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式逸闻机关
又有谁会相信这种事情呢？
虽然不了解诺隆究竟在卖什么关子，但周边诸国对此提出了让工作组进驻进行监督的要求，只是在此之后，更突然的变化让所有人都只能暂时将这一要求予以搁置，转而进入到突如其来而紧张的备战之中。
也即是，诺隆突然开始向北方边境陈兵这一事实。
第二十一章 西大陆的涡流（其之二）
“但是——为什么？”
伊芙琳在自言自语中，将说过的问题再重复了一遍。
诚然，理由本身在这种场合似乎并不重要，无论诺隆方面会给出怎样的解释，他们现在所做的行为都只是明明白白的“挑衅”、“蓄意激化事态”，哪怕他们的外交官巧舌如簧，也不会帮他们带来任何优势，但泽尔哈尔这次的目的终究不是开战，而如果想要谈判，搞清楚对方的想法自然是必须的。
不……不……不仅是如此……
叩、叩、叩——
伊芙琳依然有节奏的轻敲着面前的办工作，像是她思绪间不经意流泻出的那些起伏。一个人要思考这些事情并不容易，尽管她身居光辉神庭中的高位，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能掌握到的信息真的“足够的多”——需要掌握的真的太多了，如果无法掌握那样多的内幕，又该如何去追溯过往发生的事，并推导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
二十四年前席卷西大陆的灾厄——大陆战争——属于当时的一切至今也没能完全解明。
诺隆不是一个十九年前才建立的国家，长期以来的接触和摩擦之间，周边各国都早已对诺隆的人类至上主义倾向心知肚明，只不过没有干涉罢了，但无论是谁都未曾设想到，这一事态居然最终会演变为战争，尽管这说不上是单纯的诺隆方面的错。
精灵帝国的孤立主义政策和军备扩张——明面上人们如此宣称，将这部分作为泰瑞亚蒂方面之于战争爆发所应当承担的责任，但伊芙琳不这么认为，或者说，不是简单的这么认为，作为武勋贵族的后代，即便是离开国家独自出走的叛逆者，她也要比其他人要多一些获取情报的途径。
“神灾”——
伊芙琳连忙将突然冒出的念头压了回去。
不，还不一定，不能就这么肯定的说，是降临于精灵帝国深处的未明“神灾”引起了精灵帝国的军备扩张和孤立主义强化，“神灾”不是可以且应当轻易言谈和假设的事情，如果没有更多的证据，就不要朝这个方向去思考。只是，有一点确切无疑，在二十四年前，在六零九年之前，不，说不定还要在更早之前，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灾祸降临到了精灵帝国内部，从而导致了泰瑞亚蒂方面一反常态的倾向，以及人口外流的事实。
彼时，泰瑞亚蒂南方的诺隆，先是因为察觉到精灵帝国军备强化的事情而产生了应激反应，再接下来，从精灵帝国内部向外迁移的精灵流民更加剧了两国之间的摩擦。
不仅是因为各种原因流入诺隆内部的精灵移民，诺隆和泰瑞亚蒂之间原先只有诺隆单方面在边界附近设置了哨站之类的设施，精灵帝国的封闭使得这些精灵对他们实际上的边远领土缺少问津，即使他们的南方国土实际上是一片资源富裕地带，两国交界处的国境线也因此长期模糊，许多外迁却不愿远离的精灵索性在这片原本的“无人地区”、“非明确国境”上建立起了居住地，这又更进一步的招致了分歧和矛盾。
大陆战争的直接导火索，佩雷坦事件，正是这种摩擦下几乎必然会产生的悲剧。
因为土地和物资方面的纠纷，精灵迁居者殴打并赶走了几位前来居住地挑衅的诺隆边防军士兵，接下来便演变成了诺隆军队主动出击，将整个聚居地的两百余名精灵屠杀一空，更糟糕的是，虽然大部分被害精灵只是一般的平民，但其中包括了一位像伊芙琳这样的贵族后代，只是其并无与伊芙琳同等的武艺，故而无法改变这般命运。
这诸多因素混杂在一起，最终将当时混沌的局势完全点燃——两国各自宣战，事态直接从矛盾升级为战争，为期五年，涉及诺隆、泰瑞亚蒂与泽尔哈尔三国的大陆战争就此爆发。
……至少单从这方面，开战的理由部分，一切似乎都还正常，甚至于可以说，直到战争结束后的谈判为止，作为战争的直接参与者，功绩显赫的“天耀剑”，伊芙琳都没有发觉出有什么非常不对劲的地方。
