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式逸闻机关
“新命令。”
“新命令？这不像你的风格，露莎。”
“仲裁者”愣了愣，并没有立刻接受“歌剧院”的说法，毕竟她们在指挥权限上并不是上下级关系，如果“仲裁人”对于“歌剧院”的命令有异议，实际上可以选择不予以执行，而是遵从自身判断。
只是这种情况并不多见，毕竟正如之前各位所知道的，“仲裁者”与“歌剧院”互相信任，同样也正是因为如此，“仲裁者”第一时间就能感觉到这一说辞的不对劲之处。
“的确，这是佩兰西汀小姐的要求。”
在通讯的另一头，“歌剧院”正颇为无奈的看着身后，而她身后的赛斯汀只是闭目养神，让“渗透者”们为她捶腿捏肩，似乎根本不打算再和“歌剧院”多说些什么。男装丽人不得不耸了耸肩，继续将注意力转移回与自己好闺蜜的通讯上。
“拉夫凯大森林——你可以查阅心智数据库中的地图，能够找到这个位置。佩兰西汀小姐希望你能够带部队对这个地方进行强行侦查。”
“侦查，吗？”
“啊啊，没错。”露莎·埃法叶瑞特原地转了一圈，用故意拖长的嗓音回答道，“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也把这视作我本人的想法——舞台上毕竟不能有任何遗漏嘛，你明白的，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只能是不希望观众看到的地方，我又不是观众，对吧，为何要这么对我呢？我应当掌控舞台上的一切。”
“就是说？”
莉亚看起来依然没有明白。
“……就是说，拉夫凯大森林这块区域，目前无法被纳入侦查范围之内，我们需要有人去补上这个空白。”
从领口掏出指挥棒，隔空朝着地图上属于“拉夫凯大森林”的区域画了个圈，“歌剧院”看上去对自己画出来的正圆形颇为满意：“太多‘侦察者’被用在特威克城内部了，以至于我们至今都无法真正弄清本剧目另一位主演的所在地，不过也好，那些演员一个个都不讲道理，让‘侦察者’员工们去和它们打交道，难免会有些意外——总之，稍微多带点人吧。”
“只是侦察任务而已吧，有这么做的必要吗？”
“谁知道呢？我只是担心小莉亚的安危而已。”
一屁股坐在电子沙盘上，紧接着，露莎·埃法叶瑞特的身后便传来一声怒吼：“不要把沙盘当凳子用！”，搞得她只能灰溜溜的再从沙盘上跳下来，老老实实在赛斯汀旁边找了个位置。
“真的要这么做吗？”
“听得出来，你也不是没理由的反对。”
冷哼一声，赛斯汀又一次闭上了她那刚刚因为大喝一声而睁开的单眼，看起来她还是不太习惯于和“歌剧院”互相交流。
“啊，您可真是抬举我——”从露莎的话语里完全没法让人听出抬举的感觉，“第六感，虽然听起来人偶有第六感这种事情过于愚蠢，但我还是非常自信于第六感的。”
“哦？”
赛斯汀依旧没有抬眼。
“歌剧院”露莎·埃法叶瑞特只是瞥了她一眼，轻声说道：
“剧本会改变的，不是吗？”
第九章 执子落子（其之三）
当罗伊·冯·伊瓦诺夫从长廊中走过时，血月已然褪去，蚀日重新爬上天穹。那一轮由暗红光晕环绕漆黑空洞形成的“太阳”不会带来半点温暖，而寒冷又与这片皇家园林毫无缘分，一切都割裂开来，显得怪异，让人浑身不适。
像是呼应着天空中闪耀的事物，罗伊的装束也有所改变，他将盔甲佩戴整齐，看上去行将出征。
在他眼前，二位熟悉的身影正迎面走来。
“这不是……克莱蒙特，还有巴纳德先生吗？”
其中一位男子身披白麻布缝制的牧师长袍，上面纹有赤红色交错着的长剑、战斧和长矛，他手中的权杖上则以红宝石组成剑状圣徽，只要不是完全缺乏常识，就能够一眼判断出，这是一位战争神的牧师。他表情僵硬，看上去心情并不算愉快，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争论，让他那副还处于壮年的容貌看上去老了一分。
