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式逸闻机关
“哎,是吗?总之之前艾拉也说过,秘典学派是通过摘录知识来完善魔导书,从而增强自己的学派吧?那么在这种地方,想必是能获得许多在其他地方根本寻找不到的珍贵知识,之类的?”
“嗯……”
“嗯?”
“露娜大人呢?”
“立刻就转移话题了。”
“没问你。”
这里的灯光时常明亮,据说,在更早的时候,这个世界还不需要以光芒来屏退那些致命的危险,哪怕身处黑暗中也不意味着失去安全,那时的人们自然没有必要像现在一样不分白昼黑夜的点亮灯火,如此一来,这艘船上毫无节制的光照与其说是有着某种目的性,不如说更像是炫耀着自己那近乎取之不竭的魔力。
只是有些时候,毫无征兆的,某几节水晶状的光带也会闪烁,像是年久失修。
“露娜大人感到开心吗?”
“开心哦。”
“是吗……?”
你在感到喜悦吗?
艾拉·赫珀不由得歪了歪头,那是她从艾希瑟琳和露尼西亚那里学来的、用于表达困惑的方式。
第十三章 少女们的探险
“不知道为什么呢。”
“露娜大人自己也不知道?”
“是啊,不知道。”
坦率,而且干脆,就像说着事不关己的话题一样。
曲折的长廊之后,一行人看到的景象却与之前大不相同——眼前出现的不再是由白、黑、金三色以及龙晶组成的纳萨兰王国式的结构,那些繁复重叠的几何构造几乎从眼前一扫而空,就连那层朦胧的光晕都一并消失不见,出现于那里的,是仿佛跨越了不知何许岁月,锈迹斑驳的回廊。
如同在水中浸泡了许久,入目之处不管是门框,天花板还是地面上,无处不覆盖着一层或深或浅的红锈,踩上去时,脚下便会传来一阵像是踏在砂砾上一样的声响,在这片无人的回廊内溅起回音,就像是有谁在那阴暗而难以窥视的角落内窃窃私语。
原本那纳萨兰风格的长廊内,照明的方式依托于那些仿佛渗入墙壁内的朦胧白光,以及从龙晶网格中流淌而过的幽蓝色流光,而到了这里,那些明明来自于遥远过去,风格却像是现在和未来般的光景悉数消失,余下的只有镶嵌在天花板上的椭圆形照明灯,一枚接着一枚,上面覆盖着布满锈迹的铁丝网。
那些灯泡中发出的,并非让人安心的暖光——那确实是并不罕见的橘色光晕,只是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年久失修,或许是因为能源不足,灯泡内投射出的光芒不知为何异常的暗淡,如果只依靠从上方投下的灯光,恐怕连看清近在眼前的东西都显得勉强。
如果就这么盲目踏入的话,大概会死。
不,应该说一定会死。
过于昏暗的灯光与完全的黑暗无异,这同样是流传于大陆上的常识。有些地方看上去留有微弱细小的光芒,那实际上不外乎是黑暗留给无知者的陷阱,就像那个在视野中招手的人,你明明觉得他那张怪异的容貌颇为眼熟,甚至于隐隐约约能记起他是你所熟知的某个人,但你就是无法回想起他的名字,他切实的身份,你并不知道他是谁。走过去的话,会死,不管看上去如何,不管感觉上怎么样,步入其中的话,毫无疑问的会死。
这就是这个世界上流淌的现实。
就像那些散落在“东北区”内,看上去与正常无异,甚至可以说灯火通明的街景。
那里只是现实的空洞而已。
踏入其中的话,就会死。
“这是……”
就算是露尼西亚,在这种时候也不由得愣住了。
“怎么了,露娜大人?……”
“艾拉,你看到了什么?”
“奇怪的走廊。”
“艾希呢?”