但——现在这又是怎样一回事了？
在伊芙琳个人的判断中，她根本不认为“第二次大陆战争”有爆发的可能性——没错，诺隆的人类至上主义倾向是在死灰复燃，且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但那又怎么样了，诺隆王室在官方层面上有任何再次挑起战争的能力吗？
她不会去考虑理由，真要宣战的话理由多的是，对于艾因王朝来说，只有宣战的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诺隆国内的境况，伊芙琳平时只能通过送到桌上的报告来了解，由于公务繁忙，她上一次实地考察的机会还要追溯到停战协议签订后那段时间。虽然诺隆国内已经脱离了战后百废待兴的阶段，可在精灵帝国的强力打击下，应当仍未恢复到这个国家鼎盛时期应有的样子，贫穷带来的治安恶化以及其他一系列问题正困扰着诺隆人民——至少在伊芙琳的了解中是这样的。
或许泰瑞亚蒂出于自信，并没有将诺隆战前由于过激反应发展出的军事能力和军用技术一并拔除，伊芙琳也并不认为诺隆现在有宣战的能力。
要知道，就在前些年，艾因王朝才刚示意修改过大法典，允许诺隆西南部的卡卢莱雷亚从国土脱离，独立为卡卢莱雷亚-艾伦西亚自治州，原因在于这片地区存在着诸多被莱托尼视为圣地的空岛遗迹，对于该国的宗教信仰和考古发掘有着重大意义——而他们愿意为此付钱，尽管均价远低于“购买这片国土”所应当付出的价格。
在此之后，卡卢莱雷亚-艾伦西亚自治州就在事实上成为了莱托尼控制下的地区，本地的诺隆人看似有很多选择，但实际上可不是那么回事，诺隆人长年歧视莱托尼人，认为后者是一群和蜥蜴混在一起的无耻之徒，反过来，莱托尼人自然也不会对诺隆人有多少好脸色。
这必然会进一步降低外界对诺隆的评价，不是吗？谁会认为这样的一个国家有能力对外宣战呢？
但他们似乎确实有这样的打算……
“对于其他国家来说是这样，对泽尔哈尔而言……还不仅是如此……”
伊芙琳继续着她的轻声自语。
是的，或许其他国家的情报机构在对诺隆宣战的可能性进行评估时，只会从军事力量、经济实力和社会需要这些方面着手，但作为泽尔哈尔的二把手，伊芙琳还有其他的理由。
“虽然……我个人不会这样做……但加西亚三世呢？……他为何如此笃信？”
这又是一件要追溯至十九年前，停战协议签订时的事情。
为了确保条约的有效执行，应当让诺隆王室派一名人质前往泽尔哈尔，以此作为能够让泽尔哈尔方面拿捏的属于诺隆王国的把柄，人选也恰好有一位，那就是当时刚刚出生，由加西亚三世情人所诞下的诺隆五公主，王室幺女塞勒斯汀·艾因。
这是由“完型狩猎”莱奥波特·格林希尔特所提出的方案，尽管西耶力与伊芙琳极力反对，认为这种行为有悖光辉神庭的作风，可似乎直接拒绝的话，将会引起以莱奥波特为首的审判局众人的愤怒，于是最终变成了一种折中方案，将“质押”变为“学习”，对诺隆王室提出的名义为“让这位公主远离仇恨主义的教育氛围，让其长大后能以温和的姿态影响诺隆对于异种族的评价”——诺隆方面并未拒绝。
当然，尽管声称是如此，伊芙琳认为，诺隆王室和加西亚·艾因本人肯定会将塞勒斯汀公主视为人质。
时至今日，塞勒斯汀·艾因已经从当年刚出生的婴儿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女士，如今正在审判庭名下的仪仗队担任队长一职，换句话说，她仍在神庭的牢牢掌控之中。
“一点也没有顾虑吗……”
也并非不可能，尽管是自己的血脉，但说到底十九年未见，更非加西亚三世亲自抚养，如果完全没有感情的话，就算泽尔哈尔方面真的选择直接撕票，那个加西亚·艾因可能也不会多眨一下眼睛……
“唉……如果是这样的话，未免也太冷血了。”
想到这里，伊芙琳不禁叹了口气。
伊芙琳·泰格里德尔已经不知不觉间活过了两百多年的岁月，她在精灵之天资的加护下，与人类概念中所言的衰老没有任何关联，饶是如此，她也至今没有经历过恋爱、婚姻和生育，但她已经有了十足的抚育孩子的经验——正因为如此，她现在完全无法、也不愿意将他人，作为父母的他人，想象为这样残酷的存在。