另一位衣着则要随意的多，一身黑色皮甲，再加上棕色的针织披肩，腰间的皮带上则悬挂着匕首、短铳与水壶，脚踩一双满是划痕的长靴，看上去颇像是一位游侠。这位先生的表情则要轻松许多，看着他们二人迎面走来的样子，很容易就能联想到那位牧师闷闷不乐，那位游侠则在一旁打趣试图为其缓解心情的场面。
被称作克莱蒙特的牧师没有多言，只是朝着罗伊点头示意，而另外一位，也就是巴纳德，倒是认真回应道：“啊，罗伊阁下。”
罗伊比了个手势，没让巴纳德接着说下去，反而说道：“让我猜猜看，你们二位刚刚是在参加军事会议？看起来进展不是太顺利。”
“您说的没错。”克莱蒙特接过话茬，“在对‘纳特亚的遗产’的方针上有些分歧，到底没有争执出个结论来。”
“喔，这样……”
就算不需要说是什么分歧，罗伊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无非是围城死守还是主动出击占据先机，几乎每一次会议都要围绕这个话题争执一番，双方谁也无法说服谁，于是只能维持原先的策略，继续在特威克城中死守。
“会议记录之后也会照常送到您办公桌上。”说到这个话题，巴纳德也是一脸无可奈何，“想必还是会维持原本的方针吧，这还挺让人不安的。”
“没办法，毕竟话题本身就这样。”
稍微顿了顿，罗伊接着问道：“说起来，巴纳德先生，虽然这次把你和你的手下都雇来了，不过我还完全不知道你那边近况如何呢。”
“算不上有多好，勉强还算能够糊口？”
巴纳德自嘲般的笑了笑。
“听说是完全放弃了机关人偶，重新启用一般士兵——”
“啊啊，是这样的。”
“供应不上？马里艾这边毕竟是小地方，大约是运不过来。机关人偶的价格也涨了不少吧。”
“谁说不是呢。”巴纳德瞥了瞥长廊之外，在蚀日的映照下，远远能够看见几缕黑烟，大约是接战之处，“最物美价廉的钢铁利维坦，那家的货很久之前就已经买不到了，中间商把其他几家的货都炒了又炒，价格比起当初来说贵了几番。”
“没法自己联系货源是有这样的麻烦。”
“所以，我现在也不能叫什么安全承包商了。”
“倒不如说，更像是佣兵团？”
“当然，您就是雇主——说起来，罗伊阁下，您这身打扮是？”
“我打算带兵发动一次奇袭。”罗伊笑了笑，他如今的表情看上去要比面对他父亲时轻松得多，“这一定能给那些叛国者惊喜，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他们的表情了。”
克莱蒙特没有多言，只是眉毛挑了挑。
倒是巴纳德，看上去吓了一跳：“什……您不是总帅吗？亲自出征？”
“别动队出手，当然要保证万无一失。”
拍了拍剑鞘，罗伊那副表情倒是充满了自信。
“假手于人？那我就不能保证是不是绝对能成功了。”
“看来阁下的实力又有增长。”闻言，克莱蒙特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点了点头，“只是，如果您有什么闪失的话，我方的指挥就……”
“虽然我不觉得自己会出什么意外。”
罗伊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决心已定，不需要对方再做多言：“如果真有什么意外，到时候就让米莱亚姆接手，他好歹也是赤红神庭的牧师，专精于此。”
“到底是什么情况，一定要阁下亲自出手？”
巴纳德无疑劝阻，不过他很显然对这其中的缘由相当感兴趣——作为一名安全承包商，他和罗伊之间已经有过多次合作，也正是因此，他才会选择接下“特威克攻防战”这一笔生意，他对于罗伊实力的认识要比其他人更加清晰。
倘若要在这座特威克城中寻找出一个白刃战第一人，那么除了罗伊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接过这一名头。
“刚刚斥候传来情报，叛国者以今天这一波黎明攻势连续拿下了三座重要据点。我打算带兵突袭拉夫凯大森林那一处据点，看看能不能探出什么情报来。”
“拉夫凯大森林吗？”克莱蒙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在下也不便阻拦，只能祝阁下武运昌隆。”