“锈迹斑驳,梦想的坟墓。”
“呼。”
虽然眼前出现的景象是那样的怪异,露尼西亚的紧张还是有所缓解。
至少,那不是只出现在她眼前的幻境,而是能被所有人确认到的“现实”,走廊的风格确实在一个转角之后就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仿佛存在着某种肉眼不可见的断层,露尼西亚本也担心会存在着空间上的异常,便小心翼翼的将提在手中的巨剑向那里伸去,而在剑尖越过那模糊的边界之后,她依旧什么都没有感觉到,证明那里也不过是普通的空间而已,不会一踏进去就浑身撕裂。
露尼西亚如此说道:“很正常的区域。”
艾希瑟琳则又说道:“但也没那么正常。”
这里或许从狭义上来看很是正常,时间也不会怪异的流逝,往前踏出的时候不会后退,跳起来不会跌向天空,而从另一方面来说,这里的存在本身就是异常。
“露娜大人,让我……”
“还是我来。”
露尼西亚看起来并不打算在这种问题上让步。
“我的身体更结实些。”
如果遇上意外,遭到袭击,毫无疑问是抗打击能力更强的冒险者能够争取到更多时间,让同伴能够在最佳时机发动反击,而如果让身板不那么结实的同伴负责前锋,那么不仅很有可能在遇袭的瞬间减员,后面的同伴也容易在措手不及之间受到打击,前锋的存在也就失去了其意义。
“嗯……也有其他方法,露娜大人。”
“就是说?”
“像这样。”
艾拉·赫珀像是变魔术般的拿出来一个黄铜盆,将其平放在地上,而后又不知从哪拿出木炭、熏香和烹饪用的香草,依次混合之后悉数倒入盆内。此时的她,手中并未像寻常那般握着黑与紫的剑刃,取而代之的,是那本其貌不扬的册子,封皮以某种异种经过处理的皮革缝制,边缘包裹以银质的石蒜与满天星浮雕,那本只是窥见便宛如目视冷艳星辰的魔导书。
火焰在她的指教跳跃,流淌,如液体般落入铜盆之中,将木炭点燃,令熏香和香草的叶片随之烧起,散发出带着怪异香气的浓郁白烟,那丝丝缕缕的烟雾交织着向上飘浮,不过片刻,便神奇的汇聚起来,在铜盆上方织成了一个回转的旋涡。
而后,那白烟的旋涡又突然散去,露出其中一只毛色纯黑的乌鸦——看上去,正是它猛地振翅,将那些烟雾一并吹散,只剩下丝丝幽香飘荡于鼻尖,告知着旁观者们那些消失的原料曾经也存在于此。那只黑羽而红瞳的乌鸦,既不叫唤也不乱飞,只是静静的在艾拉·赫珀面前振翅,直到她取出点亮的灯具,将其递给乌鸦,后者便顺从的用喙衔住提手,飞进那怪异、腐朽而宁静的通道之内。
“那个,是邪魔?不对,是精类吗?”
“是呢,露娜大人果然很敏锐。”
“本机也能判断的出来哦。”
“你又没说。”
召唤魔宠,几乎每一个法师都会准备的实用法术,虽然魔宠本身没有战斗力,但法师可以通过魔宠来完成侦查、远程作业、实用魔法物品、远距离传递接触式魔法效果等一系列行动,不仅消耗很低,实用性也极高,在眼下的这种情况里,安排魔宠在前方开路也能有效降低露尼西亚面对的压力。
但这样做,具体的效果又究竟如何呢?
这件事露尼西亚自己心里也没底。
嘎吱、嘎吱。
就像是踩在了松软的平面上,仿佛脚下的不是金属的地面,而是泥沼。嘈杂,琐碎,简直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的噪声,让人不由的烦躁,又不由得神经质,仿佛那不是自己的错觉,而是真的有谁在那里,在自己的耳畔小声说着什么一样。
支撑起船舱结构的廊柱上,似乎曾经也有着什么东西在,那似乎是挂衣服用的挂钩,也可能曾经放置过某幅没有名气的油画,粉刷过的墙壁因受潮而鼓胀剥脱,留下来的只有颜色浑浊且暗沉的内部,即使如此,也隐隐约约能看到什么深色的印子,像是曾经有什么东西存在于此的痕迹。
有什么东西曾经存在的痕迹……?