只是事态也不断拷打着她，让她不得不向着最坏的方向思考。
“……不过……”
不过，说不定不是完全走投无路。
虽然由光辉神庭这位在眼下的争端中处于绝对优势方的势力来说什么“走投无路”，难免会有戏谑的感觉，不过事实就是这样，泽尔哈尔的诉求是“化解纷争”，如果战争真正开始，必然会向着更加复杂的方向持续滑坡，而那也同样意味着光辉神庭一方的完全失败。
而并非完全走投无路的理由——
诺隆没有立刻宣战，只是在边境继续屯兵，现在也正常按照其他国家的提议来到这里，像是要遵循泽尔哈尔等国的意愿一般进行谈判，这本身就是机会所在。
也确实存在着谈判破裂的可能性，不过总归比谈都没得谈要好，对吧？
叩、叩、叩——
指节一起一落，与钟摆的来回往复互相呼应着。
“嗯……”
既然诺隆方面既缺少开战的能力，又像现在这样摆出一副守规矩的姿态，也就是说，他们本来就没有打算让事态发展到战争这一步吗？备战姿态只是一种筹码，通过摆出这种想要同归于尽一样的架势来胁迫诸国，从而在谈判桌上为自己争取到利益——考虑到莱托尼、罗克利亚联合和泽尔哈尔的态度，似乎只有利益可能受到最大损害的泰瑞亚蒂会对谈判本身予以抗拒，毕竟精灵帝国的傲慢和实力都让他们可能会选择在战场上正面击溃诺隆，而非在谈判桌上割让自己的利益。
比如说将泰瑞亚蒂南部地区划做缓冲区，用以建立异种族自留地之类的……这是诺隆方面很可能会提出的诉求。
如果是这样，那么和谈最大的阻碍就不在于诺隆，而在于泰瑞亚蒂方面了——
咚、咚、咚
就在伊芙琳继续思考的时候，敲门声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翠绿色的眼瞳飘向了房间内的摆钟：距离会议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诺维娅那疲劳过度的样子，大约不会这么快就缓过来，而其他人……伊芙琳并不记得自己还有什么其他预约，祭礼局难道还有别的需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直接向自己汇报的事情？
这多少让她觉得有些不妙，只是完全没有在她的表情上显露出来，伊芙琳仅仅是清了清嗓子，说道：
“进来。”
办公室的门扉也就应声而开。
“那么打扰咯。”
推门而入的身影，却是让伊芙琳感到意外。
这位正掩上房门的女士，她有着奇妙的富有光泽的黑发，而越是接近发梢的位置，这黑色便一点点渐变为近似于黑色的红，她的瞳孔是蜂蜜色，她的面容介于成熟和青涩之间，而她的装扮也同样引人注目：不同于传统气氛更加浓厚的北方国度，精灵帝国、诺隆或者泽尔哈尔，占据着姆大陆南岸的罗克利亚联合，那里的人们在这样的正式场合会选择穿着风格更加“新颖”的正装，在我们概念中——也即是各位读者们的概念中——这种服饰被叫做西装，以黑白为色调，打着正红色领带，，下半身则配以短裙、黑色连裤袜与红底的黑色高跟鞋。
红宝石的发绳，红宝石的领带夹和领口别针，甚至于金丝镶边红宝石配饰的鞋带扣，她似乎颇为中意于红宝石，而这色泽似乎也与她颇为相称。
这不知道该称作“简单质朴”还是“不甘平庸”的装扮，倒是很符合人们对于罗克利亚联合——对于商业联邦，对于缪兰德，对于阿卡姆等地区所持有的刻板印象，而这种刻板印象又往往会与机关技术等名词结合起来，颇有种微妙的感触，以至于让伊芙琳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尽管她本来就坐的笔直。而若是整体去观察这位女士，她丰满却又比例匀称的身材，正好与她的装束相得益彰，既彰显着她那不知究竟倾向于何种方面——商业、外交亦或是行政——的专业性，又足够的富有魅力，引人注目，她确实没有刻意去凸显自身的存在感，但她又同样确实有着若有若无的吸引力。
这种吸引力不一定来自于她的外表或是气质——又或许，那是其他某种不为人知的元素，让人同样说不上魅惑亦或者危险。
“艾玛，艾玛波拉——请问有何贵干？”
“嗯？”被称作艾玛的女性抱着胳膊，轻笑起来，“是我的错觉吗？难道说，泽尔哈尔的外交长官不欢迎我的到来？”
