血,毫无疑问不是眼前的这些守军能够留下的。
——是谁?
正当阿普利尔眯起眼睛,想要用血脉的力量搜寻线索的时候,他马上就发现自己没有这么做的必要了。
原因很简单:当事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
包括安迪在内的三人无一例外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们的大脑几乎一瞬间断了路,让他们根本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
“为什么……您会在这里?”
阿普利尔的声音几乎是颤抖着说出了这句话。
不过,他很快便摒弃了这种动摇。
取而代之的,他从腰间拔出刺剑,而安迪和杰西也立刻反应过来,纷纷摆出了战斗架势。
对方没有说话,却是很显而易见的并不打算放他们离开。
无论是谁都觉得自己毫无胜算。
无论是谁都觉得,对方的意志将会得到实现,而自己只会成为车辙中被碾碎的蚂蚁。
原因无他,因为他是光辉神庭审判局的局长。
“完型狩猎”莱奥波特·格林希尔特。
第三十二章 昙花盛开的日子(其之三)
“刚刚会来帮我的原因,是因为想让我带你离开这里吗?”
“嗯……你有着和我一模一样的面容,你一定就是我生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如果和你在一起的话,我也一定能够知晓自己的宿命,知晓自己的归处,知晓自己为何会存在于此。”
“很有诗意的说法啊。但我一点也不可靠,尤其是在这种方面……”
露尼西亚一边将艾希瑟琳从地上拉起,一边顺手捡起了掉落在一旁的巨剑——虽说捡回了一条命,但她身上的铠甲就不像她的身体一样走运了,原本坚实美观的银甲现在只剩下了几近破碎的残片,被切成了几段的内衬也只是勉强挂在身上,完全不能指望提供什么防御效果,如果发生了什么特别情况的话,就只有这把“伸冤者”算是绝对可靠的了。
“为什么?”
“因为我也很迷茫……”
露尼西亚这么说着,不由得偏过头。
“仅仅是因为收到神谕所以来到这里,没有自己的想法,第一次接触外面的世界。世界不像是我曾经想象的一样美好,未来也不如过去看到的那样清晰,甚至连自己应该该干什么都不知道,要做的事情都只是出于‘觉得有这么做的必要’,而不是‘我想要这么做’……”
“没关系。”露尼西亚诧异的回过头,却发现艾希瑟琳正朝她浅笑着,“如果不知道‘想要做什么’的话,就在‘做有必要的事情’的过程里寻找出来?不如先定个目标,比如说‘拯救世界’之类的。”
“世界需要拯救吗……”
话说到一半,露尼西亚却停住了。
“嗯,那就换一个。总之,露尼西亚有什么要做的事情吗,现在。”
“叫我露娜就行——姑且先去和骑士们汇合一下,他们现在应该已经返回水车渠了。艾希你有什么想法吗?虽然说是一起旅行,但也不知道你有没有自己的目的地。”
哪怕是什么都不记得的人,心底说不定也会有向往着的场所,那里或许就是取回记忆的关键所在,露尼西亚是这么确信的。
“我想……去寻找我的‘父亲’。”
艾希瑟琳没有对自己的昵称有所意见,毕竟她本来也不讨厌露尼西亚给她取的名字,她只是简单的想了想之后,很快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只是她的神情依旧有些茫然和迷惑,似乎连她自己都无法确定这样做是否真的合适。
露尼西亚倒是没有这种顾虑,她只是在意艾希瑟琳的说法。
“‘父亲’……是说制作者的意思吗?啊,我不是对机关生命有什么意见……”
“不用道歉哦,我明白的,我是为了某个目的而被制造出来的机关人偶,无论是外观还是机能都和‘人类’相去甚远,这是一个没有必要去否认的事实。”
她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似乎真的对这样的说法毫无排斥。
露尼西亚却觉得有些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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