“露娜大人。”
“怎么啦?”
“害怕吗?”
“我可是圣武士哟。”
“害怕的话,随时可以和我交换的。”
“也可以和本机交换,本机毕竟不会有这种情感。”
“你今天说的实在是太多了艾希瑟琳。”
“会吗?”
“那,艾拉自己呢?会感到害怕吗?”
“……不会。”
如果连自己都会感到害怕的话,身后的人一定会更加不安。
如果连圣武士都无法让他人感到心安的话,那一定是最糟糕的情况吧。
但也有不会感到恐惧的人,还有对恐惧感到腻味的人,只是她们或许不会为环境和敌人感到恐惧,却会因为其他原因而不安。
那么,现在的自己,在感到不安吗?
“如果说,恐惧和不安不是源自于对死亡的恐惧,那是源自于什么呢?”
这一次,确实有人在自己的耳畔窃窃私语。
缺乏血色的浅色的嘴唇,不带温度的吐息,罕有起伏的语调,机关少女似乎越发的活跃,也似乎有了更多的秘密。如果说,恐惧和不安不是源自于对死亡的恐惧,那是源自于什么呢?露尼西亚也不知道,她从来没有思考过这种问题,或许也只有那些拥有足够长远的生命,以至于能够站在不一样的角度观测自身的存在,才能给出属于自己的答案。
随意走入回廊一侧的房间内,能感受到的,只有不同于那些纳萨兰风格区域的狭窄和窘迫。就算是缪兰德客运飞空艇的舱室,都比这里要宽敞和舒适的多,这腐败走廊之内的房间,恐怕最多也只能容纳三个人,以至于每次最多让露尼西亚和艾拉一同进入,而艾希瑟琳则负责在最后看守门口,防备可能出现在后方的情况。
门并没有关闭,从门轴附近铁锈脱落的情况来看,这里的门似乎最近还有人使用过,也可能是自然的转动,只是这样的可能性实在不算高,毕竟门能够因为偶然原因自动关闭,却不太可能自动开启。
这里与外侧一样锈迹斑斑。走廊上的灯光本就诡异而昏暗,房间里更是一点照明都没有,只能依托手中的长明灯进行探索。正对墙壁的或许是窗户的位置,如今被一层又一层的木板所封死,木板边缘用于固定的长钉上则沾满了不知是铁锈还是其他什么的污物。
室内不仅狭小,摆设的物件也很少,除了像是垂挂在墙壁上的铁板一样的“床”之外,就只有一张桌子,连座椅都没有。床上或许曾经也摆放着被褥和枕头,现在能看到的东西只有深黑色的棉絮与破碎的布料,那些残存的纤维上还沾着不知是何物的暗红色痕迹,但凡是思维正常的人,想必都不会考虑在这上面过夜。
桌子并非是纯粹的木桌,而是在几根钢筋拼接的简略框架上加上一块木板的物品,是对这种除了成本之外恐怕没有任何优点的事物的称呼。在乌鸦魔宠提着灯飞进去,确保这里至少看起来没什么可疑之处后,露尼西亚便也跟着迈步其中,走到桌前,试图寻找可能留存在这里的线索。
桌子下面不知为何堆放着许多空的纸盒与生锈的铁罐;摆放在桌上的或许是台灯的东西完全无法使用,原本是开关的位置,现在只剩下了一个漆黑的空洞,让人完全不会产生将手指伸进去的想法;笔架上的东西,或许曾经是钢笔,也有可能是其他的什么,现在残留的只是一个又一个圆柱形的锈块;像是笔记一样的东西摆放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内,周围没有灰尘,想要将其拿起却不得不小心翼翼,不仅要小心那看起来一碰就会垮塌的桌面,也要小心那似乎很快便会烂成纸浆的深黑色的本子。
“这是什么,煤块吗?”