伊芙琳很想说“确实不太欢迎”，但这肯定不是什么成熟的外交辞令——她又把这句话砸碎了咽回去。
“不，怎么会。请进，并且，请坐。”
拿过杯盏，为这位“不速之客”倒上一杯花茶，不需要伊芙琳的眼神示意，艾玛已经悠然自得的坐在了她对面的座位上，仿佛这里是艾玛波拉自己的办公室一样。
看起来，她不是打算随便聊两句就离开这么简单。
“那么——”
最终，还是伊芙琳率先打开了话题。
“想聊些什么，罗克利亚联合代表，艾玛波拉小姐？”
她的态度则让伊芙琳暗暗皱起了眉头——并非是说轻浮与不端正，而是说，伊芙琳觉得自己把握不住对方的态度与想法。
至少看起来，伊芙琳甚至觉得自己看不出，对方是否真正重视这次的会谈，即使这与罗克利亚联合的利益息息相关。
面对着一团浓郁不化，仅能透出些许光影的雾霭——这可真是令人不舒服。
第二十二章 欢声散去，前厅空寥
砰！
咣当咣当咣当——
砰！
……这声音听起来多少有些抽象，只是在这唯有风声呼啸的冰原上，无论如何都很难听得不真切，首先是砰的一声，然后是什么东西呼啸着俯冲下来的声音，再接着是砸在地上的巨像，然后又是一连串乱七八糟的叮叮当当，最后又以砰的一声作为结尾……听起来还颇有节奏感？
“唔、唔欸……”
“这是什么姿势？……本机的下半身好像错位了，艾拉小姐，能不能帮忙摆正一下？”
“你先给我起来！混蛋，你压到露娜大人了！”
“有点困难——”
哗啦哗啦——金属摩擦的声音随之产生，同时伴随着的还有铁链碰撞发出的声响，显然，艾希瑟琳以“被铁链缠住了”为理由，表示自己看起来挣脱不开。
差不多就是这样……虽然一行人成功脱离了最后一波魔法阵的堵截，从法师塔半空的警戒范围内逃出来，结果却在最后的最后，一发魔法飞弹正好打中了艾希瑟琳背后的喷口，还顺带引发了爆炸，一行人就这么在双重冲击之下坠落……激情的翻滚……然后轰的一声撞在附近的冰块上，最后哗啦哗啦散了一地。
“别废话，你还拽不开钢索吗！”
说的也是。
艾拉·赫珀好不容易从这“堆”东西——包括金属制的机关人偶，全副武装的圣武士还有一具纯铁棺材——下面爬出来，还没等她从那几乎掉了半条命的状态中缓过来，首先就没好气的转过身给了趴在地上的艾希瑟琳两脚。
咣、咣——
鞋尖踹在金属做成的屁股上，发出了非常清脆的声响，就像架子鼓似的。
“别、别这样——”
位于最下方，准确来说，是直接在冲撞中几乎被埋进了碎冰下面的露尼西亚，这时候才好不用意把一只胳膊从冰块下面伸出来，一边摇晃，一边从冰层下面发出噫呜呜噫一样的说话声。
“链子断了的话……就没法继续搬运了……”
好像是这样没错。
“这个的话，还请不必担心。”
哗啦哗啦——咔
伴着一声同样清脆的声响，艾希瑟琳一脸轻松的挣断了乱七八糟缠在她身体上的铁链子，然后从那堆冰块上爬了起来，顺便再踢飞了几块压在露尼西亚身上的碎冰。
“你这不是能爬起来吗。没事吗，露娜大人？”
看起来不像是有事的样子，但艾拉还是一本正经的露出了关切至极的表情——话说回来，明明最先受伤的是艾希瑟琳，但艾拉好像完全没有对她有做出什么表示。
“又不会死。”
露尼西亚不是也不会吗？
“露娜大人还是会的。而且露娜大人会痛，你又不会。”
“嗯……”
艾希瑟琳沉吟起来了，看起来她也觉得艾拉说的很有道理。
“别这么说嘛，艾拉。总之谁来把我拉出来……”
于是艾希瑟琳和艾拉联手把露尼西亚从撞碎的冰层下面挖了出来，虽然冰层下面姑且没有水，但露尼西亚还是粘了满身的冰屑，只能不停晃着脑袋，把冰晶从领子里和头发上甩出去，哗啦哗啦的黏了艾拉和艾希瑟琳一脸。
“现在是……什么情况？”
好不容易清理掉所有出现在不该出现地方的冰块，露尼西亚不禁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像是在确保这东西没有在掉下来的时候被摔坏，而后便四下打量了起来。
“被击中，然后就这样飞了出去。”
“没关系吗，艾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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