三人互相点头示意，以表告别，一者走向长廊的一端，二者走向长廊的另一端，而后又分别走近长廊尽头的阴影之中，谁也无法再看见谁。
战时的皇家园林并不比往日喧闹，这就像是寂静庭院之中偶尔才会传出的一声鸟啼，没人在意，只是响起时会让人突兀吃了一惊，抬起头，看着乌鸦自林间飞起，飞向无法触及的天空彼方，在那之后，一切又重归于宁静，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这座园林自百年之前便是如此，一切都未曾改变。
北风呼啸着，穿入灌木之间，仿佛有阴魂在哭泣，在嘶吼，在呢喃言语，说些谁都听不懂的事物，像是在和谁窃声诉说着什么。
第十章 第三方棋子（其之一）
“看起来，整个平原里的居民都被撤走了啊。”
露尼西亚一边配合艾拉收纳起露营用的魔法帐篷，一边忍不住抱怨道。
兜兜转转一圈，最终也没有发现还有人在的村镇——几乎所有村子都呈现出同样的状况，空无一人，物资清零，房屋被拆毁，水源被污染，别说活人了，这么长时间一来，露尼西亚一行连只异种都没有见到，简直像是在世界毁灭后的废土上游荡。
“真是彻底的坚壁清野战略，大约这附近的居民都被收入成立，或者兼并为战略村了。”像是不好意思让露尼西亚这么帮助自己一般，艾拉主动接过了大部分工作，“不过不用担心，我会一直陪在救世主大人身边的。”
“所以说我叫露尼西亚……哈……这下无论情报还是补给都……”
露尼西亚的眼神看上去都有些虚浮了。
艾希瑟琳歪了歪脑袋：“神莓术不是可以解决吗？”
“食盐快要吃完了啊，食盐。”
在将几乎快要清空的盐罐子收起来之前，露尼西亚还专门拿在手里晃了晃，那里面的确是基本没剩下什么了——虽然不久之前才在诺萨维补充了一波物资，但露尼西亚偏偏忘记了对于冒险者来说不可或缺的盐分，于是陷入如今这般尴尬境地。
村镇本身连存在都不存在了，自然是不可能从中获取物资，而对于根本不打算掺和进战事当中的这一行人而言，无论是马里艾公国军的据点还是“纳特亚的遗产”复国军的队列，都是毫无疑问应该主动避开的存在，这样一来就真的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当中。
“呜姆。”
听起来艾希瑟琳还是无法理解。
“就生理机能上来说的话，三天没有摄入盐分并不会有太大影响？”
“的确是这样没错啦……”
今天的露尼西亚依旧称不上愉快。
仔细一想的话，自己自从离开泽尔哈尔，坐马车来到马里艾公国以后，似乎就根本没遇上过什么好事，先是马车丢了，接着是部下阵亡，再然后是和邪教徒搏杀，被大卸八块，而后又是不得不和作为自己恩师与前辈的赛斯汀刀剑相向，只是战斗一场也就算了，就结果来看是自己被一剑劈成两半，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唔哇，原来在这个世界上生活是如此艰难的事情吗？”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应该也不会很难吧。”清理好露营的痕迹，艾拉为自己的工作成果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救世主大人对于接下来的日程有计划吗？虽然无论救世主大人做什么、去往哪里、意欲如何，我都会一直陪着救世主大人，不过如果一直在这样的荒野上游荡的话，就算是救世主大人也吃不消吧。”
“叫我露娜不好吗？”
这几乎一度让露尼西亚产生了“难不成我的名字其实很难听吧？”这样的错觉，以至于当她再一次重复这句话的时候，黑线几乎要从她的额头上垂挂下来了。
“啊，不是的。”像是察觉到了露尼西亚语气中的含义，艾拉略显慌乱的轻捂着双唇，“救世主大人的名字很好听，救世主大人的声音也很好听……露尼西亚·阿格丽斯，这个名字要比‘救世主大人’这样的称呼棒多了，也只有这样的名字，才配得上应当漫步于花丛间、漫步于传说中、漫步于殿堂里的您。”