“好像是笔记本,说不定有写什么东西……”
艾希瑟琳看不出来,露尼西亚也搞不明白,艾拉的注意力则没有放在这本破烂不堪的笔记本上,从刚刚开始,她的注意力似乎就一直没有集中,而是反复确认着周围的情况。
她们并没有继续停留在房间里,而是很有默契的一齐退了出去,而后沿着原来的方向重新回到那白、黑、金与蓝四色的长廊之中,还好,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她们依旧能像原先那样正常的往返于两点之间,而没有出现返回的道路突然消失不见这样的情况。
“艾拉,帮忙拿一下提灯。”
“啊?啊,嗯,没问题,露娜大人。”
“虽然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加上了大人……?算了,总之先试试能不能看。”
也许是因为受潮,也许是因为其他原因,这本只是用普通纸张制成的笔记本,现在已经变得非常难翻开。书页与书页之间似乎黏在了一起,并且脆弱不堪,稍微用力一点,其中的大部分就会变成破碎的纸屑,只能勉强从上面糊开的黑色痕迹判断出,这上面似乎曾经确实存在着文字。
“要烘干一下吗?本机可以吹出热风来。”
“倒也不用吧——”
“那,能翻开吗?”
“好像可以。”
不过,似乎确实还保留了一些能够使用的部分。
“雪月的第三个周五,这艘‘伊维塔女士’搁浅了。”
上面写着这样的文字。
第十四章 影子的记录
雪月的第三个周五,这艘“伊维塔女士”搁浅了。
我记不清了,我的日记不见了,只能用这本新本子来记录情况。如果不把这一切记录下来的话,说不定哪一天我也会失去清醒。雪月的第三个周五,这艘“伊维塔女士”搁浅了,在那之后已经过去了两个巡回,情况越来越糟糕。
我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我们原本不是只要押送这一批囚犯前往埃塞尔角就行了吗?这里究竟是哪里,明明搁浅的那天扎诺巴还告诉我“不知道”,空图上辨识不出来,没有信号,字祷子导航完全失灵,船长也说“等待救援”——船长前几天也在说“等待救援”,他真的觉得会有救援吗?谁能找到我们,在这种地方,这种地方?
外面的云呢?外面的东西呢?
明明前两天还能看见的那些东西,现在一个都看不到了,什么都没有,去了哪里?我们真的是搁浅了吗?昨天奈尔主动请缨,说要去检查,结果她到最后都没有回来,我们封死了她消失前走过的那条通道,会不会她其实还活着,这样算不算我们害死了她?我不知道,我对船长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有说,不对,不,他甚至还笑了出来。
我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明明之前的时候扎诺巴还告诉我“不知道”,他今天却来敲门,敲门,用那种让人听着不舒服的方式叩这间舱室的门板,他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我明明已经从自己的房间搬了出来,随便找了间没人使用的备用间,他却知道我在这,一边敲门,一边说,“我们快要到了”。到了,到哪里?这艘船这几天一次都没有移动过,如果有空岛或者其他什么卡在船上的话,它现在应该还在那,我们的补给快要耗尽了,那些囚犯在三天前就已经断了顿,他却说“我们快要到了”。他不是扎诺巴,他是谁?
他是谁?
我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他是谁?我早就锁上了房门,那个有着和扎诺巴一样声音的东西见我没有反应,就开始握着门把手想要开门,咔哒咔哒,门锁发出来的声响清清楚楚。它在拍门,一边扭着门把手一边疯狂拍门,不说话,只是拍门,越拍越用力,好像连门框都在摇晃。
我感觉台灯的灯泡在变暗。我偷偷带进来的食物也快要耗尽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水渍浸透了纸张,使得中间几页无法辨认,之后的文字则越显杂乱无章,连语法上都有了诸多低级错误。】
我一定要记录下来,正在发生的这些事。
我感觉有人在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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