“你、你这样的说法也太让人难为情了……”
实在是过度的褒美，以至于让露尼西亚的脸颊都泛起红晕，不由得把脸稍微别向一旁，连视线都不敢再停留于艾拉那张美丽的面容上。
“您不比如此害羞，您一定，迟早有一天，能够完全配得上这样的赞美。”
无论表情还是声音，都表明她的说辞与真心无异。
“露尼西亚的确是个好名字，但这和您不愿意以真名称呼露娜的关系是？”
艾希瑟琳歪了歪头。倒不如说，艾拉·赫珀的解释反而让她的心智更加迷惑，无法理解其中存在怎样的因果联系。
“只是能够服侍于救世主大人的身边，和救世主大人走上同样的道路，沾染从救世主大人身上散发出的光彩，这对我来说就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如果这样的我还用这毫无意义的嘴唇去念救世主大人的名字，那简直就是贪得无厌——”
“好啦，好啦！”
像是再也受不了了一样，露尼西亚紧闭着眼睛摆了摆手，她白皙的脸颊上沾满了绯红，都快要在这寒冷的天气里透出蒸汽来了。
“所以说我也不是多么伟大的人，就算很久很久以后，取得了耀眼的功绩，获得了强大的力量，我还是希望大家都能够像现在一样对我，搞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太让人感觉羞耻……唔，艾拉，那能不能算是我，算是你的救世主大人请求你，以后还是喊我‘露娜’就好了？”
“请、请、请、请、请……”
这下轮到艾拉·赫珀涨红了脸，她想是脑袋突然卡了壳一样，支吾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成型的话语。
“那、那就……露娜大人……？”
“也不要叫大人啦。”
露尼西亚看上去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了，以至于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艾拉的脑袋，小小的吓了她一跳，一边发出“呜嗯？！”般的轻吟，一边忍不住眯起眼睛，那种略带些畏畏缩缩的感觉，让人一下子就能明白她的想法，不知道是该大大方方的去接受露尼西亚的抚摸，还是顺应羞怯与自卑，就这么缩回去。
明明在将自己当做礼物送上时毫无顾虑，却又反而在露尼西亚主动的时候手忙脚乱，在露尼西亚的眼里，艾拉·赫珀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女孩子。
“就叫我露娜，好不好？”
“呜……那就，露娜……？”
“嗯嗯，乖，乖~”
达成了目的的露尼西亚瞬间觉得心情大好，仿佛连连着吃了三天神莓都不算什么问题了，她甚至觉得自己还能再连着吃一星期的神莓都不成问题。
“那么回到之前的话题——我打算直接去找赛斯汀姐。”
“能做到吗？我们这里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情报吧，这片埃克斯托夫大平原实在过于广阔，想要找到有所隐藏的钢铁利维坦本阵，就算是露娜……唔，就算是露娜也会觉得很困难吧？”
“这的确是个问题。”转过头去，露尼西亚又一次望向艾希瑟琳，“艾希，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实际上，正好有点新发现。”
艾希瑟琳眼帘微垂，像是在侧耳倾听着什么。
第十一章 第三方棋子（其之二）
“新发现……？”
露尼西亚当然知道，这肯定不是指视觉上的发现，虽然说这里是平原地带，但也没有平坦到能够一眼望见地平线，倒不如说更接近于丘陵，在这种地形下，极目远眺也很难发现更多有用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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